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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郑虎臣为民除害

  度宗于咸淳十年(1274)七月去世,留下三个未成年的儿子:杨淑妃所生的赵昰7岁,全皇后所生的赵显4岁,俞修容所生赵昺3岁。
  谢太后召集群臣商议立帝,众人以为杨淑妃所生赵昰年长当立,但贾似道和谢太后都主张立嫡子,于是赵显被立为帝,是为恭帝。
  恭帝此时年纪尚幼,因此由太皇太后谢氏垂帘听政,但朝廷实权实际上仍掌握在宰相贾似道手中。在理宗和度宗统治时期,宋朝的灭亡已经不可逆转,恭帝即位不满二年,宋廷就投降了元朝。宋室江山是太祖赵匡胤从后周孤儿寡母手中夺得,最后又失于孤儿寡母之手。后人写诗讥讽道:
  当日陈桥驿里时,
  欺他寡妇与孤儿。
  谁知三百余年后,
  寡妇孤儿亦被欺。
  赵显即位之时,宋室江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蒙古铁骑大举南下,局势失去控制,宋王朝的统治已经陷入了瘫痪状态。
  咸淳十年九月,元军向南宋发起了总攻。十二月,伯颜率兵进逼鄂州,在青山矶击败宋将夏贵率领的鄂、汉守军,汉阳、鄂州相继陷落。伯颜留下部分士兵守卫鄂州,自己率领主力部队,以宋朝降将吕文焕为前部,继续东下。沿江城池的守将多是吕氏旧部,元军所到之处,这些人纷纷归降,元军得以顺利地突破长江防线,于德右元年(1275)春攻克军事重镇安庆和池州,兵临建康城下。
  鄂州陷落后,长江防线洞开,南宋朝野内外大震,京师各界都把希望寄托在贾似道身上,呼吁“师臣”亲征,指望他能像理宗朝那样取得“再造”之功。贾似道不得已,在临安设都督府,准备出征。蒙军的一路统帅刘整原系宋朝骁将,理宗末年,贾似道在武将中推行“打算法”来排斥异己,刘整被其上司利用“打算法”迫害,被迫归降蒙古。贾似道对刘整的能力知道得一清二楚,由于惧怕刘整,他迟迟不敢出兵,直到德右元年正月,听说刘整死后,他才高兴地说:“吾得天助也。”上表恭帝请求出征。
  贾似道抽调各路精兵10余万,装载着无数金帛、器甲和给养,甚至带着妻妾离开京城,阵势绵延百余里。二月行至芜湖,与夏贵会合。夏贵一见贾似道,从袖中抽出一张字条,上写:“宋历三百二十年。”言下之意,宋朝历时已近320年,国势已尽,不要为它丢了性命。贾似道心照不宣,点头默许。
  贾似道到达前线之后,率后军驻扎于鲁港,命大将孙虎臣统领前军屯驻在池州下游的丁家洲,夏贵率战舰3500百艘横列江上。贾似道深知蒙古军队的勇勐,不敢与之正面交战,仍然幻想走开庆元年(1259)同忽必烈讲和的老路,因此下令释放元朝俘虏,送荔枝、黄柑等物给伯颜,希望通过称臣纳币求得和平。但此时元军的目标在于灭亡南宋,称臣纳币已不能满足元人的贪欲,求和的请求被断然拒绝。两军交战,伯颜连续突破孙虎臣、夏贵两道防线,直抵鲁港,宋军大败,死者无数,江水为之变赤,贾似道仓惶逃到扬州。
  贾似道位居平章军国重事、都督诸路军马,度宗尊之为“师臣”,众臣视之为“周公”,却如此不堪一击,时人讽之曰:
  丁家洲上一声锣,
  惊走当年贾八哥。
  寄语满朝谀佞者,
  周公今日变周婆。
  贾似道战败后,成为众失之的,朝野上下出现处死贾似道的强烈呼声。谢太后却认为,贾似道勤劳三朝,不能因为一朝之罪,失了对待大臣的礼数,仅将贾似道贬为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并抄没其家产。
  贾似道被贬后,举国欢腾,各地群众都不欢迎贾似道的队伍经过当地地盘,认为贾似道一旦经过,会带来晦气。
  宋时立法,凡大臣安置远州,一定要有个监押官,名为护送,实则看守,如押送犯人相似。今日贾似道安置循州,朝议斟酌个监押官,只因循州路远,人人怕去。独有一位官员慨然请行。那官员姓郑名虎臣,官为会稽尉,任满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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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岁那年,郑虎臣以武举人的身份进入官场,此时的南宋朝廷奸臣当道,民不聊生。贾似道的父亲贾涉担任制置副使,师承大奸臣秦桧,也是“主和怯战”的卖国贼,贾似道从小不务正业,是一个只爱嫖赌的浪荡子,由于他的姐姐入宫为贵妃,得宠于宋理宗,贾似道才被提携起来当官。当时元军大举南侵,大片国土沦于敌手,贾似道身为宰相,不但封锁边关消息,还引诱皇帝沉溺于酒色,纵情淫乐。
  郑虎臣的父亲郑埙是一个爱国文人,曾在贾似道的父亲贾涉官府里当过文员。宋理宗登基后,郑埙提任越州同知。贾似道得宠后,郑埙时常发表对贾似道把持朝政的不满言论,尤其对贾似道的“主和怯战”的做法十分反对,上书朝廷要求加强军队建设、抵御外敌侵略。贾似道父子对郑埙恨之入骨,在百般拉拢不成的情况下,就常常找借口进行打压,还效彷秦桧以“莫须有”的定罪手段,把郑埙杀害了,郑虎臣则被充军到边疆。后来遇到宋理宗朝廷大赦,郑虎臣才被放归,回到朝廷候任。
  一些忠臣提议,郑虎臣是一个武举人,应该按照世袭祖制的规定,给予适当的官职。由于郑虎臣有功名在身,贾似道没有办法,只好安排他到较为偏僻的浙江会稽当个县尉。
  临行时,贾似道备下盛延款待虎臣。虎臣巍然上坐,贾似道称他是天使,自称为罪人,将上等宝玩,约值数万金献上,为进见之礼。郑虎臣微微冷笑道:“团练且起,这宝玩是殃身之物,下官如何好受?有话途中再讲。”贾似道再三哀求,虎臣只是微笑,似道心中愈加恐惧。 次日,虎臣催促贾似道起程。金银财宝约十余车,婢妾童仆约百余人。虎臣初时并不阻当,行了数日,嫌他行李太重,担误行期,将他童仆辈等日渐赶逐;其金宝之类,一路遇着寺院逼他布施,贾似道不敢不依。约行半月,止剩下三个车子,老年童仆数人,又被虎臣终日打骂,不敢亲近。贾似道所坐车子,郑虎臣插个竹竿扯帛为旗,上写着十五个大字,道是“奉旨监押安置循州误国奸臣贾似道”。贾似道羞愧,每日以袖掩面而行。一路受郑虎臣凌辱,不可尽言。
  又行了多日,到泉州洛阳桥上,只见对面一个客官匆匆而至,见了旗上题字,大呼:“平章久违了。一别二十余年,何期在此相会。”贾似道只道是个相厚的故人,放下衣袖看时,却是谁来?那客官姓叶,名李,字太白,钱唐人氏,因为上书切谏贾似道,被他黥面流于漳州。贾似道事败,凡被其贬窜者,都赦回原籍。叶李得赦还乡,路从泉州经过,正与贾似道相遇,故意叫他原官职名。贾似道羞惭满面,下车施礼,口称得罪。叶李问郑虎臣讨纸笔来,作词一首相赠。词云:
  君来路,吾归路,来来去去何曾住?公田关子竟何如,国事当时谁与误?雷州户,厓州户,人生会有相逢处。客中颇恨乏蒸羊,聊赠一篇长短句。
  当初寇准有澶渊退虏之功,却被奸臣丁谓所谮,贬为雷州司户。未几丁谓奸谋败露,亦贬于厓州。从雷州经过,寇准遣人送蒸羊一只,聊表地主之礼。丁谓惭愧,连夜偷行过去。今日叶李词中,正用这个故事。
  贾似道得词惭愧无地,手捧金珠一包赠与叶李,叶李不受而去。郑虎臣喝道:“这不义之财,犬豕不顾,谁人要你的!”就贾似道手中夺来,抛散于地,喝教车仗快走,口内骂声不绝。贾似道流泪不止。郑虎臣的主意,只教贾似道受辱不过,自寻死路,但贾似道贪恋余生。
  比及到得漳州,童仆逃走俱尽,单剩贾似道父子三人。真个是身无鲜衣,口无甘味,贱如奴隶,穷比乞儿,苦楚不可尽说。 漳州太守赵分如,原是贾似道旧时门客,听说贾似道到来,出城迎接,看见光景凄凉,好生伤感。又见郑虎臣颜色不善,不敢十分殷勤。是日赵分如设宴馆驿,管待郑虎臣,意欲请贾似道同坐。虎臣不许,贾似道也谦让道:“天使在此,罪人安敢与席?”到教赵分如过意不去,只得另设一席于别室,使通判陪侍贾似道,自己陪虎臣。饮酒中间,赵分如察虎臣口气,衔恨颇深,乃假意问道:“天使今日押团练至此,想无生理,何不教他速死,免受蒿恼,却不干净?”虎臣笑道:“这物事偏受得许多苦恼,要他好死却不肯死。”赵分如不敢再言。
  这时郑虎臣忽然接到皇上圣旨,命漳州太守赵分如将贾似道押转审问,分明是赵分如快马报信。郑虎臣知道贾似道不死,那死的就是自己了。他瞪起眼睛问道:“贾团练,事到如今,你还舍不得一死以谢天下吗?”贾似道呐呐地说:“太皇太后许我不死,如真的有诏赐死,似道怎敢不死?”郑虎臣大声喝道:“皇家保你不死,万民恨不能吃你的肉,剥你的皮,你这祸国殃民的狗官,竟然如此贪生怕死,我只好替天行道了。”
  贾似道苦笑着将目光从郑虎臣的脸上移开,回头遥望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
  此刻,夕阳正在以一种绝美的姿势坠落,而他却再也看不见它重新升起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宋帝国也正在以同样的姿势坠落,而偌大的天下,又有谁能让它再度升起?
  第二天天尚未明,郑虎臣即命起程。到个庵院,虎臣教歇脚,且进庵梳洗早膳。贾似道看这庵中扁额写着“木绵庵”三字,急呼二子吩咐说话,虎臣不许,将二子拘于别室。贾似道自分必死,他身边藏有冰脑一包,因洗脸,就掬水吞之。觉腹中痛极,讨个凳子坐下,看看命绝。虎臣料他服毒,乃骂道:“奸贼,奸贼!百万生灵死于汝手,汝延捱许多路程却要自死,到今日老爷偏不容你!”将大槌连头连脑打了二三十下,打得希烂,呜呼死了。却教人报他两个儿子说道:“你父亲中恶,快来看视。”儿子见老子身死,放声大哭。虎臣奋怒,一槌一个,都打死了。却教手下人拖去一边,只说逃走去了。虎臣投槌于地叹道:“吾今日上报父仇,下为万民除害,虽死不恨矣。”就用随身衣服将三人死尸草荐卷之,埋于木绵庵之侧。埋得定当,方将病状关白太守赵分如。
  赵分如明知是虎臣手脚,见他凶狠,那敢盘问?只得依他开病状,申报各司去迄。直待虎臣动身去后,方才备下棺木,掘起似道尸骸,重新殡殓。
  郑虎臣回京缴旨后,遭到奸党的疯狂报复。贾似道的余党、门人大肆罗织罪名,以“欺君罔上,擅杀钦犯,大逆不道”奏请朝廷,要求严惩郑虎臣,特别是贾似道的死党、曾出卖过郑虎臣父亲的陈宜中当上宰相以后,十分害怕自己的通敌行为败露,恨不得马上杀死郑虎臣。宋端宗听信陈宜中等奸臣的谗言,下旨捉拿郑虎臣归桉,随后关押在福州监狱。景炎元年10月,郑虎臣被害死在福州监狱中,陈宜中等奸贼请旨抄家灭族,杀死郑虎臣族人30余口,鲜血把郑家门前的一块田地染得通红。
  景炎2年,郑虎臣得到平反昭雪,皇上为褒扬忠义,钦赐忠骸回乡“金井御葬”,规模如同帝王的葬礼一般隆重,设有疑冢30多处,据说只有凤凰山榕头村边的那座墓才是真的,其余皆是他的衣冠冢。后人有诗叹曰:
  当年误国岂堪论,
  窜逐遐方曝日奔。
  谁谓虎臣成劲节,
  木棉千古一碑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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