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楚馆
唐时就在对方顿住的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大而圆,睫毛卷而长,一双瞳仁如同黑色宝石,清澈而神秘。m 乐文移动网
六子见他醒了,便将他放了下来,唐时抬眸看着面前姿态风流的俊秀男人,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男人欲伸手抬起唐时的下颔,唐时惊得像只小白兔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男人见状笑了起来,他相貌生得挺好看,笑起来也更有一种吸引人的味道,他眼尾上挑,故而,有一种魅惑人心的感觉,“小弟弟,这里可是一个好地方,看你这穿着,想必家中也无余钱吧?倒不如来哥哥这里,挣大把大把的银子,你说好不好?”
唐时心中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李远这招出的可真是算毒的,进了这种地方,即便几日后自己会被人救出来,那也是一生的污点了。污点倒还算不上大事,在家里种种地也能活下去,不过以唐时如今的年纪,如果真的遇上这种事情了,或许就是一生的阴影了。
李远此人,不跌落深渊,他就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收敛。
唐时瞅着眼前的男人,果断摇摇头,小脸上满是惊恐,“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你放我回家好不好?”
男人温柔地笑了笑,弯下腰,一双无时无刻不含情的眼眸深深地望进唐时的眼睛里,语调却极为冷漠,“小弟弟,你明不明白,进了这里再出去就难了。”
他说完直起身来,看向六子,“这个颜色很不错,十五两吧。”
六子眸子里迸发出一丝惊喜,但又按压下去,回道:“太少了,就他这相貌可是少见得很,而且年纪小,至少还能再挣个十几年,你这出价太低了。”
男人笑看着他,语气温柔诱惑,“那你说,想要卖多少?”
六子支支吾吾道:“三,三十两,不能再少了。”
男人“哦”了一声,“这么说,你是坚决不同意十五两喽?”
六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笑,抬起手拍了拍,就见门外进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两人手上俱拿着匕首,进来后直接将门关了起来。
男人再次问道:“还坚持三十两吗?”
六子惊恐地咽了咽口水,“不,不要了,十、十五两就够了。”
男人笑得动人,两只像会说话的眼睛瞅着他,“这才乖嘛。”他吩咐手下人给了他十五两,接着打发他走了。
六子一身冷汗地赶紧离开了这里。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会是怎样可怕的命运。
“小弟弟,你想逃?”男人瞅着已经退至门边一只脚快要踏出去的唐时,笑得温柔。
唐时心中想:不逃难道等着被你宰?他假装害怕地低着头,完全不敢与男人对视。
男人又招来两个人,吩咐他们将唐时带下去。
两个纤瘦的男人将唐时强行带进了另一间屋子,只见那间屋子里早已经摆放了一个大浴桶,里面装满了大半的水,热气腾腾的,屋子里已经充满了雾气。
唐时闻得出来,那水里还加了点料,香得很。这待遇比他在陈师兄家洗的那次还要高级。
两人伸手就来扒拉唐时的衣服,唐时自然挣扎着躲开,但这两人还是练家子,直接将唐时制住,然后将唐时身上质地低劣的衣服撕碎,将光溜溜的唐时扔进了浴桶里。
唐时其实已经没什么羞耻心了,但面上还是装出羞耻的模样,除了脑袋,整个人埋进了水里。
两个人将唐时从上到下狠狠搓了一遍,接着沉默地将他擦干净,手脚麻利地给他穿上了一层丝绸衣服,唐时全程配合得很。
他刚穿好衣服,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果然,人靠衣装。”男人笑着走进来,满意地打量着唐时。
唐时一脸恐惧和害怕,表现得极为不安和忐忑,“叔叔,我想回家。”
男人走到他面前,“回家做什么?在这里,你看,有这么多人服侍你,还有漂亮的衣服穿,难道不好么?”
好个屁。
唐时似乎是想要放弃挣扎了,“可是,我在这里要做什么?”
“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听话就好。”男人伸出手想要抚上唐时的脸蛋,唐时将脑袋一扭,躲过了。
男人也没生气,只眯着眼放回了手,没关系,这种倔强的孩子他见得多了,他总是有手段将他们□□过来的,若是平时,他可能已经亲自动手□□了,不过,这次这个孩子相貌实在是好,他还真是有些不忍心。
“看好他。”男人吩咐了两人便离开了屋子。
两人恭敬地应了,然后出了屋子将屋门锁上,就守在了门外。
唐时爬上柔软的床,坐在那里,将精神力扩散出去,发现在离他几十米开外的一座高楼里,处处笙歌燕舞,充斥着□□的味道。
唐时翘起嘴角,这李远以为将自己卖到这种地方,他李远就能脱得了干系?
他之前遇到那四个人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线索,包括在牛车上一路过来,他也留下了一些线索,说不定明天陈师兄就能够带人来解救他了。
他心安理得地睡了一个好觉,到了第二天,他醒来后,就被人伺候着洗漱穿戴好,吃了一顿好吃的,接着就被人带到了那个俊秀的男人面前。
男人打量着他,问道:“看你这小模样,几岁了?”
唐时不安地回道:“十三岁。”
男人挑了挑眉,“没想到已经十三了啊,那也该知事了,嗯,可以了。”他将唐时带到里屋,唐时一进去,就看到面前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轻纱遮掩,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男人笑了起来,对着唐时温柔道:“你现在学着点,以后会用得上的。”他说罢,又对着床榻的方向,“青儿。”
紧接着,床帐被人从里面挑起,唐时看到了一双莹白的手,再而就是手的主人。手的主人约摸十七八岁,生得很是清秀,一张脸上就属那一双眼睛最为勾人,总是雾蒙蒙,仿佛欲语还休,令人心生好奇与怜惜。
青儿披散着墨发,身上只披了一层纱衣,他望向男人,又瞅了瞅唐时,“公子,这年纪是不是太小了点?”
“不小了,十三了,你玩你的。”男人话音刚落,唐时就看到那青儿的肩膀上突然出现了一双男人的手,男人沙哑着嗓音,“小心肝儿,快来让爷吃一口。”将青儿的脑袋稍稍扳过去一点,就用嘴啃上青儿的唇,青儿双手环住对方的脖颈,与之交缠起来,两人吸吮时的渍渍水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唐时仿佛是被火烧着了般脸和脖子都红透了,他急忙转身朝门外跑去。
一直看着他的两人一把将他拦住,唐时奋力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待在这儿!”他灵活得很,竟然从两人手中挣脱开来,蹿了出去。
“废物。”男人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那两个人立刻就追了出去。
唐时边跑边将自己的头发散乱下来,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扯开来,他早已用精神力探查出了路线,便朝着大门跑去。
还没跑到大门处,他就被两人用力捉住了,唐时开始声嘶力竭起来,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男人面色沉冷地走到他面前,正欲伸手掌掴向唐时,就突然被人拦住了。
唐时抬头看过去,就见来人笑弯了一双桃花眼,还对他眨了眨眼睛,“唐小兄弟,我来救你了。”
唐时立刻一脸惊喜。
“你是何人?”男人冷着脸看向徐承明,“竟敢在此多管闲事!”
徐承明朝后面的罗稹招了招手,罗稹上前来将一枚令牌给男人看了一眼,男人瞳孔一缩,面色微变,即便他身后有靠山,可谁都知道,卫指挥司的人都不好惹。
他权衡利弊,对那捉着唐时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放开了唐时,唐时连忙躲到了徐承明和罗稹身后。
男人朝徐承明与罗稹行了个礼,“原来是佥事大人,失敬失敬。”
徐承明笑得像只狐狸,“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将人带回去了。”
男人伸出手,“请便。”
唐时没想到这个楚馆竟然还有些来头,只是,那又如何呢?
徐承明和罗稹很轻松就将唐时带了出来,唐时乖巧地跟着两人。
两人是骑马来的,徐承明将唐时扔到马背上,然后自己坐在他身后,罗稹则上了另一匹马,不过,唐时感觉到,这位冷酷的帅哥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瘆人。
两人驾起马,不一会儿便出了城,来到了官道上。
徐承明笑着凑到唐时耳边,“唐小兄弟,能否告诉我,一个能用树枝杀死两个人的人又怎么可能被人劫走呢?”
唐时的目光注视着前方,露出一枚纯真的笑容,“我也不知道。”
没人知道,接触过唐时的那几人在不久后将会莫名其妙地失去他们的生命。
唐时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别人对他心怀恶意,他又怎么可能不报复回去呢?
他在接触过他的那几人身上分别放了几个草种,待自己离开以后,他就指挥着草种吸取那几人的生命力,如此一来,他们的生命机能会渐渐丧失,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别人只会以为他们得了绝症,生命衰败。
楚馆的事情唐时已经没有必要去在意了,他现在面临的是长辈们、包括晚辈们的殷殷关切,真是哭笑不得。
徐承明就抱臂在一旁瞅着看似瘦弱的唐时被唐家人围住,觉得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初次见到唐时,他只是觉得这个小孩生得出色,模样乖巧讨喜,逗一逗他也并无不可。第二次见到,小孩却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袁镛的关门弟子,他就想,那将其看做弟弟,平时照拂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是,他在唐家村后山一案中发现了蹊跷,虽不愿意相信,但他的确在其中寻找到了唐时参与的痕迹,于是觉得这小孩更有意思了。
只不过,这个目前身份寒微的小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事情里面呢?
唐时将家人一一安抚过后,这才得空拜见袁镛,“弟子令老师担忧了,弟子心中有愧。”
袁镛一开始得知唐时竟然被拐卖到了那种地方,心里头那个气啊!简直是想一把火将那什么馆给烧了!现在看到自家乖巧懂事的小弟子即便狼狈不堪却还安慰自己,心中是既高兴又酸楚又怜惜。
“好了,”袁镛将他扶起来,慈祥道:“真要这么说,那也是我这个当老师的惭愧,你这次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回去后好好休整休整,待心定了,神清了,再来上学。”
唐时点点头,接着问向陈渐归:“二师兄,不知那几个绑我的人可捉住了?”
陈渐归点点头,“师弟,你不用担心,师兄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他们。”
唐时笑了笑,两只眼睛清澈明亮,“师兄,我知道的,但我还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不可以去问一问?”
陈渐归当日派人去寻唐时的时候,还真的发现了唐时留下的线索,在那片小树林里逮着了那昏迷的三个人。
因为唐时还没找到,陈渐归也就无心讯问三人,直接将他们关押了起来,现在唐时问起,他便想起来了。
“行,等会儿我去升堂对他们进行讯问,竟然想着拐卖人口,还真是做得出来!”陈渐归颇有些义愤填膺。
官员审案,闲杂人等自然是要回避,其他人俱站在公堂外面,看着陈渐归吩咐衙役将那三人提押上来。
唐时身为受害者,自然可以在公堂上与三人对质。徐承明有官职在身,可以坐在公堂一侧旁听案审,罗稹则站在他身后。
那三人被提到了公堂之上,面色惨然地跪在地上,他们看到唐时安然无恙,似乎还松了一口气。
陈渐归一拍惊堂木,将三人吓了一大跳,他们本来就心虚加愧疚不安,到了公堂受审,心里边更觉得自己完了。
陈渐归核实了他们的身份过后,便开始了隔离审问。
那位大哥名叫丁发,父母早逝,曾在码头当过搬运工,力气不小,为人不算坏,以前也没有过案底。
瘦高个名叫余厚,绰号猴子,从小也是个流浪儿,与丁发结识后便认了他当大哥,一直跟着丁发,平时胆子还挺小,基本上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剩下那个叫陶平,是丁发的儿时玩伴,算得上是个普通人,平日里除了喜欢占点小便宜,其他的也无可厚非。
还有一个六子,至今未寻到踪迹。
这样的几个人,为何会突然要拐卖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儿?虽说几人生活确实艰难,但是再艰难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做过这么恶劣的事情,为何偏偏现在做了呢?并且,那个六子为何要将三人迷晕独自去了?难道是想要独吞银钱?
“你们为何要去阻拦唐时?”方才唐时已经从自己的视角阐述了当时的场景,陈渐归才有此一问。
丁发本来就不是做这种事的料,做的时候愧疚害怕,现在更是如此,自然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陈渐归越听他说的话,眉头就皱得越紧,李远雇佣他们四人去阻拦唐时?然而,这还没完,李远又雇佣那个六子将唐时带走发卖?
“你们可知道,诬陷用功名之人是重罪?”陈渐归还是不愿相信堂堂一个秀才竟会做出这般腌臜之事!
三人连连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半句谎话,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诬赖秀才公啊!
“来人,将李远传唤过来。”他沉着脸吩咐下去。立刻就有衙役去往李远住处捉人。
不一会儿,李远神情淡定地过来了,他有功名在身,衙役也不敢将他押解过来,只好任由他自己来到公堂。
“晚生见过大人。”他躬身行了一礼,见到身旁的唐时面上并未显露惊讶之色。
“李远,本官问你,你身边的三人你可认识?”
李远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三人,而后回答道:“禀大人,晚生并不认识这三个人。”
陈渐归又问:“可是这三人俱言是你雇佣他们四人在半道阻拦唐时,并且又雇佣其中一人将唐时拐卖,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李远笑了笑,语气很平和,“大人,空口无凭。”
的确如此,如今只有这三人的供词,确实不能够据此认定李远的罪责,但只要李远做过,又怎么可能完全不落痕迹?
跪着的三人都很绝望,他们当初就不应该为了那么点钱而答应这件奇怪的事情,到了如今,李远不认,他们也毫无证据。
“陈大人,还有一人。”徐承明忽然开口了,一双桃花眼瞅着面色看似淡定的李远,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那个马六。”六子姓马名六,绰号六子。
陈渐归不禁蹙起眉头,“可是,这个马六寻不到踪迹。”
徐承明笑了起来,他抬眼瞅了一眼罗稹,罗稹冷肃着一张脸,朝陈渐归拱了拱手,“陈大人,我们已经搜寻到了马六。”
陈渐归心头一惊,他以前也只听说过卫指挥司的那些人厉害非常,能做常人所不能做之事。但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轻易就找到了马六。
李远面上的神情终于有些动容了,他不是已经雇人将马六处理了么?他的确是找人杀了马六,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站在他面前的罗稹可是卫指挥司的佥事。卫指挥司的能耐,常人可是没有办法去想象的。
“那马六如今在何处?”陈渐归问道。
罗稹答道:“已经在公堂之外了。”
陈渐归颔首,让衙役将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公堂外的马六带上来。
马六形容极其狼狈,身上还散发出一种难闻的怪味儿,徐承明蹙了蹙眉,不满地瞪了一眼罗稹。
李远眸中微微露出一丝震惊,但他还知道收敛,努力让自己没有变色。
陈渐归一拍惊堂木,沉肃问道:“堂下何人?”
马六猛地跪下,磕头回道:“小人马六,拜见大人。”
陈渐归见他身上污迹斑斑,形容萎靡,想必是在逃跑时弄成这般模样。
“马六,你可认得你身边的这五人?”
马六瑟缩地抬起头,看了看唐时几人,然后点了点头,“大人,小的认得的。”
陈渐归问了他唐时几人的姓名,他一一作答准确,陈渐归又问:“关于拐卖唐时一案,你可认罪?”
马六伏地颤抖,“小人认罪。”
陈渐归心想,这卫指挥司的手段果然了得,竟然这么轻易就认罪了。
“那你为何要拐卖唐时?”
马六微微抬起上半身,瞅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李远,接着回答道:“回禀大人,是小人鬼迷心窍,不该贪图钱财,听了李秀才的话!”
唐时垂眸看向地上的“马六”,心想与徐承明合作果然不错,这卫指挥司当真是是人才济济。
李远面上浮现怒色,“大人,他血口喷人!”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淡定,他不明白为何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会活生生出现在自己面前,莫非那人是骗了他的钱而没有办事?
陈渐归止了他的话,“本官自会给你争辩的机会,可不是现在。”他又问马六,“你指控李远,可有证据?”
马六突然恨恨地看向李远,“李远,没想到你竟然这般狠毒!不仅是想要拐卖自己的小舅子,还想要雇人杀了我!要不是我命大,恐怕已经去见阎王了!”
李远气得面红耳赤,“你胡扯什么?你莫要诬赖我!”
马六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李远,若不是你想杀了我,我又何必供出你呢?”他似乎是在欣赏李远脸上的青白之色,“你恐怕想不到吧?我还留了一手。”
李远心中更加不安,留了一手?什么意思?
马六从自己脏乱的怀里掏出了一块被粗布包裹的东西,“大人,这就是证据。”
立刻就有衙役将他手中的东西呈上去。
陈渐归看了一眼,疑惑问道:“这香囊是何意?”
马六回答:“大人,这是李远与小人商议那日,小人从他身上偷过来的信物……”
“你胡说八道!”李远因为太过害怕,他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了,“我那日根本就没带这个香……”说到这里,他像是被人扼住脖子似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低下头看去,只见马六正朝着自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