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齐嬷嬷连忙扶着自家主子:“娘娘,您去软榻上歪一会儿吧!”
  石氏脸色有些苍白地靠在软枕上,齐嬷嬷心疼道:“您身子遭了那么大的罪,为什么非要亲自待客呢?”
  眼看着屋子里外都是陪嫁侍女,石氏脸上的温和被冷漠替代:“做贼的人最心虚,我如果今儿也躺在床上,太子不定怎么觉得我是在给他难堪呢!”
  齐嬷嬷低声道:“皇上可是很满意您这个太子妃,这样也不行吗?”
  石氏冷笑:“再满意,我也是个外人,没资格与太子比,没资格和二阿哥比,也许实际上连李佳氏都比不上。”
  齐嬷嬷小声道:“您到底怎么早产的,有资格进宫赴宴的人哪个不清楚?”
  石氏把头仰了仰:“掩耳盗铃罢了,他求得就是人家脸面上的尊敬。”
  齐嬷嬷赶紧替太子妃调整了一下软枕:“您肩膀又酸疼了吗?”
  石氏闭眼道:“有些不适。”
  齐嬷嬷上手替太子妃揉捏,石氏叹气:“我做个月子落下一身病,过段时间需要找个太医调理一下了。”
  齐嬷嬷安慰道:“太医们医术高超,一定能解了您的病痛。”
  犹豫再三,齐嬷嬷还是说道:“娘娘,您真的要按着殿下说得去做吗?”
  石氏淡漠道:“嗯,他都吩咐了,我岂敢不照做?”
  “可是那不太合适吧?明明可以两不得罪,福晋们怎么会愿意表态?”齐嬷嬷担心道。
  石氏嘴角漾开一抹冷笑:“太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太子认为弟弟们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她试探一句就好了。
  齐嬷嬷低低道:“您已经够不容易了,再把妯娌们都开罪了,处境更是艰难。”
  石氏轻松道:“我心里有数,嬷嬷不用操心。”
  齐嬷嬷素来知道主子靠谱,遂不再言语。
  石氏始终闭着眼,她其实很想多躺一会儿,只是太子总也不走,她知道他有话说,只能强撑着起来等他吩咐,夫妻做到这份儿上,已经再没什么值得犹豫的!
  泰芬珠和哈达那拉氏走进屋子里,给太子妃行礼问安,石氏笑着道:“辛苦你们特意进宫为三格格贺满月了!”
  泰芬珠恭敬道:“娘娘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哈达那拉氏低着头:“三格格是娘娘嫡女,臣妇们进宫祝贺理所应当。”
  石氏莞尔一笑:“三格格在隔壁,一会儿三弟妹和五弟妹到了,咱们去看看她。”
  泰芬珠笑道:“娘娘吩咐就好。”
  哈达那拉氏点头:“都听娘娘的。”
  石氏没再说什么,等董鄂氏和他塔喇氏进来坐下寒暄两句,石氏语气淡淡道:“十六那天,大哥大嫂要办乔迁宴,这与今天还得劳烦你们进宫不同,都在宫外方便得很,你们可以更早些去帮忙了!”
  董鄂氏看了看其他三人,微笑道:“这都是应该的,皇家为天下表率,我们这些妯娌自然要彼此和睦互助,大嫂可怜,大侄女儿也还小,大哥府上没个主事的人,我们过去也是尽一份心。”
  石氏点头:“这确实是应该的。”
  他塔喇氏有些犹豫地左右看看,哈达那拉氏百无聊赖地看向了门外,泰芬珠低头喝茶,自始自终没有抬头。
  石氏扬起唇角:“我看着三格格可真是爱得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慈母心肠的缘故,你们和我一起去瞧瞧这个小丫头吧!”说完石氏起身打头往外走。
  董鄂氏奉承道:“娘娘姿容如此,三格格肯定粉雕玉琢。”
  石氏笑道:“三弟妹过奖了。”
  董鄂氏不再搭话,只是无奈地和泰芬珠对视一眼,跟着太子妃走。哈达那拉氏自然地和他塔喇氏并肩同行,还低声问她早膳用得什么?
  石氏没有拘着众人,都是说过几句话后就让大家随意走动交谈了。
  董鄂氏叹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塔喇氏有些担心:“爷们都在前头,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哈达那拉氏无所谓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能出什么事儿?”
  董鄂氏看向泰芬珠:“你说,我们要不要去补救一下?”
  泰芬珠皱着眉:“我刚刚看到太子妃娘娘身边的一个宫女往前殿去了。”
  他塔喇氏说道:“我也瞧见了。”
  董鄂氏默然,哈达那拉氏挑挑眉:“既然这样,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泰芬珠温和道:“先坐下吧,咱们一直站在这儿也不太好。”
  落座之后,董鄂氏探过身子来:“我刚刚是不是嘴快了?”
  泰芬珠微微摇头:“我们不也没说什么吗?都是一个态度。”
  董鄂氏压低声音:“本来就是防着这个,才昨儿就去大阿哥府上,可是这怎么好像适得其反呢?”
  泰芬珠叹气:“我也没想到,咱们就是去坐了片刻,不一会儿就走了,这明明已经很明显了!”
  董鄂氏嗫嚅了一下:“我担心三爷要被找麻烦了。”
  泰芬珠沉凝道:“四爷也跑不掉。”
  董鄂氏的手指有些忙乱地敲着椅子扶手,三爷就没和她说过那种情况下该怎么办,可是无论怎么样也不能答应吧?这刚刚联袂去看过大福晋,等到乔迁宴了四家都去得迟了,这更惹人笑话吧?这不就变成墙头草了嘛!
  泰芬珠垂眸沉思,太子妃如果单独和她们某个人说,其实应承下来还是可以的,但绝对不能四个人都答应,一个迟了有借口,四个迟了找借口就是让人家看笑话了,不过太子希望的应该是他们四家堂而皇之地疏离大阿哥,只是胤禛的态度很明确,他不要明着与大阿哥作对!
  看见六格格和九格格进来,福晋们都起来上前寒暄几句,六格格笑道:“我和九妹先进去看看三格格,三嫂四嫂和五弟妹七弟妹安坐就好。”
  董鄂氏笑道:“三格格可真的是惹人怜爱得紧,两位妹妹快进去吧!”
  泰芬珠笑着握了下九格格的手,说道:“等你们出来聊天啊!”
  待到再坐下,他塔喇氏赞道:“六姐真是气度从容。”
  哈达那拉氏笑了:“行了,都知道五嫂您最喜欢六姐了,提到了就是满口子的夸,我就好奇五哥会吃味吗?”
  他塔喇氏轻轻打了下她胳膊:“你可真是会打趣人,五爷比我都敬爱六姐。”
  董鄂氏低声问:“大阿哥府上的乔迁宴是不是没请公主们?”
  泰芬珠点头:“没有听说往宫里送请帖的消息,九弟他们应该也没有请。”
  董鄂氏烦躁道:“这办得都是什么事儿啊?我们府上该怎么办啊!这哥嫂搬家怎么能不请弟弟妹妹?”
  泰芬珠轻声道:“大阿哥大福晋和底下的弟妹都没有交情,何况此事没有先例,这么做也有说法的,幼年的阿哥格格不好出宫。”
  董鄂氏皱紧眉头:“装也得装个样子出来吧?这样不就是看不起人嘛!就在内城,又不远。”
  泰芬珠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大阿哥这么做不单纯是不把幼弟妹们放在眼里,他现在是纯粹的夺嫡思维。
  康熙今年已经四十三了,按照常理来说真的有资格参与站队的本就只有八阿哥前头的几个阿哥,胤禟和胤俄都十四了,可是都还没有指福晋,这本来也就是圣意。
  随着阿哥们出宫开府,朝堂上人心浮动,太子和大阿哥应该是都受不了如今胤禛他们暧昧模糊的态度,希望得到明确的表态。
  大阿哥府的乔迁宴可以说是他在京城官员前的首秀,是一个展现他力量的机会,这已经是个赤裸裸的政治博弈场合了,胤禔自然没心情玩儿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大清前几次的继位之争的种种较量里可从没有爱护兄弟这一项!
  让泰芬珠感到奇怪的是,纳兰明珠为什么没有劝阻的意思呢?康熙喜欢儿子们友爱和气,他不至于看不出来啊!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皇位争夺,但明面上说得永远都是明索党争!大阿哥要是率先撕下这个遮羞布,在康熙的心里他可就是率先出局了!
  泰芬珠眨了眨眼睛,纳兰明珠这会儿就已经放弃了胤禔吗?
  扯了扯泰芬珠的胳膊,董鄂氏无奈道:“那要是他们不请,我们就也不请了,你会不会想请九格格她们?”三爷的胞姐已经嫁了,四爷可是有三个同胞弟妹。
  泰芬珠只能说:“我回去和四爷商量一下。”
  董鄂氏叹了口气,一个乔迁宴也能被他们玩出花儿来!
  胤礽和胤禛正在书房里坐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好。
  胤禛思索再三,劝道:“殿下,您是我大清名正言顺的太子,纳兰明珠试图对您不敬,就落得个赋闲在家的下场,有他警示众人,百官自然敬服。”
  胤礽冷淡道:“孤说得是大臣的事情吗?”
  胤禛斟酌言辞:“大哥毕竟是长兄,皇家理应为天下垂范,兄弟和睦总是好的。”
  胤礽呵了一声:“难为你没说兄友弟恭了!”
  胤禛索性沉默。
  胤礽面色缓了缓,推心置腹道:“四弟,你也看到了,老大处处与孤作对,他搬到宫外四处拜访宗室勋贵,孤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毓庆宫没个反应,朝臣只会认为孤露怯,更要心思浮动了!”
  胤禛苦口婆心道:“殿下,大嫂真的命不久矣,大哥的几个孩子也都很小,这种乔迁宴会要是出了岔子,伤得是皇家体面。”还有汗阿玛的心,只是这话胤禛不太敢说出口。
  胤礽纳闷道:“孤让你去破坏了吗?人情走礼本就有厚有薄,难不成你亲近老大?你是觉得他做得对吗?”
  胤禛张口结舌,这种事情如果搬到台面上讲,下一步是不是就应该讨论要怎么收拾大阿哥了?
  胤礽看胤禛低头不语,叹口气:“孤知道汗阿玛重视老大,你也有些敬畏他,但是四弟,朝堂上容不下个人私情!”
  胤禛点头道:“臣弟明白。”
  胤礽深吸一口气,“孤请你到书房来,是因为十弟和钮祜禄家。”
  胤禛嘴唇动了动:“臣弟知道,殿下的意思臣弟明白。”
  胤礽盯着胤禛:“那你准备如何做呢?”
  胤禛如实说道:“殿下,臣弟与十弟这几年只是寻常往来,至于阿灵阿,虽有姨母的关系在,可臣弟与他素来没有交情。”
  胤礽淡淡道:“交情是攀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胤禛张口欲言,胤礽抬手制止道:“别再和孤说什么钮祜禄家忠心汗阿玛的话,他们根本就是居功自傲,想要坐地起价而已,你可以给他们讲讲情势,让他们看清楚老大和老八有几斤几两!”
  胤禛抿抿唇:“八弟只是和阿灵阿相约吃过几次饭而已,应该只是寻常交往。”
  胤礽脸色彻底冷下来了:“如果你就要如此作想,那孤与你就实在无话可说了。”
  胤禛起身,拱手道:“殿下息怒,臣弟认为殿下应当三思而后行。”
  胤礽淡漠道:“你出去吧,宾客应该来了不少了。”
  胤禛怔了一下,还是行礼离开了。
  胤礽问赵新:“三阿哥在哪儿呢?”
  赵新回话:“三爷刚刚独自在凉亭。”
  胤礽吩咐道:“你去把他请过来,就说孤找他有事。”
  胤礽调整了一下表情,胤禛虽然是个办差认真的,可是胆子太小想法太天真,在朝堂上权力斗争才是最重要的,放任政敌肆意就是自掘坟墓!
  胤祉一会儿就到了,行礼之后就是赞扬:“臣弟今日可是开了眼,殿下的毓庆宫可真是高朋满座,由此可知殿下极得人心。”
  胤礽轻笑道:“三弟过奖了,大家都只是给孤个面子罢了,里头有太多心向老大的,孤也很是头疼啊,不知三弟可能为孤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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