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云西站着没动,捏诀念了个术法,原本湿透的衣物恢复如初。
  “师尊,就算衣服湿了,我也不会轻易生病,不是吗?”云西低头,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河中的水确实透着丝丝冷意,在云西跳入水中后,给了她缓冲的时间,让她得以不在这人面前失态。
  因为如此,她多了份勇气,问道:“师尊以为,何为天命?”
  云西直直望着长愿的眼睛,似乎要将面前人一分一毫的情绪都读懂一般,可她终究高估了自己。
  长愿眼中的情绪依旧平淡,没有丝毫变化,说出口的话也是如此,像她这个人一般:“天命难改,天命人为,天命悲凉。”
  她的心,似乎比那冰冷彻骨的河还要让人清醒,比南雪山终年不化的积雪还要薄凉,一字一句,字字句句。
  云西却偏想任性一回,她这一生才活了百年,如果她的一生注定要断情绝爱,那她想要任性一次,只要这一次便好,她道:“若我偏要信命,一定要同师尊在一起呢?”
  长愿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她说:“阿云,可你不会如此。”
  长愿足够了解云西,她了解云西,要比云西了解她还多,她说:“你也不该如此。”
  云西从小在南雪山长大,小小一个人会为了一株花草枯萎难过,却不会因自己跌倒受伤流泪,她天生就是一个良善温柔的人,做不来强迫别人的事情。
  不该如此,云西觉得心口有些酸胀,难受得厉害,她说:“可我想要遵循这命,我想要如此。”
  长愿静静看着云西,没有反驳,没有责怪,也没有安慰。
  云西往后退了一点点,蜷缩在衣袖中的手早已将掌心戳破,指尖染了点红。
  她回忆着这些日子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着那日压在她耳边说话的师尊,那一句试试,将她本该藏起来的心思戳破了一个洞。
  人都是贪心的,云西也是一个贪心的人,她同样经不起诱惑,守不住那份隐秘的心思。
  云西语气弱了许多,带着她一贯的温柔,又似乎有些歇斯底里,问道:“师尊,你那日说的试试,究竟是何意思呢?”
  为何要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这希望掩盖。
  长愿却靠近了云西一步,逼迫云西直视她的眼睛,看向她那平静无波的眼中,她说:“正如你想的那样,我想要和你试一试,可我不懂心动,亦不会心动……”
  云西却不愿轻易放过长愿,“可那夜,师尊分明动了情。”
  她以为她早该忘了那一夜的荒唐,可那一夜的记忆宛如魔障一般,动没动情,云西自认为她分得清。
  若没有动情,为何要一遍一遍喊着她的名字,为何要她抱紧,为何一定要自己喊她的名字。
  师尊分明,就是动了情的。
  可长愿依旧平淡,“情和欲,不可混为一谈。”
  “没有情,又怎会有欲。”云西步步闭紧。
  长愿轻轻叹气,似乎有些疲倦,她道:“阿云,你好好想一想,那日的我,和现在的我可有区别。”
  云西又一次怔住,笑着红了眼眶,轻声说:“那日的师尊是师尊,今日的师尊亦是师尊……”
  “你说得对,那日的长愿是我,如今的长愿也是我。”长愿往后退开,不再步步逼近云西,
  她似乎当真有些疲惫了,不再故意逼迫云西。
  云西眼中没有泪,只是有些失了力气,问道:“师尊,你曾对我说过,无情道并非断情绝爱,可你太上忘情数万年,是不是真的丢了情。”
  长愿愕然,似乎没想到云西会这般问,不过她并未失态,认真想了许久,说:“并非如此,世间万物、众生皆为我之所爱,我并非不懂情。”
  “可师尊不知心动为何,不懂情爱如何,也不知我的心意。”
  “阿云,我不愿信命,我这一生一直在逆天而为,捆住你我的是红绳,是天命,可我不愿如此。”
  “我非你良缘。”
  长愿斟酌字句说完了这段话,静静看着云西,等着因为她的话而失魂落魄的人回答。
  云西有些哽咽,看着长愿说:“师尊,你总是这般。”
  她觉得师尊是一个极其矛盾的人,从来都把话与她说得很明白,就连像这样拒绝她的话,也说得像往日教她术法那般,没有起伏波澜。
  可偏偏,长愿很多时候又是温柔的,虽然不爱笑,却总是对她很好,好到让她生了妄念。
  而她,也果真如长愿所说的一般,天生不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不过是太上忘情而已,那是她从小就选好的路。
  如果太上忘情当真能忘了情就好了,这般,她便不会一直念着这人,也不会控制不住心底的欢喜,给师尊带来困扰,更不会像今日这般,步步逼近,变得不像自己。
  “师尊,你说得对,我的确不该如此。”
  第49章 拜师
  夜色渐深, 城中逐渐安静,人群散去。
  长愿和云西踩着夜色离开,她们没有回落云小院, 而是离开了这座城。
  两人心照不宣, 漫无目的顺着羊肠小路慢慢走。
  夏夜的风带着暖意, 吹在身上却冷到心底。
  云西在心里默默数着步子,不知道走了多久,长愿突然停下来,似乎想要开口打破两人此刻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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