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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节

  “滚下去!”
  大夫们再不敢多言,连滚带爬地出了乾元宫。
  殷稷心神俱疲,坐在床边迟迟没言语。
  “别拉着脸,就算真找不到人,也还有唐停呢。”
  殷稷苦笑一声,唐停……一个他既没见过也没听过的人,他要如何报以信心?
  许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谢蕴摸索着揉了揉他的下巴:“别拉着脸,我信的人你也要信她。”
  殷稷有些无奈:“你怎么不讲道理?”
  “下次就讲……快睡一会儿吧,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会很辛苦。”
  殷稷叹了一声:“好,我去换件衣裳就来。”
  他给谢蕴盖了盖被子,起身走了出去,却迎面看见玉春走了进来,许是没想到他回来了,看见他的一瞬间,玉春很明显的抖了抖。
  殷稷最近看谁都有问题,眼神瞬间犀利起来,唬得玉春险些跪下去:“皇,皇上。”
  “慌什么?”
  “奴,奴才刚才去做了姑姑交代的差事,头一回办差,有些紧张。”
  倒也说得过去,殷稷心里还是信他的,再加上太过疲惫,便没有多想,抬脚走了。
  玉春快步进了内殿,等将人关在门外时才松了口气,皇上可太吓人了,还好他没多问,不然就这么看他两眼,他就得嘴一秃噜,什么都说了。
  “玉春?可是你?”
  谢蕴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吓得玉春一哆嗦,险些从地上跳起来,心跳一时间宛如擂鼓,咚咚咚地吵得他好半天才静下神来,声音却止不住的哆嗦:“姑姑,是奴才。”
  他欲哭无泪,所以说人不能做亏心事,这瞒着主子的感觉太痛苦了。
  “怎么了?声音怎么听着不对,可是事情出了岔子?”
  “没没没,”玉春忙不迭摆手,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姑姑交代得那般详细,怎么会出岔子?姚黄姑娘答应了,说很感激姑姑给她这个机会,她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谢蕴松了口气,虽然她有的是法子逼着姚黄答应,但她自愿去做,总比用旁的卑鄙手段要威逼来得好。
  “辛苦你了。”
  “不敢不敢,姑姑有话只管吩咐奴才,奴才也好跟着学些本事,回头少挨师父的骂。”
  谢蕴笑了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殷稷就抬脚走了进来:“不是说要午睡吗?怎么又聊起来了?”
  “事情办成了一半,难免有些高兴。”
  她伸了伸手,不多时就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握住了。
  殷稷顺势翻身上了床榻,毫不避讳玉春还在,大狗一般在谢蕴颈侧蹭来蹭去,“是荀家的事吗?谢蕴姑姑真能干。”
  谢蕴被他蹭得有些痒,又怕他将面纱蹭掉了,连忙抬手抱住他的头:“别闹了,睡觉。”
  殷稷又蹭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慢慢老实下来,怀里的人已经合上了眼睛,呼吸轻缓得几乎察觉不到,连胸腔的起伏都细微的有些过分。
  他眼神不自觉暗沉下去,浓郁的不安自心底深处涌上来,他又想把谢蕴喊醒了,可是不行,一宿没睡太累了,他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折腾。
  他将谢蕴拢进怀里,借着这般充实的怀抱,勉强汲取了一点心安。
  “谢蕴……”
  他低唤一声,却克制着一丝声音也没发出来。
  外头却还是响起了脚步声,方才被他遣去查乾元宫进出记录的内侍查到了结果,知道他要的急,所以立刻就来复命了。
  “如何?”
  殷稷声音压得极低,内侍也不敢高声,小心道:“今日皇上不在时,只有尚服局两个女使来送了一趟绣品,含章殿一个内侍来禀报庄妃身体有恙,除此之外再无旁人,这些人也并未进殿门。”
  殷稷心口一沉,他其实也不是没猜到的,毕竟这是内殿,闲杂人等不得擅入,而那张软榻,就在刚才他还亲手将谢蕴从上面拉了起来,不可能有旁人躺过。
  只是他忍不住会有一点侥幸,现在连侥幸也被打破了。
  他目光再次落在谢蕴那张新换的面纱上,轻轻一抬手:“传玉春进来。”
  内侍退了出去,刚走没多远的玉春再次被喊了回去,他哆哆嗦嗦的进了门,根本不敢抬头。
  “玉春,朕容不得欺主的奴才,你明白吗?”
  第441章 囚兽
  谢蕴这一觉是被呛醒的,早在之前逃宫时被马车颠簸的毒发加重后,她便不怎么能安稳睡觉了。
  好在如今也算习惯了。
  她摸索了一下身边,被褥已经凉了,殷稷大约是没睡多久就起身了。
  “皇上可是去御书房了?”
  玉春好一会儿才答应了一声,嗓音微微发颤,隐约有些古怪,但谢蕴精神不济,也就没多想。
  “给皇上送壶参茶过去,也给我一盏吧。”
  谢蕴打了个哈欠,这一觉并没能缓解她身上的疲惫,反而有种越演越烈的错觉,她应当也需要一盏参茶提提神。
  “长信宫那边可有消息?”
  玉春连忙递了茶水过去,知道谢蕴不许人看她现在的样子,递完茶盏就背转过身去了,斟酌着回答谢蕴:“没那么快吧,虽说详细,可毕竟事关荀家,兴许还得……”
  “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筹谋太久。”
  谢蕴轻轻啜了一口茶水:“虽说荀家如今看着仍旧风光无限,可其实全靠太后和一个谎言撑着,软肋也太过明显,只要找准地方狠狠来那么一下……”
  话没说完,可玉春却仿佛已经看见了大厦将倾的盛景,他控制不住的一哆嗦,眼底闪过激动之色,这要是荀家真倒了,他可算是光宗耀祖了。
  但长信宫那边的确还没有消息,他不知道是谢蕴的推断出了问题,还是姚黄那边出了变故,一时间颇有些忐忑。
  就在这档口,外头嘈杂了起来,宫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一声声的喊的都是晋王。
  玉春怕自己的听错,小跑着出去确认了一下,等确定喊的是晋王时,他浑身一抖,脸上的喜色几乎遮掩不住:“姑姑,长信宫有消息了,晋王不见了。”
  谢蕴垂下眼睛,轻轻摩挲了一下杯沿,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她轻轻松了口气,摸索着想将茶盏放在矮几上,玉春听见动静,连忙伸手接了一下,却就在要接到的时候,谢蕴忽然剧烈的一抖,茶盏“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玉春只当是自己没接稳,连忙告罪,跪下去收拾东西。
  谢蕴却迟迟没言语,玉春收拾完碎片才察觉到她过于安静了,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她胸腔正在剧烈起伏,手掌也隔着面纱死死捂住了嘴唇。
  他猝然想起上午那被完全浸透了的面纱,脸色一变:“姑姑,奴才去找太医……”
  “不,不必了……”
  谢蕴强行将喉间的腥甜忍了下去,喊了太医来也看不出什么,反倒又要惊动殷稷,让他在这种时候分心。
  “没什么的……”
  她靠在床头急促地喘息,努力试图平复呼吸,可额头还是因为难过渗出了冷汗,一方帕子忽然探了过来,似是想替她擦一擦额间的冷汗。
  谢蕴有些不自在,伸手就要去拿帕子:“我自己来……”
  却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触感十分熟悉,这是她夜里无数次牵过的手。
  可此时再抓住,竟没有半分悸动,反而都是慌乱。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殷稷将她那只手抓了下去,轻轻给她擦了擦额间的汗:“天黑了,又下了雪,我就回来了,刚进门,你怎么了?”
  理智上谢蕴知道殷稷这话不可信,若是刚回来,他身上不可能没有凉气,可她又很想自欺欺人一回。
  “殷稷……”
  “今日尚寝局送了两盆开得极好的梅花来,你要不要去看看?”
  殷稷却似乎并不想听她的回答,话音落下便将她抱了起来,起身去了软榻,淡淡的梅香飘了过来。
  他抓着谢蕴的手,让她去摸那些梅花:“开得是不是很好?”
  谢蕴轻轻应了一声,却收回了手,她靠在殷稷怀里,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
  “雪又大了,开城门的事,拖不了多久了吧?”
  “嗯,”殷稷附上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掌整个握紧了掌心,明明声音听着十分平静,可那只握着谢蕴的手却一紧再紧,“方才召集群臣开了个小朝会,已经拟定明日一早就会开城门,放难民入城。”
  谢蕴不算意外,对方既然已经将难民的用处摆在了台面上,又借用万民书逼的殷稷不得不退让,那自然不会给他更多时间防备。
  “今天晚上,怕是无人能安睡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这句话,外头寻找晋王的动静越发嘈杂,谢蕴软软地靠在殷稷胸前,咬肌却不受控制地绷紧,死死咬住了牙关,喉间又涌上了那股腥甜。
  距离吃药的时间越久,发作得越频繁,不知道还可以撑多久……
  至少让她看见荀家的事有了结果,至少让她替殷稷做完这一件事,不然所有的压力就都要丢给殷稷一个人面对了……
  “让玉春去问问吧,”她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异样,强撑着开口,“好歹也派几个人一起……”
  殷稷忽然伏下身,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谢蕴,你吃药了吗?”
  谢蕴微不可查的一颤:“……你怎么会这么问?”
  “唐停不是给了你药吗?你吃了吗?”
  谢蕴不愿意骗他,可也不想这时候吃,她会睡过去的。
  “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就……”
  “吃吧,”殷稷将脸颊埋在她颈侧,短短一瞬间声音就哑了下去,“现在就吃吧。”
  谢蕴眼眶陡然一烫,殷稷果然不是刚回来,她果然还是什么都没瞒住。
  “我还能再陪你一会儿,让我再陪陪你……”
  殷稷再没言语,只用力抱了抱她,一阵窸窣作响后,一枚药丸抵在了她唇边,殷稷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来:“谢蕴,张嘴。”
  抵在唇上的手在抖,抖得仿佛连药丸都拿不住。
  谢蕴张不开嘴,这颗药丸仿佛承载着千斤的重量,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谢蕴,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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