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三更)

  夜晚,雨声渐渐沉寂,商庭酒店的叁楼包间内,射下的灯光华丽柔和。
  总裁办基本全员到齐,为的就是给梁禾妤举办入职欢迎会。
  服务员引导众人入座后,宋茹雪让大家先点吃的东西,她还特意把梁禾妤安排在她座位的旁边。
  梁禾妤却坐在位子上欲哭无泪,她忙了一整天,感冒症状愈发加重,已然难受得头晕眼花。
  但是因为要提防随时的突发情况,头孢是万万不敢吃的,她一整天下来,只是吃了点47楼茶水间备着的中成药冲剂缓解。
  果不其然,一轮饭菜尝过后,宋秘书长举着酒杯敬过来。
  “禾妤?”她微笑示意道。
  宋茹雪的视线其实一直在打量梁禾妤。
  她长相可人, 波浪卷发几分慵懒,脱去外套,穿件白衬衫,下边配条藕粉色的呢子荷叶边长裙,脚上一双小高跟,丽人形象太过优越夺目。
  若说白天仍然存疑,现在她心中已完全确认,原来这就是他们顶头上司会青睐看上的那种女人。
  这头的梁禾妤僵着脸打了个哈哈,旁边一个不知叫什么的男同事瞄了眼秘书长的眼色,会意地往梁禾妤的杯子里倒酒,一边道:“红酒是商总收藏的,味道顶好,你尝尝,这才是我们总裁办的特色啊。”
  梁禾妤很勉强地笑了笑,她酒量非常不好,甚至说很差劲,从前和许源一起出去和同学玩的时候,啤酒都能把她灌醉,每次都得许源把她背回家。
  而且她也极度不太喜欢这种被所有人当猴子观看的情景。
  但现下她场面话必须得说,这酒也必须得喝,幸好商泽赋存的是红酒,不是白酒那般烈,几杯的话她还可以承受得住。
  “好,那我也谢谢大家在我入职后对我的关照。”
  她将杯里的红酒缓缓灌进喉咙,微苦的味感令她不适蹙眉。
  没一会儿,众人便仿佛跟约好了似的,挨个儿冲梁禾妤举杯。
  她强打着精神应酬,实则头已经开始晕眩。
  快要结束的时候,梁禾妤终于有些受不住,跟众人道了声去卫生间。
  宋秘书长看着女人那酡红满是醉意的脸颊,她自觉目的达到,拿出手机给老板汇报情况。
  梁禾妤拖着身体行至卫生间,她的胃部突然剧烈抽痛,让她几乎半仰跪在地,粉色长裙垂在锃亮的地上。
  随着胃里涌出一股股翻江倒海的不适,她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跪倒在地板上,无法抑制地抱着马桶呕吐起来,但是她因为难受也没怎么吃饭。胃里没东西,只能空呕。
  该是什么时候养成这样不好好吃饭的毛病,梁禾妤醉意上头,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年头了。
  没有人再督促她吃早饭,只要在她身边,便日日给她松来温热的煎饼果子或者小笼包。
  那时他们才十七八岁,都没什么钱,街边总共10块的早饭便能填满肚子,她舒舒服服靠在男生怀里,许源给她揉着吃撑的肚子。
  后来他死了,她整天整天不吃饭,胃痉挛痛到快要窒息,自虐地想结束生命,却又记起许源在临死前跟她说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疼地脸色泛白,心里被一阵一阵的愧疚湮没,她又没听他的话。
  喝醉后的女人似乎总爱伤春悲秋,想起的便是曾经最令人怀念的过去。
  在刚才觥筹交错的喧嚣声中,梁禾妤感到自己的神经如同被细针刺扎,一阵阵地抽搐。她勉强支撑着身体起来,对着洁白的洗手盆,让清凉的水流冲洗着她的双手,也试图冲刷掉那股令人窒息的不适感。
  吐过之后,她感到自己的神经得到了片刻的缓解,随即轻轻拭去嘴角的残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然后缓缓地走出洗手间。
  女人醉眼朦胧,步伐缓慢沉重,她扶着墙壁,穿越冗长的长廊。
  顶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感到一阵眩晕,那光太刺眼了,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将她今夜悲伤的灵魂暴露无遗。
  梁禾妤再也支撑不住,狼狈地蹲下身体,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眼泪不可抑制往出涌,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那股从心底涌起的难受。
  周围的世界仿佛在旋转。
  突然,梁禾妤的鼻息被一股清冽的淡香攥住,余光里是黑色大衣衣摆的一角。衣摆微晃动,一道阴影覆盖下来。
  她清晰地感受到一阵衣料短暂的下沉,随之而来的近距离让她藏进他的大衣里。
  梁禾妤视线看向男人,他垂下握着西服领口正拢她的手背,血管清晰,青筋脉络分明。
  手臂蹭过她的肩膀,停在她的身体前。
  女人垂落的几缕发丝被长廊带过的穿堂风吹起,又缓缓下落。
  商泽赋蹲下,看着面前被他包裹的女人眼里一片濡湿,他感觉心尖好像被她这幅可怜动人的模样轻轻挠了两下,起初是痒意,后来却是像指甲剐蹭的微疼。
  他开始后悔自己白天的冲动,原来他的秘书平时干练利落,酒量却这样差。
  梁禾妤两手俯撑着地,整个背弯下来,衬衫领口随着重力敞开缝隙,锁骨和乳沟上好几点嫣红,她还残留着和他弟弟欢爱后的痕迹。
  商泽赋黑眸沉沉,盯了几眼便一开视线,眼里是化不开的晦色。
  他忍不住伸手抹了下她的脸侧的泪痕。
  这双杏眸真的很漂亮,清澈的,水润的,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注视下颤动。
  他第一眼见便被不可抑制地吸引进去,从此心甘情愿地沦陷。
  可刚刚过去的周末,她和谁这样温存幸福过,这双眼睛怎样看过谁。
  他全然知道,所以他的好弟弟却没有照顾好她。
  让她怎么这么伤心。
  他忍不住伸手将面前的女人往自己怀里一揽,梁禾妤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大片皮肤已被酒气熏上。
  他却携卷过来一股浅淡的香味,男人灼热的体温隔着衬衫渡过来,人类总有渴求温暖的天性,她已经看不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只是同样很像许源。
  那样熟悉的好看眉眼,让她忍不住想依赖。
  感受到梁禾妤柔顺的依偎,商泽赋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他垂首,摩挲着她通红的脸,轻声问她。
  “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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