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节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瞿能出刀,直指瓦剌
  咯吱,咯吱。
  无暇的雪上,落出一个个脚印。
  茹瑺与瞿能停下脚步,抬起头瞻仰着天山英烈碑。
  英烈碑的顶端已被大雪覆住,一些雪花撞在英烈碑之上,想要拥抱那一个个名字,可风不许,将这些雪花一口气吹了个干净。
  茹瑺神情肃穆,缓缓开口:“马哈木的大军快到了,你准备好了吗?”
  瞿能嘴角微动,胡须上的雪抖动:“这里是天山英烈碑,若我说没有准备好,这些英烈岂会放过我?宋晟,唐云还有这些军士,他们可都在看着我们!这一次,我不会允许马哈木全身而退,绝不允许!”
  茹瑺侧过身,看着已是甲胄在身的瞿能:“放心吧,只要我在,乌鲁木齐城不会有任何闪失,我以性命担保,你只管去野外迎击马哈木!”
  瞿能郑重抱拳:“那这里,便拜托你了!”
  茹瑺清楚瞿能的难处,西疆省最有战力的武将就几个人,除瞿能之外,也就属袁岳最善战,只可惜袁岳被皇帝一纸调令招了回去,听说他奉旨去打了兀良哈那群叛徒,一时半会他是回不来了。其他的武将,蔡熊英控制着孛罗城,瞿郁守着伊犁城……
  西疆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城与城之间存在严重的割裂,只能自顾自的防区,很难实现支援。
  分散的兵力,分散的武将,导致西疆都司很难汇聚出绝对的战争优势来对付即将到来的马哈木,哪怕是瞿能连续征调各地,目前也不过只有三万兵力,还需要分出八千兵力来防守乌鲁木齐城。
  以两万两千军队,去迎战马哈木近三万精锐骑兵,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却也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作为大明西疆都指挥使,作为大明将士,不可能允许瓦剌的军队在西疆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两个多月,又让其毫无损失地离开。
  作为军士,没有人能蒙受这等耻辱!
  战,是唯一的选择!
  为了赢下这一战,瞿能只能亲自出征,而空虚的乌鲁木齐城作为西疆至关重要的城,必须有人来镇守。
  茹瑺清楚,目前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这得益于自己曾经担任过兵部尚书,山西巡抚的经验,也得益于这些年来布政使司与都指挥使司的精诚合作,军民一家!
  瞿能召集了军队,在天山英烈碑广场之上,在风雪的天地之中,在英烈英灵的见证之下,近乎咆哮地喊出了心中的愤怒:“瓦剌与大明本是结盟之友,两相无事,亲人近邻!然瓦剌狼子野心不死,悍然撕毁和平盟约,发动战争进我大明西疆,威胁嘉峪关,窥视哈密、吐鲁番,又掠乌鲁木齐城而过,想要图谋天山大牧场,伊犁河谷!”
  “如此狂悖之敌,竟想持刀割我山河疆土,无视西疆都司与卫所军士,可称得上是目中无人!西疆寸土,乃是英烈用命开辟出来的,是他们用血捍卫的!谁若丢了寸土,谁若放了一敌,那我们就有负先烈,我们何称大明军士?!”
  “所有将士听命,战端一开,便是死战之时!谁若是怯战不前,疲惫不进,追击不力,杀敌不勇,那就看看这天山英烈碑,我能饶你们,他们能不能饶你们,陛下能不能饶你们!竭尽全力,拿出全部的战力,燃起你们的血,让瓦剌付出不可承受之代价!战!”
  “战!”
  两万余军士扯着嗓子,声浪冲飞了雪。
  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
  瞿能带陈茂、赵通,周虎等大将,外加哈密卫的马哈麻火者,吐鲁番的李俊等大将,翻身上马,大军缓缓开出乌鲁木齐城。
  马哈木不是白痴,他清楚翻不过去天山之后立即返回,显然是心生退意,准备回杭爱山休整或逃走,他不太可能带着一群士气不高的军士去乌鲁木齐城再碰一脑门血,他要做的,是大步撤退。
  既是如此,他就不会给瞿能阻拦的机会。
  除非,瞿能拦路。
  雪下得更急了,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马哈木哈了一口气,搓了搓冰冷的手,顾不上整理胡须上挂满的冰碴子,翻身下马:“全军休整,安排哨骑侦察外围十里。”
  折兀朵答应一声,亲自带骑兵前往侦察。
  营地很快搭建起来,帐篷里燃起了马粪,锅里开始煮上冰冻的马肉,后勤的问题越发严重了,再不回去,连吃饭都将成问题。
  把秃孛罗、太平沉默着,围坐在火堆旁烤手。
  马哈木不喜欢这种长时间的沉默,开口道:“我们即将返回杭爱山,你们为何还如此心事重重?”
  太平哀叹一声:“仔细想想,我们实在是被古今蛊惑了,他在用我们的手,达成他的目的。现在外面传闻建文皇帝死了,可为何不见另一个皇帝?他不是答应我们,只要出兵讨伐大明,便会主动割舍西疆作为我们此番行动的报偿?”
  马哈木皱了皱眉头。
  古今吗?
  那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家伙,若不是他们描绘的场景太过诱人,若不是他们说服的力量足够庞大,若不是他答应的条件足够动心,自己还会不会撕毁与大明的和平盟约?
  很难说。
  奉天殿的火,证明了古今是有能力杀死建文皇帝的。现在的问题是,建文皇帝死了,古今有没有登基,他到底会不会兑现当初的承诺!
  可恶的是,天寒地冻之下,商道都已经没有了人烟,加上西疆都司奉行的是坚壁清野策略,让自己想找人打探下新皇帝的消息都没有地方打探。
  把秃孛罗回忆着在金陵时的情景,回忆着与朱允炆的每一次见面,想到一种可能,浑身打了个哆嗦:“你们说,建文皇帝当真死了吗?”
  “你是何意思?”
  马哈木紧张起来。
  把秃孛罗深深吸了口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你们没有见过朱允炆,但我见过,不止一次,他是一个十分自信,十分有能力的君主,是他将大明王朝的国力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是他强力推行了火器,奠定了大明军队不可战胜的基础!你们说,一个英明神武,一个深得人心的帝王,真的会那么容易死在阴谋之下吗?安全局,你们应该知道!”
  马哈木与太平对视了一眼。
  洪武锦衣卫,建文安全局,威名在外,可以说是无人不知。
  相对洪武时期的锦衣卫,安全局明显更侧重对外事宜,似乎每一场战争之中,都有安全局的影子,甚至一些人直接充当了军队的斥候,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近乎幽灵的存在,他们是仅次于大明侦察兵,令人不安的一部分人。
  把秃孛罗低下头,看着锅里翻滚的水花:“我听说,安全局是皇帝身边最厉害的人,担负着皇帝的安全职责,但凡是威胁大明皇室、大明朝廷,大明江山的人或事,都将被纳入安全局的监测之中。你们说,古今如此庞大的动作,安全局当真毫无察觉,朱允炆当真没有半点提防吗?”
  “若这是朱允炆的圈套,若是朱允炆没有像传闻中那样死了或是生死不明,而是诈死,是引古今等人的鱼钩,那情况会怎么样?”
  马哈木脸色有些苍白。
  说朱允炆生死不明,说朱允炆死了,那都是商人的话,不是大明官府的话,民间传闻未必是真事。
  倘若朱允炆真的死了,别说官府需要披白,就是天下百姓都需要披白。
  可这一路上路过几座城,都没见任何军士披白,相反,这些军士还很是威武,跃跃欲试的样子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太平起身,不安地踱步:“若朱允炆没有死,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马哈木重重点头。
  没错,朱允炆死了,西疆行省无论是布政使司还是都指挥使司,都会陷入空前的哀伤之中,他们是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主动寻找瓦剌部队进行战斗。
  可如果被证明朱允炆没有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瞿能很可能会走出城,带领士气高昂的军士,主动寻找瓦剌并作战!
  朱允炆是生是死,直接影响着瞿能的决断!
  太平急切地说:“现如今我们距离乌鲁木齐城只有六十里路程,若是瞿能主动前来,那我们将因毫无防备而陷入被动!”
  马哈木沉思了下,缓缓地说:“眼下大雪,视野并不开阔,四周渺无人烟,瞿能想要找到我们确切的位置并不容易。退一步说,我们外围有哨骑,瞿能即便是领兵而来,我们也能从容应对。”
  把秃孛罗赞同马哈木的看法,但还是表示道:“无论如何,此地不宜久留,最多修整一晚,明日便要加速离开。”
  马哈木答应:“就这一晚。”
  风雪夜,天地一片茫茫。若有人出没,隔着许远便可以看到。
  折兀朵带着二百骑分散侦察,并没有发现任何大明军队的踪迹,便安排人回营地通报。半个时辰一次安全告知,一旦超出这个时间,大军将会自动认为遇到了紧急情况,准备作战。
  雪白的丘,蠕动了下。
  微微抬起的眸子,黑色里,藏是星光。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斥候与哨骑的生死战
  冰天,雪地。
  一顶白色的帽子微微抬起,覆在帽子上的雪滑落而下,冰冷的双眸盯着不远处的战马,还有战马旁的蒙古包。
  十里外的巡视侦察并不是看两眼便回去,而是长时间侦察与警戒。
  瓦剌骑兵也不是铁人,可以在大雪之中,严寒之下长时间坚持,若没有蒙古包遮蔽风雪,暖暖身体,人在旷野之中不怎么活动,很可能会冻伤甚至是冻死。
  西疆的冬,寒得很。
  折兀朵端坐在马背上,目光缓缓移动着,可大雪阻挡了视野,再如何努力,也是举目茫茫,看不到远方。
  好在风雪之中很是寂静,并无兵马行进的声音,这令人安心不少。
  “折兀朵,到帐内来吧,外面实在是冷得很。”
  乌兰扯着嗓子喊道。
  折兀朵翻身下马,握了握拳,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低头看去,双手龟裂出了一道道血口子,只不过里面并没有血流淌出来,冰冷得近乎失去了知觉,若不是这疼痛,几乎以为失去了双手。
  入账。
  折兀朵坐了下来,烤着火,不忘嘱托:“让兄弟们警惕些。”
  乌兰不以为然:“如此酷寒的天气,又是大雪,何必担心,西疆这些大明军士,一个个依靠着城池,整日当缩头乌龟,咱们几次出现在城外,他们可有半点动作?”
  阿斯干添了一块马粪,火势更旺了一些:“明军没有出城作战的勇气,失去了城池,大明军士算得了什么,哪怕是他们来了,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奔波数月,有机会杀他个片甲不留,也是痛快事!”
  一向警惕的折兀朵也没有反驳这些话。
  要知道瓦剌骑兵纵横驰骋,在西疆地界里跑了不是一天两天,大明军士唯一一次出动,还是孛罗城的蔡雄英,这还是因为瓦剌露出了破绽,可即便如此,蔡雄英在退走之后也不敢给瓦剌送行,而是龟缩在城内毫无动静。
  明军过于依赖城池,防守的本事远远好过进攻的本事,这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事。
  哨骑嘎比亚飞奔在雪原之上,环顾周围,见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便翻身下马,在雪地里走了两步,解开裤腰带。
  原是平整的雪被消融。
  嘎比亚看着自己摇晃“画”出的杰作,哆嗦了下,咒骂道:“这该死的天气,非要我们巡视,明军也是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腰带系上,嘎比亚仰头看天,雪花片片扑下。
  战马躁动地动了动,嘎比亚拉扯着缰绳,说道:“别闹了,我们还得在这守半个时辰。”
  战马转过头,看着雪地里冒出来的东西,惊慌地后退,却被缰绳给拉住,只好急切地嘶鸣起来。
  嘎比亚侧过身,刚想说话,就看到了一个全身雪衣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手中还握着一柄短剑,短剑已动了过来!
  噗!
  嘎比亚错愕不已,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东西从耳朵旁钻入到脑子里。
  沉重地倒在地上。
  嘎比亚死不瞑目,盯着眼下的雪地,身体微微抽动。
  安全局千户霍良拔出短剑,堆了雪过来,将尸体掩盖,然后看了看战马,没有理睬,转身走到一旁的雪地里,将一个类扫帚的枝条拿了出来,系在腰后,弓着身行进。
  踩出的脚印被扫帚清去,出现了一道不起眼的雪道,很快便会有雪花覆去痕迹。
  这次行动事关西疆都司的声誉,事关大明军士的声誉,绝不能让马哈木简简单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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