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我也不讨厌其他人,我只不喜欢田中吉他们,剩下的就没有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时归思量道,“你们对我没有偏见,也不说我爹的坏话,我们不妨试着做朋友。”
  “阿爹之前就说,叫我多认识些玩伴,你们若是不介意的话,以后我能邀请你们去阿爹的庄子里玩吗?”
  “当然可以!”于少轩第一个响应。
  在他之后,答应声接二连三,有小姑娘声音小,就特意凑到时归跟前来,细细道一声:“时归,你也要邀请我哦。”
  “好,徐萱。”时归笑着点头。
  好不容易把堵在门口的同窗劝走了,时归可算能进门,然而她没走两步,又被一脸不悦的周兰湘堵住了去路。
  许久不见,她再见周兰湘竟有几分怀念来:“湘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兰湘勉强答应了一声,实在忍不住,追问道,“时归,你要跟其他人做朋友了吗?”
  “那你有了那么多新朋友,你还要我吗?我还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单看她表情,活似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可听了她的话,时归又不住捂嘴笑:“当然是啦!”
  “你是我第一个朋友诶,我肯定要跟你一直好下去的,湘湘你想到哪里去了……”
  时归可是连时序都能哄的找不着北,何况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不过三言两语,就叫周兰湘重新扬起笑容。
  “我就知道,时归你肯定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
  一群小孩儿没能高兴多久,教习们就来了,抱着厚厚一摞试卷,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学生们心尖尖上。
  “大家都来齐了啊。”教习环顾一周,缓缓道,“那这月的小考,就开始吧。”
  自拿到试卷,时归就无可避免地苦起脸来,只因整张试卷上的内容,她只前几题听过,剩下的她请假在家,那是连课也没上过的,且阿爹兄长们都忙,也没人教她。
  有那么瞬间,时归甚至想彻底不写了。
  只她又怕再被夫子们骂得狗血淋头,只能硬着头皮抓起笔,抓耳挠腮许久,才在试卷上落下第一笔。
  时归练字的时间虽不算短,但因她基础薄弱,在写字上的劣势还是很明显的,便是现在勉强能写出规整、让人看清的字来了,可速度是怎么也提不上来。
  像别人在同样的时间里,能将试卷写得满满当当的,而她才只答完第一道题,第二道刚开了个头,教习们就来收卷了。
  “啊——”无需教习批阅,时归就先想到了她的下场。
  看着台上已开始阅卷的教习们,时归踌躇许久,第一次与人交头接耳:“湘湘——”
  得益于太子殿下的提议,可是方便了时归当下的取经,她在心里默默念了句太子殿下的好。
  “怎么?”周兰湘同样用气音说道。
  “我就是想问问,一会儿夫子批评我时,我要怎样说,才能让夫子消气呀?”
  “这个我熟呀!”周兰湘晃着脑袋,一本正经地传授着她的经验,说到激动处,险些控制不住音量。
  也幸好阅卷时没有纪律要求,不然她早该把夫子们引来了。
  教习们批阅了一个多时辰的试卷,时归就与周兰湘请教了一个时辰。
  从虚心受教到诚恳道歉,再到励志勤学,每一个步骤都有专用话术,堪称绝妙。
  时归也适当整理出一套得体的话语来,坐直身体,时刻准备着上台挨骂。
  果不其然,这次被提点的,又是她与周兰湘,一前一后,谁也不落下。
  正当两个小人在教习桌前站定,蔫头蔫脑地准备挨骂时,却听教习轻笑一声:“抬起头来,这次可不是训斥你们的。”
  嗯?
  两人同时抬头。
  这时,姬教习接过话来:“虽然你二人的答卷仍是班上最差,但比之上月,实在有了不小的进步,这份进步才最是难得。”
  “先说周兰湘,虽于新课上少有长进,然几道复习题目全部答对了,这便说明你至少在温书上下过不少功夫,好,好!”
  “而时归的进步就更大了——”
  姬教习先道了一声歉:“老夫也是前不久才听太子殿下说,你并非态度不端乱写乱画,而是幼时少有接触笔墨,实在不会写字罢了,之前倒是老夫误会了你,在这里也当着大家的面,给你道个歉,对不起。”
  “而你能在短短一月内将书法练成这样,只能说是下了大大的苦功夫,且你作答规范,一看就是上课认真了的。”
  “这样算来,你比班上其他学生一点儿也不差,只起步稍稍晚了些,总有追赶上的时候,可期,可盼!”
  时归学了那么多认错的话术,万不想一个都用不到了。
  她明明是受了夸奖,偏偏完全不知如何反应,只知愣愣地看着姬教习,浑身血液都在翻涌一般,叫她全身滚烫。
  “好了,你二人回去吧。”
  两人接过试卷,木木地说了声谢。
  而后教习们再点评他人,两人也是心不在焉的,直到下学好久,班上再没了旁人。
  周兰湘啪一声拍在桌上:“时归,你听见夫子刚刚说什么了吗?”
  “夫子说……我们两个进步难得。”
  “他还夸我们!”周兰湘激动极了,“夸我们用功,夸我们好!”
  听着耳边激动的叫喊,时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清早的忐忑早一扫而空,紧随而来的,是如何也散不去的兴奋。
  念书好啊。
  念书能得到好多好多夸奖诶!
  等她马上回家,一定要跟阿爹好好炫耀一番,夫子说了,她真的好棒!
  第41章 下一半
  很棒的时归小朋友一上马车就扑到了阿爹怀里,仰着头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儿说自己这阵子有多努力,一会儿说夫子们对她有多满意,还有其他同窗,原不是对她有意见。
  时序微微垂着眸子,含笑听她分享在蒙学的趣事。
  他很是捧场的回应着,心里又难免感叹一句——
  还是太子有办法,才给俩小孩补习了多久,就能让一向严格的姬教习说出这么多夸赞之语。
  尤其是女儿这一手烂字,可是为难太子了。
  时序说:“阿归这阵子实是辛苦了,该好好奖励一番才行。”
  “正好我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茶楼,晌午晚上兼顾着用膳,有一道拔丝甜鸡极是有名,阿归可想去尝尝?”
  时府有专门的厨娘和家厨,这半年为了迎合时归的口味,更是从天南海北挖来许多新厨,人人都有拿手好菜。
  无论是北疆的烤牛烤羊大烤肉,还是南沙的酸鸡酸鱼酸辣小拌菜,凡大周境内的菜色,府上总有人能做出来,滋味一点不比当地差。
  这般方便,自然也没有出去吃一说了。
  而时归正馋家里大师傅做的那一口酸辣汤,下意识想拒绝。
  谁知时序又说:“好像说晚上还有变脸耍猴戏的。”
  时归:“……去!”
  时序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吩咐车夫改道去城南。
  临近傍晚,街上的摊贩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唯有城南的一条夜市还热闹着,整条街都是人,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不绝于耳。
  新开的那家茶楼就在夜市最里面,因路上百姓拥挤,马车很难驶入其中。
  时序索性带着时归下车步行,沿途看见什么稀罕玩意儿,也能驻足多看一会儿。
  既是普通百姓常光顾的夜市,摊位上的东西也多以物美价廉为主,有些金玉饰品摆件儿,任凭摊主将其夸得天花乱坠,一问价格:“二两银子!”也知是假的了。
  时归也只是看个新鲜,实际好些东西她都有。
  要么是时序为她搜罗来的,瞧着不起眼,随便一件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
  要么就是兄长们送的,加上她往返司礼监那阵子,好的坏的得了一大堆,更是什么也不缺。
  到头来还是一个卖糖渍果子的小摊更吸引人些,巴掌大的竹碗里摆了六七颗青绿色的果子,用特殊配比的糖浆酿制而成,糖浆极好地中和了果子的酸,又不会太过腻人。
  碗里还添了些小汤圆,花花绿绿的,正能拿来果腹。
  小摊前挤满了人,多是带着孩子出来的,买上那么一份,回家还能给大人们分一口。
  时归实是好奇,又被那酸酸甜甜的果子所诱惑,愣是跟着排了小半个时辰才买上。
  此时距离宵禁只剩不足三个时辰,有些离家远的开始往回走。
  时归也是怕耽搁了吃饭,捧着小竹碗再不多瞧,闷头往茶楼走着,不时问上一句:“阿爹,我们还能赶上表演吗?”
  还好,等他们抵达茶楼时,正赶上最后一场戏。
  茶楼里人满为患,上下三层都坐满了人。
  而变脸猴戏只在一楼大堂才能看到,时序便叫小二在一楼安排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左手侧就是窗子,一歪头就能看见街上景象。
  虽闹腾了些,可看时归模样,倒也正合她意。
  见状,时序也就不多言了。
  待跑堂的小二过来,他先点了最有名的拔丝甜鸡,而后便是一些茶楼的拿手好菜,主要还是依着小孩子的喜好。
  许是看出他对时归的在意,小二提议道:“趁着饭菜还没上来,您不如带小姐到表演台下看看,等到最后师傅们还会跟临近的客人互动呢,想来小姐定会喜欢!”
  时序一扭头,果然就见时归跃跃欲试。
  他正想起身,哪知时归先按住了他的手,靠近一点才说:“阿爹,我叫上空青,一起到前头看看行吗?”
  时序:“……就不能是我带你去吗?”
  时归晃晃脑袋,了然道:“我知道阿爹不喜喧闹,阿爹就等在这儿,让空青陪我就好啦。”
  时序确是不喜喧闹,可这样被在意照顾的情形,着实不是他想看到的。
  不等他再说什么,时归小声唤了一句,不过片刻,就见空青从门外走来,好像只是进店用餐的普通客人。
  表演台下人多,又多是年纪小的孩子。空青怕小孩子乱跑撞到时归,在问询后,索性将她抱起来,稳稳地放在肩上,不光站到了表演台最前,也是周遭最高的一个。
  正见变脸的师傅下台,耍猴戏的小艺人们翻着跟头就上来,一连许多后空翻,惊得台下连连叫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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