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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彩_分卷阅读_220

  “南桂,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纪澄虚弱地道。
  南桂低头不语,根本就不看纪澄,不是不敢,而是不愿意吧。
  纪澄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继续问道:“南桂,当时我叫你拿解药,你为什么那么听话的就拿了出来?”
  这真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纪澄原本以为当时要和南桂拼命才能拿到解药的,结果南桂只是微微犹豫而已。
  南桂依然低着头不看纪澄:“因为公子说,我今后的主子是少奶奶,也只有少奶奶。”
  纪澄的眼泪缓缓流出眼眶。
  很多话都不必再说,这一生终究是她欠了沈彻,如果来生他还愿意,她愿结草衔环以报。
  “既然你还承认我是你主子,那就帮我去做一件事。”纪澄从怀里取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递给南桂,“替我将这张银票送去给黄越,这是我欠他的。”黄越就是那位提供消息说马元通在曲漫山的人。
  南桂接过那银票,默了默,低声应道:“是。”
  纪澄看着南桂走出小帐篷,她和她的主仆缘分也就缘尽于此了。当初只当南桂是沈彻的眼线,所以处处排斥,如今真诚相待之后,却又走成了陌路。
  南桂纵马奔出了很远,却又勒住了马头,往回奔到帐篷边,并不进帐,只是在帐外给纪澄磕了个头,“少奶奶,我能理解你为何把解药给凌公子,可是公子才是我认定的主子,请少奶奶原谅,南桂不能再伴在你身边了。”
  奴婢也是人,也有自己的选择,何况南桂本就不是奴婢,她并没有卖身契。她来到纪澄身边是因为沈彻所托,如今离开却是她自己的选择。
  纪澄低低地“嗯”了一声,“珍重。”
  是如何走到这样众叛亲离的地步的,连纪澄自己都不清楚。只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纪澄想,她一定不会再去征北军看凌子云,都是因为她的错,才将无辜的凌子云卷进来的,然后害了许许多多的人。
  纪澄的泪滴在凌子云的脸上,让他的眼皮动了动。纪澄赶紧抹掉自己的眼泪,低下头在凌子云的耳边也道了声,“珍重。”
  草原的人也爱大秦的银子,纪澄有很多银子。她将银子给了一个路边憨厚的放羊的汉子,她偷看了他两、三天了,基本确定这人还算实诚,所以托他用马车将凌子云送回征北军,并告诉他,那边还会有人给她一笔更大数额的银子。
  纪澄自己不能送凌子云回去了,她的身体已经几乎枯竭,支撑她的信念已经全部倒塌了。更何况,由她送凌子云回去,只会让凌子云的处境更为不堪,引来更多流言蜚语,给沈彻蒙羞,也给凌子云蒙羞。
  如今纪澄和凌子云之间真的是什么留恋牵挂都没有了,可却不会有任何人相信了,也不会有人在乎了。
  天大地大,纪澄第一次发现自己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曾经有云娘,如今也没有了。纪家是回不去的,她惹得她爹爹不高兴,大嫂也不喜欢她,她回去只会给纪家惹麻烦,他们怎么敢和沈家为敌。
  沈家?纪澄没敢去想,直接略过了。
  凌子云的凌家也不再是她的向往了。
  纪澄的额头滚烫,眼睛也觉得刺疼,喉咙干得冒烟,她匍匐在马背上,就那么放任着,这马带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纪澄迷迷糊糊地想起向姨娘曾经私下骂过她的话,说她是个扫把星。如今想来还真是没错。
  从某种程度上说云娘也算是她害死的,如果不是她一心嫁入高门,向氏怕她地位不保就动了邪念。
  而她的二哥当年也是为了她才断了一条腿的。
  凌子云为了她也是受尽折磨,现如今虽然人已经送了出去,却还不知道未来如何,也不知道他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长久的后遗症。可纪澄知道,他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因为他舍不得她难受,而她呢,她自私地宁愿凌子云去难受,也不愿意自己再欠他的。
  因为如果要欠一个人,纪澄宁愿只欠沈彻的,欠得越多,也许下辈子就越有期望。
  只是说来也讽刺,沈彻大概最不想的就是她欠他吧?
  想起沈彻,纪澄忍不住笑了笑,他大概是最倒霉的。被她还得差点儿死在西域,如今又被他害得废掉了一般的修为,也不知会不会被她害死。
  而大秦的黎民百姓呢,也许也会被纪澄害死许许多多。
  真的是个扫把星呢,纪澄心想,她以前怎么从没发现过?早知这样,她当年还不如从了祝吉军,死了算了。
  ☆、第202章 野草生
  有的人命如野草,生命低贱,生命力却极为旺盛。哪怕被风吹折,被火烧光,可就是死不了。
  纪澄病得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这回是必死无疑的,哪知道不过是一碗牛乳,一点儿泡软的干馕就能让她睁开眼睛。
  救了纪澄的是赛亚大娘和她的女儿庆格尔。赛亚大娘的丈夫跟着喆利的大军南下了,而他的妻子和女儿却救了来自中原的纪澄。
  在赛亚大娘心里打打杀杀那都是男人的事情,他们是因为家里没有粮食吃,没有衣服穿,所以只能南下去抢。但她们和大秦的人却是没有仇的,不管她来自哪里,见着了就不能不救。
  所以好心的赛亚大娘给了纪澄一碗热腾腾的牛乳。
  既然死不了,那就只能顽强地活下去。不过十来天功夫,纪澄的烧就退了,人也能行动自如了,她没脸在赛亚家白吃白喝,就跟着庆格尔去放羊。
  家里的男人都打仗去了,只剩下女人,这些又累又臭的活儿都得女人去干。纪澄自己都觉得她的适应力超强,以前对羊骚味简直闻着就想反胃,现在竟然靠着羊都能睡觉了,还求之不得躲在羊群里避风。
  九月的塞上已经冷得冻人了。
  庆格尔递给纪澄一个皮囊,囊里装着马奶酒,她刚喝了一口去寒,纪澄也再没有大户千金的讲究,接过来就喝了一口,又酸又辣,让她不停地呼鼻子。
  庆格尔大笑出声,她会少量的中原话,可以和纪澄勉强交流,她对这个独自一人流落到塞外,成日里不说话,大眼睛里满是哀伤的中原姑娘十分好奇。
  “你怎么会到我们这儿的?”庆格尔笑完之后坐到纪澄旁边,又赶了两头羊过来挡风。
  纪澄指了指头上的天,意为老天把她发配到这儿的。
  “你的家人呢?”庆格尔默了默之后问,她其实有些害怕纪澄说她的家人是被她们突厥人杀了。在庆格尔不认识纪澄之前,她觉得她们杀中原人,是因为中原人坏,他们富有,而她们穷困,突厥人就是劫富济贫,而且中原人也瞧不起她们,落在中原人手里的突厥人死得一样很惨。可是认识纪澄之后,庆格尔就希望纪澄的家人最好别是死在突厥人手里的,这样大家都不好相处啊?
  纪澄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了。”
  庆格尔有些难过地看着纪澄,“没关系,以后你当我妹妹,就住在我们家。”
  庆格尔其实只有十五岁,但是她从小就牧马放羊,风吹日晒,皮肤看着就显老,所以相对而言,十九岁的纪澄看着就比她小上了些许,因此才被叫做妹妹。
  纪澄道了声谢谢,她相信庆格尔现在的心无比诚挚,可是前提是赛亚的丈夫和儿子,庆格尔的父亲和哥哥们都能回来。
  民族和民族之间的仇恨,就是由这一段段的血仇累计而成的,可是最初的起因并非是百姓之间有仇怨,而是他们的头领为了自己的功勋,为了权利,为了霸占更多的土地而挑起来的。
  百姓其实何其无辜,他们向往的只有和平。
  所以,纪澄身为大秦的子民,她虽然憎恨突厥这个马背上的强盗民族,可是在面对单独的突厥人的时候,她心里却没有任何恨意。当然除非这个人杀了她的亲人。
  “阿澄。”庆格尔有些拗口地喊出纪澄的名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忧伤呢?”庆格尔的心地纯洁得就像雪山上的白雪,脸上总是带着阳光的她见不得任何人脸上有忧伤。
  “你总是望着南边儿,你是想回家吗?”庆格尔又问,她心里想着,等她阿爸阿哥回来,就让他们把这个漂亮的小妹妹送到边关,送回中原去。
  纪澄摇了摇头,“回不去了。”正因为回不去了,也没脸回去,所以才会日日夜夜地看着南边儿。
  单纯的庆格尔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纪澄,她忽然站起身喊了一嗓子,然后就开始唱起了草原上的长调。
  草原民族,人人都是唱歌大家,庆格尔的嗓子美得就像天籁,她拉起纪澄,“跟我一起唱,我教你。”
  纪澄心知庆格尔的好意,也不愿辜负这个善良的姑娘,只是她的嘴角怎么也扯不开,她心里淌着泪,滴着血,别的人看她只当她是冷漠无情,唯有她自己知道心里腐烂成了什么样儿。
  庆格尔想尽了办法也没哄得纪澄唱一首歌,她强扯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于是夕阳西下把羊群赶回圈里时,庆格尔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柄沾满了灰尘的笛子递给纪澄。
  笛子镶着金边,音韵宏雅沉厚,必是出自名师之手,在大秦也是难得,只是不知如何流落到了赛亚的家里,可也未必就是不知,不过是不愿去想罢了。
  唱不出歌,缺可以把自己的心用笛音吹奏出来,纪澄就靠坐在门边,低低回回地吹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前所未闻,只是随心而至。
  庆格尔在旁边抱膝听着,脸上已经全是泪水,擦也擦不干。赛亚粗大的嗓门儿突然响了起来,庆格尔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拉着纪澄站起身,也不知朝赛亚回了句什么,就拉着纪澄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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