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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你什么意思?”
  温婵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却无动于衷,面色平静。
  容真压低了声音:“臣女的意思是,这人就像这低贱的报春花一样,娘娘真是好命的叫臣女嫉妒,先前有萧舜那样的男人护着你,萧舜殿下是多少西京女子心中的梦中情郎,可他偏生娶了你做王妃,大梁没了,萧舜也如丧家之犬一样逃跑了,不要你了,温家倒台,可偏生这新朝的皇帝,又瞧上了你,力排众议让你做了一人之下的贵妃,温二,怎么你就是个香饽饽,世间最有权势的男人都爱你,如何不让人嫉妒?”
  最后一句,咬牙切齿,温婵听出了深深地愤恨,恨不得要将她撕成碎片一样的恨。
  她实在不懂。
  “从前梁国还在,萧舜郡王殿下,你们说他是芝兰玉树的公子,是梦中檀郎,争着抢着要嫁给他,现在一朝势倒,便说他是丧家之犬,你们这些人,心里可曾有半点真心?”
  容真哼笑一声:“温二姑娘,别太天真了,如今的陛下生的英俊威武,又是胜者,也不比萧舜差,就是眼神不怎么好,偏偏瞧上了你这个寡妇。”
  “萧舜还没死呢。”
  “没什么区别。
  “若非你们这些吃着朝廷皇粮的官员,吃里扒外,不想着为国尽忠,却通敌叛国,大梁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直到此时,说这句话,温婵才真的透出一点愤怒。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过是跟随胜者,有识人之明罢了,温二,我们这些人家加官进爵,你们温家成了阶下之囚,你嫉妒吗?你温二这般不食人间烟火,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人,也会嫉妒别人,我真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若同我说这些,我可要走了。”
  容真又把她的手臂拽紧了一些:“别呀,想知道你们温家的事,总得让臣女把话说完,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能一直呆在长秋宫?”
  温婵沉默。
  “陛下待我表妹与别人不同,太后娘娘又很喜欢我,一直留我在长秋宫住,开了春就要选秀了,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吧。”
  容真笑的得意。
  第60章
  会发生什么?无非就是选秀入宫,姜行有了新宠,冷落她这个旧人呗,还能发生什么?
  她巴不得姜行不再盯着她,来几个人分走这所谓的宠爱。
  温婵脸色非常平静,并未因她说的什么选秀,就大乱阵脚。
  “贵妃娘娘完全不怕?”
  “我怕什么?”温婵声音平静,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容真。
  容真心头涌起不甘和愤怒,姣好的面孔有一瞬的扭曲:“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温婵疑惑不解。
  “从前你就是这样,你生的最美,谁也比不上你,你就瞧不上我们这些世家姑娘。”
  她何曾有瞧不上?分明是容真追随贾九,抱团排挤她,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嫁了萧舜。
  “你那么高高在上,那么自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西京文人评判什么第一才女,第一美人,你分明摘了第一,却从来不看在眼里。”
  “不过是好事者无聊的把戏,为何要在意?”
  “是啊,我们这些姑娘们抢破头,想要被追捧,想从季公子那里讨要一首诗,季公子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却对我们不屑一顾,偏生为你写了十几首,你说可不可气?我们要使劲心机才能唾手可得的东西,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手,叫人如何能不恨你?”
  “你们就为了这种事恨别人?真是无聊。”
  “看吧,你就是这样。”容真笑了:“我表妹和我入了宫,表妹有宠,我有家世,贵妃娘娘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温婵哦了一声。
  容真气的咬牙切齿,温婵却完全不懂她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说来她对这些西京贵女还是很客气的。
  只是因为第一的名头被她占了,便心生不甘和怨愤,这些不愁吃穿的贵女们,整天能不能做点正事?外头的穷苦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迫不得已做了流民,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就不会想这些无聊的事。
  “我不关心,你跟你表妹如何,陛下待你们怎么不一样,太后如何的喜欢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说这些,我就走了。”
  容真气的七窍差点升天,难道连陛下的宠爱都不是她关心的吗?她都已经不是国公女儿,在这大宣朝,对前朝忠心耿耿的国公女儿,陛下对手的妻子,她凭什么如此气定神闲,如此淡定,衬的他好似一个跳梁小丑!
  “好啊,臣女这就跟贵妃娘娘说。”
  容真靠近温婵,只有辛夷离得近一些,却听不清她们说话,在后面看到容真的姿势,还以为她靠近温婵的耳朵说着什么笑话,把温婵逗笑了呢。
  “你爹和你大哥,已经死了,陛下早就撤回了兵马,不再找了,你二哥被抓,现在还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可就要剩最后一口气了。”
  温婵心中一痛,顿时双眼一厉,拽住了她的衣领:“我爹爹死了?还有大哥?”
  她终于变了神色,容真察觉到一点快意:“陛下没告诉你吗?看来对你还是不够宠爱呢,他杀了你爹和你大哥,如今你二哥也快死了,陛下成了你的杀父仇人,你如何还能跟杀父仇人过得下去?你温二不是个大大的孝女吗?”
  “你胡说,他,他至少不会对我说假话……”
  “别自欺欺人了,那可是九五之尊,不过是贪图你的美色罢了,饶过你家女眷便已是格外开恩,你爹爹,还有你的哥哥们,可是大宣的头号反贼,前几日朝会,早就给他们定了性,便是抓到,也不按弃暗投明处理,别说给爵位,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回事。”
  容真开心极了,就等着温婵崩溃,不给陛下好脸色,陛下一怒之下把她打入冷宫,她就没有这样的好日子过了。
  现在陛下后宫,不管是位份最高的皇贵妃,还是位份最低的李才人,相貌都不过如此,她与表妹若是一同入宫,岂不是将三千宠爱尽收两身?
  而且,陛下可不像从前那些人谣言的那样,不仅生的不丑,还是个美色不下萧舜的美男子,而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虽有压迫感,权势却叫人心醉。
  而这样一个冷冷如冰霜的男人,若是只为你一人消融,变得温柔起来,岂不更叫人无法自拔了。
  然畅想的画面还没结束,抬头就见温婵脸上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
  她揪着她领子的手放下,大力的拉拽从腰部传来,而温婵身后便是建章宫的露华池,这里是个水潭,水很深的!
  下意识的,容真急忙去推她。
  “诶,你怎么推我们娘娘?”
  而辛夷一眼就看到容真这个动作,焦急的喊出声,但太晚了,两人一起落下了水池。
  噗通一声,溅起水花,随即两人就在潭水中挣扎着,陷入的越来越深。
  容真可不怎么会水,拼命地想要往上游,却被温婵紧紧的拽住衣带,而冬日的潭水冰冷刺骨,她很快就被冻得没了知觉,阖上了双眼。
  温婵浑身都很冷,身体在瑟瑟发抖,然而脸却觉得很热。
  很沉重,不管是身体还是眼睛,都是如此,身边一直有低低的说话声,很吵,艰难睁开双眼,便看到姜行那张黑着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压城,他在责怪她吗?因为她又给他惹了事?
  除了压抑的愤怒,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些倦色。
  辛夷扑了过来:“娘娘可算是醒了,您高烧了一整夜,一直昏迷不醒,真是把人吓坏了。”
  温婵的头昏昏沉沉的,难受的很。
  一只带着茧子的大手伸了过来,放在她的额头上,姜行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还好,降了一些。”
  他扶着你靠起来,却并未靠在床头的软垫上,而是靠在他怀里,温婵即便觉得别扭此时因为发烧,浑身无力,也没精力拒绝了。
  辛夷端过来了水,一勺一勺的喂她,水是温的里面还放了些许蜂蜜,她感觉喉咙里的干和肿痛略微好了一些。
  “为什么会落水?”
  姜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而这个角度,让姜行把她的表情一览无余,她却完全看不见他的。
  温婵眼中一酸,眼泪便沁了出来:“容姑娘,如何了?”
  辛夷隐晦的看了一眼姜行,回道:“跟娘娘一样,受了凉,发了高热,现在还在昏迷着。”
  “是容姑娘把我推下去的。”
  室内一片寂静,温婵不敢去看姜行的表情,心中已然闪过好几个想法,好几个说辞:“辛夷不是也看到,她推我的动作……陛下不相信妾身吗?”
  睫毛轻颤,温婵咬了咬下唇:“容家是陛下登基大宝的功臣,妾……妾是不是给陛下惹麻烦了?”
  辛夷眨着眼睛,抬头道:“是,奴婢可以作证,奴婢确实看到是容真把娘娘推了下去。”
  “容家在新投奔的功臣里,算不得什么。”
  是错觉吗,姜行语气中好似还有些愉悦?
  温婵疑惑,抬头看去,却看到他那双黝深双眼眼底,确实带着一丝愉悦,甚至还有怀念,温婵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容家确实有点小功,刚到我的麾下,就弄死他们家的嫡女,容易落人口实。”
  温婵失望的低下头,可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弄死她,心颤了颤。
  “这个……这个,就罚一罚她,怎么为此事要她性命?”
  “怎么,她故意谋害我的贵妃,要她的命而已,不然怎么给你出气?”姜行攥住了她的手,蹙眉:“手心怎么这么多汗?又出虚汗了吗?把林太医叫过来诊脉。”
  不是出虚汗,是被吓的。
  “可陛下刚才不是还说,会寒了功臣的心……”
  姜行扯了扯嘴角:“我更关心,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生气成这样,居然落水,现在是冬天,这样冷,若是孩童受这一场寒凉怕是就熬不过去了,就算是成年人也要遭好一场罪,你身子又这么弱。”
  “是啊。”辛夷抹了抹眼泪:“娘娘可遭了大罪了,若是后宫的娘娘们也就算了,容真不过一个臣女,也敢对内命妇如此无礼?他们这些西京权贵,梁国旧臣,自来是不把我们大宣放在眼里的,以前没少给陛下造谣,现在又这么对娘娘,真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温婵眼神都有些飘忽,她真是没想到,上眼药这种活计,辛夷比她要熟练多了,说的茶茶的。
  姜行眼中已经满是笑意。
  “她跟妾身说,说,妾的父亲和大哥,全都死了,二哥被压在大牢里,不日就要处斩,还说等她和她表妹进了宫,宫里就再也没有妾身的一席之地,从前她跟妾身就不睦,说到情急之下,她便推了我。”
  辛夷的脸色立刻变了,姜行也严肃起来。
  瞥了辛夷一眼,她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姜行似乎在措辞,不知该怎么解释,想了好一会儿,声音低沉:“你二哥确实找了回来,但是没在大牢里,容真没对你说真话,我已经让你娘把他带回家里去了,只是……”
  “只是?”温婵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这个只是提起了心。
  “他身受重伤,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第61章
  “我已经叫太医去了温府,放心,他不会死。”
  温婵很想哭,但低烧和心里的疲倦,让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是嘛,能活着,就好。”
  姜行此时似乎十分平静,既没有不耐,更没有莫名其妙的生气和别扭,就连那素日冷淡的声音,也透着几许温柔:“等你二哥好了,还让他继续做国公如何,你原本我想,若你家男丁只剩下那个孩子,便封赏他,现在你二哥活着,他是嫡出,更加名正言顺。”
  温婵轻笑:“陛下是想通过施恩温家,给梁朝余孽瞧一瞧,陛下多么的宽仁?也叫曾经那些跟着温家保家卫国的老部下,没了心气,再也无力跟宣朝作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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