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龙之点龙笔_分卷阅读_98
“……啊,是叫这个!怎么,还真有这么个经文?”
“虽然《心经》流传更为广泛,但是其实《楞严经》也是佛门弟子的必读经典,”素廉说,“大街上遇见假和尚,可能会背两句《心经》,但是他可能背不出一句《楞严经》——这是个不错的区分虚实的办法——你刚才说,你是个小和尚,在念经,然后呢?”
“烛九阴出现了。”张子尧说,“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模样,他问我是不是在特地念着经书等他?”
“嗯,这经文是破魔法典,”素廉低头喝了一口粥道,“确实合适念给他听。”
“对他这种老妖怪恐怕没什么用吧。”
“修行深的和尚念了大概有用,当年不就是一个和尚将他封印在画卷里的么?”
张子尧“哦”了声,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缓缓道:“说来也是,又是小和尚又是老和尚的,他怎么就是和那些个出家人过不去啊……”
“梦里他对你做什么了么?”
“……”张子尧想了想,然后在素廉莫名其妙的注视中,他红着脸摇摇头,慢吞吞地回答,“没有。”
素廉:“有时候人们说,梦境就是前世今生的投影,也可能是对于某件人事物怀有过度的执念,朝思暮想后的产物……”
张子尧不知道是因为他这句话产生了什么联想,他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显得有些阴阳怪气道:“难不成你是在暗示我这是想念烛九阴了?”
“没有。”
“那就是暗示我和那条赖皮龙上辈子就纠缠不清过。”
“……也不是。”
“最好不是。”张子尧站起来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样子更像是想要拍掉什么晦气似的,“不然这话听着简直像是在骂人。”
素廉捧着豆浆的杯子一脸困惑地看着脾气说来就来的少年。
关于那个奇怪的梦境讨论结束后,张子尧随便匆忙吃了两口早饭便想要出门去继续打听元氏的下落,以及因为已经决定好了要离开这座城池,所以马车车夫什么的也要预先雇佣好,等着他做的事一大堆——烛九阴离开后,张子尧倒是每天显得非常忙碌的样子——哪怕不忙的时候,他也会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比如买点包子去看看那些孤儿什么的。
大多数时间素廉都会跟在他身边,但是素廉今天白日起来的时候便直言身体不舒服,想待在画儿里——张子尧以为这是中二病小孩说来就来的负面情绪需要得到压制,也不好多问,再加上他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下子难得有了以前那般清净的机会,于是便爽快答应下来自己出门。
“去吧,”素廉将张子尧送到了帐子跟前才停下来,“早去早回,这两天天黑之后就不要在外面随便走了,你大病初愈,身体虚弱,易遭邪魔入侵。”
张子尧刚迈出帐子的一条腿又缩了回来:“这又是什么说法?”
“那天那几天红色的狼犬出现后,无悲城里的气发生了变化,”素廉一脸淡定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跑进来了……或者是,有一群东西跑进来了。”
张子尧一愣,微微瞪大眼:“你不早说?”
素廉微微蹙眉:“你又不会降魔,跟你说只是徒增烦恼。”
张子尧挑起眉:“那你现在又告诉我?”
“昨晚你病了,大病初愈之人最容易被那些个妖魔鬼怪盯上,安全起见当然要提醒你——走在路上若是有陌生人同你搭讪,不要理。”
张子尧“哦”了一声,想了想道:“你今天早上突然说身体不舒服,不会也同这个有关系吧?”
“或许吧。”素廉看上去并不是很上心的模样,“你走不走?要不干脆就不要出门了……”
“这就走了。”
张子尧不愿意一整天都在帐子里闷着——更何况是为了那样莫名其妙的理由,于是一边应付了素廉一边往外走,好一会儿走出了素廉的视线范围内,他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放缓了脚步:自从烛九阴走后,素廉反倒真是起了管事的作用。
和烛九阴不一样的是,素廉想要管的事,张子尧从来不敢反抗。
“……咦,这么说来,素廉最近是不是长高了啊?”张子尧突然伸出手比划了下自己的胸口,良久,摸不着头脑似的摇了摇头。
接下来张子尧原本想要先去常去的那家包买包子的,结果到了包子铺发现那店老板居然早早便收摊了,张子尧去的时候他正一脸欢喜地收拾那蒸笼,张子尧觉得奇怪便凑上去问,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老板想要偷懒,而是今日的包子居然都卖完了!
“往时这时候才卖了一半哩,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忙着没停过,光顾着用荷叶包包子与收银子了,连头都没怎么抬过!”那人见张子尧是熟客,便也愿意多说两句,“这不,刚才又有生意上门,正想去抓,结果抓了个空,我这才发现原来包子都卖完了!啊,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这怎么说?”
“实不相瞒。昨天我在回家半路遇见个浑身脏兮兮的娃娃,看他饿得可怜,正好又想到了您之前那些慷慨的举动,于是便把那天卖剩下的包子给了那个小孩……”包子铺老板说,“他也没说谢谢就走了,我当时还琢磨着这小孩怎么那么没礼貌——”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角落里指了指——
“谁知道今天早上他就又出现了!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我要给他东西吃他也不肯要——我看他身上脏兮兮地想赶他走,但是紧接着买包子的人便接二连三的上门了,忙得我没空管他……”
张子尧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瘦骨狼才的小孩规规矩矩地跪在店铺一角,他的双眼深深凹陷,嘴唇干裂,身上脏兮兮的……
跟张子尧对视上,他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站起来,转身做出要离开了包子铺——他走的不是正门,而是打开了窗户直接从窗户爬走了。
“搞不好就是这小孩让我生意兴隆哩!你说这是不是好人有好报啊!”
包子铺老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张子尧哑口无言,心想还有这种怪事——这街道两旁别说是挑担子的,就连正儿八经的包子铺都不下五家,光是这家店铺旁边都紧挨着两家包子铺……
这时,张子尧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稍稍后退往两旁看了看,这才发现旁边两家店铺的老板都是一脸愁云惨淡,听到这家店老板兴高采烈的,更是一脸羡慕嫉妒恨——
张子尧只好选了其中一家买了些包子,这家老板掀开蒸笼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包子看似动也未动,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卖相分明要更好,他挑了两个给张子尧包好,然后叹了口气。
“怎么啦?”张子尧问。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这包子店的老板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早上出来踩了狗屎,然后就被一条狗咬了一口——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踩着狗屎我还觉得倒霉呢,那狗反而先发起了脾气!”
“……”张子尧听着有趣,没忍住露出个笑脸,“然后呢?”
“好不容易去包扎了,赶着来开店,结果今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客人都跑到隔壁那去了——你看看我的包子,也不比隔壁差,往日里我卖的还比隔壁好,今儿却像是中邪了似的……哎,哎!”
他一边抱怨着,这时候那隔壁包子铺的老板欢喜收了东西回家去了,一些人站在他空空如也的摊子前观望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人了这才转身稍微照顾了下旁边两家店铺的生意……
张子尧抱着热腾腾的包子站在路口看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抱着包子离开——将这些吃的分给城墙脚下的小孩,甚至留下来跟他们交谈了下关于包子铺的事全当趣闻……
没想到那些孩子里有个正在埋头吃包子的听见张子尧的描述,猛地抬起头来含糊道:“小锅锅,吴大碍几道尼在书深摸——”
张子尧:“放下包子好好说话。”
“小哥哥!我大概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大概是个‘福子’之类的东西,”那小孩把包子从嘴巴里扯出来,“以前我听说过,有的小孩因为在饥荒或者战乱中不幸死亡,就会化身为福子——他们本身面黄肌瘦,长得不讨人喜欢运气也很差,但是这样一个人放在家里,却能够给整个家族带来好运……”
“还有这种说法?”
“再东边一些有个叫云起国的地方,那儿常年战乱,福子便是从他们那里出来的,他们管他叫‘座敷童子’'——”那小孩说,“只是他们并不是单纯带来好运,而是偷取一些周围人的好运,带回到自己的家中……”
张子尧想了想那踩了狗屎还被恼羞成怒的狗咬,开门做生意又做不成半笔生意的隔壁包子铺店主——
是够倒霉的。
“不过您说您也看见了那个小孩,估计就不是了吧,”那小孩又拧开脑袋,“我听说这些东西除了主人家可看不见的,所以寻常人无法躲避……”
“是啊,而且云起国的东西怎么会跑来这里呢?”
张子尧一边说一边自己都觉得心虚,没来由地想到早上素廉说的关于“有什么东西进来了”这样的话……
张子尧想了想,突然觉得其实素廉说的话完全有道理——
不把这些事告诉他是正确的,免得他又瞎操心。
想到这,张子尧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告别了那些欢天喜地吃包子的小孩,准备去书店看看——
离家在外这么久,书没看几本,反倒是画被迫画了不少。
这跟心中有志向要当一朝文官宰相的张子尧人设可不符合——画一只墨兽镇守边关——这对于他来说才是真真的不务正业。
张子尧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好好读读拉下的功课,在好心人的指导下,他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书店——
一迈进门槛里,张子尧便觉得今天书店变得比包子铺更加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