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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节

  丛新寺大声说道:“自然是诬告!”
  “既然是诬告,你可有证据?”
  丛新寺冷笑着,一指旁边难道那些军户,大声说道:“那他们可有证据?”
  那十几个军户顿时愤怒了起来,自己身上的伤,刚刚起的新坟,这些难道还不算是证据?
  谁知那亳州知府故作为难状,说道:“既然你们双方都没有证据,都是在自说自话,那本官也不好袒护谁。”
  “本官以为不如就这样好了,你们所有人,每人打五十大板,打完各自回家,如何?”
  十几个军户闻言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而丛新寺则是哈哈大笑,不用衙役动手,自己直接趴在了旁边打板子专用的木凳子上,大呼:动手。
  亳州知府挥了挥手,众衙役便上前将十几个军户按在了地上,随后便抡起了又厚又重的大板子,一下接一下的打了下去。
  “啊!”
  “救命啊!”
  “大人饶命啊!”
  随着一声声惨叫响起,打在十几个军户身上的板子,与打在丛新寺身上的板子,看上去都是衙役们用尽全力打的,可是此时丛新寺却笑嘻嘻的,似乎感受不到半分疼痛,甚至连屁股上的灰尘都没溅起多少。
  而那十几个军户则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甚至随着每一板子落下,还有些许的血迹飞溅起来。
  五十大板足足打了小半个时辰,当最后一板子落下,十几个军户已经全都是有出气没进气了,而丛新寺却没事人一般,从板凳下来,笑嘻嘻的朝着亳州知府拱手示意。
  亳州知府哼了一声,然后说道:“丛守备回去之后,最好给那些军户家里发些银子,以免后续再有人出来闹事,这样你好我也好。”
  “哈哈,大人放心,后面的事,我自会料理。”
  “你料理没问题,可是却不要再杀人了,再出了事,本官可不会再帮着遮掩了!”
  “是,大人教训得是。”
  几天之后的一个傍晚,一个军情部南镇抚司的官差在亳州府城内走动着,直接迈进了一处酒肆,找了一间偏僻的桌子,只见这里已经坐了一个知府衙门的衙役。
  “呵呵,是赵衙役吧?”
  “是我,呵呵,是京城来的大人?”
  “嗯,坐吧。”
  二人落座之后,南司官差叫了一些酒菜,二人倒满酒后,便说道:“前几日义门庄的事情,你可知道?”
  “呵呵,原来大人想知道的是这件事情啊,这件事情前几天的确闹得很大,死了十几个军户,不过现在已经了结了。”
  随后官差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南司官差听完之后,基本上与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差不多,于是便好奇的问道:“既然是双方都被打了五十大板,那为何丛新寺没事?”
  衙役洋洋得意的笑着说道:“大人就在京城,不知道我们这地方上的手段,这些都是我们胥吏家传的本事。”
  “哦?详细说来。”
  “我们衙役大板子,看上去很简单,有膀子力气就好,可实际上的学问可大了。就说那日打的五十大板,知府大人已经在话里给了指使,所以那十几个军户身上落下的板子,都是实打实的,每一下都可以破碎薄石板。”
  “可是落在丛大人身上的板子,却是虚的,别说衣服下面的是人,就算是豆腐,五十板子打完,也可保证豆腐不碎,完好无损!”
  “竟然还有这等手段!”
  南司官差惊诧的说道:“那我就明白了,亳州知府与丛新寺是一丘之貉,二人联手杀人灭口!”
  “呵呵。”
  那衙役讪讪的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也算是小的将功赎罪了,那日也是上官有令,小的也是无可奈何,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南司官差冷哼一声,随即掏出一摞银币放在桌子上,说道:“今日咱们没见过!”
  说完,南司官差就起身走了,那衙役看着满桌子的酒肉,又急忙将银币拿在手里,数了数,足足有十枚,这就是十两银子啊!
  接着那衙役便自顾自的吃喝,心中美滋滋的。
  只是到了这天夜里,丛新寺和亳州知府两人的府邸中,便各自出现了一队人马,非常娴熟的破开了两处宅院的大门,然后直接冲了进去,很快就将丛新寺、亳州知府二人五花大绑,趁着夜色直接塞进了街上早已等候的马车中,然后快马加鞭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们是谁!”
  在武平卫城外面的马车上,丛新寺惊恐的看着身边的两个彪形大汉,好不容易一人将丛新寺嘴里的破布拿下来,丛新寺直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在夜里出城!”
  “我们?”
  那人冷笑着拿出一块牌子,上面赫然写着:“军情特勤,皇明柱石”八个大字。
  “你、你们是锦衣卫!”
  虽然此时南、北镇抚司已经整编为军情部,但是大明各地凡是知道的人,都还是习惯称呼军情部的人为锦衣卫。
  此时丛新寺蜷缩在马车一角瑟瑟发抖,心中明白,被锦衣卫盯上,自己恐怕是难逃一死了,顿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哼!现在才想着哭,晚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震怒
  北京城。
  徐州沛县和亳州武平卫两件案子的卷宗已经被送到刘衍面前,刘衍仔细看过两份卷宗后震怒不已。
  “也许,这两件案子就是我等待的契机!”
  刘衍一个人在府邸内的书房思索了许久,然后便提笔写了起来,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刘衍洋洋洒洒写了万余字,看封面上赫然写着《大明刑名改革方略》。
  随即刘衍拿着这份方略,直接来到内阁官署,召集十三尚书举行了一场“小朝议”。
  刘衍先是将徐州沛县和亳州武平卫两件案子的卷宗递给众人传阅,待到众人看完之后,刑部尚书尚文苑率先说道:“阁老,此事是我刑部的责任,我立即着手处理这两件案子。”
  刘衍则是挥了挥手,说道:“这两件案子已经移交军情部南镇抚司处置了,刑部另有别的事情。”
  “本公准备改革大明刑名制度,具体的情况,随后尚尚书随本公一同面圣,到时候再详谈。”
  “是。”
  随后刘衍对众人说道:“这次小范围朝议,只有一个议题,那就是向地方派驻巡视组!”
  “巡视组?”
  “阁老,何为巡视组?”
  刘衍说道:“巡视组其实就是朝廷钦差,由朝廷十三部各选派一人组成巡视组成员,以国防军为后盾,直接以巡视组协同兵马进驻地方,实地落实新政与军改之策!”
  刘衍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震惊了,这就意味着,大明内部又要燃起烽烟了。
  王炆镇担忧的说道:“阁老,此事是否从长计议?如果以国防军进驻地方,难免会与地方上的兵马发生冲突,又或者国防军的将领会心有他意……”
  此话一出,国防军尚书田辉叙与装备部尚书荀景云都面露不满,刘衍挥了挥手,说道:“国防军众将的忠诚,本公是完全相信的。至于国防军与地方兵马可能发生的冲突,这也没什么,直接杀过去就是了!”
  众人闻言顿时一惊,纷纷意识到,刘衍已经动怒,大明各地那些习惯于压榨百姓,趴在大明上面吸血的文官武将、士绅、豪强们,这下要倒血霉了。
  刘衍说道:“巡视组的具体派出时间,就定在一个月之后,届时国防军各军也差不多可以完成整编了,到时候本公会公布各个巡视组的目的地。”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诸位都要严格保密,此时目前只有诸位知道,一旦泄密,本公可要向诸位要说法。”
  众人纷纷抱拳领命。
  散会之后,刘衍带着刑部尚书尚文苑来到御书房,随后刘衍将徐州沛县和亳州武平卫两件案子的卷宗呈给崇祯帝。
  看完两份卷宗之后,崇祯帝面色愤怒,冷声说道:“刘阁老准备如何处置这两个案子?”
  “臣已经将这两个案子移交军情部处理了。”
  “嗯。”
  “臣等今日求见陛下,并不只是为了向陛下禀报案情,还有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是何事?”
  刘衍说道:“臣准备改革大明刑名。”
  崇祯帝微微皱眉,问道:“如何改革?”
  “臣拟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各地县令、知州、知府的刑名权剥夺,在大明各地建立县公诉所、州公诉处、府公诉署、道公诉司,这些公诉衙门专门受理民间的各种官司,并且均不归各地府衙、县衙的管辖,而是直属朝廷,以免各地文官武将借此欺压百姓。”
  “同时,臣拟改大理寺为公诉部,作为各地公诉衙门的主管,专门负责管理天下民间官司的审理。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每年的民间官司卷宗,都要上报公诉部,死刑的审核权也在公诉部。”
  “刑部也要下县,在大明各地建立县刑名所、州刑名处、府刑名署、道刑名司。”
  “此外,臣拟改督察部职责,在大明各地建立县督查所、州督查处、府督查署、道督查司。”
  “今后凡是大明境内发生的各种案件,均由各地的刑部下属衙门进行侦查,并报当地督查院审核,然后当地交公诉部审理。这便将朝廷三法司的审案机制下放到了地方,尽可能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概率。”
  崇祯帝眉头紧锁,说道:“如刘阁老所言,的确可以防止冤假错案的发生,可是这样一来,大明各地的官吏人数又要增加不少,势必会重演宋时冗官的弊端。”
  刘衍说道:“陛下的担忧是对的,只是各地县衙、府衙内,都有所谓的刑名师爷,以及刑曹官吏,推行臣的这个方略之后,可以命吏部对各地的刑曹官吏进行筛选,选拔可用之人充任到刑部、督察部、公诉部的基层衙门之中。”
  “如此一来,朝廷需要增加的官吏人数就会大大减少,朝廷因此而承担的钱粮开支,也不会太大。”
  一旁的刑部尚书尚文苑对于刘衍的这个方略非常震惊,如此刑部在各部的地位,也会大大增加。
  崇祯帝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这些举措是否也要并入新政之中?”
  “陛下英明,臣正是这个打算。”
  随后刘衍说道:“另外,臣还准备向大明两京一十三省派驻巡视组,以国防军为支持,直接压下大军和朝廷大臣到地方,实地推行新政、军改的落实。”
  崇祯帝顿时变色,有些恼怒的说道:“如此,大明各地又要再起烽烟,难道刘阁老想看到大明各地狼烟四起吗?”
  刘衍说道:“陛下应该知道,如今虽然李自成覆灭、满清重创,但是大明依然如同一位病体沉重的壮汉,只能以猛药灌之,否则只以慢药徐徐静养,是无法救命的!”
  “今日臣向陛下禀报两件案子只是冰山一角,陛下想一想,还有多少贪官污吏在吸食大明的骨血,有多少豪强、士绅在各地欺压百姓,有多少文官武将是奴役各地军户百姓?”
  “如果不以雷霆之力压下新政和军改,任由那些蛀虫继续对大明敲骨吸髓,继续对天下百姓任意欺压,那么恐怕用不了多久,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的李自成就又会跳出来,我大明将会永无宁日!”
  听了刘衍的话,崇祯帝彻底沉默了,自从刘衍在北京城和北直隶抄了东林党大臣的家,抄了大同晋商八大家,崇祯帝就明白,如今的大明官场是有多么的黑暗,自己坐在这个皇位上,此前是有多么的幼稚。
  现在崇祯帝又想起自己继位之初,以雷霆手段拿下了魏忠贤,剿灭了阉党,当时崇祯帝觉得自己是一代明主,群臣也对自己吹捧之至。
  可是随后朝廷就在很短的时间内陷入了钱粮危急,原本辽东战场上的明军将士,根本不会为了钱粮发愁,虽然对阵满清还没有完胜的把握,但是也可以与满清铁骑僵持下来,甚至还接连取得了几场大捷。
  自从魏忠贤倒台后,朝廷就再也凑不出辽东战场上所需的钱粮了,辽东的局势也一发不可收拾,年年败坏,要不是有刘衍横空出世,也许如今的大明已经在满清和流贼的双重打击下,彻底败亡了。
  所以此时听了刘衍的话,崇祯帝已经可以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了,原本崇祯帝认为的“贤能”、“栋梁”,其实与那些被铲除的阉党都是一样的,都是贪赃枉法的大明蛀虫。
  只不过魏忠贤虽然贪赃枉法、打击异己、把持朝政,但是人家却可以搞来钱粮,而且还是从江南富商、士绅头上搞来的,在为辽东战场供应充足钱粮的同时,并没有增加天下百姓的负担。
  所以现在崇祯帝总是在想,同样是贪官,一个只贪财、不办事,或者瞎办事,一个既贪财又干事,而是还能干好,应该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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