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说罢将一柄绢面玉骨折扇递上。
灰衣小厮接过折扇一头雾水,却还是从善如流进了船舱通传,片刻之后,匆匆跑了出来,恭恭敬敬道:
“我家主人请赵相公上船一叙。”
原来那扇面所提四句诗文:问寝随天子,论经有帝孙。千年几神圣,四世一乾坤。
此乃太子贺寿祝词,而禁宫坐落凤凰山下,东苑住的可不正是当朝太子。
绛袍侍从神色更为倨傲道:“我家公子金枝玉叶,贵不可言,怎能轻移尊驾?还是请桐君娘子过船相见罢。”
灰衣小厮不敢推辞,又急忙入内通传,过了半晌,但见船舱木门推开,一个青衣侍婢搀扶着一身着白纱披风的女子,缓缓走到了船头。
此女通身未佩金玉,仅着素色襦裙,眉上稍沾粉黛,唇上浅点胭脂,仍是美颜不可方物,真可谓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只俏生生立在船头,便将这西子湖诸般湖光山色都衬比下去了。
绛袍侍从一时瞧得失神,直到女子幽幽开口出声,才将他惊醒:
“承蒙赵相公垂青,烦请阁下在前带路。”琴如霜同青衣婢女由侍从带路,进得楼船舱中雅厅,只见厅中端坐一杏袍长衫的年轻公子,他生得五官清俊,温文尔雅,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一股淫邪之气,与周身清贵格格不入。“妾身琴如霜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禀退左右,上前扶起盈盈下拜的琴如霜,握着她纤纤玉手,一双炽热的眼眸迫不及待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笑道:
“不愧是苏州第一名妓,果然是个可人的尤物。”
琴如霜玉腕一转,挣脱了太子的手,福身退后半步,嫣然笑道:
“多谢殿下谬赞,不知妾身所设下了三局考验,殿下可有应答之策?”
“考验?”太子不慌不忙道,“此事好办,我即刻派人为你送来名琴十张,古籍十箱,另有锦缎十匹,东珠一斛,黄金十镒,你瞧如何?”
琴如霜笑容淡了下去,幽幽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不正是顺你桐君之心?”太子轻蔑一笑,“你泛舟西湖,沽名钓誉,提出无人能通过的考验,名为求知己真心,实则还不是求权贵金银?如今临安城中最有权有钱之人就在你面前,你又何必再自持身价,装模作样?”
琴如霜闻言并未生恼,却是摇头轻轻一叹,望向太子的目光中竟是带着既几分轻视,几分怜惜:
“殿下此言差矣,妾身所提三个考验,并非天方夜谭。殿下可知晓,临安城中曾有一人,风雅绝伦,博涉百家,精通音律,字字珠玑,十岁可填字字双,十六岁复弹广陵散,家中广藏名琴,正有一张是为桐梓合精绿绮琴。”
太子闻言一愣,下意识问道:
“此人是谁?”
“此人正是太子殿下您。”
另一个声音突兀的在背后响起,与此同时太子忽觉一柄精钢匕首抵在了自己颈间,琴如霜身边那低眉顺眼的青衣婢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悄然出手,无声无息,他竟半分也没能察觉。
裴昀一边随手点住了面前之人上身大穴,一边似笑非笑道:
“不,我说错了,此人并非是你,而是真正的太子赵韧。对不对啊,千面郎君?”
第61章 第八章
千面郎君闻言,骤然脸色大变:
“你是何人?”
“放低声音,若引来旁人,我不介意用匕首强削去你这张假脸皮。”
裴昀用匕首抵在千面郎君颈间威胁般划了划,缓缓转到他身前,冷笑道:
“连我都认不出来,你这西贝货破绽还真是不少。”
二人两年前有过照面,千面郎君恍然大悟,当下冷汗顺鬓边淌了下来,颤声道:
“你、你待如何?”
“殿下莫怕,我不会伤你性命,只是殿下与琴姑娘相谈甚欢,欲前往桐君小筑,听琴姑娘弹奏一曲罢了。”
却说裴昀一行回到临安,暗中探听,始知朝堂又有变化。
这千面郎君假扮太子,一朝得志,从江湖骗子成为王孙贵胄,颇有些入戏太深,渐渐不满韩斋溪处处掣肘,二人近来矛盾频生。
去年冬日起,太后杨氏病笃,太子乃太后亲手抚养,按理应在慈明宫榻前侍疾,以尽孝道。可依那千面郎君的脾性,绝不可能顺从韩斋溪之意,寸步不出大内。
故而谢岑寻到昔日红颜知己琴如霜,请她自苏州来到临安,广邀钱塘才子,大张旗鼓的演上这一出好戏。而贪恋美色的千面郎君果然听到了传言,心痒难耐,于今夜悄然微服出宫,相见伊人。
裴昀乔装婢女同琴如霜上船,只要挟持千面郎君回到桐君小筑,让等在画舫上的真正赵韧与此人换过衣饰,大摇大摆的回到楼船上,此事便成了。
千面郎君知晓今次自己栽了,性命攸关,不得乖乖就范,随即听从裴昀之言,摒退侍从,独身同二人来到船头。
方此时,湖面上忽现一只轻舟快船,向这厢迅速划来。此舟尖头窄身,船头包铁皮,船艏装冲角,火气冲天,来势汹汹。楼船上舵手大声示警,快船上操浆之人竟是充耳不闻,毫不犹豫向楼船撞来。两船相碰,楼船船身巨晃,船头上众人顿时东倒西歪。裴昀伸手一只手扣紧桅杆,试图稳住身形,熟料那千面郎君趁机强行挣脱钳制,扭身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