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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香拨 第8节

  皇甫南领命,和绿岫拾阶而上,在亭里拜见了皇后。伴随凤驾的都是妃嫔,亭子后头流水潺潺,四周悬了纱帷,比外头静,香气袅袅的。又接连有外命妇来拜见皇后,皇甫南找个鼓墩,屹然地端坐着,忽然袖子被人狠狠扯了一下,她睨一眼背后的绿岫。
  绿岫努一努嘴,示意她看来人。
  被宫婢领进来的是薛昶的妻女,薛昶是薛厚的从兄弟,在益州都督府做长史。薛夫人母女都老实巴交,因为头回觐见,连眼也不敢抬,蜀王妃出奇得和蔼,叫薛娘子在她下首坐,亭子里越来越挤,皇甫南默不作声,一直退到角落里,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众人脸上盘旋。
  袖子又被拽住了,她忍无可忍,在绿岫手背上使劲拧了一把,绿岫立即不动了。
  皇后年过六旬了,案前的瓜果和酒水都懒得动,只跟左右说话,问薛昶几时到京,益州有什么风物,蜀王妃耐心地听着,见皇后没话了,便说:“薛夫人初来乍到,我领她们在内苑转一转。”
  皇后颔首,“去吧。”上了年纪的人,也不堪久坐,她跟女官们说:“咱们去折几枝桃花,回去插在瓶子里。”
  皇后一走,桃园亭顿时欢腾起来了。有人借故离席了,也有人呼唤宫婢去折桃花,还有人挽起袖子,要组队击鞠,绿岫悄悄松口气,凑到皇甫南的耳朵,吹出来的气弄得她痒痒的,“娘子……”
  “别说。”皇甫南声音不高,眼神却有些凌厉,绿岫讪讪地闭上嘴。皇甫南若无其事地理着裙摆,红色的嘴唇又动了动,“你瞧一瞧,是不是崔婕妤在看咱们。”
  绿岫这会学聪明了,只把眼珠子动了动,跟皇甫南小声说:“崔婕妤是在看咱们。”崔婕妤貌美受宠,宫嫔里属她难对付,绿岫被看得心头一颤,越发不敢转身,她轻轻拍着胸口,跟皇甫南咬耳朵,“她老看咱们干嘛呀?”
  “不是咱们,是你。”皇甫南微笑,“我听说,她最讨厌别人贴翠钿,要是哪个宫女犯了禁,会被她拔掉舌头,然后把嘴巴缝起来。”
  绿岫的脸霎时白了,她两腿有些打颤,险些贴在皇甫南身上,“娘子,咱们回吧。”
  “不急。”皇甫南道。
  骤然一声嘹亮的号角,马蹄声乱响,像一阵疾雨似的,墙那头更喧嚣了。皇后捻着桃花,倾听了一会,问:“是在击球吗?”
  “是陛下选了一件西番人进献的金盘,当做彩头,让北衙的禁军跟西番人击球,谁赢了,就能得金盘。”少顷,隔墙又一阵欢呼,有个女官满面笑容地回来了,说:“蜀王府三郎率领的北衙禁军赢了,金盘也赏给了三郎。”
  皇后饶有兴致,“叫三郎拿着金盘来,我也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这样拼命?”
  桃林里轻声的笑语停了,各色裙裾拂在绿茸茸的草地上,都在往苑门上转身。有人是矜持,有人是好奇,绿岫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把一双眼斜着去看皇甫南。皇甫南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手指掀起纱帷,欣赏着池底的游鱼。
  亭外有动静了,金盘被女官捧给了皇后,得了这彩头的人却没露面。隔了一片云霞似的桃树,只见一个穿侍卫服的身影,英姿飒爽地立着苑门外。皇后和众人传看了金盘,往上头放了一盏雪白的酪浆,一枝盛放的桃花,说是添彩,那人遥远地向桃园亭里拜了拜,就离开了。
  他这么守礼,连皇后都奇怪,命妇里有跟他熟的,笑着说:“三郎长大了。”
  皇甫南目送那道绯色的影子出了苑门,绿岫的声音细得像蝇子钻进耳朵里,“崔婕妤又在看咱们了。”
  皇甫南把眸光收回来,见崔婕妤娉婷地站了起来,她浑身披着珠玉,碧罗裙一散开,像迎风颤动的荷叶。“皇甫娘子,”两人从没搭过话,但她的语气很熟稔,嘴角贴着两个圆圆的翠羽钿子,一笑起来,像酒窝似的俏皮,“跟我走。”她拉起了皇甫南,那双手是洁白的,柔软得像没有骨头。
  皇甫府的夫人和姊妹们都没往这里留意,皇甫南眼尾一瞥,绿岫也悄没声地溜了。她只能把疑窦压在心底,从鼓墩上起身,向远处的皇后屈膝施礼,崔婕妤的罗裙一荡,早已经扭头走了。
  桃园亭的声音远了,崔婕妤问皇甫南,“你老家是益州的?”
  “是。”
  “怪不得蜀王妃和你熟。”
  皇甫南跟在崔婕妤身后,端详着她。宫里的妃嫔自皇后以下,都循规蹈矩,像一尊繁复精美的器物,这个女人是活的,像一泓清水。宫里时兴穿石榴裙,独她要做万丛红中一点绿。皇甫南一字一句都很谨慎,“王妃待人都和气。”
  崔婕妤突然笑出来,“都是益州来的,你比薛昶的女儿好看多了。”
  皇甫南一顿,只能微笑,“薛娘子是将门虎女。”
  “不就是薛厚的侄女吗?”崔氏似有些不屑,“皇甫家也不比他差。”她说话很直,大概是肆意惯了,“不过你父亲在朝中没什么名气,虽说也是皇甫达奚的族弟。这么看,皇甫相公要比薛厚清廉嘛。”
  皇甫南道:“举贤不避亲。”
  相比崔氏的锋芒毕露,皇甫南简直滑不留手。
  崔氏睨她一眼,随手从树上折下一枝桃花,花开得很浓艳娇嫩,崔氏掐下一朵来,指尖上转了转,又毫不留情地丢在脚下。两人沿着青石铺的小径慢慢走着,崔氏不讲明,皇甫南也不问,到了禁苑深处一座殿阁外,崔氏站住了,用绫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进去歇歇。”
  殿外禁卫林立,内侍举着五色幡,女官执着雉扇,这是皇后的黃麾仗。皇甫南知道这处宫苑是皇后游幸后休憩的地方,她想避嫌,“我在外头等婕妤。”
  “只是讨水洗一洗,皇后又不在,怕什么?”
  崔氏又要来拉皇甫南,皇甫南做不经意状,把被花枝扯落的帔子曳起来,避过了她的手——她对这个崔婕妤满心的警惕。“婕妤请在前面走。”她无奈地答应了,崔氏的几名宫婢捧着香蹬、绣垫,依次跟着进了宫门,皇甫南才慢慢跟上去。
  宫苑里有一株樱桃树,几丛竹篱笆,两只绿头鸭在池子里散漫地游着,没外头那样戒备森严。为等候凤驾降临,巾栉、热水都是现成的,皇甫南和崔氏到了庑房,崔氏被宫婢解开领子,用湿手巾擦了脸和脖子,很痛快的样子,见皇甫南只在旁边站着,崔氏又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怕老虎吃你吗?”
  皇甫南很恭谨,“宫苑禁地,小女不敢造次。”
  崔氏把扇子拾起来,踱到窗边,忽然说:“听说你认识蜀王府的三郎?”
  皇甫南有点惊讶,“只是在益州见过。”
  “怪不得。”崔氏对皇甫南招了招手,不等皇甫南走近,她手指在唇边一竖,脸上是神秘的表情,“你瞧。”
  皇甫南顺着崔氏的目光看去,偏殿的门开了,蜀王妃被薛昶妻女陪着走到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了会绿头鸭子洑水,蜀王妃一抬头,说:“来了。”其余众人都屈膝施礼,嘴里叫“郎君。”
  不等来人走到廊下,皇甫南猝然转身,躲到了一旁,独留崔氏站在窗畔,崔氏缓缓摇起扇子,眼睛瞟着皇甫南,脸上浮起了然的微笑。
  庑房离偏殿稍远,只隐约听见蜀王妃道:“怎么还要人三催四请的?”之后,又惊愕地斥责了一句,“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崔氏回到月凳上坐下,一名宫婢捧镜,另一名上来替她重新挽发,庑房的门是闭的,隔绝了外头的声音。崔氏精心理着发鬓,对着铜镜说:“今天率领北衙禁军打球的人,不是三郎,是他手下的人扮的。他的心思大概不在打球上……在桃园亭时,看你盯着他直皱眉,我还当你是个明眼人,原来你也没看出来吗?”
  皇甫南整个人紧绷了起来,默然片刻,她说:“我和他不熟悉。”
  “听说三郎整天往皇甫府跑,我还当你们有交情呢。”
  皇甫南仍然摇头,“皇甫家弟兄多了,兴许有人和他熟。”
  崔氏在镜子里瞥了一眼皇甫南,“你的嘴巴真紧。”
  皇甫南反问:“婕妤想让我说什么呢?”
  “没什么,”崔氏理妆完毕,她款款地起身,笑着走向皇甫南,“只是想告诉你,男人的鬼话信不得。”
  皇甫南已经镇定下来,她淡淡地一笑,“鬼话不分男女,都信不得。”
  “说的是。”崔氏倒也不生气,“你也不用防着我,我只是觉得宫里无聊的很,想找个人说话。你改天还来吗?”不等皇甫南应承,她走到直棂窗前,偏过脸又张望了一会,“你说,咱们要不要突然走出去?准能把薛娘子羞死。”
  话音未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内侍击掌道:“皇后殿下到了。”罗伞、雉扇,还有无数的宫人,一齐簇拥着凤驾,浩浩荡荡地往正殿来了。崔氏对皇后还是有点忌惮的,她忙携起皇甫南的手,“咱们溜出去。”两人趁着人多杂乱,闪身出了庑房。
  皇甫南走到廊上时,不禁回首望了一眼,她在迎驾的人群中看见了一个宝花纹锦袍的身影,一躬身,露出了月白里子,红绫袴,乌皮六合靴,那才是真正的李灵钧。
  第12章 宝殿披香(二)
  车马都挤在芳林门,熙熙攘攘地排队出宫。绿岫把卷起的帘子放下来,车里顿时暗了。她觑着皇甫南的脸色,欲语还休。 在禁苑这半日,绿岫衫裙污了,胭脂花了,眉心的翠钿也早趁没人偷偷抠了去,皇甫南却连一丝儿头发也不乱,脸孔像在暗处生晕的明珠,不施脂粉,天生的翠眉朱唇。 皇甫南端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绿岫又悄悄把话咽回肚子里。 回到皇甫府,皇甫南褪去半臂,一垂首,见狸花猫衔着帔子在撕扯,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把它撵出去。” 绿岫应声是,抱着狸花猫往院子里一扔,红芍端着茶碾子,也躲出来了。两人在窗下,一个碾茶,一个添香,听屏风后头寂然无声,绿岫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如释重负地说:“险些憋死我。” 红芍嘲笑她道:“平时说得多么大胆,进了宫,气也不敢喘了吗?” 绿岫当然不肯承认她被崔婕妤吓得两腿打颤,她做个鬼脸,说:“怎么不敢喘气?我不光能喘气,还见到了许多人。”红芍忙问什么人,绿岫捂着嘴一笑,说:“益州长史家的薛娘子!” 红芍也笑了,“是她?” 绿岫纳闷道:“娘子说她丑,我倒觉得她挺好看的。” “既然好看,怎么吓得你不敢说话?回来到现在,像个哑巴。” 绿岫声音低了,“娘子不准我说话,你没看见她的脸色?”她放下铜钳,把鎏金莲花纹的香炉盖上,对红芍咬耳朵,“还有蜀王府的郎君。皇后叫郎君去觐见,郎君明知道娘子也在桃园亭,却没有露面,只在苑外站了站,就走了。所以,她不高兴啰。” 红芍白了她一眼,“你真会胡说。陛下在梨园接待西番人,郎君怎么好到处乱走?” 说到这个,绿岫得意起来,“今天陛下叫击球,郎君赢了西番人,陛下高兴,赏了北衙每人一领锦袍,一幅罗帕,还有红白绫各一匹!” 红芍忧心忡忡,“西番人输了,不会闹事吗?” “天子脚下,他们也敢?”绿岫哼一声,她没能进梨园,却讲得绘声绘色,“今天的梨园真热闹!不光有西番人打球,还有天竺和尚变法术,听说他有一口宝瓶,只往地上倒一滴水,梨园突然变成了海,里头有山…
  车马都挤在芳林门,熙熙攘攘地排队出宫。绿岫把卷起的帘子放下来,车里顿时暗了。她觑着皇甫南的脸色,欲语还休。
  在禁苑这半日,绿岫衫裙污了,胭脂花了,眉心的翠钿也早趁没人偷偷抠了去,皇甫南却连一丝儿头发也不乱,脸孔像在暗处生晕的明珠,不施脂粉,天生的翠眉朱唇。
  皇甫南端坐在车里,一言不发,绿岫又悄悄把话咽回肚子里。
  回到皇甫府,皇甫南褪去半臂,一垂首,见狸花猫衔着帔子在撕扯,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说:“把它撵出去。”
  绿岫应声是,抱着狸花猫往院子里一扔,红芍端着茶碾子,也躲出来了。两人在窗下,一个碾茶,一个添香,听屏风后头寂然无声,绿岫悄悄吐了一下舌头,如释重负地说:“险些憋死我。”
  红芍嘲笑她道:“平时说得多么大胆,进了宫,气也不敢喘了吗?”
  绿岫当然不肯承认她被崔婕妤吓得两腿打颤,她做个鬼脸,说:“怎么不敢喘气?我不光能喘气,还见到了许多人。”红芍忙问什么人,绿岫捂着嘴一笑,说:“益州长史家的薛娘子!”
  红芍也笑了,“是她?”
  绿岫纳闷道:“娘子说她丑,我倒觉得她挺好看的。”
  “既然好看,怎么吓得你不敢说话?回来到现在,像个哑巴。”
  绿岫声音低了,“娘子不准我说话,你没看见她的脸色?”她放下铜钳,把鎏金莲花纹的香炉盖上,对红芍咬耳朵,“还有蜀王府的郎君。皇后叫郎君去觐见,郎君明知道娘子也在桃园亭,却没有露面,只在苑外站了站,就走了。所以,她不高兴啰。”
  红芍白了她一眼,“你真会胡说。陛下在梨园接待西番人,郎君怎么好到处乱走?”
  说到这个,绿岫得意起来,“今天陛下叫击球,郎君赢了西番人,陛下高兴,赏了北衙每人一领锦袍,一幅罗帕,还有红白绫各一匹!”
  红芍忧心忡忡,“西番人输了,不会闹事吗?”
  “天子脚下,他们也敢?”绿岫哼一声,她没能进梨园,却讲得绘声绘色,“今天的梨园真热闹!不光有西番人打球,还有天竺和尚变法术,听说他有一口宝瓶,只往地上倒一滴水,梨园突然变成了海,里头有山那么大的一条鲸鱼!他又冲鱼吹口气,鲸鱼忽的一下飞上天,变成了一条龙,胡须有那么长,爪子有那么利!谁知一眨眼,龙又倏的不见了,陛下的御座离得最远,衣袖却湿了,你说怪不怪?”
  红芍思索道:“兴许那条龙是陛下变的?遇神水现了真身?”
  绿岫拍着巴掌,“我也是这样猜的!还有南蛮来的舞队,他们的手脚、胳膊上都刺的飞禽走兽,怪模怪样,衣裳上全是绣花和银流苏,闪得人眼都花了……”
  红芍见绿岫手舞足蹈,声音越来越大,忙“嘘”一声。
  可惜制止得晚了,皇甫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说:“谁说薛娘子丑了?”
  绿岫咦一声,奇道:“不是娘子你说的吗?”红芍直对她使眼色,绿岫不留意,还说:“你说,薛娘子面孔黑得像炭头,两道眉毛像扫把,鼻孔朝天,牙齿外露……”
  皇甫南微笑:“我没说过。”
  绿岫继续道:“你还说她喘气像老牛,叫唤像野驴,屁股像磨盘,两脚像船桨……”
  皇甫南笑容渐淡,“胡说八道。”
  “你说她活像个夜叉!”绿岫一口气说完,转脸看红芍,“娘子不承认,你总记得吧?”
  皇甫南皱眉,“今天崔婕妤传召,你怎么先溜了?”
  提到崔婕妤,绿岫脖子一缩,不敢作声了。
  红芍说:“娘子那时候还小,说的话怎么能当真?也或许是绿岫你记差了。”
  被她们这一打岔,皇甫南的烦闷暂时散了,对红芍笑道:“有个消息,你听了准高兴——阿兄回来了。”
  皇甫府子弟虽多,说到阿兄,只有皇甫佶一个。红芍不解,“府里还没得到信,娘子怎么知道?”
  绿岫道:“当然是六郎给娘子写信的啰,他们俩小时候整天写信,又是陇上人,又是江南客,哎呀。”她还要重重地强调,“我的记性好得很。”
  皇甫南不搭理绿岫,对红芍故意卖个关子,“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见她这样笃定,两个婢女都喜出望外,红芍眼睛一转,笑道:“郎君回来,那当然是好事,但奴婢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皇甫南道:“哦?”
  “娘子准许奴婢高兴,奴婢就高兴,如果娘子说,只许娘子你一个人高兴,不许别人高兴,奴婢也就没什么高兴的了。”
  红芍和绿岫一样狡猾。皇甫南把书卷抵着下颌,歪着头想了想,“那就……只能我一个人高兴。”
  红芍和绿岫默然对视,一个挤眼睛,一个撇嘴巴。屏风后书页翻得轻响,安分了一会,红芍先忍不住了,催促绿岫,“说呀,梨园还有什么?”
  绿岫穷极想象,叹一口气道:“唉,后来有人不长眼,把箭射进了桃园亭,惊了凤驾,娘子也给吓傻了,我哪还有心思瞧热闹?”
  皇甫南的声音隔着屏风飘出来,“我哪里吓傻了?”
  “还说没吓傻?眼睛都直了,叫人也听不见。”绿岫嘟囔,“嘴硬咬秤砣。”
  皇甫南有些恼怒,“蠢婢子,我是在听南蛮人唱歌。”
  绿岫道:“我只听见墙那头呜哩呜哇的,难道娘子你无所不知,连蛮话也懂得?”
  皇甫南顿了顿,蛮横地说:“我是无所不知,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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