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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七章力战万花剑

  却说铁氏夫人听他口出污言,心头更是悲愤交集,切齿道:“姓韩的恶贼,我爹待你不薄,你居然数典忘祖,认贼作父,出卖黑龙会,甘心去做满虏的走狗,残杀忠贞志士。二十年前我立誓要亲手挖出你的心来,莫祭我爹、我丈夫在天之灵,替当年死在你手里的许多壮烈成仁的义士湔雪血仇,你给我滚出来。”凌君毅道:“娘,你老人家且歇歇,父仇不共戴天,这姓韩的恶贼,由孩儿对付他。”铁氏夫人泪流满面道:“不,为娘离开黑龙会的那天,曾向你爹立下誓言,为娘非亲手取他性命不可。”太上冷冷地道:“找韩占魁报仇,是你们的事,我要走了。凌君毅,你潜来百花帮卧底之事,我也不与你计较了,把倚天剑还我。”她不知凌君毅身边还有一柄巨烟剑,在这紧要关头,索还斩金截铁的倚天剑,也就等于削弱了凌君毅对敌时的威力,用心恶毒已极。
  凌君毅道:“太上说的是,在下不是百花帮的人了,自当把此剑缴还。”说着果然解下倚天剑,双手递还。
  太上接过倚天剑“锵”的一声掣剑在手,黑纱之中透出一股杀气,冷峻地道:“我与你爹娘结仇二十年,这一剑就算一笔勾销了。”随着话声闪电一剑,朝凌君毅右肩所落。
  这一剑出手奇快,就是铁氏夫人站在她身过,也来不及出手封解,心头猛然一惊,急叫道:“妹子你”剑光一闪,但听“叮”的一声,太上所下的长剑,已经被一缕指风震荡开去。
  凌君毅在电光石火之间,屈指轻弹,以佛门“一指禅”神功,把她剑尖震开,含笑道:“如此多谢太上了。”太上气得蒙面黑纱拂拂自动,冷哼一声,双足一顿,正待纵身飞起。
  韩占魁忽然哈哈一笑道:“铁如玉,你也是朝廷缉拿的主犯之一,要走兄弟可作不了主,告诉你,百花帮来的人此刻已经全被兄弟手下引入绝地,我劝你还是弃剑受缚的好。”太上脚下一停,怒声道:“韩占魁,你以为黑龙会区区埋伏,困得住百花帮的人?”韩占魁大笑道:“不错,黑龙会是你生长之地,各处机括,你都清楚,因此你也一定有很详细的地图,交给你的手下。但焉知这二十年来,许多地方早经改建,你手下如果持有你亲手给制的地图,那就是自陷绝境,目下剩下的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凌君毅听的暗“哦”一声,忖道:“原来其他两拨人,都持有太上亲手给制的地图,只有自己率领的一批,没有地图,她果然是早有存心。要把自己置之死地的。”太上听得勃然大怒,厉声道:“本来我不愿插手管如玉的事,即然如此,我就先杀了你。”韩占魁大笑道:“铁如花,你还不是兄弟的对手。”一面回头朝右首青袍人道:“汤总护法,你去把她拿下了。”青袍人躬身道:“属下遵命。”“锵”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缓步走出,说道:“老朽久闻百花帮太上之名,今天正好领教高招。”太上微晒道:“韩占魁,你可是不敢和我动手,却教别人前来送死。”青袍人脸色微沉,不悦道:“太上那是没把老朽放在眼里了?老朽是否送死,也要动手之后方能知晓。”太上冷冷道:“好吧,韩占魁,这是你们惹上我的。”说到这里,剑尖一指,冷喝道:“阁下小心了。”挥手一剑朝青袍人劈去。
  她这第一剑上。就剑风轻啸,—道亮银匹练,应手而起,剑势之强果然是剑中高手,不同凡响!青袍人目睹百花帮太上剑势极强,自然不敢轻敌,口中大喝一声:“好。”身如青烟,飘闪开去,手中长剑一指之势,同时飞起几朵碗口大的剑花,朝太上身前投去。
  太上冷嘿—声道:“想不到号称北五省剑中之王的万花剑客,也俯首贴耳作了清廷的鹰犬。”青袍人老脸微微一红,怒嘿道:“老朽身在公门,捉拿叛逆,有什么不对?”两人口中说着,两柄剑却丝毫不慢,各自展开精奥剑法,互相抢攻,但见双方在这两句话的工夫,一剑紧似一剑,两个人影已在剑光缭绕之中,难分敌我了。
  铁氏夫人心切夫仇,面对黑龙会主韩占魁,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时眼看妹子如花已和青袍人动上了手,哪还耐得住?手中长剑一指,切齿道:“姓韩的恶贼,今天有我无你,还不亮剑?”韩占魁站立不动,徐徐说道:“铁如玉,你真要和我动手?”铁氏夫人道:“不把你碎屍万段,难消我购头之恨,自然要和你放手一搏了。”韩占魁道:“铁如玉,我们总算自小一起长大,不论你对我如何怀恨,我不想亲手搏你”倏地回头过去,说道:“荣总管,还是你去把她拿下了。”荣敬宗缓缓掣剑在手离众走出,但他走到一丈左右,忽然转过身来,剑指韩占魁,一身青袍波动,双目厉芒凝注,大声喝道:“韩占魁,你这欺师灭祖,卖会求荣的无耻恶贼,老夫忍辱含垢,隐忍了二十年,今日本该当众搏杀了你,替黑龙会殉难的同仁报仇。但凌夫人、凌公子都已赶来,尤其凌夫人在二十年前,离开本会之时,并立下誓言,要手刃你姓韩的叛徒,者夫就只好让凌夫人动手了。”说到这里,振臂喝道:“黑龙会被清廷鹰犬控制了二十年,凡是有血性的忠义之士,大家一致起来搏杀鹰犬,还我黑龙会的清白。”他大声高呼,说得激昂慷慨,但却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响应他的,连他黑龙潭八名黑衣剑手,也都捧剑肃立,漠然不动。
  韩占魁望着他冷冷一笑道:“荣敬宗,你这是私通叛逆想造反了,但你瞧,连你八个手下都没人听你的。你此时替我把铁如玉母子拿下,还可将功赎罪,否则你就是凌迟死罪,那时悔之晚矣。”荣敬宗面如喋血,目中寒芒四射,大喝道:“姓韩的,今日是你授首之期,自有凌夫人处置,黑龙潭八名剑手,你们听从老夫?还是甘心附贼,去作清廷鹰犬的爪牙?”八名黑衣剑士望望荣敬宗,仍然不言不动。
  韩占魁大笑道:“荣敬宗,你现在应该觉悟了吧,造反是要杀头的,天底下不会有人愿意陪你去杀头的。”突然一挥手道:“四大护法,速把私通叛逆的荣敬宗给我拿下,若敢反抗,当场格杀匆论。”站在他右首的四个蓝色劲装汉子,迅快各自撤出兵器,朝荣敬宗缓步逼来。
  荣敬宗仰天朗笑一声道:“你们四人一起上也好,免得老夫多费手脚。”就在这四人走出之际,铁氏夫人也突然回头,低喝一声:“毅儿,替为娘掠阵。”不待凌君毅回答,身形一晃,直向韩占魁身前逼去,口中喝道:“恶贼纳命。”相距五尺,一振右腕,手中长剑忽然幻起一片寒光,飞洒而出。
  韩占魁自幼即由老会主铁中峰收养,年龄比铁氏夫人大上五岁,一身所学可说尽出老会主传授,剑术武功,原在铁如玉妹妹之上。哪知这二十年,铁氏夫人立誓要手刃仇人,矢志苦练,剑上造诣大非昔比。韩占魁看她起手一剑,就凌厉绝伦,心头不由暗暗惊凛,生出了警惕之心,口中怪笑一声,一面闪身退避,反手一撩,抽出一柄狭长乌黑长剑,喝道:“铁如玉,本座原本不想和你亲自动手,但若不接你几剑,谅你也死难瞑目,本座那就成全你吧。”话声中,长剑轻轻一拨“当”的一声,压住了铁氏夫人刺来的宝剑。
  铁氏夫人恨得牙关乱挫,一言不发,手腕突然一翻,剑芒闪动,反削过去。要知两人剑法。同出老会主黑海龙王铁中峰所传,这二十年,双方虽然各有心得,但万变不离其宗,仍有门户可循。两人这一动上手,立即奇招迭出,变化玄奇,刹那间,风起八步,剑光缭绕,扩展到一丈方圆。凌君毅早已从身边取出巨朗剑,凝神观战?心头止不住暗暗惊异!自己从小时候起,只知母亲不会武功,甚至连教自己家传的“飞龙三剑”也只是在纸上画着剑势图形,慢慢的从旁解释,要自己依图练习,更从未拿过剑。直到今天,才看到娘掷剑横渡黑龙潭,轻功、剑术,居然并不在太上之下!再看韩占魁的剑法,和娘属于同一路数,剑势玄奇,层出不穷,而且每一剑都带起凌厉剑风,足见他剑上造诣极为精湛。如论功力,娘似乎还逊他一筹,但铁氏夫人二十年积压在心头的血海深仇,此刻仇人当面,化悲愤为力量,使她每一剑都发挥了最大威力,一柄剑着着进功,使得辛辣无匹。
  双方打得虽然激烈,但剑路相同,纵然在变化上稍有出入,两位都是使剑名手,自然一眼即知,在对方剑招才露,这一方就抢先变招,予以化解,因此双方虽然打的剑光飞舞,精芒乱闪,十分凶险,但却听不到丝毫剑剑交击的声音,纯以精妙招术交锋,这等打法,看情形没有三五百招,决难分出胜负来。
  和太上动手的青袍入万花剑汤子琛,身为黑龙会总护法,在北五省被誉为剑中之王,一手剑法同样非同小可,但见他每一剑出手,几乎都有大小不等的剑花,从他剑尖上涌出,大如碗口,小的就像朵朵寒梅。这些剑花,就因为大小不等,夹杂着飞洒,有时大的渐渐收小,有时小的又忽然放大,变化多端,使人看得眼花缭乱!尤其这些剑花候生倏没,每一朵都含蕴着劲急剑风,数尺以外的人,都可感觉到寒砭肌肤,锋镐如箭。太上手中是一柄倚天剑,剑长四尺,每一剑出手剑光如练,足有五六尺宽,剑气汹涌,随剑进发,同样的凌厉绝伦。
  万花剑汤子琛从剑上涌出来的朵朵剑花,一遇上太上匹练般的剑光,就立时幻没,那是因为万花剑手上,也是一柄名剑,他看出太上使的倚天剑光芒有异,不肯和她硬打硬砸。尽管太上剑光如练,扫过之处剑花倏然而没,但等你剑光才过,大大小小的银花,随着又涌起,此没彼生、随没随生,生生不息,有如火树银花,变幻莫测,果然不愧万花剑之名。这两人同样剑不交刃,但锋镐所指,无一不是杀机隐伏,只要谁的剑势封解稍缓,顿时便是杀身之厄。
  最使凌君毅关心的还是荣敬宗,他以一柄长剑力敌黑龙会四大护法。这四大护法使的都是外门兵器,一个使一对乌金环,一个使青铜锤,一个使蛇头钩,一个使流星锤。他们能当上会主身边四大护法,身手功力自然极高,此时各占一方,把荣敬宗围在中间联手合击,四件外门兵器,此起彼荡,全力抢攻。
  但他们哪里知道荣敬宗二十年来,一直招光养晦,深藏不露,此刻被四人围在中间合力抢攻。不由的发出龙吟般长笑,陡施反击,长剑挥动,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但听场中接连响起“当”“当”金铁狂鸣之声,把四人的攻势,悉数封出。刹那间,剑如灵蛇,身似游龙,划起一道道万丈精练,回环横扫,只不过三五十招,就把四人一齐圈入在盘空匝地的剑影之中。直到此时,才显露出他的一身武学,竟是武林中久已不闻有传人的崑仑派“天罗剑法”
  凌君毅是被他们一阵震慑心神的金铁狂鸣,引起了注意,但看到此时,不觉发出会心的微笑,这位荣老伯,功力之高,大出自己意料之外,自己当真是白替他担心了。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战场上,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原来太上本是自视极高之人,如今和万花剑打了百招,依然不分胜负,心头大感不耐,口中一声叱喝,人随声起,飞纵起三丈来高,长剑左右挥动,幻起一片青芒,像山峡间直泻而下的瀑布—般,连人带剑,化作—道刺目的剑光,盘空一匝,突然朗万花剑汤子琛当头罩落。万花剑不识这是“飞龙三剑”中“怒龙盘空”口中低喝一声:“驭剑术。”但他练剑数十年,号称北五省剑中之王,久经大敌“驭剑术”虽是武林罕见的绝学,但他依然毫不慌乱,仰天大喝一声,长剑护身往上迎击过去。他这一招,以地对空,平地涌起无数朵银花,全身上下,花团锦簇,有如一座银色花朵堆成的小山。当然,他这一招并非完全守势,朵朵银花随时可以予敌反击。
  晨光之下,这两人一个剑光强烈,如匹练倒挂,一个全身缭绕,幻出数以百计的银花,当真光芒万丈,奇亮耀目,使人睁不开眼睛!双方势道,快同掣电,但听一阵连珠股的金铁交鸣,有如擂鼓,数以百计的银花,在每一声交击中,倏然消灭!这一阵急骤如雨的剑剑交击声中,一幢小山似的银蓝,全数尽没,这和方才搏斗完全不同。方才是太上剑光过处,银花虽然消失不见但剑光一过,银光又现,生生不息。
  这回真的消失了,银花没尽之后,不再此生彼灭。原来万花剑汤子琛手中一柄百炼精钢长剑,在这一招交击之中,已被倚天剑削得寸寸断折,此时手上只剩了一个剑柄。万花剑眼看自己纵横江湖,用了几十年的宝剑被对方寸寸截断,心头又惊又怒。但他究是久经大敌之人,心知自己纵未落败,败在对方手中是一柄利器,此时若不速退,赤手空拳,更难是对方之敌。心急闪电一动,哪还犹豫,急忙双足一点,纵身往后疾退出去。太上出手之际,早已动了杀机,此时一招交击,削断了对方手中长剑,哪肯轻易放过?右腕一挥之间,身形继续平飞而起,化作一道青光,朝万花剑汤于琛衔尾疾追过去。
  万花剑退得虽快,但太上这一招身剑合一,凌空追击,乃是她三十年朝夕勤练,已臻登峰造极之境的“飞龙三剑”之一“神龙出云”剑光之速,何殊云卷电掣?万花剑汤子琛纵身后跃,已经退出一丈之外,双足尚未着地,但觉一道青朦朦的剑光,同时贯胸飞来,心头不由猛然一惊,但他究竟是剑中高手,临危不乱,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右手迅疾无伦的从身上撕下一条衣襟,随手扬起,迎着剑光挥去。
  要知他一生练剑,功力何等精湛,这一条衣襟,从他手上使出、原已不啻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这舍命一击,同样的力贯布条,布满了剑气。怎奈太上手中却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倚天剑,别说只是—条布满真气的衣襟,就是百练精钢的真刽,也无法抵挡。这一点,万花剑当然也清楚,但此时情势危急,只有挡一挡再说。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那站着观战的红衣番憎,眼看万花剑急急往后跃退之际,太上挥剑追击,口中不觉沉哼一声,扬手一掌,凌空朝太上拍去。三方动作,全都快速逾电,太上杀机已动,驭剑追击,自然不防有人暗算。剑光一落,血光进射,万花剑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断。他还算见机得快,挥出衣襟之际,自知无法抵挡得作,因此在太上剑光一落,他立即忍痛断去一臂,身形一偏,就地滚了出去。
  太上驭剑飞击之际,突觉肩背上被人轻轻拍了一掌,这是种无形的掌力,来得悄无声息,但此时身子凌空,有如离弦之矢,无法收势,自然也无暇运气检查。直待剑光劈落,双脚落地,才发觉自己中了贼人暗算,方才这一记击中自己肩背的掌力,虽然轻得毫无所觉,但自己却已伤得不轻。这明明是瑜珈门的“大手印”一类功夫,此时如果换了旁人,发现自己伤势不轻,及时运功,阻遏伤势,以她的修为,还可无碍。但她是个极端好胜的人,一向自视极高,中人暗算,岂肯甘休?双脚落地,剑光敛处,人已候地转过身来,从她蒙面黑纱之中射出两道慑人冷芒,直注红衣番僧,冷冷喝道:“是你暗算老身?”红衣番僧原以为自己这一记“大手印”神功,明明击中对方,她纵不当场重伤而死,至少也会内腑被震,已无再战之能,闻言不觉呵呵大笑道:“没错,那一掌正是佛爷所发。”太上沉喝一声道:“很好。”“好”字出口,身子突然离地平飞而起,直欺过去。手中长剑,在她飞起之时,接连向空劈出,她这一下去势如电,人到红衣番僧身前,劈出的长剑,剑影缤纷,正好洒开一片青光,宛如漫天花雨,飘洒而来。
  红衣番僧看她中掌之后,还能中飞发剑,直欺过来,心头也大感惊凛,右腕急扬,猛力拍出一掌劈击过去,他练的“瑜珈术”内功深厚,这一掌出手,和先前偷袭的一掌迥然不同,但听风声飒然,一团罡力,发如雷奔,朝剑光撞击过去,他哪知太上起了杀心,这一招使的是“龙战于野”“飞龙三剑”中威力最强的一招。一片剑影之外,布满了森寒的剑气,红衣番憎劈出的一团掌力,和剑光乍接之下,只能把来势挡得一挡,就被剑气剖开,分从左右两边滑卸出去。
  红衣番僧这一惊,非同小可,口中吐气开声,双手接连拍出两掌,逼住剑势,身子往后疾退出去。这两掌虽把太上剑影阻挡得一下,但也不过是电光石火稍微一停的事,而太上这招“龙战于野”的威力,是到了红衣番僧面前,才爆发开来。一时但见漫天剑影,点点寒芒,突然四散流动,足足扩及一丈方圆。
  红衣番僧劈出两掌之后,早已抽身疾退,但侍立他身后的两个弟子,却迟了一步,剑光洒落,响起两声惨嗥,血雨四溅,两个人被剑光绞得粉碎。太上长剑一收,发现红衣番僧已退出去一丈开外,冷喝道:“老身看你还往哪里逃?”双足一点,剑先人后,追纵扑击过去。
  红衣番僧没料到百花帮的太上,果然有这般厉害,眼看两个徒弟死于非命,心头更是急怒交加,狂吼一声:“佛爷饶你不得。”喝声出口,双手连环劈出三掌。这三掌他含怒出手,掌风如涛,威势奇强,掌力汹涌,像潮水般撞来。
  太上飞身扑击,身子离地,遇上这等强劲的掌力,不得不身子略停,挥剑迎击。她劈出的剑势,同样挟着强劲的剑气,掌力和剑气交接,很快的互相抵消。太上再次扑起,红衣番僧的第二掌又已劈到,只得再行停下,挥剑击出,消解对方掌力。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实则一起一停,挥手发剑,真是眨个眼睛的工夫。太上三起三落,也不过是半晌时光了,当她第三次纵起之时,和红衣番僧不过数尺距离,身形骤起,笔直拨起三丈来高,飞快地在空中盘旋一匝,突然一声清叱,头下脚上,急扑而下。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手中倚天剑已经划出一圈银光,当头罩落。红衣番憎又惊又怒,接连后退三步,双掌凌空直劈。他虽然空着双手,但两只手掌,有如两柄开山巨斧,一记又一记,劈得呼呼作响。在他身前,好像布成了一道无形气墙,太上凌空下击的一圈剑光,居然被他掌风挡住。一个全力发掌,劲气如潮,一个盘空发剑,霞光流转,两人相持不下,足足耗了一盏热茶工夫。
  红衣番僧满头绽出黄豆大的汗珠,像雨水般直淌,太上凌空发剑,自然更是吃力,劈出的剑光也没有先前那么凌厉。红衣番僧眼看机不可失,口中大喝一声,奋起全力,双掌一合,朝上推出。他这一合一推,一切凌厉强猛的潜力,立即应掌而出,罡风激荡,带起了呼啸之声,像风起云涌,排空直上,威势惊人至极!太上也在此时,突然一声清叱,一团剑光,候地暴长,化作一道青虹,有如飞瀑流泉,垂直劈落。两人同时发难,全都使出了十成力道,剑气掌风陡然—接,登时响起一阵“嗤”、“嗤”异声,剑光掌风,同时消失。
  红衣番憎已在这全力一击之后,疾快的后退出去六七尺远,一身大红袈裟,也被剑光刺破了几处,形状极为狼狈。太上也落到地上,鬓发披散,蒙面黑纱早已不见,一脸铁青,杀气直盈砰然,但两人有一相同之处,就是脸有困倦之容,而且都在胸口起伏,喘息不止。太上目注红衣番僧,冷厉喝道:“番狗,你还能接我几剑?”手腕一振,青芒暴涨,连人带剑,离地平飞过去。
  她对“飞龙三剑”可说已练到出神入化之境,因此每一出手,都是身剑同时飞射而起,剑势矫若神龙,红衣番僧在两次硬拚之中,看出太上功力,并不强过自己,若非手中有一柄锋利长剑,自己还可能稳占上风。经过这两番拚斗,真力耗损极大,他自觉巴无再站之能,是以也想到对方决不可能再行抢攻。哪知太上居然又身剑合一,激射飞刺过来。这真使他大感意外之事,口中怒喝一声:“佛爷和你拼了。”左手扬处,呼呼劈出两掌,身形突然向左闪出。
  太上这一招“神龙出云”几乎已使出了毕生修为之功,立意要把红衣番僧活劈剑下,剑势之强,岂是这区区两记掌风所能阻遏得住?等她剑光射到,红衣番僧已经横肉而出,右手早捏了一个印诀,反手朝飞扑而来的太上横击过去,口中狞笑道:“贼婆娘看掌。”他自以为横闪出七八尺远,已可避开太上剑势,但他哪知太上这—招“神龙出云”本来的剑式原是腾身飞起,在空中发剑,但太上已能融会变化,随式施为,把本来腾身跃起,改为离地平飞。因此她平飞而来,只是“神龙出云”的前半式,还有后半式,就是在空中发剑。
  太上飞射而来,一见红衣番僧从横里闪出,不觉冷笑一声,身形候地一个急旋,挥手发剑,这是后半招,等于在空中发剑。这真是电光石火,快到无与伦比,但见青芒暴涨,像匹练般横扫过去,剑光飞卷,足有数丈来宽。红衣番僧哪还来得及闪避,但听一声凄厉惨嗥,剑光敛处,一个高大身躯,已倒卧在血泊之中。
  太上就站在红衣番僧的屍体边上,脸上杀气已泯,代之而起的是一脸苍白。以剑支地,胸口起伏,不住的喘息,喃喃说道:“番狗,你终于死在老身剑下”话声渐渐低哑,上身摇了两摇,终于也摔倒在地上。
  这时,荣敬宗也以一柄长剑,神威奋发,连展绝迹江湖己久的崑仑“天罗剑法”诛杀了黑龙会四大护法,只见他一身青袍和拂胸苍须之上,尽是斑斑血迹。八名黑龙潭的剑手,已被他们总管神威震聂住了,没有一个人敢动。
  黑龙潭畔,三处凶险绝伦的恶战,至此已有两处停止下来,只有铁氏夫人和黑龙会主韩占魁仍在激战之中,而且战况愈演愈烈。因为两人都是艺出老会主黑海龙王传授,你会的,我也会,而且经过这二十年时光,双方剑上造诣,都已到达炉火纯青之境。两人一直打到百招之后,依然难分轩轻。铁氏夫人报仇心切,眼看久战不下,心头焦急,首先发难,口中清叱一声,身化—道耀目精虹,刺空直上。
  她使的自然是“飞龙三式”中“神龙出云”!韩占魁一见她施展“飞龙三剑”哪还怠慢,口中长啸一声,同样的身化长虹,凌空直上,他使的也是一招“神龙出云”!两道剑光,直冲而上,当真像白虹贯日,到了三丈高处,突然响起一阵密如连珠,震撼心弦的“锵”“锵”剑鸣,半空中爆出了一片火树银花,银芒流转,四下飞散,一瞬而没!两条人影,宛如流星般飞泻而下,地面上又登时漾起两道矫若游龙的匹练,匝地盘空,缠斗在一起!一阵又一阵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突然间,又有一道耀目长虹,冲霄而起,紧接着第二道长虹,跟纵飞起,半空中又是一阵双剑交击,所发出的金铁狂鸣。两人为了抢制先机,往往都想先发制人。“飞龙三剑”全是腾空发剑的招式,但两入所学,同出一门,因此你纵身跃起,我就跟踪而上,谁也不肯让谁占先。两人从地面订到半空,再从半空打到地面,打来打去,依然是半斤八两,不分胜负。这在两人来说,剑招既不出奇,打到上天落地,犹如喂招一般,毫无半点惊险可言!他们这场合生忘死的缠斗,也根本没有谁可以出奇制胜。
  如今己成了消耗战,谁的功力较逊,打到最后,谁先支持不住,先倒下去,谁就输掉性命。但在旁人看来,这样上天入地的恶斗,实在惊心动魄,尤其是这一阵紧似一阵的金铁交鸣,震耳惊心,每一剑使人提心吊胆,一颗心跟着狂跳。
  凌君毅两只眼睛始终注视着母亲和韩占魁两人,他心切父仇,更关切母亲的安危,两人打到急处,他一颗心就好像塞在喉咙口,连大气都透不出来,同时,他也在琢磨,娘这招“怒龙盘空”如果改为重阳真人留在壁上的第七式,在凌空发剑之时,身向左旋,剑势下沉,就可刺中韩占魁的右腰“笑腰穴”但是如果改用第九招,剑尖再上挑半寸,同样可以刺空韩占魁的咽喉。他默默地看着,也默默地想着。重阳真人九式飞跃刺击的壁画,一幅接一幅地从他心头流过,觉得如果自己出手,大概只要五招,就可置韩占魁于死地。但母亲偏偏不许自己出手,这是她老人家二十年前立下的重誓,要手刃姓韩的老贼,替爹报仇就在他瞪着双目,陷入沉思之际,蓦地一声凄厉惨嗥,传入耳际。凌君毅蓦地一惊,急急回头看去,只见太上一剑劈死红衣番僧,以剑支地,一张脸惨白得怕人。不,太上身子摇晃,一下就摔倒地上。凌君毅急忙一跃而起,朝太上身边掠去。荣敬宗也跟着掠了过来,目光一注,皱皱眉,低声道:“二姑娘好像伤得不轻。”凌君毅道:“老伯可曾看出太上伤在何处?”荣敬宗道:“巴图这番狗,学的是瑜珈门武功,二姑娘极可能中了他“大手印””凌君毅急忙扶起太上,左手按在背后“灵台穴”上,缓缓把真气度去。太上一身修为,何等深厚,只要有外来的真气,催动了她本身气机。昏迷过去的人,立时清醒过来,渐渐睁开双目,看到替自己度入真气的是凌君毅,似是极为感动,点点头有气无力的道:“孩子,是你。”凌君毅道:“太上不可说话”太上道:“孩子,不用输气了,快放开手,我还支持得住。”凌君毅道:“太上伤势虽然不轻,但以你老人家的修为,只要引气归窍,引血归宫,经过一段时间的运功调息,即可很快复原。”太上道:“你说的,老身自然知道,但老身被贼秃两记“大手印”都击中要害,已经不中用了,你不用再替老身多耗气力,快快住手,趁老身伤势还未完全恶化之前,我有话和你说。”凌君毅并未立即放手,说道:“太上难道不想治疗了么?”太上惨然笑道:“孩子,不用说了,我两处内脏已被震碎,纵有仙丹,也医治不好了。目前只是仗着我多年修练,元气未尽,还能苟延些时,你纵然度入真气,也无济于事。老身在未死之前,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为时无多,你快坐下来。”荣敬宗看出太上脸色不对,忙道:“凌公子,二姑娘既然这么说了,你就不用再输气了。”凌君毅道:“太上”左掌缓缓收回。
  太上功力深厚,凌君毅虽然收回手去,但对她似无多大影响,面容凄然,截着凌君毅的话头,道:“孩子,不要再叫我太上了,我是你姨妈,你就叫我一声姨妈吧。”凌君毅只觉这位逞强了一世的女人,此时竟变得十分脆弱,她虽然心狠手辣,为了除去自己一人,不惜牺牲许多人来陪葬,但她总究是自己的长辈,何况此刻已经到了灯尽油干之时。他缓缓跪下下去,口中叫道:“姨妈。”太上凄然一笑道:“好孩子,姨妈对不起你外公,也对不起你爹,你娘,更对不起你”凌君毅道:“姨妈,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老人家不用再提了。”太上长叹一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前做的事,只要不安于心的,都会一一想起来”她自从凌君毅放开左手,停住输入真气之后,起初仗着多年苦练,倒也并不觉得如何,但说过几句话之后,渐渐就感到不对了,真气逐渐的虚弱下去,话声也显得低弱了许多,但她还是接着说道:“孩子,你进入黑龙潭也许已经学会了重阳真人留壁的九招剑法,这柄倚天剑就是你外公洞府中所得到的,只有它才能发挥这九招剑术的威力,你快收起来”说到这里,突然一阵气喘,话声断了下来。
  这时,但听一阵震慑心神的金铁狂鸣,传了过来。凌君毅忍不住回头看去,这一阵工夫,母亲似乎已经被逼落了下风!韩占魁一柄长剑,使得天矫经天,剑光大盛,母亲虽在全力拚搏,但剑势显然没有方才那么凌厉,一时心头不禁大急。太上睁着一双毫无神采的目光,低弱的道:“孩子,不用管我,快去吧,大姐不是韩占魁的对手,只有倚天剑才能克制他”凌君毅望望太上,道:“但姨妈”太上喘息着道:“不用管我,我已是快要去的人了哦,孩子,还有一件事,我原想把牡丹许配给你,牡丹是个好孩子,但你如喜欢芍药、玉兰她们,我也不反对。你自己决定,随你娶多少个,将来有了孩子,也好替我铁家传宗接代”又是一阵震慑心神的金钦狂鸣,传了过来,只听韩占魁的声音,狂笑道:“铁如玉,你还能接我几剑?”凌君毅听的心神大震,太上颤巍巍的伸手挥了挥道:“孩子快去”凌君毅轻轻放下太上,说道:“姨妈,你歇一歇,外甥”太上躺到地上,低弱的道:“记着我的话你们有了孩子我要一个”凌君毅含泪点点头,他顾不得多说,顺手抄起倚天剑,长身一掠而起,使展“天龙御风”身法,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光,直向韩占魁划空射去,大声叫道:“娘,这恶贼让孩儿来收拾他吧。”韩占魁剑光飞洒,已把铁夫人逼落下风,口中大笑道:“很好,你们母子一起上,也省得本座再费一番手脚了。”他原是久经大敌之人,话声出口,就已发觉凌君毅凌空射来的剑光有异,剑势未到,一股森寒剑气已经逼人而来,他自然认得凌君毅手上长剑,正是那柄削铁如泥的倚天剑,心头不禁暗暗一凛,忖道:“这小子一身武功,居然不在乃母之下。”心念转动,人已很快地身形一侧,斜闪出去,但在人末闪出之际,挥手一剑,横削而出。他剑上造诣极深,在时间上,自然拿捏得恰到好处,那就是他剑削到之时,也正是凌君毅落到地上之时。而他也在此时,已经避开凌君毅的剑锋,侧身闪了出去。他这一剑,虽然人已闪出,但剑气嘶然,一股凌厉森寒的剑气,依然十分强烈。凌君毅在飘落之时,身形已经横闪了一步,仍然感到强烈剑气,袭上身来,护身真气,受到剑气的冲激,衣衫下摆拂拂飘动,心头也不禁凛生戒心,忖道:“这恶贼果然厉害。”凌君毅落到地止,铁氏夫人急急问道:“孩子,妹子她怎么了?”凌君毅道:“娘快去看看,姨妈伤势极重,恐怕不行了。”铁氏夫人听得心头一震,啊道:“好,你小心应付,最好要擒活的,娘去看看。”说罢,急匆匆双脚一顿,纵身朝太上躺卧之处,飞扑过去。
  韩占魁厉笑一声,喝道:“小子,看剑。”人影一晃而至,一道剑光,直劈过来。
  凌君毅横剑推出,口中厉喝道:“姓韩的,我娘交代,要擒活的,否则我在几招之内,就可取尔狗命。”凌君毅大喝一声,剑交左手,挥剑抢攻过去。他这一剑交左手,登时施展“达摩”反手剑,剑光撒出一片冷芒,攻势绵密,着着进逼!少林“达摩剑法”本以绵密见长,经凌君毅反手使出,更是奇招突出,令人防不胜防。再加凌君毅因娘有最好把他生擒之言,右手配合剑势,施展十二“擒龙手”掌指勾屈,突穴斩脉,专门扣拿韩占魁的大穴关节,变化奇奥,极尽诡异。
  韩占魁也算得是剑术名家,但几曾见过左手使剑?使的又是和一般剑法路子完全相反的剑法?一时禁不住被逼得连连后退,心中暗道:“这小子使的,大概就是反手如来的剑招了,果然怪异得很。”心中想着,长剑环飞,从他身边划出一圈圈的剑光,守中有攻,和凌君毅交相搏击,打得十分激烈。双方激战了十几个回合,韩占魁已是不耐,口中怪笑一声,身子陡地离地飞起,手中长剑连连挥动,连入带剑,化作了一道乌光,刺空直上。凌君毅暗暗冷笑,却也毫不怠慢,长剑一划,跟纵飞起。
  韩占魁到了三丈高处,眼看凌君毅跟着上来,心头不禁暗喜。因为这一下他飞起的较快,凌君毅跟纵而来,比他迟上一步,此刻他已在三丈高处,凌君毅才纵起二丈来高,自然是他已经抢得了先机。就在此时,他突然掉头俯冲而下,乌黑的长剑盘空划了个圈,一片剑影,四散流动,朝凌君毅当头罩落!这下,直瞧得铁氏夫人胆颤心惊,急急叫道:“毅儿小心。”须知身在空中,比不得地上,还有躲闪的机会,一旦被人抢得了先机,就成挨打的局面。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凌君毅纵身跃起,到了二丈高处,本来凌空直上的人,忽然从斜刺里向上冲起。这一斜飞,就避开了韩占魁当头罩落的剑势!要知韩占魁到了三丈高处,就回头急扑而下,凌君毅这一从斜刺里飞起,不但避过对方剑势,而且超过了韩占魁之上。
  韩占魁掉头发剑,朝下扑落之际,瞥见凌君毅忽然从斜刺里飞出,身法怪异,矫若神龙,一下就超越自己之上,心头已感不妙!但他练剑数十年,对这“飞龙三剑”已臻化境,自然收发由心。这一发现凌君毅身法古怪,立时像彩风敛翼,漫天剑影,倏然尽敛,化作一条乌黑细练,快若流星,疾沉而下。他这是旧凌君毅在他上面发剑下击,无法应付,才加速下落。但凌君毅并未发剑,也跟着个垂直而下,这下又是韩占魁先落到地上。他心头暗暗冷笑:“好小子,你要是在空中发剑,老子就非落败不可。但你已经错过了机会,这回老子比你先落地上,又占了先机。”心念闪电一动,没待凌君毅落地,突然断喝一声,狭长长剑,撤出一片乌光,宛如惊震掣电般,朝凌君毅飞卷过去。
  凌君毅要落未落的人,忽然朗笑一声,如风吹柳絮,飘飞而起,倚天剑青芒暴长,剑影错落,挟着嘶嘶剑风,凌空反击而下。这一剑,光芒强烈,凌厉无匹,凌君毅随剑而发,紧附剑光之后,一个人几乎只剩下一条淡淡的影子!双方势道,何等神速,剑光乍接,登时响起一阵当当金铁交鸣!但见一道人影,一下从剑影中破围而出!那是韩占魁!此刻一身紫袍,已有几处被剑锋划碎,手中一柄三尺长剑,也被倚天剑削断,只剩了尺许长一截。他连退数步之后,突然怒哼一声,抖手把半截断剑,当作暗器朝凌君毅贯胸打来。断剑出手,身形一个急旋,双脚突然用力一顿,疾如鹰隼一般,凌空扑起,朝谷外飞掠而去。
  凌君毅这一招,使的正是重阳真人壁画上的第七招,一来还是第一次施展,剑法尚未纯熟,二来因母亲曾有要擒活的,才让他冲出剑影之外。此时眼看韩占魁把半截断剑当暗器打来,举剑一拨“当”的一声,击落断剑,口中大喝道:“你还往哪里走?”正待纵身追扑过去。
  只听一个威重的声音沉喝道:“他走不了。”一道人影,拦住了去路,劈面就是一掌,这人正是荣敬宗。
  韩占魁怒吼一声:“荣敬宗。你敢挡我去路。”右手一挥,横臂出掌,迎着击去,蓬然一声大震,双掌接实,各自被震得后退一步,韩占魁究是久战之身,这一掌硬接,胸头竟是起伏不停。
  荣敬宗瞪目叱道:“韩占魁,你已成强弩之末,还是束手就缚的好。”韩占魁眼看荣敬宗身后,一排站立着八个黑衣剑手,抱剑肃立,看情形这些人已被荣敬宗说服,此刻孤掌难鸣,形势对自己大大不利!他心念转动,口中大喝一声:“大胆叛逆,你们都想反了。”喝声未落,双掌一合,猛地随势而上,疾击过去,右脚跟着飞起,一记“怀心腿”踢向荣敬宗胸口。一进之间,三招同发,只是威猛绝伦。
  荣敬宗大笑一声,双掌平胸推出,向左右一分,使了一招“二龙分水”分格韩占魁击来双手,身形倏然腾跃而起,右脚同时蹬出,飞蹬韩占魁踢来右脚。这两招快逾掣电,但闻“砰”“砰”两声大震,先是四臂接实,后是两腿撞上。
  这一击,优劣立判!荣敬宗二十年来,一直深藏不露,功力精深,落到地上,只是后退一步。韩占魁却被震的心气翻腾,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三步,一时强压着伤势,正待转身,陡觉双肩一麻,左右两处肩窝,全己被人拿住,全身力道顿失,哪里还有反击之能?同时身后响起凌君毅的声音喝道:“韩占魁,你应该想得到,凌某早己在你的身后了。”只听铁氏夫人喝道:“毅儿,防他嚼舌自绝。”凌君毅回头道:“娘只管放心,孩儿不会让他自绝的。”左手已在韩占魁后颈“哑门穴”上轻轻击落。
  铁氏夫人走到他面前,一下从他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切齿道:“姓韩的恶贼,你在出卖黑龙会之日,没想到会有今天吧?”韩占魁皮肤白净,本来是瘦削脸,如今面颊丰腴,只是生成一个鹰钩鼻,一望而知是个心术不正的人。此时他身落人手,身上经脉被制,已无半点反抗之力,索性闭上眼睛,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铁氏夫人道:“毅儿,你押着他,咱们到你爹的坟上去,我要活生生剜出他的心来,祭奠你爹在天之灵”说到这里,不由的流下两行泪来。
  凌君毅问道:“爹的坟就在这里么?”铁氏夫人含泪道:“不错,就在东首一处山坳之间。”荣敬宗道:“公子请把韩占魁交给他们好了。”接着转身朝八个剑手挥挥手道:“你们押着他,到狮子口去。”八名黑衣剑手中,立即走上两人,押着韩占魁,走在前面。
  荣敬宗拱拱手道:“夫人,老朽先走一步。”说完,匆匆跟着八名剑手身后而去。
  凌君毅四目回顾,不见太上的人影,但黑龙潭畔,却多了一堆新土,忍不住问道:“娘,姨妈可是已经死了么?”铁氏夫人眼眶湿润,点点头道:“妹子已经死了,她和娘误会了二十年,直到临终才算尽释前嫌。她有一个心愿,要你继承铁家的香火,娘也答应了,其实这不能算是她的心愿,娘也是铁家的人,你外公的香火,自该由你来继承”目光一抬,说道:“我们快些走吧。”举步朝小径上走去。
  凌君毅紧随着母亲身后而行。这条小径,婉蜒曲折,盘行在石壁山岩之上,除了险峻,根本寸草不生。这样走了半里光景,转过山腰,果见山坳间有一座石茎。荣敬宗率领八名剑手,押着韩占魁,已在坟前站定,并要八人分散开来,担任警戒。凌君毅随着铁氏夫人身后,走近坟前,果见一方一人来高的墓碑上,刻着:故会主凌公长风之墓。
  荣敬宗朝铁氏夫人拱拱手道:“此处地势,处在三面包围之中,黑龙会贼人,如果闻风赶来,对咱们极为不利,夫人、公子在此祭奠,老朽去守住谷口,以防意外。”铁氏夫人顿首道:“荣总管说的极是,如此,就麻烦你了。”荣敬宗道:“夫人言重,这是老朽分内之事。”说着,留下两名剑手,扦着韩占魁,率了六名剑手匆匆朝岭上而去。
  铁氏夫人道:“毅儿。你去废了姓韩的武功。再解开他穴道。”凌君毅道:“孩儿遵命。”说着,走到韩占魁身前,右手一掌推开他受制的穴道。左手骄指如朝,闪电般朝他“气海”穴戳下。韩占魁全身机伶一颤,口中大叫一声,朝前扑倒。凌君毅更不怠慢,落指如风,迅快在他“背梁”、“尾龙”两穴连点了两点,然后朝他“百会穴”上轻轻击了一掌。
  韩占魁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痪在地,缓缓抬起头来,双目满布红丝,望着铁氏夫人,嘶声道:“铁如玉,你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铁氏夫人脸色铁青,怒哼道:“给你一个痛快?你这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丧心病狂的败类,你害死我丈夫,害死了多少忠贞节义之士,我恨不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今天终于落到我手里,我要活生生剜出你的心来”说到气怒之处,不由的走上前去,狠狠的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喝道:“你给我跪下,把当年出卖黑龙会的同党,一一招来。”韩占魁一身武功已废,这一脚踢得他痛彻心肺,口中闷哼一声,额上汗水像黄豆般绽了出来,扑倒在石茎上,忽然仰首发出凄厉的大笑,说道:“铁如玉,这可不能怪我,是阴世判官钱君仁,和戚承昌两人出的主意”铁氏夫人道:“阴世判官钱君仁是谁?”韩占魁道:“他就是二十年前山东总督国泰的师爷,当年策划进剿黑龙会,就是他出的主意。”铁氏夫人间道:“他人呢?”韩占魁道:“自从国泰伏法之后,他就没在官场里混,据说住在热河。”凌君毅问道:“你说的威承昌,就是绝尘山庄庄主?”韩占魁道:“他原是黄山石圃老人的义子,一身武功极高,早就投效清廷,那时他已是大内神和营的三等侍卫”铁氏夫人不耐的道:“现在呢?”韩占魁道:“现在是避暑山庄的统带。”铁氏夫人道:“避暑山庄?”韩占魁道:“避暑山庄就是热河行宫。”铁氏夫人哼道:“就是大内,我也要取他狗命。”说到这里,突然目注韩占魁,厉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韩占魁望着铁氏夫人,忽然凄然的道:“没有了,我欠你的,我应该还你,死在你手里,我毫无怨言。”铁氏夫人咬着牙道:“好。”举手一剑,朝他心窝刺去。韩占魁跪在地上,早已闭上眼睛,咬牙忍受,剑光“噗”的一声,刺进心窝,人就跟着往后便倒,鲜血像箭一般标了出来。铁氏夫人抽出长剑,一缕鲜血,顺着剑尖,往下滴落,她以剑支地,含着满眶泪水,仰首向天,喃喃说道:“长风,我总算替你报了血仇,手刃出卖黑龙会的奸贼。但报了仇,你又在哪里呢?我依然找不回你,永远找不回你了”说到这里,不禁痛哭失声。
  凌君毅跪倒地上,含泪道:“娘,你替爹报了仇,爹在天之灵会知道的,你应该安慰,你替爹手刃了仇人。”铁氏夫人拭着泪道:“孩子,这是你安慰我的话,其实人死了,哪里还会知道?报仇,只是活着的人尽一份心而已,杀了韩占魁,他能还我丈夫?还你爹么?”突然目注远处,流露出一抹杀机,坚决的说道:“但我还要去杀钱君仁、戚承昌这两个恶贼,为我黑龙会壮烈成仁的志士复仇,要天下人知道汉奸走狗,决不会有好下场的。”说之间,突听一阵兵刃交接之声,传了过来。
  铁氏夫人神色一震,急道:“好像是谷口有人动上了手,咱们决走吧。”“狮子口”是三面受敌,只有一条出路的绝谷,那一定是贼党闻讯赶来,和守在谷口的荣敬宗动上了手。铁氏夫人母子两人和两名黑衣剑手,匆匆朝谷口奔去。
  这一瞬的工夫,冈上已经血染黄土,荣敬宗手下四名黑衣剑手,俱是剑穿咽喉,死状如一,对方领头的是一个姿色娇美的白衣女郎!只见她眉眼盈盈脸若桃花,十分妖娇动人。只是这白衣女郎在神情之间,似是有一种异于常人的冰冷之气,掩盖过她的娇美风韵,使人一眼就有冷若冰霜之感!在这白衣女郎两边是四个青衣少女,手握短剑,血迹殷然,身后一排八个身穿青绸劲装的汉子,看就知是青龙堂的人。凌君毅看得心头暗暗惊凛,荣敬宗手下的黑衣剑手,曾和自己动过手,剑上造诣,大非庸手,从听到刀刃交接,前后不到一盏热茶得工夫,怎会就有四个人死在对方青衣少女剑下?心念转动之间,四人已经相继掠上山冈。
  只听荣敬宗拱声道:“水总监纵然杀了老朽手下四名剑手,但有老朽在此,水总监也休想过去。”原来那白衣女郎就是黑龙会总监兼青龙堂堂主。
  只见水总监一双冷峻目光,瞥了铁氏夫人和凌君毅一眼,冷然道:“荣敬宗,你成功了,人家已经从狮子口出来了。”荣敬宗似是心头极怒,冷喝道:“不论你是京城派来的什么人,老夫也得和你较量较量再说。”喝声出口,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水总监微晒道:“你想和我动手么?”双肩轻摇,脚不移步,上身一侧之际,就避开了荣敬宗一记掌势,一股凌厉掌风,从她右肩擦身而过。
  水总监避开掌风,冷冷说道:“正主来了,我懒得和你动手。”荣敬宗二十年来一直韬光养晦,深藏不露,但此刻身份既已暴露,哪还有什么顾忌?眼看自己劈出的掌力,一下就被对方闪避开去,心头不禁大怒,怒哼一声,右掌一收之后,紧接着劈击出去。这一收再击,力道自然比第一掌加强了许多,一团掌风,罡力进发,势道极为凌厉!水总监冷冷一笑道:“你当我不敢接你的么?”这次她果然不再避让,皓腕一扬,纤纤素手,疾翻而起,迎着荣敬宗掌力,硬接一招,两股掌力悬空—接,发出莲然—声轻震,居然半斤八两,互不相让。这下,自然大出荣敬宗意料之外。他只知这位水总监武功高强,却没想到她内力竟然也有这等深厚。铁氏夫人更是暗暗惊异,不觉多看了一她眼,问道:“荣总管,这位姑娘是谁?”荣敬宗道:“这位么?她是京里派来驻本会的总监,兼领青龙堂堂主水轻盈。说得清楚一点,韩占魁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而已,黑龙会大权,都操在此女手中。”水轻盈忽然粲然一笑,道:“你介绍得很详尽。”她话是对荣敬宗说的,但笑却朝着凌君毅笑。本来,她好像是生成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但这一笑,却是风情万千,娇艳如春花盛放。
  铁氏夫人面寒如霜,冷声道:“你是旗人?”水轻盈道:“我是不是旗人,与你何干?”铁氏夫人道:“你如果是旗人,我就不能放过你。”水轻盈冷冷说道:“巴图是死在你手下的?”铁氏夫人道:“不错,韩占魁也是我杀的?”水轻盈道:“你就是百花帮的太上?”铁氏夫人道:“不是。”水轻盈惊奇道:“那你是谁呢?”铁氏夫人道:“我就是凌长风的未亡人,你们这些鹰爪要找的人。”“原来是凌夫人。”水轻盈目光一溜凌君毅,问道:“这位呢?”她美丽的容色上,永远是一片冷漠,看不出喜怒之情,但这回说得轻盈,至少不冷。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水轻盈不自禁地多看了他两眼,才道:“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凌君毅道:“在下已经不是百花帮的人了。”水轻盈道:“如何会不是了?”凌君毅道:“在下似乎用不着向你解释。”水轻盈“唔”了一声,道:“说得也是,你进入黄龙洞,一路有不少人丧在你手下。”凌君毅道:“不错。”水轻盈看了凌君毅腰间的“骊龙珠”一眼,又道:“我想你大概就是凌长风的儿子,对不?”凌君毅道:“不错,在下就是替先父报仇来的。”水轻盈眼皮轻轻一抬,说道:“你们杀了韩占魁,仇已经报了,对不?”铁氏夫人沉声道:“凡是清廷鹰爪,都是我们的仇人。”水轻盈道:“这话范围太广了,就凭你们母子两人,再加上一个荣敬宗,只怕也未必闯得出去。”铁氏夫人道:“我能进来,自然也能出去。”水轻盈又看了凌君毅一眼,才道:“不大可能,我这一关,只怕你们就闯不过去,不过”铁氏夫人冷冷问道:“不过什么?”水轻盈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沉吟道:“我有一个条件,不知你们答应不答应?”铁氏夫人道:“你有什么条件?”水轻盈道:“你们杀了韩占魁,即是杀死朝廷命官,原是叛逆行为”铁氏夫人厉声喝道:“你给我住口。”水轻盈道:“凌夫人好大的脾气,你等我说完了再说不迟。”铁氏夫人道:“好!你说。”水轻盈又接道:“但你们为夫报仇,或是为父报仇,这可以把它当作一般江湖人的寻仇,我可以不管”她是黑龙会的总监,从京里派来的,杀了黑龙会的会主,她居然说可以不究。铁氏夫人,荣敬宗虽有江湖阅历,但一时也无法从她神色间分辨出一些虚实!只听水轻盈接道:“除了荣敬宗身为本会总管,私通叛逆,我不能放他,至于你母子两人,只要凌公子把身上这颗“骊龙珠”留下,由我作主,放你们离开此地,安全离开昆嵛山,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原来她是为了“骊龙珠”!不用说,她的目的是在黑龙潭下那座洞府所藏的“太阳教名册”因此连韩占魁之死,都可以不予计较。当然,韩占魁只是一个卖身投靠份子,并不重要。由此可见,京师里派她到黑龙会来的任务,是什么了,但她焉知太阳教名册已被凌君毅毁去?
  她话声甫落,荣敬宗目光进射,洪声笑道:“水总监不能放过老朽,老朽也用不着要你释放。”铁氏夫人摆了摆手,道:“荣总管且请稍待,容我先答覆了她。”荣敬宗连连拱手道:“夫人说的是。”铁氏夫人脸凝寒霜,徐徐说道:“水总监这主意不错。”水轻盈道:“凌夫人可是答应了?”铁氏夫人道:“水总监认为我母子两人的性命,比这颗珠子重要?对不?但在我看来,这颗珠子,比我母子两人的性命重要的多。因为这颗珠子关系着大江南北千万的人性命,因此,我母子决不会轻易把珠子拱手让人,除非水总监有本领从我母子手中,把珠子取走。”水轻盈听得一怔道:“凌夫人之意,那是要和我动手了?”铁氏夫人冷然道:“今日之局,如箭在弦,大概除了动手,已别无选择了吧?”水轻盈点头道:“好吧。”铁氏夫人道:“水总监用兵刃还是”荣敬宗看他们就要动手,不觉呵呵一笑道:“夫人且慢。”铁氏夫人道:“荣总管有什么事?”荣敬宗道:“夫人原谅。方才水总监认为老朽私通叛逆,罪无可道,老朽忍辱从贼,这口气已经憋了二十年,现在老朽要正告水总监。我荣敬宗是大汉子孙,是太阳教忠实信徒,是反清复明黑龙会的黑龙潭总管,并不是清廷鹰爪控制下的黑龙会的人。在你们这些鹰爪眼中,老朽本来就是叛逆,毋须再说什么私通叛逆了。”水轻盈没有说话,但她双目中闪动着寒芒,已是杀机隐现。荣敬宗没加理睬,续道:“水总监身份特殊、是京里派在这里的总监,水总监表示不放过老朽,老朽为了自保,自然得先向水总监领教。因此,夫人和水总监这一场,自该由老朽和水总监先下场了。”水轻盈脸寒如冰,一声冷笑道:“很好,你自己既然全承认了,我身为黑龙会总监,自然得先和你动手。”说到这里,忽然回头道:“凌夫人那就只好请稍候了。”口气托大,丝毫没把荣敬宗放在眼里。
  荣敬宗方才已和她过了一掌,知道她武功内力,不在自己之下,自是不敢丝毫轻视对方,在她说话之时,早已暗暗运气戒备,此时双手抱拳,说道:“那就请水总监赐教了。”水轻盈膘了他一眼,冷声道:“荣总管觉得拳掌兵刃,哪一种较把握?”荣敬宗道:“老朽悉听尊便。”水轻盈道:“那就较较拳掌也好。”说得好不稀松!荣敬宗沉哼一声道:“水总监发招吧。”水轻盈朝前走了两步,举手掠掠鬓发,说道:“那我就有僭了。”突然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荣敬宗青袍飘动,人已闪开数尺,双掌一分,避招进招,疾快地。还击过去。水轻盈竟然不出手封挡对方掌势,双手跟着连环劈出,以攻还攻。铁氏夫人目不转瞬地望着两人动手相搏的情形,脸上逐渐泛现出惊异之色,回头问道:“毅儿,如果你和她动手,自问有没有胜算?”凌君毅道:“她掌法身法极为诡异,孩儿有把握一掌把她击毙。”铁氏夫人点头道:“此女不除,日后必为大患。”正说之间,只听激战之中,响起水轻盈的声音,喝道:“住手。”候地后退了数步,站立不动。
  荣敬宗双掌一收,洪声道:“水总监有何见教?”水轻盈道:“你使的可是昆嵛“集锦散手”?”荣敬宗道:“老朽没有门派,随手使来,只要能应付就行,无所谓集锦不集锦了。”水轻盈冷笑道:“昆嵛“集锦散手”纵然集天下武学精英,内蕴神奇,我不相信破解不了。”荣敬宗大笑道:“水总监那就破破看。”水轻盈冷冷笑道:“破就破给你看。”突然间,双掌齐发,接连攻出三招。
  荣敬宗大喝一声:“来得好。”足站子午桩,双掌当胸,同样连劈三掌。这是硬打硬拚的招式,但听接连响起三声“砰”、“砰”轻震,两人掌势接实,居然各不相让。
  水轻盈口中冷笑一声,双手齐发,又是五掌,连环击出。暗劲如潮,像浪一般,一波接一波的推来。荣敬宗心头暗暗惊异,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怎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心中想着,自然不能退让,立即功运双臂,猛地开气吐声,双掌如开山巨斧,接连五掌,迎击过去。这回双方掌上,都贯注了全力,罡风汹涌,两股掌力,在空中乍接,就爆起一连五声“蓬”、“蓬”震响。
  荣敬宗苍须飘忽,一身青袍,被飞旋的掌风吹得猎猎作响,一个人也身不由己后退了两步。这一下,就分出高低来了。水轻盈终归只是个年轻少女,武功再高,在修为上,就要比荣敬宗浅。这五掌硬打,她一张娇艳得像春花般的脸颊,立时变得煞白,登登的连退了四五步之多!只见她喘息末停,突然柳眉倒竖,一双凤目之中,寒芒闪动,杀机渐炽,口中冷喝一声道:“你小心了。”左手捏诀,右手直立如刀,缓缓推出。
  荣敬宗一见她举掌模样,不禁脸色大变,失声道:“瑜珈门大手印。”就在此时,只听凌君毅大声叫道:“荣老伯速退,这一招,让小侄来对付她。”随着喝声,人已一闪而出,挡在前面。和水轻盈相距一丈,肃然而立,左掌下沉,右掌直竖,遥遥罩住水轻盈,正待施出佛门绝掌“牟尼印”来。
  突听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徒儿使不得。”声音划空而来,听来似是相距极远,但却清晰得如同对面说话一般。
  凌君毅听的蓦然一惊,急忙撤去掌势,仰首叫道:“是师傅。”要知“牟尼印”乃是佛门降魔法藏,威力之大,无与伦比,凌君毅掌势虽未发出,但他摆出姿势,已如手挽强弓,满引待发,全身真气,已然凝集,身前数尺之间,布满了似柔实刚的无形潜力。水轻盈这一记“大手印”推出虽缓,从她手掌上发出的千钧掌力,却如排山般撞来。“大手印”掌力撞到凌君毅身前数尺,就如流水遇上水闸,撞在一幢无形潜力之上,来势虽猛,却全被挡住,再也无法推进。水轻盈发出的掌力,受到阻遏,心头立即警兆,但觉对方挡住自己“大手印”掌力的一圈无形暗劲,震力极强,不觉暗吃一惊,忖道:“自己曾听大国师说过“大手印”是瑜珈门无上神功,无坚不摧,天下没有一种掌力,可与比拟,他使的又是什么武功?好像他并没有把掌力发出来,就收手了。”“他叫谁?师傅?”原来她没有听到那声遥远的喝声,那是“千里传音”只有凌君毅一个人可以听到。当然,铁氏夫人和荣敬宗也同样没有听到,但凌君毅这句“是师傅”三个字,大家都听到了。
  铁氏夫人面露惊讶,问道:“毅儿,你说大师也来了么?”这话是以“传音入密”问的。
  凌君毅点点头,也以“传音”答道:“是的,方才孩儿正要施展“牟尼印”之时,只听师傅的声音说了句:““使不得””铁氏夫人道:“这就奇了。”水轻盈已经及时收势,目注凌君毅,冷声道:“你既然代荣敬宗出手,怎么半途里又不出手了?”她脸上虽然一片冷漠,但那双清澈如水的眼波之中,却含蕴着一丝柔情,流露出询问之意:那好像是说:“你那一招是不是能破“大手印”对我手下留情,不愿使我难堪,对么?”天底下,只有女孩子的眼睛会说话,能够表露她的心声,但也只限于美丽的女孩子。
  凌君毅的经验告诉他,水轻盈那双轻盈的眼波,乃是眼波欲诉防人觉,眉语分明对面通!他心头猛然一凛,抬目望着水轻盈,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话来,踌躇了下,才道:“水总监不是也半途收手了么?”这是临时敷衍的话,他不愿说出师傅以“千里传音”阻止自己出掌的事。
  水轻盈眨动一双俏目,说道:“我问你,你方才使出来的是什么功夫?”凌君毅自然不肯实说,淡淡一笑道:“抱歉得很,在下这记招式,没有名称。”水轻盈脸色微变,冷哼—声道:“你怎不乾脆说不愿意告诉我?不说拉倒,谁稀罕来着?”话声甫落,不待凌君毅开口,接着道:“你既然抢着出来,自然想和我动手了,咱们少不得分个胜负。”凌君毅傲然道:“在下但凭水总监吩咐。”水轻盈道:“我听说你剑法不错,咱们比比兵刃如何?”凌君毅道:“水总监划下道来,在下无不奉陪。”水轻盈死命地白了他一眼,樱唇启道:“你很自傲。”凌君毅道:“不敢,在下一向如此。”水轻盈朝身后侍立的青衣少女招了招手。青衣少女立即手捧双股剑,恭敬地递上。水轻盈伸手拔出双剑,但听“锵”然一声,三尺青锋寒光夺目,那是两柄剑锋极薄的长剑。
  只见她双手一分,分握双剑,轻盈的走上几步,冷冷说道:“凌君毅,你还不亮兵刃?”凌君毅傲然一笑,右手指处,锵的一声,掣出倚天剑来。
  水轻盈目光一注,不由得赞道:“好剑。”凌君毅掣剑在手,既不脱长衫,也没摆门户,只是随便拱拱手道:“水总监请。”他越是随便拱拱手,就越显得他举止洒脱,意气不群!水轻盈手持双剑,看得不禁一呆。她终究是个女孩儿家,看到英俊少年,哪个不动情?过了半晌,忽然脸上一红,问道:“你怎么不脱长衫?”凌君毅潇洒一笑道:“不妨事。”水轻盈又道:“这是比剑,刀剑无眼,你不怕我占了便宜?”凌君毅道:“不妨事。”他说两句“不妨事”
  水轻盈披披嘴道:“你很狂。”双手一振,两柄极薄的长剑,划出了两个海碗大的剑花。但她并未出手,双剑依然停在胸前,冷冷说道:“凌君毅,可是要我先出手么?”凌君毅道:“水总监请。”水轻盈美目之中,忽然闪起了一片杀机,应声道:“好。”“好”字出口,右手疾发,长剑突然幻起二片剑光,寒锋如电,激射而至!凌君毅身形斜退半步,倚天剑已经交到左手,剑尖上翘,朝前撩去。倚天剑足有四尺长,比普通长剑长出一尺,是以水轻盈的长剑还未攻到身前,就听“当”的一声,撩个正着!敢情水轻盈的双股剑,也是宝刃,要不然,这一剑就得削去一个剑尖。双剑乍接,水轻盈口中冷笑一声,人影一晃,宛如逆水游鱼,一下欺到凌君毅右侧,左腕一扬,剑锋闪电般朝右肋刺到。
  这一下,身法剑法,变化神速已极,一旁观战的荣敬宗看的大吃一惊,叫道:“凌公子小心。”他语声末落,情况已经有了变化!原来凌君毅左手一剑,撩开水轻盈的右手长剑之后,水轻盈欺到右边,他倚天剑也随着交回右手,手腕一沉,朝下削出。“当”又是一声金铁交鸣。
  水轻盈闪电般刺来的一剑,又被封出门外。但她确也了得,身子一个轻旋,已经转到凌君毅正面,右手长剑,往后一缩再发,划起一圈银虹,横斩右腰。凌君毅似是有意卖弄,右手长剑再交左手,封挡水轻盈刺向左肩的长剑,然后再把长剑交到右手,挡开了横斩右腰的一剑。这一手,说来容易,实则必须拿捏得准,更必须快过水轻盈,才能把握对方两剑,化解开去,但听“叮”、“锵”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叮”是凌君毅右手剑尖,顶住水轻盈直刺而来的剑尖。“锵”是凌君毅左手沉腕一剑,剑脊拍在水轻盈横斩而来的剑叶之上。
  两声清响乍起,水轻盈双剑受震,身不由已的后退了一步,突然收剑后退了五尺,目注凌君毅,冷冷说道:“你果然高明得很。”凌君毅道:“水总监夸奖了。”水轻盈道:“那你为什么只守不攻?”凌君毅道:“水总监剑法神速,在下能封挡得住,已是不错,哪还有还手的机会?”水轻盈笑了,笑得很甜,说道:“原来你也会谦虚。”忽然笑容一敛,冷冷说道:“咱们既然动上了手,就得分个高低,你小心了。”喝声出口,人已直欺过来,双剑齐扬,一片寒芒,飞洒而至。这回她双剑环飞,左刺右削,右斩左撩,着着抢攻,一剑快过一剑,迅捷凌厉,一口气攻了一十八剑。
  凌君毅并未和她抢攻,倚天剑交到左手,一路“达摩反手剑”使得意在剑先,虚虚实实,每一剑都未用尽,暗藏变化,守中有攻,攻中有守,用得精妙绝伦,更因他反手使剑,越发教水轻盈看不出他攻守来路。两人打到急处,但见青光缭绕银练盘空、剑光互缠,倏合倏分,剑风激荡,声如裂帛,哪里还分得清敌我人影?这样又过了二三十招,兀自未分胜负!水轻盈一张粉脸,杀得通红,剑法骤然一变,身如穿花蝴蝶,穿来穿去,翩翩飞舞,双手双剑,也越发迅捷,直如闪电惊霆,诡异多变,乘隙即入!凌君毅稍为缓得一缓,水轻盈乘势刷的一剑,把他青衫衣袖刺穿。凌君毅这一惊非同小可,同时也领教了水轻盈快捷无伦、诡异多变的剑法,果然厉害。
  “自己若要胜她,非得施展“飞龙剑法”不可。”心念闪电一转,口中忽然长啸一声,身随剑发,但见一道青朦朦的剑光,矢矫如龙,腾空而起。
  水轻盈没想到凌君毅正在激战中的人,会忽然腾空飞起,口中轻哼一声,双足一点,双剑一划,身如飞凤,相继翩然凌空飞起!凌君毅使的是一记“神龙出云”人到三丈高空,已经回过头来,振腕发剑,一道剑光,刹那间爆散开来,化作一蓬剑雨,寒芒流动,飞洒而下。
  水轻盈追纵而起,正好遇上凌君毅迎头发剑,她身在半空,不慌不忙,双剑划动,一个人宛如一只白凤,两柄银剑就像两只银色翅膀,翩翩飞舞。一个矫若游龙,一个翩若飞凤。双方剑势,同样快若掣电,但听半空中登时响起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叮”剑鸣。
  荣敬宗一张清瘦的脸上,看得耸然变色,万分诧异地道:“奇怪!她使的会是“飞凤剑法””铁氏夫人眼看水轻盈居然能够接得下自己家传的“飞龙三剑”自然也变了脸色,此时听荣敬宗说出“飞凤剑法”之名,不觉问道:“飞凤剑法?我怎会没听人说过?”荣敬宗微微摇头道:“飞凤剑法,是昔年雪山神尼所创,神尼和长公主乃是方外至交,她的门人弟子,怎会投效清廷”铁氏夫人道:“我看她还是旗人。”莱敬宗手摸着苍须,点点头,晤了一声道:“老朽早就有此怀疑。”凌君毅、水轻盈在半空中互击一剑,双双泻落地面。水轻盈脚步方一点地,没等凌君毅站稳,立时一声娇叱,剑发如风,直欺过来。凌君毅不禁心头火发,双足一顿,再次凌空扑起,这回他只跃起一丈来高,避开水轻盈欺来的剑势,立即扑击而下。水轻盈双剑落空,身形离地平飞出去。
  凌君毅居高临下,剑演“雷公劈木”长剑一挥,朝她身后追击过去。水轻盈飞到一丈来远,霍然一个转身,双剑交叉,一下架住了凌君毅飞刺过来的长剑。凌君毅剑先人后,追击而来,一下被水轻盈双剑架住,心头一怒,身子犹未落地,立即施展“大力金刚心法”功运右臂,长剑往下一沉。
  水轻盈因凌君毅身在空中,就被自己架住长剑,她只要在凌君毅身子要落未落之际,抽出一支长剑,立可得手。纵然不能制凌君毅于死地,也可削他双足,或是刺中小腹,至少也得在他大腿上扎上一剑。哼!那时看你还能和我动手不?就在她心头暗喜得计,陡觉凌君毅剑势往下一沉,重逾千斤,直向自己双剑上压下,双臂几乎支持不住,哪里还抽得出剑来?她一张粉脸已经由青而红,额上也见了汗水,双手握着交叉的双剑,更是起了轻微的颤抖,渐渐有下沉之势!但这一剑,只要承接不下来,她可能就会被劈成两片。
  就在此时,她突觉千钧压力,忽然消失,凌君毅藉着长剑在水轻盈双剑上一点之势,一个筋斗,翻了出去。显然是他剑下留了情。水轻盈气得几乎要哭出来,她自幼练剑“飞凤剑法”傲视武林,自以为可以无敌于天下,但今天两次都受挫在凌君毅的手下。她银牙暗咬,蓦地一言不发,欺身直上,身形离地平飞,双剑幻起一片剑花,朝凌君毅急攻过去。这回,水轻盈犯了姑娘家的小性子,狠扑猛攻,恨不得把凌君毅刺上几个窟窿。
  凌君毅同样展开剑法,把一柄倚天剑,使得矫若游龙,全身青光绦绕,剑气嘶嘶。两人再度动手,各自使出压箱子的本领来,比方才更为惊险凌厉。但见三口长剑互相纠缠,忽而化作两道精练,刺空直上;忽而化作两片轻云,贴地平铺:忽而如弯飞凤舞,翱翔天空;忽而如翩翩蝴蝶,追逐花间。
  不多一会,两人已出到百招以外。凌君毅对“飞龙九式”这是他自己取的名称,因为前面三招,既称“飞龙三剑”这九招剑法,索性就称为“飞龙九式”渐渐的已由生疏变得纯熟起来。激战之中,但听“锵”的一声大震,剑光乍敛,两条人影候地分开!水轻盈秀发披乱,粉脸铁青,朝地下瞥了一眼,忽然双剑一收,口中低喝一声:“走。”一语不发转身就走。地下,遗留着一缕乌黑的青丝,敢情是方才这一剑被凌君毅削下来的,难怪她脸色那么难看,要率人退走了。
  铁氏夫人冷冷地道:“水总监就这样想走了么?”水轻盈已经转过身去的人,候地驻足,回头道:“你们要待如何?”荣敬宗呵呵一笑道:“水总监身为黑龙会总监,似乎不应该一走了之吧?”水轻盈满脸怒容,柳眉一扬,冷笑道:“我要走就走,你们能把我留下来么?”铁氏夫人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冷声道:“今日之局,咱们留不下你,就得把自己留下。”水轻盈道:“很好就在此时,突听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水姑娘,你只管走好了。”铁氏夫人、凌君毅同时听的一怔,这语声不是不通大师还有谁来?
  水轻盈微露惊奇,仰首向天,问道:“你是什么人?”那声音道:“你不用问我是谁。你有你的事去,不必逞一时的意气,快些走吧。”水轻盈看了铁氏夫人几眼,徐徐收剑,转身就走。站在她两旁的四名青衣少女,八名青衣汉子一齐跟着徐徐退去。
  铁氏夫人因那发语的苍老声音是凌君毅的师父反手如来,自然不好再出声拦阻,任由他们离去。只是忍不住也仰首向天问道:“你是”那声音笑道:“夫人不用多问,你们也该走了。”说到最后一字,声音已愈去愈远。
  凌看毅道:“师父怎会一再出面,替水轻盈说话?”铁氏夫人道:“大师此举,也许另有用意。”荣敬宗道:“方才传音说话的,就是公子令师么?”铁氏夫人微微顿首。
  荣敬宗一手摸苍须,忽然叹息一声道:“此女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咱们今日不把她除去,只怕是后患无穷。”铁氏夫人道:“大师一再为她援颊,必有缘故。如果真要后患无穷,我想大师也不会要我们放她的了。”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望望天色,又道:“毅儿,你姨母临终之时曾说,牡丹、芍药两拨人马,各有一剧地图,原该在天亮前后。赶到黑龙潭会合的,却一直不见她们的影子,可能中途遭遇强敌。你姨母甚是放心不下,要你设法赶去援救。”凌君毅应了声“是”
  铁氏夫入又道:“为娘方才听韩占魁的口气,山腹秘道,已有多处改变,如果她们依照你姨母画的地图,不用人家动手,就会自动进入绝地,我想荣伯父一定知道路径,你此时就可和荣伯父一路,先去把百花帮两拨人马救出来了。”凌君毅问道:“娘呢?你老人家”铁氏夫人道:“为娘另有事去,你会合她们,破了青龙、飞龙两堂,可带牡丹、芍药两人前去岳姑庙见我。”凌君毅又应了声“是”
  铁氏夫人朝荣敬宗顿首道:“荣总管,那就偏劳你了。”荣敬宗慌忙抱拳道:“夫人有事,但请先行。”铁氏夫人也不多说,飞身掠起,疾奔而去。
  荣敬宗道:“凌公子,咱们也该走了。”凌君毅道:“不知青龙、飞龙两堂,从这里前去,哪一处较近?还有我带来的那些人”荣敬宗笑道:“自然是青龙堂近了,青龙堂是三堂中的内堂,就在总堂左侧,因名青龙。咱们先去青龙堂救人,然后再往飞龙堂,正是顺路。至于跟公子一路的人,我已经嘱咐她们在安全处等候,我会派小桃去通知她们去回合的。”凌君毅又道:“那就谢谢老伯了,晚辈还有一事,要向荣老伯请教。”荣敬宗道:“公子要问什么?”凌君毅道:“晚辈有两个朋友,被黑龙会误认为是百花帮的人擒了来,不知被囚禁在哪里?”荣敬宗一手捻须,说道:“前些日子,老朽确曾听说飞龙堂擒来了三女,是百花帮的人,凡是解来本山的人,自然囚禁在总堂里了。”凌君毅道:“荣老伯,咱们先去总堂救人,好么?”荣敬宗道:“囚人之处,并不在总堂,是在青龙堂后面的一处山腹之中,这条路,也就是百花帮袭击青龙堂那一拨人的失陷之处。”说话之时,已经回到黑龙潭。
  凌君毅奇道:“荣老伯,咱们又回到黑龙潭来了。”荣敬宗笑了笑道:“黑龙会三堂,都设在山腹之中,只有这黑龙潭,是在山腹之外,但这里四周都是摩天陡壁,与外界不通,咱们要出去,自然得回到这里来了。”他一手摸着苍须,笑道:“再说,此刻已快晌午了,咱们吃些东西再走。何况老朽这里,连小桃在内还有七八个人,他们都侍候老朽有年,老朽这次离开此地,就不再回来了,这些人也应该悉予遣散。”凌君毅道:“荣老伯说的是。”荣敬宗一路领先,迳自朝西首走去。不多一会,但见峭壁之下,有一座岩石叠成的洞府。洞门高大,足有数丈深广,因有天光映射,并不太黑,中间微置着两排石几石椅,左右壁间,各有一道门户。
  荣敬宗领着凌君毅进入石洞,脚下一停,回头朝四个黑衣剑手吩咐道:“你们且去吃过午餐,各自收拾收拾,仍在此处集合,随老夫出去。”四名剑手躬身领命,一齐退下。
  荣敬宗回头道:“凌公子请随老朽来。”说完,举步朝右首一道门户去去。
  凌君毅随在他身后,跨入石门,荣敬宗已经探怀取出一个精巧的火筒“嚓”的一声,打亮火筒。这自然是一条甬道,但两边石壁修凿得相当平整,足有三尺多宽,容得两人并肩而行。两人脚下极快,不消一会,就已到了甫道尽头。荣敬宗跨上一步,伸手在壁上一按,石壁间登的裂现出一道门户!两人走入石室,只见青衣使女小桃迎了上来,躬身道:“总管回来了?”荣敬宗道:“早餐做好了么?”小桃答道:“方才厨下已经来问过,午餐可要送来?小婢因总管尚未回来,叫他们稍停再送来。”荣敬宗点头道:“那好!你要厨下做几式酒菜,送到里面来,老夫还有事吩咐你。”小桃答应一声,转身退去。荣敬宗领着凌君毅,走近石壁,伸手推启活门,相偕走入。原来已经回到了昨晚谈话的那间密室。
  荣敬宗抬抬手道:“凌公子请坐,你一晚未睡,到了这里,不妨稍事休息。”凌群毅道:“晚辈还不累。”两人隔着一张矮几,在石榻上坐下。
  荣敬宗问道:“你昨晚进入潭底洞府,经过如何,能否为老朽一谈?”凌君毅道:“晚辈正要向老伯禀报。”当下就把如何进入洞府,如何毁去〔太阳教名册〕,以及重阳真人留壁的剑法,共有十二式之多,前九招自己已差可应用,只是最后三式,却是同一模样的坐式,自己时无法参详,详细说了一遍。
  荣敬宗只是静心聆听,直等他说完,才一手捻须,连连点头道:“毁了就好,老朽唯一的心愿,总算得到了。晤!你说重阳真人遗留的剑式,有三个是坐式,那极可能是剑术中最上乘的吐纳剑气的修练法门,公子把前面九招练纯熟了,不妨依照壁画上的姿势,试着坐坐。”凌君毅道:“老伯说的极是。”正说之间,只见石门启处,小桃提着食盒走入,把酒菜放到石桌之止,躬躬身道:“总管和这位公子,请用酒菜了。”荣敬宗颔首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去吃饭吧!饭后,你要厨下的人各自收拾收拾,到前面等候,随老夫出去。同时派人去通知公子的人,让她们去岳姑庙回合。”小桃愕然道:“总管要离开这里了么?”荣敬宗道:“不用多问,大家都要离开此地,你也去收拾一下,听候老夫吩咐。”小桃惊讶地看了荣敬宗一眼,低着头道:“小婢遵命。”转身退了出去。
  荣敬宗站起身来道:“凌公子,来,来,咱们不用客气,快些吃口巴。”凌君毅心中有事,也就不再谦让,两人对面坐下,匆匆吃毕,小桃推门而入,送上两盘香茗,就来收拾碗筷。
  荣敬宗道:“小桃,你还是快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咱们就得走了。”小桃道:“小婢除了几件衣服,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荣敬宗啜了口茶,点头道:“那好,咱们就要走了。”小桃回身出去,不大功夫,就挽着一个小包袱走入,腰间还斜插一柄短剑。
  荣敬宗站起身,道:“凌公子,咱们走。”凌君毅跟着站起。三人走出密室,荣敬宗回顾了石室一眼,低喟一声道:“老朽从二十几岁奉师命投效黑龙会,在这里住了将近四十年之久,如今一旦要离此而去,心里真有些恋恋不舍。”口中说着,人已当先跨出石室,朝甭道中走去。
  回到前面石室,四名黑衣剑手,另外还有五个汉子,两个老妈子,各人肩背包裹,站在那里,看到总管,纷纷躬身施礼。荣敬宗推开中间一道石门,从里面棒出一大堆银子,随手分与众人,每人二百两。然后说道:“你们离开此地,各自前去谋生。从此不可再提黑龙会之事了。”接着吩咐道:“鲁从义,你可护送他们出去,到岳姑庙等候老夫。”一名黑衣剑士躬身应“是”
  小桃噗的一声,跪倒地上,连连叩头道:“总管在上,小婢自幼就被送入山来,不知父母身世,无家可归,小婢愿意侍候总管,求求总管,不要让小婢走了。”荣敬宗看她泪流满面,心中微有不忍,摇首道:“老夫离开此地,就不再是总管了,而且清廷也不肯放过老夫,你怎能跟随老夫,还是”小桃叩头道:“出了此山,小婢就把你当爷爷看,你老人家就答应小婢跟着你老吧。”荣敬宗也觉小姚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谋生也是不易,这就朝着鲁从义挥挥手道:“你们领他们去吧。”鲁从义答应一声,领着其他的人,朝左首石门而去。小桃眼看荣敬宗业已答应,一时又连叩了几个头,才行站起。
  荣敬宗道:“潘继武、吴绥之、戚土豪,可随老夫同行,路上不论遇上什么人,没有老夫吩咐,不准出手。”三名黑衣剑士躬身应“是”
  荣敬宗这才转身朝凌君毅道:“凌公子请。”举步朝左首一道石门走去。这里自然也是一条甫道。甫道相当宽阔平整,不用说,这是通向青龙堂去的了。
  荣敬宗一路领先,凌君毅紧随地身后而行,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则追随凌君毅的身后。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放腿急奔。约莫走了半里多路,这条甬道便已到了尽头。荣敬宗脚下突然缓了下来。凌君毅心里有数,暗道:“大概快到青龙堂了。”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果见荣敬宗脚下一停,举手朝迎面石壁上按去。但听一阵轧轧轻震,壁上登时打开一道门户。
  荣敬宗双手提胸,缓步走去,便自站定,让凌君毅、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鱼贯走出,才举手在壁上按了两按,等石门阖起,突然朝那方才按动之处,双掌用力拍去。但听“轰”然一声,直震得洞顶沙石纷纷下落。荣敬宗回首道:“老朽已把通向黑龙潭这道门户的启开机括震坏,此后再也无法开启了。”荣敬宗接着举步走近右首壁下,以耳贴壁倾听了一阵,然后转身缓步朝对面石壁走去,也同样以耳贴壁,仔细地倾听了一阵。凌君毅看他举动,想起自己来时情形,已知这左右两处石壁,必然各有一道暗门无疑。荣敬宗倾听了一回,左足忽然在壁下踏上一步,右手跟着朝前推去。这里果然是一道活动门,随着他一推之势,石门呀然开启。
  荣敬宗回头道:“凌公子且慢,这是翻板活门,等老朽进去之后,你再推门进来。”话声一落,人已跨了进去,石门随着翻了过来。凌君毅依言伸手推门,然后一行人相继推门而入。石门里面,当然还是一条甭道,只是比外面的甬道显得狭了一些,一样的黝黑无光。
  荣敬宗左手执着精巧火筒,右掌当胸直竖,回过身来,低声道:“此处已是青龙堂设伏之所,老朽知道得并不多,再进去,随时都可能遇上袭击,公子可把“骊龙珠”握在手中,必要时可以掩去珠光,才不致中人暗算,最好掣剑在手,免得临时拨剑出声。”凌君毅看他说得郑重,依言摘下“骊龙珠”托在掌心,他因甬道地势不宽,倚天剑无法施展,右手从身边取出了短剑。小桃和三名黑衣剑士,也同样的掣出了长剑。山腰甬道,不但黑暗,而且也十分沉寂!这一阵“锵”、“锵”拔剑之声,虽然不响,但夹道传音,就是较远之处,也可清晰听到。
  只听一声大喝,遥遥传来:“什么人?”荣敬宗冷声道:“老夫。”他声音沉重有力,这两个字,直送出去,甫道起了一阵嗡嗡之声。那喝问的人不再出声。
  荣敬宗也并未熄去手中火筒,回头道:“大家随我来。”举步朝前行去大家脚下极快,但走了不过一箭来路,突听那人又大声喝道:“来人还不站住?”只见一道火光,夹着尖锐的啸声,疾射而来?“轰”的一声,落在荣敬宗前面**尺处,立时爆起一片熊熊火焰。这是一支特制的火箭,火焰极强,一片火光,正好把三尺宽的甫道封住。隔着火光,出现了一个青衣人,沉声道:“来的是什么人?”荣敬宗只得站定下来,冷哼一声道:“汤兄连老夫都不认识了么?”青衣人微微一楞,道:“来的莫非是荣总管?”两人相距,虽不到三丈来远,但中间隔了一道熊熊火焰,确实看不清对方脸貌。
  荣敬宗道:“不错,正是老夫。”青衣人一听果然是荣敬宗,黑龙潭总管,职位和三堂堂主相等。他自然不敢稍有怠慢,慌忙抱拳拱手道:“敝职不知荣总管驾临,多有失敬之处,还请原谅。”随着话声,但听“嗤”的声,眼前一片火焰,登时熄去,而且不见一点烟气。
  荣敬宗暗暗赞道:“此人一手火器,果然了得。”但听了对方的话,心头不由的大感诧异,暗道:“水轻盈从狮子口败退,差不多已有半个时辰,应该早已下达命令,严加戒备了。如今听汤金城的口气,似乎还不知道我已经反了?”心念转动,业已缓步走了过去,说道:“汤兄可是负责此处防务的么?”汤金城道:“敝职是奉命协助杨兄来的。”荣敬宗道:“杨志高人呢?”汤金城道:“敝职只是守护此门,杨兄还在里面。”荣敬宗缓步走到他身前停住,说道:“老夫奉命前来擒人的,不知里面失陷了些什么人?”汤金城道:“人数不多,但武功全非弱手,好像是百花帮的帮主,只是目前只能说把他们困住,还无法生擒”荣敬宗点头道:“很好。老夫瞧瞧。”汤金城面有难色,望望荣敬宗,说道:“敝职奉有水总临监令,不论何人,均须有紫金令牌,方可通行,荣总管”荣敬宗没待他的话说完,微晒道:“水总监请老夫赶来擒人,岂会不带令牌?喏!汤兄拿去看清楚了。”左手一伸,朝他面前送去。
  汤金城不防有诈,口中还连声应“是”神色恭敬,伸出双手去接,哪知手未伸出,突觉右手脉腕一紧,已被荣敬宗五个钢钩般的手指,扣个正着!心头不觉大惊,惶然失措道:“荣总管”荣敬宗知道此人一身俱是火器,一把扣住对方脉门,立时功运五指,沉笑道:“汤兄不用多说,随老夫进去。”举步朝里行去。
  汤金城右手脉门被执,哪里还有半点挣扎的余地,只得跟着走去,口中说道:“荣总管但请放手,敝职自当前面带路。”荣敬宗冷笑道:“场金城,老夫不吃这一套,你和杨志高俱是跟随水轻盈从京里来的清廷鹰爪,乖乖随老夫进去,老夫还可饶你性命。”汤金城听出荣敬宗语气不对,心下更惊,脸上已经绽出汗水,嗫嚅说道:“荣总管多心了,敝职不敢。”两人说话之际,已经行到一堵石壁前面。
  荣敬宗脚下一停,问道:“这道石门之内,可有青龙堂的人防守?”汤金城道:“敝职在天亮前才奉派来的,守住这道门户。如若有人冲出石门,一概格杀勿论,至于里面的情形如何,敝职就不得而知了。”荣敬宗侧脸问道:“你说的可是实话?”汤金城道:“敝职说的,句句是实话。”荣敬宗道:“好,凌公子你替老夫点他“哑门”、“凤尾”两处穴道。”“哑门”为声带所在,点制此穴,令入口不能言。“风尾”在腋窝斜出之胛骨缝,系双穴,点取此穴,手臂若废,无法举动。
  汤金城吃惊道:“总管”话声未落,凌君毅早已出指如风,点了他三处穴道。
  荣敬宗放下汤金城脉腕,倏地跨上一步,举手按动机关,但听一阵轧轧轻震,壁间裂开了一道黝黑门户。荣敬宗一手执着火简,朝前一指,喝道:“汤金城,你走在前面,替老夫引路。”汤金城穴道受制,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哪里还敢有半点倔强,依言举步朝门中走去。要知汤金城虽被点了三处要穴,但仅是局部穴道受制,一身功夫仍在,他双脚仍然可以健行如飞。他在举步之际,还是相当老实,这一跨入石门,登时身如狼窜,箭一般朝前射去两丈来起。
  荣敬宗看他突然飞身掠起,口中不觉怒笑一声,正待发掌追击。汤金城一身俱是火器,他在掠出二丈之外,立即身形一闪,隐入暗处,低头一点,就有三点寒星,品字形朝荣敬宗激射而来。荣敬宗久闻他火器厉害,因此才要凌君毅点了他两处“凤尾穴”使他双手无法举起,却不料他双手不能举动,还会有暗器射出,此时一见三点寒星激射而至,却也不敢伸手去接,口中大喝一声,挥手一掌,劈了过去。掌风出手,立时把三点寒星卷飞出去。但听“叮”、“叮”、“叮”三声,三枚暗器同时钉在左首石壁之上,紧接着但见石壁上发出一阵滋滋轻响,那三枚暗器居然爆出三点如豆碧焰,像灯芯般钉在壁上,燃烧起来。
  荣敬宗看的暗暗惊凛,忖道:“汤金城这手火器,果然歹毒,要是被他射中人身,那还得了?”这一耽搁,汤金城早已走得不见踪影。荣敬宗追赶不及,只得任由他去,等大家进入石门,才低声嘱咐道:“咱们进入此门,尤其被姓汤的这肠逃脱之后,目前处境,可说十分凶险,随时随地,都有被他们偷袭和与人拚斗的可能,大家务必小少,最好各人之间,保持一段距离,俾有退避的余地。”凌君毅道:“老伯顾虑极是。”荣敬宗话声一落,依然一手持着火筒,右掌当胸,耳目并用,朝前行去。正行之际,突听前面转角处传来一声叱喝,紧接着有人发出一声闷哼。那声闷哼,似是喉头塞着什么东西,无法出声,而是硬逼着出来的声音!沉闷之中,还带着些凄凉,虽是闷哼,却动人心魄!凌君毅惊然道:“那是姓汤的遇上了敌手。”荣敬宗颔首道:“不错。”就在此时,突听一声大喝,从甭道中传来:“挡我者死。”一条人影,疾闪而出,迎面奔来。
  荣敬宗一手执着火筒,一步拦在路中,沉喝道:“站住。”那迎面奔来的人行动极快,荣敬宗刚刚跨上一步,拦在甫道中央,他已经冲到了面前。双方一迎一往,势道何等快速?那人一见有人拦路,门中沉喝一声:“滚开。”不问青红皂白,举手一指,点了过来。
  荣敬宗一手执着火简,火光照处,瞥见对方点来一指,颜色腥红刺目。“血影指”口中冷冷一声长笑,挥手一掌,迎击出去,冷冷喝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出手就要伤人?”指风嘶然,掌风如涛,双方一接之下,那疾冲而来的人,口中进出一句:“拦我者死。”他人却被荣敬宗的掌风当场震得后退了三四步。
  凌君毅和荣敬宗保持了八尺远的距离,他听到了双方的叱喝,赶忙掠身而上,叫道:“荣老伯掌下留情,他是百花帮的人。”冲来那人脚下方自一停,又大喝一声:“拦我者死。”纵身朝前冲来。荣敬宗听说此人是百花帮的人,口中“噢”了一声,向侧闪开。
  凌君毅—跃而上,拦在那人前面,叫道:“冉兄快快住手。”原来那人正是“血影指”冉遇春。
  只见他衣裳破损,身上还有几处剑伤,双目直视,好像不识凌君毅一般,口中大喝一声:“拦我者死。”右手捏诀,中指腥红欲滴,闪电般朝凌君毅迎面点来。
  荣敬宗睹状大惊,低喝一声:“此人神志失常。凌公子小心1”凌君毅早已身形一侧,避开指风,左手一把抓住冉遇春手腕,人已趁势一旋,转到他身后,右手一掌,拍在冉遇春“灵台穴”上。这几下动作,快捷俐落,看得荣敬宗暗暗喝采!冉遇春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一个人颓然往地上坐了下去,双目始动,望望凌君毅,忽然惊喜地道:“总座”他似要挣扎着站起。
  凌君毅慌忙摇手道:“冉兄久战疲乏之躯,此时快请运气调息,不可说话。”冉遇春还是勉强说道:“帮主他们还被困在里面机关凶险无比。”凌君毅点头道:“冉兄快不可多说,这里情形,兄弟都已知道。”其实他哪里知道这里的情形,这不过是宽慰之言罢了。冉遇春自知伤势不轻,遇上凌君毅,他心就放宽了一大半,果然不再多言,在地上盘膝坐定,运起功来。
  荣敬宗回顾了身后两名黑衣剑士一眼,又吩咐道:“你们两人,可守在此处,替他护法,不用进去了。”两名黑衣剑士躬身领命。
  荣敬宗道:“凌公子,咱们走吧。”凌君毅道:“荣老伯,这一路进去,遇上的可能都是百花帮的人,还是晚辈走在前面,免得发生误会。”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颔首道:“凌公子说的也是,方才若非老朽还认得“血影指”的破解之法,差点就伤在他指下了。”凌君毅不再多说,当先朝甬道行去。此处正当转弯角上,接连转了两个弯,就依稀听到数丈之外,传来一阵极微的声音,悉索作响!正因为甭道黝黑如墨,凌君毅手上托着一颗“骊龙珠”敌暗我明,目标显着,一路行来,自然极为小心。此时听到数丈外这一阵悉索的声音,更提高了几分警觉,但,再一细听,又寂然无声。凌君毅艺高胆大,脚下丝毫没停,转眼工夫,估计已经快到出声来处。
  “骊龙珠”在黑暗之处,珠光足可照射到三数丈远,他目光治处,发现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拦住了去路。那石壁左角,贴壁站着一个人影〕这人一身青色劲装,凌君毅老远认出他这身装束,正是百花帮的护法。当下大声说道:“兄弟凌君毅,前面是什么人?”那人贴壁站立,对凌君毅的喝声,恍如不闻。
  凌君毅喝声出口,人已行近了一二丈光景,凝目瞧去,这回已可看清那站在暗角处的青衣人,正是和冉遇春一起随着帮主牡丹前来的护法叶开先。只见他脸色惨白,双目紧闭,靠着石壁,一动也不动。只要看他身上衣衫破裂,浑身是血,少说也有十几处剑伤,分明经过一场恶战,伤得不轻,正在运功调息。
  凌君毅看得暗暗吃了一惊,以冉遇春、叶开先的武功来说,全是一等一的高手,他们两人居然同样的身中十几处剑伤,若非遇上剑术绝世的高手,那就是从剑阵中脱困出来的了。心念闪电一动,立即举步朝叶开先走去,口中说道:“叶兄伤得如何”他从五丈远处,快走到相距两丈来远,突见从叶开先腋下飞出两蓬蓝芒,直向自己激射而来。这两蓬蓝芒射出之时,不过几点蓝星,但到了一丈来远,已然逐渐扩大,成了斗大的两蓬。凌君毅目力过人,便一下看清两蓬蓝芒,竞是数十支蓝色的梅花针,针尾还带着一点星星火焰。就在此时,只听身后荣敬宗急急叫道:“凌公子小心,这是汤金城的“青磷针”遇物即燃。”凌君毅比他话声还快,左腕一翻,手中短剑立时在身前洒出一片青光。
  两蓬“青磷针”电射而来,但和剑光一接就如汤沃雪,纷纷跌落。连针尾一点火星,也倏然俱没,消失不见!原来汤金城的“青磷针”一篷就有三十六支,双手齐发,两蓬共计七十二支,只要有一支打中人身,火焰就会立时燃烧,而这种火焰,又是经过毒药炼制,毒焰一经燃烧,中人立毙。但这回七十二支“青磷针”每一支都被凌君毅的剑锋削断,而且都削在针尾上,青磷毒焰纵然霸道无比,经不起森严的剑气一逼,立告熄灭。
  凌君毅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已然看清叶开先的身后躲着一个人,不用说,那自是汤金城无疑。叶开先敢情伤势沉重,才会被汤金城制住,因此,自己叫他,也出不得声。凌君毅想到这里,突然大喝一声,左手扬腕一指,朝叶开先凌空点去。他这一声大喝,乃是以内功退出,声若春雷乍发,直震得汤金城耳鼓嗡嗡作响,心头方自一惊!就在此时,但听一缕划空嘶啸的指风“砰”的一声,击中右耳后的石壁上,砰石飞溅,打得后颈火辣辣生痛。
  当然,凌君毅是故意把指风击偏了些,不然,岂不是要了叶开先的命?但汤金城却蓦地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竟有这般深厚的功力。他虽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运功解开了凌君毅点闭的三处穴道。〔他被点闭的“哑门”、“凤尾”三穴,均系大穴,点得稍重,即可丧命。因此下手必然极轻,只要内力精纯的人,有一段时间,却可自行解开。但在他逃脱之际,却在甫道上撞上了冉遇春,双方势道俱急,无意间被冉遇春的“血影指”所伤的,因此才用叶开先来做挡箭牌,暗施“青磷针”偷袭。
  这时听了凌君毅一声春雷般的大喝,已被震得耳鼓狂鸣,再加这一记指风,击在他右耳边上,心头一惊。口中喝了声:“打。”双手默运内力,把叶开先一个人凭空推出,朝凌君毅投去,身形倏地向左闪出,双手正待扬起凌君毅这一记“一指禅神功”故意击偏了些,配合那一声大喝,志在先声夺人,使对方识得厉害。这是攻心战!这时一见汤金城果然中计,把叶开先朝自己推去,人却向左闪出,方自一喜,左手朝前一格,迎接叶开先飞来的身子,右手紧接着拍出一掌,一团劲急掌风,直向汤金城撞去。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汤金城闪出的人,正待扬手发射火器,突然发觉一团强劲掌风,迎面击来。他刚才领教过凌君毅点出的一记指风,足以力贯金石,这一记掌风,他如何敢接?匆忙之间,顾不得再发火器,身形一缩,依然朝右首闪退。
  凌君毅右手一掌堪堪拍出,左手一拦之下,他已把叶开先飞来的人接了下来。这一接住叶开先身子,凌君毅不由猛然一楞,继而勃然大怒。原来叶开先全身冰凉,竟然是一具屍体。凌君毅纵然并不是真心要当百花帮总护花使者,但毕竟当过阵子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叶开先是百花帮的护法,终究是他属下。公谊私交,他都有替他讨还血债的义务。这一瞬间,凌君毅一双俊目,进射出两道寒电似的光芒,右手很决收回,高举过顶,迢迢朝前拍去。
  汤金城朝右闪出,避开凌君毅一记掌风,双手再扬,手掌朝上一抬,从他袖底,接连飞出十数道银练。那是一十三支银白色的短箭,看去银练吞吐,从他手底射出,连续不绝,势道劲急无比,但射到七八尺远近,去势就突然缓了下来!前面的去势巳援,后来的迎头赶上,但到了七八尺处,也同样缓慢不进。这来,本来连珠射出的一十三支银箭,如今却排成了排,停在空中,好像遇上了什么,挡在那里,再也无法射去。银箭自然不会在空中停住的,那是因为发射出去的余劲未衰,才没有跌落下来。
  汤金城也在“银磷箭”发出之时,陡然感到不对,那是好像空气中间,有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之感,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凌君毅“牟尼印”掌力出手,一股巨大无匹的无形罡力,像泰山压顶般直盖过去。反应最快的是停在半空中的十三支“银磷箭”突然掉过头,朝汤金城反射过去。
  “银磷箭”比“青磷针”火力要强出十倍,当然也是“毒焰”汤金城看到“银磷箭”受到阻力,射不出去,已经大感凛骇,这时骤睹十三支银箭朝自己反射而来,心头更是慌张,要待躲闪已是不及,口中惊叫一声,往后便倒。十三支“银磷箭”同时一齐打在他身上,一闪而没。“银磷箭”火力极强,射中任何东西,立即燃烧,但这回是被“牟尼印”巨大掌力反弹回来的。“牟尼印”压力强大,一股无形掌力,扩及一丈,在掌力笼罩之下,没有空气“银磷箭”火力再强,也燃烧不起来了。
  凌君毅一掌击毙汤金城,左手已把叶开先的屍体,放到地上,仔细察看了一阵,但见叶开先全身上下,共有十八处剑伤,致命一剑,是刺中他的右腰,几乎有五寸来深。这已证明叶开先并不是汤金城杀死的了,但汤金城既是清廷鹰爪,又有一身歹毒火器,这种人也留他不得。荣敬宗已经走了上来,望望叶开先的屍体,问道:“他是百花帮的人吗?”凌君毅脸色凝重,抬头说道:“他叫叶开先,是百花帮的护法,武功极高,但他身上却几乎在同一时间,中了一十八剑。以他的剑伤看来,对方剑法之快,威力之强,比起“十绝剑阵”犹有过之。荣老伯可知这是什么剑阵,竞有这般厉害?”荣敬宗微微摇头道:“水轻盈虽是青龙堂主,但她兼领黑龙会总监,无异是黑龙会的太上皇,老朽只知她从京里来的时候带来一个番僧,和她师兄妹相称。另外两人,就是杨志高和汤金城,据说也是大内的三等侍卫,身份不在韩占魁之下,除了这三个,旁的就没有跟她来的人。除此之外,青龙堂只有剑手和侍女了,侍女有四名是随水轻盈来的,至于那些剑手,武功虽然不弱,但也和黑龙潭的剑手差不多,并无出类拔萃的高手。”凌君毅剑眉微盛,说道:“这就奇了,以叶开先的武功,决不可能在差不多同一时间之内,身中一十八剑”荣敬宗点头道:“不错,老朽虽没见过这姓叶的武功如何,但凌公子说他武功极高,自然极高了。只是从他身上这十八处刀剑伤看来,除非他没有一点招架之功,站着不动。让人家用剑朝他身上扎,否则确是极不可能伤得如此之多”凌君毅看看挡在一丈外的石壁,这自然又是一道暗门,想到牡丹、玉兰、玫瑰、紫薇、桃花等人,可能就在这道石门之内,也可能有人负了伤。以冉遏春、叶开先两人的武功,尚且伤得如此厉害,她们几个人失陷在里面的处境,自然也发发可危了。想到此,他心头不禁大急,说道:“荣老伯,这里大概又是一道石门了,不知如何开启,咱们赶快进去才好。”第四部第廿八章深更探石道“第廿八章”深更探石道荣敬宗看了死在石壁角落上的汤金城一眼,心头突然一动,忖道:“汤金城已经逃到这里,何以不打开石门进去?却要用这姓叶的屍体,作为掩护?莫非这道石门之内,有着极厉害的埋伏不成?”一念及此,不觉一手捻着苍须,沉吟道:“老朽虽不知道此处安装了些什么机关,但只要看汤金城逃到这里不敢进去,可见石门之内,定有厉害埋伏无疑。老朽打开这道石门之后,凌公子千万不可鲁莽从事,必须看清楚了再进去。”凌君毅道:“晚辈对机关埋伏是门外汉,但凭老伯吩咐。”荣敬宗微微一笑,跨上几步,举手在石壁上按动了两下,立即右掌当胸,迅疾往后退下。
  石门经过一阵轻震,缓缓裂开一道门户,但却丝毫没动静。石门之内,当然又是一道三尺来宽的甬道,当然也黝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同样也静寂如死,一点也听不到人声。凌君毅不禁心头暗暗嘀咕:“牡丹一行,除了冉遇春、叶开先一伤一死,其余的人呢?怎会一个不见?”由牡丹为首的这一拨人,是帮主牡丹、总管玉兰、紫薇,芙蓉、凤仙、玉蕊、向导明月、左护法九指判官冷朝宗、护法冉遇春、叶开先,和帮主四名侍婢茉莉、瑞香、杜鹃、蔷薇等人。
  就在凌君毅思忖之际,荣敬宗已从汤金城身上,取出了两个圆形铁筒,和十几支“银磷箭”来,口中笑道:“凌公子,来,你退后一步,让老朽试试。”凌君毅依言退后一步,荣敬宗却跨上一步,右手取了一支“银磷箭”扬臂朝南道中投去。但见银光一闪划破黑暗,射到六七丈外,紧接着“轰”的一声,地面上突然爆出一片银色火光,幽暗的甬道中,骤然间出现了一片光明。凌君毅凝目瞧去,这条甬道,到了七八丈处,似是有一个转弯,里面如何,虽然无法看到,但这一段路却是一条平整的甭道,看不出有何异处。
  荣敬宗仔细看了一阵,觉得毫无动静,心中暗暗奇怪,忖道:“甫道中若无埋伏,汤金城何以不肯入内?”凌君毅道:“荣老伯,咱们进去瞧瞧。”荣敬宗为人谨慎,微微摇头道:“老朽总觉得场金城明明知道石门启闭之法,他宁愿和咱们硬拚,不肯入内,此中必有文章凌君毅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小心些也就是了,老伯你们且在门口稍候,让晚辈进去试试。”荣敬宗道:“要去,咱们一起进去,也有个接应。”凌君毅道:“不,如果晚辈一个人进去,甬道上虽有埋伏,晚辈一旦发觉不对,立可即时退出。但大家都进去了,甬道并不宽敞,万一前面遇警,后面的人就成了阻碍,岂不大家都要陷入埋伏了?”荣敬宗听他这般说法,只得点点头道:“凌公子既然如此说了,老朽就不好相强。只是个人不可深入,一旦遇警,立即迅速退出,再商破解之道。”凌君毅道:“晚辈省得。”说完,一手仗剑,一手托着明珠,举步朝甫道中走去。
  荣敬宗目光炯炯,只是凝注着凌君毅背影,一眨不眨。甫道虽黑,但凌君毅手上托着一颗夜明珠,缓步而行,珠光照射,他每一步都可看的清清楚楚,看去十分平静,不像有什么埋伏。荣敬宗深感意外,如果甫道之中,并无埋伏,何以汤金城不肯进来?那是说他不知道石门如何开启了。凌君毅已经走到一丈开外,快到二丈光景,依然一无动静。但就在他一脚跨到离洞门两丈之际,洞门悄无声息的突然阖起。
  荣敬宗站在门口,两道目光,只是盯注着凌君毅身上,不防石门会在此时突然阖起。等到警觉,心头蓦地一惊,口中暗叫一声:“不好。”急忙伸手朝开启的机括上按去,哪知方才还能应手开启的石门,这回任你接二连三的按动,石门依然紧闭如故,一动不动。
  荣敬宗在这座山腹石窟之中住了四十年之久,各处石门上装置的机括,平日悉心观察,自然并不十分外行。而且也曾按照各处石门机括的装置情形,在自己居住的密室之中,凭借双手,做过一道笨重的暗门。此刻接连按动机括,仍然无法打开石门,心中已经明白,自己知道的只是普通开启之法,这道石门之中,势必另有特别装置,所谓“特别装置”自然是十分凶险的埋伏了,凌君毅此时必然遇上埋伏无疑。无怪汤金城宁愿留在门外和自己硬拚,不肯以身涉险。
  荣敬宗越想越急,额上已经急出了汗水,霍地后退两步,把火筒交到小桃手上,缓缓吸了口气,双掌当胸直竖,一袭青衫,跟着鼓了起来,双目圆睁,猛地吐气开声,双掌凝足十成功力,朝石门中击去。但听蓬然一声大震,甬道中登是卷起了一阵罡风狂飘!荣敬宗被自己发出的掌力,震得脚下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火筒熄灭,甫道中登对变得一片漆黑!小桃不待吩咐,立时打亮起火筒。荣敬宗凝目瞧去,经自己全力一击,石门依然完好如故,纹风不动。他一时哪肯罢休,双掌一合,紧接着又朝石门推去。这样连发了三掌,但听石门上接连响起“蓬”、“蓬”之声,甬道中天摇地动,声势惊人,但哪能把石门震开?荣敬宗这三掌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叹了口气,方才那股威猛劲势,己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却是一脸困倦之容。小桃手中执着火筒,在他身旁悄声说道:“荣总管,你老歇一回吧。”荣敬宗长叹一声道:“老夫早就想到这里面一定有花样,唉!凌公子真要有个失足,叫老夫如何向铁夫人交待?”小桃咬着红唇,想了想道:“据小婢看来,凌公子武功高强,吉人自有天相,也许有惊无险。”荣敬宗拾头望望紧闭的石门,长长吁一门气,说道:“但愿如此。”凌君毅一手仗剑,进入石门之后,他因荣敬宗认定这条甬道,极可能会有埋伏,自然不敢十分大意。好在“骊龙珠”发出的光芒,可以照射到三数丈远,不虞有人在暗中偷袭。而且自己在入洞之时已经运起“护身真气”纵使有人偷袭,也并无所惧。但他还是耳目并用,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朝里行去。看看已经走了一丈多远,四周静悄悄的,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老实说,珠光虽然只能照射到三数丈远,但十丈之内,只要有人潜伏,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因为人总是要呼吸的,他早已听出这段七八丈远近的甫道中,根本没有人潜伏。就算任何机关消息,在发动之初,也一定会有声音,哪怕是最轻微的声音,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只要发出一丝声音,他相信自己就可以及时发觉,及时应变,但走了这一段路,根本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凌君毅不觉笑了!这座山腹秘道,出自神算子之手,他在每一段南道上,都安上一座石门,那是为了不让外人能够顺利通行,闯进黑龙会来,因此在每一道石门上,都有不同的启闭之法。试想自己从黄龙洞进来,经过多少段甫道,多少道石门,除了遇上过不少人袭击,几时遇上凶险的机关埋伏?这一想,脚下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他走到两丈左右,突听身后传来“砰”然一声轻震,石门竟然无故自动阖起。凌君毅心头蓦然一动,暗道:“果然不对。”要知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在他小心翼翼行进之时,第一就是随时留意退路,你如果刚走到一丈来远,就发觉石门将闭,也许还可施展极快身法,纵退出去;但到了这离门二丈远近,就是让你及时发觉,也断难退得出去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凌君毅心头方自一凛,耳中同时隐约听到两旁石壁之内,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声音入耳,但见寒光一闪,左首石壁间,突然刺出无数支长剑,一堵三丈来远,七八丈长的石壁上,几乎成了剑壁,少说也有二三百支之多!甫道不过三尺来宽,刺出来的长剑,就有两尺六七寸长。
  凌君毅在听到两旁石壁传出声音之时,早就凝神戒备,他出手何等神速,没待长剑刺到身上,右手巨阙剑一道青虹,已经应手而起。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锵锵之声响处,身左五尺方圆之内,刺出来的长剑,已然悉数被他削断。就在此时,右首石壁上,也同样寒光突出,跟着刺出无数长剑。
  凌君毅不加思索,短剑飞处,又是一阵急骤如雨的金铁交鸣,右首壁间五尺方圆刺出来的长剑,也已一齐削断。如今他就站在这五尺方圆之内,这是一条剑道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两边壁上剩下半截断剑虽然仍在不住的伸缩,但已不足伤人。仔细看去,但见左右两堵石壁间,并不是同时刺出长剑,而是互相交替,左壁长剑刺出之后,立即缩了回去,但在左壁长剑缩回的同时,右壁长剑就跟着刺出。这就是说,你进入这条甫道,非死不可。因为你发现左壁长剑突出,必然朝右壁闪避,三尺宽的甬道,刺出来的长剑,就有两尺六七,你一定尽量的吸胸收腹,紧贴右壁。但就在此时,你背后石壁上又有密集的长剑急刺而出,这样相互交替,伸缩不已,你身上不戳上几十个窟窿才怪。
  凌君毅看了这番情景?心头不禁恍然大悟,叶开先身上一十八处剑伤,大概就是这样得来的,但一个人,能从这样密集的剑道中冲出石门,实在难如登天,因为他不但武功机智同样重要,而且更须有绝世轻功不可。叶开先虽然死了,他能冲出石门,身上仅有十八处剑伤,已可说是极为难能可贵。他想到叶开先,不禁想到随同牡丹来的一行人,在这密集的剑林中,不知有多少人中剑而死。这一想,一颗心不由的往下直沉,自己非进去看看不可,自己更非把这些歹毒的长剑毁去不可。
  想到这里,立即把短剑交到左手,右手同时刷的一声,抽出倚天剑,双剑齐发,朝里冲去。但见两片耀目银虹,裹着一道人影,上下飞舞,剑光所到之处,立时响起一阵密集如雨的金铁交鸣之声,两边壁上埋伏的长剑,纷纷被宝刃削断,洒落一地的断剑。凌君毅一路挥剑前进,冲到转弯角上,但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屍体。珠光照处,这人赫然竞是左护法九指神判冷朝宗,他背后一排连中九处剑伤,前胸也有几处剑伤,但没有背后的深。此老武功虽高,但从不使用兵刃,这回就吃了大亏。显然他是发觉左壁刺出长剑,他一双肉掌,如何能和密集的长剑硬拚?于是就朝右壁闪避,不料右壁也突然刺出长剑来,因此他背后剑伤较深,胸前剑伤较浅。
  凌君毅看的暗暗叹息一声,道:“冷老,你安息吧。”依然双手舞剑,朝里冲人,甭道斜斜朝里弯去,还有七八丈远近,就到尽头,依然有一墙大石壁挡住了去路。
  凌君毅一路像披荆斩棘一般,把甫道两壁所有长剑,一齐毁去。他一长一短两柄宝剑,虽然削铁如泥,但这一条十五六丈长的甬道,少说也有上千支长剑,足足化了一盏热茶工夫,才算完全削断,抵达甬道尽头。回头看去,满地都是断剑,自己要是没有两柄斩金截铁的宝剑,也休想穿过这条剑林似的甭道。正在沉思之际,两边石壁间的“轧”、“轧”之声,忽然停住。壁上残留的半截断剑,本来还在伸缩不巳此时也一齐缩入石壁中去,一点看不出痕迹,一切都已恢复了原状。
  就在此时,突听荣敬宗的声音,大声叫道:“凌公子”声音洪亮,尾音拖得极长,甬道中响起一片回声,一听就知还带着焦虑之音。
  凌君毅急忙答道:“荣老伯,晚辈在此。”惊喜的啊声,从转弯处传来。
  荣敬宗一条瘦高的人影,也跟着飞掠而来,一眼瞧到凌君毅,人还未到,就关切的道:“凌公子,你没事吧?”凌君毅极为感动,慌忙迎着道:“荣老伯,晚辈差幸有两支利剑,总算把此处埋伏的长剑,悉予毁去了。”接着就把才才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荣敬宗站停身子,上上下下一阵打量,眼看凌君毅连一点衣角都没有划破,一手捻须,微笑道:“幸亏进来的是凌公子,若是老朽,这回也非被刺伤不可。”话声一落,忽然问道:“转角处那具屍体,可是百花帮的人么?”凌君毅道:“他是百花帮的左护法九指神判冷朝宗,此老出身鹰爪门,以指功见长,平日从不使用兵刃,才有此厄。”荣敬宗点头道:“不错,这甬道之中,机括拨动,长剑如林,不使兵刃的人,自然吃了大亏。”说话之时,小桃和一名黑衣剑士,已随着赶来。
  凌君毅道:“荣老伯,这里大概又是一道石门,那就得麻烦老伯了。”荣敬宗微笑颔首,跨上一步,仔细朝石壁上打量了一阵,才伸手连按几按,壁间石门开处,里面又是一条幽暗的甫道。
  凌君毅掌托明珠,一手仗剑,说道:“荣老伯,还是让晚辈进去瞧瞧。”荣敬宗微微摇头道:“咱们还是一起去吧,这里不会再有剑道了,因为这道门户,从外面开启,较为困难,但在里面的人,只要走进石门,此门即会自动开启,由此一点看来,百花帮的人。可能就是被困在此处了。”凌君毅道:“既是如此,荣老伯请。”荣敬宗道:“不,还是凌公子请先,百花帮的人和老朽不熟,遇上了容易引起误会。”凌君毅说了声:“晚辈那就为老伯开路。”当先举步,迅快而去。
  荣敬宗手提长剑,跟着走入,小桃和一名黑衣剑士紧随两人身后而行。这条甫道,却是十分平静,也并无转弯之处,凌君毅因有前面“剑道”前车之鉴,一路走得十分小心。这样深入了三四丈光景,依然并无异处,不觉加快了脚步,笔直向前奔行。这一段路,足足奔冲了一盏热茶之久,依然不见百花帮一干人的踪影。
  甫道已经到了尽处,眼前景物也为之一变,火光照处,只见前面竟是一座宽敞的石室。不,那是一座六角形的敞厅,除了自己等人来的这条甬道,再无出路,中间放着一张青石圆桌,六个石凳,别无他物。围着敞厅共有六个长形拱门,但却没有石门,门内黑沉沉的,不知是石室还是甫道。荣敬宗站停脚步,口中不觉“咦”了一声,凌君毅回头道:“荣老伯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么?”荣敬宗一手捻须,沉吟道:“老朽在黑龙会当了三十年总管,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所在。”凌君毅道:“荣老伯,方才韩占魁不是说他们已把原来的秘道加以改建,百花帮的人如果持着从前的秘道地图,那就自入绝地,也许这里就是他们后来改建的了。”荣敬宗点头道:“老朽只知道青龙堂后,加建了一条秘道,作为囚人之处,却不知道还有这么大的地方,这六道门户,并未加门,不知又通向何处。”他目光注视着敞厅,只觉厅上虽然寂无一人,但却隐隐似有一片肃杀之气,不觉微微皱了下眉,朝凌君毅道:“凌公子且在此处稍候不可走动,老朽进去瞧瞧。”话声一落,立即暂运功力,凝神戒备,缓步走入敞厅。
  厅上虽然空荡荡的,除了一张圆桌,六个石凳,就再无别物,但荣敬宗却是十分小心,仔细的察看了每一个石凳,然后又沿着敞厅的四壁,缓缓绕行了一周。尤其对六道门户,站在门口,每一道都凝目注视,倾耳细听了好一会,似是仍然找不出可疑之处。凌君毅站了一会,有些不耐,正待跟着过去,突听一阵兵刃击撞之声,隐隐传来!凌君毅耳目何等敏锐,目光倏地转向厅右第三个门户投去。荣敬宗内功精纯,也已听出这阵兵刃交接,来自第三个门户,同时转过身来。
  凌君毅因牡丹率领的这一拨人中,左护法冷朝宗和叶开光、冉遇春三个男人,已经二死一伤,剩下的只有牡丹、玉兰、玫瑰、紫薇,芙蓉、凤仙、玉蕊等姑娘,和石神庙当家明月师太尚未露面。这一阵兵刃交接之声,说不定是哪一个遇上强敌,心头自然十分焦急。一时哪还犹豫,纵身掠进大厅,低声道:“荣老伯请在此稍候,晚辈进去看看,说不定是百花帮的人遇上强敌,正在动手。”说完,不待荣敬宗开口,闪身朝第三个门户中仆去。
  荣敬宗看他这般匆忙,不好拦阻,事实上也来不及阻止,只得朝他身后说道:“凌公子遇事小心,老朽总觉这大厅六个门户,有些不对。”凌君毅早已掠出去数丈之外,回头道:“晚辈省得。”这道门户之内,依然是一条三尺来宽的夹道。
  凌君毅手托“骊龙珠”耳目并用,循着兵刃交接之声,一路寻去。他脚下极快,转眼工夫,已经奔出十几丈远近,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横穿而过的夹道。夹道之中,声音极难辨认,尤其那阵兵刃交接之声,时有时无,显然那博斗的两人,一强一弱,或者是一逃一追,此时业已渐渐远去。
  凌君毅赶到十字路口,不得不停下步来,仔细辨认一下,但等他停住,那兵刃交接之声,也忽然沉寂下来。过了半晌,才隐隐听到兵刃交击,是从左首传来,不过声音已经去得极远。凌君毅哪还怠慢,急急转身朝左首甬道中迫去,哪知刚走出三四丈远,突听远处响起一声娇叱,传入耳际,这声娇叱,听来极为耳熟,却分辨不出是谁来。心头不觉一怔,急忙刹住身子,再侧耳细听。但这人只娇叱了一声,就不再出声。
  凌君毅仔细辨认方向,确定娇叱之声,是从身后传来,刚好和那阵兵刃交接,背道而驰。自己这一耽延,兵刃交接之声,已经杏不可闻。娇叱应该还不太远,他心头闪电一转,立即转身朝身后甫道中扑去。这回他只奔出五六丈远近,瞥见一条苗条人影,从对面转弯处疾闪而出,迎面奔来,双方一来一往,都在奔行之中,自然很快就冲到近前。
  那苗条人影身法极快,一见有人迎面奔去,也没看清是谁,不问青红皂白,口中一声清叱,扬手一掌,拍了过来。不,她玉掌才扬,就有一蓬轻烟迎面打来。凌君毅早已收住奔行之势,口中叫道:“婉妹,是我。”一篷轻烟般的细粉,洒了凌君毅一脸,同时“啪”的一声,一只玉掌也拍上了凌君毅的肩头。
  那苗条人影微微一怔,接着发出一声惊喜的“啊”声:“大哥,是你”那是温婉君,她随着话声,一个娇躯飞快的扑入了凌君毅怀里,玉臂一舒,抱住了凌君毅的身子,娇唇贴着他耳根,低声说道:“大哥,我差点见不到你了。”凌君毅看她衣衫有几处被剑锋划破,还有血迹,秀发也散乱了,一个人似是十分疲乏,模样极为狼狈,不觉轻轻理着她秀发,说道:“婉妹,你负了伤?”温婉君道:“还好,只不过划破了些皮,啊!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凌君毅道:“说来话长,我是找你们来的,要不是你方才那声大喝,我还找不到你呢。”温婉君一颗头靠在他肩上,道:“这里有许多夹道,穿来穿去,像是进了迷宫一般,找不到出路,咱们一行人,就这样渐渐的失散。而且对方的人,隐在暗中,伺机袭击。这些人个个武功剑术,均极高强,我要不是身旁带着迷香,早就伤在他们剑下了。”她微一停顿,吁了口气,轻笑道:“但我仗着迷香,已经杀了他们两个。”凌君毅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失散的?”温婉君道:“不少时光了,算起来大概已有一个时辰,本来紫薇还和我在一起,后来听到一阵兵刃交接的声音,我们追了过去,哪知在拐弯角上,有人偷袭,等我收拾了那家伙,紫薇就不见了。”凌君毅道:“你就一直在甫道里打转?”温婉君委屈的道:“是啊!我身旁带的几支火折子,都烧完了,一个人在黑暗中摸索,越是焦急,越找不到出路”凌君毅笑道:“你害怕了?”温婉君两臂一紧,一颗头埋在他胸前,不依道:“你还说呢。”凌君毅只觉她说话之际,吐气如兰,使人欲醉。尤其她一个软玉般的娇躯,贴在自己胸前,两颗心跳在一起,好像触上了电,全身都在燃烧!他轻轻抬起她的脸来,柔声道:“你现在不用怕了。”四目相投,他看到温婉君长长的睫毛,水汪汪的眼睛,红菱般的嘴唇两张脸,本来已经很接近,现在更接近了。温婉君口中轻“哦”一声,娇躯起了一阵轻颤。
  就在此时,幽暗的甫道中,忽然剑光一闪,一道森冷寒芒,电射而至,朝两人刺来。此人身法奇快,来的悄无声息,剑势更是劲急无情。凌君毅蓦然警觉,身形向右一倾,带转温婉君的身子,左手三个指头已经快疾绝他的挡住了对方剑尖,右足飞起,一记“怀心踢腿”朝来人当胸踢去。他这一接任剑尖,掌心翻起,本来掩住的珠光,突然大亮。原来这偷袭的人,是一个身穿青衫的汉子,看去年约五十出头,六十不到,只要看他来的悄无声息,和出手剑势,武功极高,自然是青龙堂的高手无疑。
  那青衫人原也只看到甫道上有一个人影,才急欺过来,刺出一剑,不想是一对少年男女,尤其那青衫少年抬手之间,一下就撮住了自己剑尖,心头不觉一惊,急忙身形斜退半步,左手拍开凌君毅踢来一脚,右手一振,圈腕发剑。他这一振腕,功注剑身,那就非被他削落三个抬头不可,但凌君毅这三个指头撮着剑尖,同样力贯指尖,何异钢钳?两人这一挣,但听“啪”的一声,剑尖立告折断,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实则仅是珠光一亮的工夫,两条人影,候然分开。
  青衫人不由一怔,怒笑道:“好小子,你居然还是少林门下。”凌君毅道:“你是黑龙会三十六将中人?”青衫人呆了一呆道:“你如何知道的?”凌君毅道:“三十六将,都是昔年老会主调教出来的人,应该是忠义之士,阁下”青衫人惊异地目注凌君毅,截着问道:“你是什么人?”凌君毅道:“你不用管我是谁。”青衫人突然目射凶光,沉喝道:“你小子知道的太多了。”刷的一剑朝凌君毅急刺过来。
  凌君毅身形轻轻一侧,便自让开剑势,口中朗喝道:“在下不但知道得很多,而且还是替老会主清理门户来的,你是三十六将中卖身投靠异族的鹰爪,今天就难逃一死。”温婉君道:“大哥,这人我们非擒活的不可。”青衫人一剑刺空,心头方自一怔,听了凌君毅的话,心头又不禁大怒,冷哼道:“小子,好狂的口气。”喝声出口,手腕一振,又是刷刷两剑,急刺而出。
  凌君毅拍手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柄青光湛湛的短剑,但他却并未还击,脚下站立不动,只是上身随着刺来剑势,轻轻摆动了两下,青衫人刺出的两剑,便自落空。凌君毅右手一挥,但听“铮”的一声,压住了对方长剑。就在此时,但见一只纤纤玉手,从凌君毅身旁探出,五指一展,撤出一蓬淡烟。青衫人眼看温婉君弹出“迷*魂*药粉”心知不好,但长剑被凌君毅压住,连抽剑后退都来不及,鼻中闻到一丝异香,眼前一黑,一个人怦然一声,摔倒地上。
  温婉君道:“好了,好了,总算抓到了一个活口。”凌君毅道:“你要活口作甚?”温婉君粲然一笑道:“这里夹道分歧,犹如迷宫,找个人带路不好么?”凌君毅突然想起荣敬宗的话来:“老朽只知青龙堂后,加建了一条秘道,作为囚人之用,却不知道还有这大的地方。”不错,唐文卿、方如苹不知被囚在何处,百花帮的人,在这纵横分歧夹道中分散,都需要一个带路的人,一念及此,不觉点点头,笑道:“亏你想得周到,咱们正需要这样一个人呢。”温婉君笑道:“我恨死了他们,才没留活口,后来火折子点完了,一个人转来转去迷失了方向,要想擒一个人替我引路,就是没再遇上贼人。我真有些后悔,先前不该出手太快,方才你听到的一声叱喝,就是我听到了脚步声,大概就是他了。”接着“哦”道:“大哥,你两个朋友,找到了么?”凌君毅摇摇头道:“还没有。”温婉君道:“那不就正好?擒住此人,对我们大有用处呢。”凌君毅道:“只怕他不肯为我所用,走,婉妹,我们先把他带出去,由荣老伯劝他,也许他会甘心听命。”温婉君问道:“荣老伯是谁?”凌君毅道:“他是先父的朋友,也是黑龙会黑龙潭的总管,他就在外面,我是听到兵刃击撞之声,才赶进来的。”温婉君奇道:“外面?外面是什么地方?”凌君毅笑道:“所谓外面,自然还是在昆嵛山的山腹之内,只是在这夹道外面罢了。”接着说道:“此中经过,说来话长,目前无暇详谈,先退出去再说。”一手抓起青衫人,往肩上一搭,回头道:“婉妹决随我来。”手托“骊龙珠”转身朝甬道行去。不大工夫,就走出石门,回到六角厅了。
  荣敬宗因凌君毅去了这许久,正在焦急,看他背着一个人走出,不觉大喜,迎上前去,道:“凌公子怎么去了这许多工夫?你再不出去,老朽就要找你去了。”他话声未落,已看到凌君毅身后,还有一位姑娘,这就连忙颔首招呼道:“方才那阵金铁交鸣,就是这姑娘和人动上手?”凌君毅笑道:“不是,那阵金铁交鸣,愈去愈远,晚辈没有找到。”说到这里,一面替温婉君介绍道:“婉妹,这位就是先父好友荣老伯。”一面又朝荣敬宗道:“她叫温婉君,是岭南温老庄主温一峰的干金。”温婉君低着头,跟随凌君毅也叫道:“荣老伯。”荣敬宗连说不敢,心中觉得诧异,问道:“温姑娘如何进来的?”凌君毅道:“老伯误会了,她是为了暗助晚辈,才乔装玫瑰,混入百花帮来的。”荣敬宗点头道:“原来如此。”说话之时,凌君毅已把肩头搭着的青衫人放到地上,问道:“荣老伯认得此人么?”荣敬宗目光一凝道:“他叫辜鸿生,原是三十六将中人,如今是黑龙会八大管带之一。”温婉君问道:“管带,是什么职务?”荣敬宗道:“管带,顾名思义,应该管领不少人才对,但黑龙会的管带,和护法也差不多,地位不算太低,但没有实职,这原是清廷武官的名称,八大管带,都拨在青龙堂听差。”温婉君道:“荣老伯,你既然认识他,我就先把他弄醒过来,由你老劝他,也许他会甘心听命。”荣敬宗望望凌君毅,问道:“凌公子要老朽说服他么?”凌君毅当下就把门内夹道分歧,状若迷宫,百花帮的人,渐渐失散,被困在里面,无法找出出路,还有自己两个朋友,也不知被囚禁在哪里。这两件事,辜鸿生自然知道,如能把他说服,就不难迎刃而解。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点点头道:“辜鸿生是三十六将中人,老朽对他自然知之甚捻,此人功利之心极重,如今身为清廷六品记名管带,要想把他说服,放弃功名富贵只怕不大容易”略作沉吟,口中“唔”了一声,续道:“只有一点,或可使他就范。”温婉君粲然一笑道:“晚辈知道了,晚辈自有方法,让他俯首听命。”凌君毅奇道:“你有什么办法?”温婉君粲然笑道:“凡是重视功名利禄的人,没有不怕死的。”荣敬宗点头道:“姑娘说得极是。”温婉君不再说话,举步走到辜鸿生身前,突然伸出两根玉管似的纤指,接连点了他三处穴道,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玉瓶,旋开瓶盖,用指甲挑了少许药粉,弹在辜鸿生鼻子之上。这真是灵验无比,他闻到药末,昏迷的人,立即打了个喷嚏,倏地睁开眼来。他目光转动了一下,看到荣敬宗、凌君毅、温婉君等人,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忽地从地上抬身坐起,这一坐起,他登时发觉身上被人点了穴道,手足均无法抬动。
  荣敬宗道:“辜兄醒来了么?”辜鸿生望着他道:“荣总管在这里就好,兄弟被人点了穴道。”他果然是贪生怕死之人,见了荣敬宗,大有告饶之意。这也难怪,如今是大清朝的天下,他又是“功狗”当上了官的人。大凡做官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往上爬的。往上爬,就是前程远大,性命焉得不值钱?
  荣敬宗手拂苍须,说道:“辜兄可知韩占魁已死,水轻盈败走了么?”辜鸿生听得大吃一惊,道:“荣总管此话当真?”荣敬宗道:“兄弟已经不是黑龙会总管了,辜兄不用再以总管相称。兄弟和辜兄相处四十年,要奉劝辜兄,咱们本是炎黄子孙,太阳神前磕过头的教友,原不该替异族作鹰犬”辜鸿生脸色剧变,骇然道:“荣总管,你反了?”荣敬宗道:“不错,兄弟和辜兄昔年同受老会主栽培,黑龙会沦入清廷手中,就成了屠杀江湖同道的刽子手。咱们不该再受人利用,此刻,该是你觉醒之时了,只要你肯和咱们合作,兄弟保证,决不伤一根毫发。”辜鸿生似是心君交战,拿不定主意,双目微阖,只是沉吟不语。
  温婉君道:“姓辜的,告诉你,我点的穴道,是岭南温家的独门手法,你如想妄自运气解穴,那就当心运气入岔好了。”辜鸿生双目乍睁,冷声道:“你们要待怎样?”温婉君道:“那要看你怎么一个态度了。”辜鸿生道:“在下落在你们手里,生杀之权,操在你们手上,在下又能如何?”温婉君道:“眼前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一生一死,只有听凭你自己选择。”辜鸿生拿目望望荣敬宗,荣敬宗故作不见,别过头去。
  辜鸿生道:“楼蚁尚且贪生怕死,一个人好死不如赖活,但在下想听听这一生一死两条路,如何生法?又如何死法?”温婉君道:“说来也很简单,第一条路,就是方才荣老伯说的,只要你肯和我们合作,不妄存丝毫侥幸之心,意图逃走,等我们离开昆嵛山之后,不论你为善为恶,为友为敌,都放你自去。至于第二条路么”忽然住口不言。
  辜鸿生道:“第二条路怎样?”温婉君道:“第二条路,就是要你供出这里地道的情形和你们囚人的所在,如果你不肯说,我们会严刑逼供,必将把你刑逼至死。”辜鸿生面上微有怯色,低垂着头,喃喃自语道:“辜某一世为人,岂能这般无声无息的死去?”温婉君道:“是啊!只要出了黑龙会,我们可放你自去,这样平白死去,不是太可惜了?”辜鸿生望了温婉君一眼,说道:“好吧!你先说说,要在下如何合作?”温婉君道:“你那是答应了,好,所谓和我们合作,共有两点,第一,就是替我们带路,找到失散在夹道中的百花帮的人。第二是带我们在囚人的地方,救出凌大哥的两个朋友。”辜鸿生道:“就是两件事?”温婉君道:“不错。”辜鸿生道:“好,在下答应了,你替我解开穴道。”凌君毅回头望望荣敬宗,问道:“荣老伯,他说的话可靠么?”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呵呵笑道:“这个就难说了,老朽和辜兄,昔年虽是同列三十六将之中,但一旦当上了清廷鹰犬,就极少信义可言。”辜鸿生看看荣敬宗,心头十分气愤,忖道:“荣敬宗你也没想想,当年你是同样向清廷投降的,直到如今,我不过是一名从六品的管带,你姓荣的却是正六品衔总管。你口口声声叫人清廷鹰犬,难道你不是鹰犬?”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只是苦笑道:“荣老哥,咱们相识几十年了,难道还信不过兄弟么?”温婉君没待荣敬宗开口,接道:“是啊!荣老伯和你相识了几十年还信不过你,我又如何信得过你呢?”说到这里,忽然仰手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说道:“这样吧?你把这颗药丸吞下,我就替你解开穴道。”辜鸿生朝她手中看了一眼,问道:“姑娘手中可是毒药么?”温婉君忽然展齿一笑道:“不是,岭南温家从来不做毒药。这颗叫做“失魂丹”服下之后,如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得不到解药,药性就会发作,一个人像失魂落魄一般,一切都忘记得乾乾净净,形同白痴,终身无药可救。”辜鸿生道:“这药丸果然恶毒得很。”温婉君道:“不要紧,我有解药,你服下了“失魂丹”之后,我先给你两颗解药,就可维持六个时辰。”辜鸿生道:“六个时辰之后,是否仍须服用解药?”温婉君道:“你说对了,过了六个时辰,我自会再给你解药的。”辜鸿生道:“姑娘是说,每过六个时辰,就得服一次解药了。”温婉君道:“那也不用,服过六颗解药就可没事,我们也许不用六个时辰,就出去了。那时,我自会把四颗解药一起给你的。”辜鸿生道:“那是说,在下没有完全取到解药之前,必须全力保护你的安全了。”温婉君望望凌君毅,婉然笑道:“用不着你保护我,我和凌大哥走在一起,什么人也伤不了我。”她说来十分自然,但谁都听得出她和凌君毅情爱极深,有着无比的信赖。小桃站在边上,偷偷地看了凌君毅一眼,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少女特有的嫉妒。
  温婉君话声一落,接着说道:“好啦,我话已经和你全说明白了,现在你快把它吞下去吧。”辜鸿生看看药丸,心头大感犹豫。
  温婉君笑了笑道:“你穴道受制,我本来就用不着和你多费口舌。”突然左腕一探,捏开辜鸿生的牙关,右手迅速把药丸投入他口中,随手在他后颈上拍了一掌,然后替他接上了牙关。
  辜鸿生身落人手,心头虽是气愤,却是敢怒而不敢言,直等温婉君给他接上牙关,不觉大声道:“姑娘,解药呢?”温婉君笑道:“你急什么?我答应给你,自然会给你的了。”说着,双手一翻,连拂带拍,解开了他被制的穴道,取了两颗朱红的丹丸,随手递了过去,道:“这是解药。”辜鸿生从地上站起身子,一手接过解药,迅快纳入口中,另一只手却闪电般抓出,一把扣住温婉君的脉腕,随手一带,后退了三步,把她身子挡住自己身前,沉喝道:“你们谁敢过来,辜某就先杀了她。”他这一下出手奇快,凌君毅、荣敬宗全都措手不及,眼看着他带着温婉君退出去三步远近。
  荣敬宗冷哼道:“辜鸿生,老夫没说错吧,一旦当了清廷鹰犬的人,就毫无信义可言。”辜鸿生大笑道:“和你们这些叛逆,讲什么信义?”温婉君任由他扣着脉腕,脚步跟舱,跟着过去,口中尖叫道:“你这是干什么?”辜鸿生得意的道:“小丫头,你只要把解药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温婉君道:“你莫要忘了我是岭南温家的人。”岭南温家以迷药驰誉江湖,因此江湖上人有一句话:“岭南温家的人一身都是迷药。”正在此时,突听有人接道:“辜兄先点了她的穴道。”话声甫出,敞厅四周六个门户之中,同时出现了六个一身青色劲装手仗长剑的汉子。
  荣敬宗双目精光暴射,沉喝道:“杨志高,你来得正好。”就这句话的工夫,但听“砰”的一声,辜鸿生一个人忽然摔倒地上。
  上首左边一道门户中出现的是一个中等身材、面貌白哲的中年人,正是三等虾杨志高,水轻盈从京里带来的二名亲信之一。只要看他双目炯炯有光,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是个十分精悍的人。杨志高才一现身,就见辜鸿生忽然无声无息的倒下去,心头不禁蓦然一惊,急忙喝道:“你们还不快去接应?”他喝声出口,立时有二个青衣汉子一个箭步,朝温婉君欺了过去。
  温婉君冷冷一笑道:“你们谁敢过来?”扬手处,飞出一篷黑色烟雾。那两名青衣汉子方才听她说出是岭南温家的人,此时看她扬手打出一蓬黑烟,自然识得厉害,哪敢怠慢,掠去的人,慌忙闭住呼吸,急急往后跃退。
  温婉君婉然一笑道:“瞧你们连一把沙土都这般害怕,还充什么字号?”她这一把确实是沙土,但没有人敢向她逼过来。温婉君也不去理会他们,自顾自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用指甲挑了少许药来,轻轻弹在辜鸿生鼻孔之上。辜鸿生打了个喷嚏,突然清醒过来,揉揉眼睛,挺身从地上站起。温婉君望着他,偏脸笑道:“辜大管带,你还要扣着我手腕,逼取解药么?”辜鸿生吃过苦头,哪里还敢鲁莽出手,尤其自己被迫吞服了“失魂丹”只服过两颗解药,惹翻了温婉君,只要她不给解药,岂非弄巧成拙?他对自己性命,有着无比的珍惜,一念及此,不觉堆起一脸笑容,连连陪笑道:“姑娘迷药,果然厉害,在下已经领教了,咱们既已有约在先,双方都得遵守,对不?”温婉君道:“你只管放心,咱们如能在六个时辰之内,退出山腹秘道,我自会把四颗解药,一起给你。”辜鸿生道:“好。”温婉君道:“但在山腹秘道之内,你就得听我的了。”辜鸿生道:“一言为定。”温婉君目光一动,低声道:“他们快动手啦,你随我过去。”说完,轻移莲步,朝众人立身之处走去。
  辜鸿生已经知道温婉君迷药的厉害,哪敢再存侥幸偷袭之心,果然乖乖的随着温婉君身后走去。原来这一阵工夫,双方已经剑拔弩张,大有立即动手之势。凌君毅关心温婉君的安危,只是注视着这边的动静,此时眼看温婉君朝他走来,才算放心。荣敬宗是一行人中的领头,这时和杨志高正面对垒,双方正在互相斥责之中。
  只听杨志高大声道:“荣敬宗,朝廷待你不薄,你居然敢口发胡言,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你这是反了?”荣敬宗呵呵大笑道:“杨志高,你也是炎黄子孙,大汉民族,你自己数典忘祖,认贼作父,才是反了。告诉你,黑龙会是太阳教的黑龙会,被你们清廷鹰犬控制了二十年,成为残杀武林同道的帮会,只要有血性的武林中人,人人得而诛之。现在,出卖黑龙会的罪魁祸首韩占魁已经伏诛,你们主子从京里派来的亲信水轻盈,也已逃走,凭你杨志高这么一个小角色,老夫也懒得动手,你还是自己束手就缚的好。”韩占魁已死,水总监逃走,这两句话,听得扬志高心头暗暗震惊,只要看荣敬宗说话的神色,似乎不像有假!但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仅凭荣敬宗和一个青衫少年,哪能是水总监的敌手?何况水总监手下还有一位红衣大师精擅瑜珈神功,无人能敌他心念闪电一转,不觉大笑道:“荣敬宗,你少冒大气,尔等进入青龙潭绝地,那就不用再想出去了。”原来这里叫做“青龙潭”
  荣敬宗道:“很好,咱们多说无益,那就在手底下见见真章了。”锵的一声,撤出了长剑。
  凌君毅倏地跨上一步,说道:“荣老伯,杀鸡焉用牛刀,还是让晚辈来对付他们吧。”温婉君叫道:“凌大哥,慢点。”凌君毅回头道:“婉妹,有什么事?”温婉君笑道:“不知这姓杨的够不够资格和你动手?我想还是让辜朋友先出手试他几招的好。”说到这里,一手理理鬓发,转过脸去,道:“辜朋友,这第一场,还是你上去接那姓杨的几招吧。”她话声虽然柔婉,但这话对辜鸿生却无异是命令。
  辜鸿生听得不禁一怔,脚下犹豫了一下,但他性命操在人家手里,不敢违拗,右手一抬,撤出了长剑,举步朝杨志高面前逼去。这下,直看得扬志高心头猛然一凛,双目盯注着辜鸿生的脸上,喝道:“辜鸿生,你怎么了?可是被妖女迷失了神志么?”辜鸿生欠身道:“回总管,属下很好。”敢情杨志高还是“青龙潭”的总管。
  杨志高道:“那你给我站到边上去。”辜鸿生苦涩的笑道:“总管原谅,兄弟这是情势所逼”杨志高吃了一惊,喝道:“你也想造反?”辜鸿生额上流出汗珠,说道:“兄弟身中温家“失魂丹”不得不尔。”温婉君催道:“辜朋友,尽说干么,快动手呀!你今天放过了他,等出了山腹秘道,他还会放过你么?”辜鸿生心头蓦然一震,咬咬牙道:“不错,杨志高,今天兄弟除了和你一拼,确是别无路走。”挥手一剑,刺了过去。
  杨志高又急又怒,右腕一翻“当”的一声,压位辜鸿生长剑,厉声道:“辜鸿生,他们只有这几个人,而且已入绝地,还能支持多久?你如何听信乱党的话?”辜鸿生刷地抽回长剑,摇摇头说道:“不成,兄弟如果没有解药,就活不过明天。”杨志高厉声道:“你依附叛逆,就活不过今天。”长剑一摆,大喝一声道:“你们还不给我一起上把这几个叛逆拿下了?”每一道门前,都站着一个青衣劲装汉子,他们明明听到“总管”下的攻击令,但他们却依然凛立如故,一动没动。
  杨志高气得脸色铁青,怒吼道:“你们都是死人?还不给我围上去?”温婉君淡淡一笑道:“他们虽然没死,但不会再听你的了。
  杨志高猛然一惊,怒声道:“是你在他们身上做了手脚?”温婉君嗤的一声笑道:“你说对了,他们都中了我的无形迷香,只留下你一个,那是我让给辜朋友的。”杨志高听得胆战心惊,但他脸上丝毫没露,沉哼一声道:“好个妖女,手段果然毒辣得很。”口中和温婉君说着,左手“呼”的一掌,却朝辜鸿生迎面击去,人已借势纵起,迅疾朝身后一道门户倒跃过去。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他自以为这一掌突起发难,可以逼住辜鸿生的追击,自己就可安然退入门内。只要退入甫道,里面山道交叉,就无人能阻拦他了。
  哪知他身形堪堪纵起,只听凌看毅大喝一声:“你往哪里走?”左手击出一掌。他这一掌出手,立时有一团强猛劲力,呼啸涌出。但掌力并末击向杨志高,而是击到他身后四五尺处,正是那道石门的前面。凌君毅内功精纯,屡经大敌,使他对敌经验大增,这一掌拿捏的时间恰到好处,他掌力撞到门口之时,杨志高往后纵退的人,也刚刚掠到。杨志高身为大内三等侍卫,一身武功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在他纵退之际,陡觉身后风声有异,百忙中蓦地一吸气,身在悬空,硬行向左扭转,护胸左手闪电横臂挥出。
  他纵然应变得快,这一掌横击在凌君毅涌向石门的掌风边缘,两股劲力一交,他悬空发掌自然吃亏,一个人立被震出数步之多。但这是他预料中的事,主要是为了脱出凌君毅的掌风之外,因此身子被震飞起,落到数尺远近,便自站定。只此一掌,他已发觉这青衫少年功力之高,大出他意料之外。只此一掌,凌君毅也同时发觉杨志高是一个劲敌。因为杨志高纵退的人,忽然撞上掌风,他纵有封架之力,也应该有措手不及之感。但眼看就要为掌力击中之时,他身在半空,居然扭转身子,横臂拍出一掌,再借势飘退,非有高深内功和绝高轻功的人,决难办到。凌君毅拍出一掌之后,并未追击。
  荣敬宗手拂苍鬓,呵呵一笑道:“杨志高,今日之局,你大概也可看得出来,如不束手就缚,要想生离此地,只伯比登天还难了。”杨志高一张白皙的脸上,色如喋血,手中长剑一摆,厉声道:“荣敬宗,你敢不敢和我拚个生死存亡。”温婉君插口道:“你和辜朋友还没比划,就想逃走的人,还敢找荣老伯拚斗?”辜鸿生迟迟不敢出手,为的就是杨志高终究是清廷的三等侍卫,自己如果还想往上爬,就不能得罪了他,但此刻形势已然完全改观,只要听荣敬宗的口气,杨志高已无逃走的可能。杨志高既然对他不再构成威胁,而且荣敬宗这一方已然占了绝对优势,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要知一心只想陞官发财的人,没一个不会投机取巧的,辜鸿生自然也并不会例外。温婉君话声方落,辜鸿生候地右足跨开一步,长剑扬处,左手剑诀朝前一指,说道:“杨总管,兄弟逼于形势,说不得只好开罪了,你请。”杨志高怒哼一声道:“好吧!勾结叛逆,与叛逆同罪,杨某就拿你祭剑。”喝声出口,刷的一声,长剑已经横摇出去。
  辜鸿生喝声:“好。”霍地一个旋身,抢到杨志高侧翼,长剑一招“金雕展翅”往外疾展,森森剑锋,闪电般猛刺敌人肩臂。杨志高身法快极,一剑出手,方位立变,反手一剑,应招发招。但听“当”的一声,双剑击实,双方的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辜鸿生只觉虎口发热,长剑被荡开了数尺,心头暗暗震惊。
  杨志高口中冷嘿一声,突然欺身过去,长剑连展,接连刺出五剑。辜鸿生自然不肯示弱;剑法展开,攻守相连,接下对方五剑,也还击了三剑,就候地分开。杨志高志在速战速决,因此一分倏上,再次扑攻过去。两人两度交锋,谁都不敢轻视对方,各自展开一身所学,力拼硬搏。杨志高使的是“长白派剑法”剑走刚猛一路,长剑起处,如龙蛇疾舞,如鹰隼回翔,大开大阖,使得虎虎生风,煞是凌厉。辜鸿生的剑法,轻灵飘逸;变化繁复,一个人青光缭绕,来去如风。
  候忽之间,已斗了三五十招。杨志高最初自恃功力,以为辜鸿生只是自己一名下属,还不是手到擒来?心中急于速战速决,连番抢功之中,迭走险招。不料辜鸿生剑法轻灵之极,门户又封得极严,打到三五十招,非但讨不了半点便宜,而且有几次过于急躁,还几乎给辜鸿生长剑扫中,心头不禁急怒交进。其实杨志高不知道,辜鸿生比他更为吃力,他剑法虽然轻巧多变,但功力到底稍逊,用尽全力才能打个平手。而且每当兵刃相交,都感到对方剑上,有一股极大力道,犹如铁锤挟风,当胸压下,他不住的运气凝功拚命支撑。
  又拆了二三十招。杨志高这时也已看出,辜鸿生剑法虽然不弱,但功力却比不上他。这一发现,杨志高不禁冷笑一声,剑法一变,暗暗凝聚功力,剑身满布真力,开因之间,剑风激荡,一二丈内,嘶嘶有声!只听一声“当”“当”剑击之声中,辜鸿生虽然接下了他几剑,但—个人却被震得连退了几步。
  杨志高一招得手,口中冷嘿一声:“看你还接得下本座几剑?”只不过几招工夫,辜鸿生已被逼落下风,在杨志高着着进遏之下,不得不举剑封架。剑剑交击“当”、“当”金铁交鸣声中,辜鸿生越发后力不继,被逼得汗流浃背,步步后退,几乎已无还手之力。
  温婉君低声道:“大哥,辜鸿生已经不行了,你快出手吧。”凌君毅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他还可以挡得两三招。”话声之中,但听“嘶”的一声,辜鸿生左袖已被杨志高剑锋划破,心头蓦吃一惊,急急后退。杨志高霍地欺上一步,又是一剑扫去。辜鸿生急忙举剑封架,但听“当”的一声,只觉右臂一阵酸麻,长剑被直荡开去。这下门户大开。杨志高双目通红,一声不作,振腕发剑,一道寒光,快逾逾电,当胸直刺过去。在这电光石火之际,杨志高但觉身侧疾风讽然,似是有入直欺过来,他连转念头都来不及,突觉右腕一紧,已被人家扣住,紧接着一股大力从那人掌中传出,五指一松,自己竟然身不由主一个颤抖,往后摔去。
  这真是有如梦靥一般,连人家影子都没看清,就稀里糊涂地摔了个跟头。但杨志高终究是大内高手,武功高强,藉着摔出之势,长剑迅快在地上一点,双脚从头顶翻过,落到地上,人已笔直站稳。定睛瞧去,只见凌君毅空着双手,潇洒地站在自己面前。
  杨志高不知青衫少年是谁,心头又惊又怒,眼看对方空着双手,一时不由得凶心突发,口中大喝一声,呼的一剑,横扫过去。他这一剑含恨出手,蓄势而发,宛如匹练横飞,剑光横及八尺,以为对方空着双手极难躲闪,如能把敌人拦腰两截,岂不快哉?哪知剑光划过,竟然扑了个空,凌君毅身法怪异,也不知是怎么给他避过的,依然站在那里,连脚步都未移过一步。
  杨志高不禁怔了一怔,他不信自己在剑上下了二三十年苦功,连一个空着双手的人衣角都刺不到。同时强敌环伺,同来五人均已中了那小丫头的迷药,自己若不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刺倒一个个人,急谋脱身,只怕真要毁在此地了。他想到这里,哪还犹豫?手中长剑候地回转,刷刷两剑,直劈过去。他这两剑,是继横扫一剑而发,说来较慢。其实不过转了念头的工夫。在旁人看来,他横扫一剑落空之后,就接连着劈出两剑。
  这回杨志高看得清楚,第一剑劈出,凌君毅身形微微侧了一下,剑光贴着他右侧衣衫直落,第二剑自然比第一剑更快,劈向他往左避让的身子。但凌君毅身上好像长着眼睛,剑势未落,他身形又轻轻一侧,这一剑又落了空。杨志高简直如遇见鬼魅,从他出道以来,从未遇到过这等离奇的身法,一时惊得不知所措。
  凌君毅突然一声长笑,右手一拾,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四尺长剑,剑尖朝杨志高一指,朗声道:“姓杨的,你此时放下长剑,束手就缚,咱们只要废去你武功,仍可留你一命,如再”杨志高到了此时,已经豁出命去,喝道:“老于和你拼了。”抖手一剑,急如星火,当胸就刺。凌君毅冷笑一声,长剑反手一绞“嗒”的一声,拍在杨志高剑身之上。杨志高只觉执剑手臂,被震得一麻,五指剧痛,一柄长剑再也掌握不住,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凌君毅右腕一抬,雪亮、森寒的剑尖,已经点在杨志高的咽喉之上,冷笑道:“姓杨的,你还有何说?”杨志高一声不作,闭上了眼睛。
  荣敬宗看出不对,急忙一跃而出,伸手一指,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用力捏开杨志高的下颚,只见他口中缓缓流出黑血。荣敬宗跌足道:“这厮果然服毒自栽了。”右手一松,杨志高一个身子“砰”然往后便倒。
  温婉君骇然道:“好厉害的毒药。”荣敬宗道:“这是大内特制的毒药,只要用舌尖一拨,一口咬碎,就毒发身死,无药可救。老朽一时疏忽,竟然让他服下毒药。”辜鸿生眼看杨志高服毒身死,心中暗暗放下了一块石头,急忙走将过去俯下身子,探手在他怀中一阵掏摸,取出用红线串着的三枚金钱,递给了荣敬宗,说道:“荣总管,这是开启青龙潭石门的锁匙,你老收了。”荣敬宗接到手上,只觉这三枚金钱比一般制钱稍厚,入手甚重,想是纯金制成,不觉问道:“青龙潭石门?青龙潭在哪里?”原来他身为黑龙潭总管,却不知“青龙潭”这个名称。
  辜鸿生道:“青龙潭就是青龙堂囚人之处,囚禁在里面的,都是叛逆重犯”荣敬宗一手持须,奇道:“老夫身为黑龙潭总管,竟然不知此事。”辜鸿生道:“这是水总监来了之后,由杨志高一手建造的,这一带的总称,就叫青龙潭,杨志高是这里的总管。”凌君毅问道:“你说的石室在哪里?”辜鸿生道:“石室就在这座六角大厅的下面。”荣敬宗道:“如何下去?”辜鸿生道:“开启第一道门户,须有六个人一齐动手,把这里六个石凳同时朝中间推去,把石凳推到石桌底下,就可现出门户了。”荣敬宗回头看去,自己五人,加上辜鸿生,正好六人,这就说道:“咱们正好六人,那就一齐动手吧。”温婉君看了被自己迷倒的五人一眼,问道:“荣老伯,这五个人,如何处置?”荣敬宗道:“老朽之意,咱们先把地室中被囚的人,救出来了再说吧。”当下就由荣敬宗、凌君毅、温婉君、小桃、黑衣剑士和辜鸿生六人,各自分开站到六个石凳前面,由荣敬宗发出口令,大家同时把石凳往中间推去。这六个石凳,如果一个人要想搬动,那就像生了根一般,但此时由六人同时推动,说也奇怪,居然应手推动,轻而易举地推到了石桌底下。就在此时,只呀地底一阵隆隆轻震,那圆形石桌忽然缓缓往下沉去。
  辜鸿生忙道:“荣总管,这石桌就是通往石室的升降机,一次可下去六人,要下去的人,等石桌下沉到与地面一样平时,才可以跨上去。”荣敬宗目光一掠,说道:“凌公子和老朽、辜兄三人下去就好,温姑娘暂时在上面守留吧。”说话定时,石桌渐渐已沉到相地面相平,荣敬宗当先举步跨了上去。
  凌君毅、辜鸿生也相继踏上。石桌下沉之势原极缓慢。但沉入地面之后,下降就比先前快得多了。温婉君不放心,手持火筒,站在圆形的窟窿口上,探首下望。凌君毅手托“骊龙珠”举目打量,这下降之处,就像一口古井,自己三人,随着桌面笔直下降。不消一会,石桌已经落到一间石室中间,便自停住。凌君毅暗自估计,这笔直下降,离洞顶少说也在十丈以下了。
  辜鸿生道:“到了,二位可以下去了。”说着,纵身跃落地面。
  荣敬宗为人谨慎,等辜鸿生跃落之后,跟着纵身落地。这是一间四方形的石室,约有五六丈见方,但除了从上面降落的一张石桌六个石凳,四周空荡荡的别无一物。辜鸿生落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急急忙忙的移开一个石凳,很快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荣敬宗道:“辜兄,你这是做什么?”说话之时,右手已经凝蓄掌力,只要发现辜鸿生有何异动,立可取他性命。
  辜鸿生朝他苦涩的笑了笑道:“兄弟一条性命,系在温姑娘手里,兄弟还不想死。这石桌降落之后,如果没人把石凳移开,它就会自动往上升去,那时,除了上面再有六个人推动石凳,等它下降,咱们就无法上去了。”荣敬宗道:“原来如此。”说着,也顺手移开一个石凳,坐了下来,一面问道:“这间石室,并无门户,要如何才能开启?”辜鸿生一声诡笑道:“这里共有三道石门,荣总管在黑龙会耽了四十年,对山腹秘道的各处石门,自然最是熟悉不过。开启这三道石门,方法也并无不同,凡是黑龙会的人,只须举手之劳,就可把它打开”荣敬宗沉哼一声道:“那要这三枚金钱何用?”辜鸿生笑道:“这就是为了防备黑龙会万一有了内奸,或者囚禁之人就是黑龙会的高级人士,难免有人冒死潜入,来此救人,看到石门开启方法和各处甫道石门,并无异处,自会伸手按动机括,但在石门启之时,也就触动了里面安装的埋伏。立时会有极厉害的暗器射出,开启石门之入,纵有一身武功,也极难躲闪。”荣敬宗哼道:“好恶毒的心机,那么这三枚金钱,又有何用?”辜鸿生道:“因此在开启石门之前,必先投下一枚金钱,闭住埋伏,方可按动机括,开启石门。”荣敬宗道:“老夫面前,希望你辜兄别耍花样。”辜鸿生道:“这个荣总管但请放心,兄弟说过,兄弟还不想死。”荣敬宗道:“你知道就好。”伸手取出三枚金钱,朝辜鸿生递去,说道:“那就有劳辜兄,去把三道石门,一齐打开了。”辜鸿生接过三枚金钱,笑了笑道:“荣总管多疑的很。”荣敬宗道:“这叫做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辜兄平日为人,老夫清楚得很。”辜鸿生耸耸肩道:“荣总管不相信兄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双手一挣,拉断了串着金钱的红线,站起身,举步朝正面一堵石壁走去。荣敬宗立时起身跟了过去,提着右手,力聚掌心,随时都可发掌劈击。凌君毅也不怠慢,紧随着走了过去。
  辜鸿生走近壁前,口中说道:“这间石室,是囚禁较为高级人士的,里面一共有两间,住得比较舒适,也不用戴刑具,因为到了这里面,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出得去。”他一面说话,一面俯下身去。
  原来石壁底下,有一条极细的裂缝,若非仔细察看,决难发现。辜鸿生弯着腰,就把手中一枚金钱,往缝中投去,但听壁下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就偃无声息。辜鸿生直起腰,举手在壁上连按两按,但见两道石门,缓缓从中开启,往两旁移开。这石门之内,齐中隔为两间,正面各有;道粗如儿臂的铁栅和一道铁门,里面地方不大,却有一张木床和一几一椅,两间石室完全一样,但却并没有人。荣敬宗道:“辜兄,这里没有人。”辜鸿生道:“兄弟说过,这两间是囚禁较为高级人士的处所,自然没人,但兄弟总得打开来给你们瞧瞧。”随着话声,就把石门复了原。
  荣敬宗问道:“两边的呢?”辜鸿生道:“这两旁是普通囚房,男左女右”凌君毅道:“你先去打开右边的石室。”辜鸿生道:“凌公子两位令友,是女的么?”凌君毅道:“不错。”辜鸿生不再多说,走近石壁,同样先投下金钱,然后伸手打开石门。
  石门方启,只听里面响起一声娇脆的声音骂道:“呸,你们这些贼党匪类,狗强盗,你们能把姑娘怎样?总有一天,姑娘砸烂你们贼窝,一个个宰了你们”这姑娘好大的脾气,一开石门就骂,但她咭咭呱呱的骂来,说得又快又脆,虽在骂人,却骂得悦耳动听。凌君毅不用看人,一听她的口间,就知道是方如苹。
  这一刹那,凌君毅但觉心情一阵波动,忙叫道:“苹妹,是我来救你来了,你和唐姑娘在一起吧?”随着话声,手托“骊龙珠”走了过去,石门之内,自然也是一道铁门,里面没有床,也没有椅几。里面囚着三个姑娘,秀发散乱,身上却穿着男人装束,青绸长衫,薄底粉靴,看去不但憔悴,而且不伦不类。不用说,她们被擒来此之时,是穿着男装,后来才发现她们是女的。这三人,正是唐文卿、方如苹和祝雅琴。
  方如苹听到凌君毅的话声,不禁蓦然一怔。这是她多么熟悉,多么渴望的声音?她日日夜夜盼望的就是这几句话。她和唐姐姐每天说来说去,不知要说他多少遍,也只有说起他,才能解除岑寂,解除忧虑,解除她们的相思之苦!他也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如今他真的来了,就站在她们面前。唐文卿一双明亮的凤目之中,突然流出两行珠泪,颤声道:“凌大哥,这不是梦吧?”方如苹喜得也流出泪来,大声叫道:“大哥,你真的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你真的来了。”她隔着铁栅,含着泪珠,又说又笑,真如带着雨珠的百合花,娇憨如昔,只是清瘦多了。
  凌君毅看得又是高兴,又有些心疼。他出道江湖,第一个就遇到方如苹,方如苹在他心里,占着很重要的地位。因为这两个月自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她,此刻见了面,还隔着铁栅,他几乎想拥抱她,轻轻的安慰她—番。但这不过一时间的情感波动,他立时警觉当着荣敬宗、辜鸿生两人,自己有些失态,这就皱皱眉。问道:“你们怎会被黑龙会擒来的?”方如苹厥着小嘴,说道:“就是那个叫柳仙子的妖妇婆,什么柳仙子?哼,自称仙子,不过是柳妖婆,柳妖精罢了,我和唐姐姐恨不得刺她几剑,才高兴呢。”荣敬宗道:“辜兄,这道铁门,如何开法?”铁门上,并没有锁,自然也由机关操纵。
  辜鸿生接道:“这个兄弟就不知道了,这道铁门,如何开启,大概除了杨志高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了。”荣敬宗浓眉微攒,回头朝凌君毅道:“凌公子,你身上宝剑,不知是否削得断?”凌君毅经他一语提醒忙道:“晚辈试试。”随手抽出宝剑,一面抬目说道:“苹妹、你们退后些。”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依言退后了几步。
  凌君毅跨上一步,缓缓吹了口气,功运有腕,剑朝铁栅上砍去。但听“喀”的一声,剑光过处,一支儿臂粗的铁柱立被削断,凌君毅一剑得手,信心大增,接连几剑,便把铁栅就砍成了一个大洞,凌君毅收起宝剑,方如苹喜得一声欢笑,很快从铁栅洞中窜了出来。
  “大哥。”她受了将近两个月的委屈,一时悲喜交集,顾不得人,一下朝凌君毅身上扑来。
  凌君毅把她扶住,低声道:“苹妹,快站稳了,别孩子气,教人家看了笑话。”方如苹经他—说,羞得粉脸通红,站住身子。这时唐文卿、祝雅琴二人也相继从窟窿中走出。
  凌君毅迎着唐文卿含笑道:“二妹子,这些天,你们都受了委屈了。”唐文卿盈盈欲涕,一手掠掠鬃发,勉强笑道:“我们日日夜夜都盼望着凌大哥,总算给我们盼望到了。”她不像方如苹那样,扑上身来,但一副脉脉含情的模样,更显得情意绵绵,她虽然说的不多,却胜过了干言万语。
  凌君毅望着祝雅琴,说道:“二妹子,这位姑娘”方如苹没待他说下去,抢着道:“大哥,她就是我时常和你提起的表姐祝雅琴咯。”一面回头朝祝雅琴道:“表姐,他”祝雅琴被她这句“时常提起的表姐”说得粉脸蓦地一红,抿抿嘴,笑道:“你不用说了,他就是你的表哥”凌君毅给两位姑娘闹得不禁俊脸一红,忙道:“来,三位姑娘,我替你们引见。这位是先父知友荣老伯,这位是辜大侠,这次能顺利把你们救出,全仗这两位鼎力相助。”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跟着朝两人检枉为礼,说道:“多谢荣老伯,辜大侠。”荣敬宗连说:“不敢。”凌君毅接着又向荣敬宗介绍了三位姑娘的来历。
  大家分作两批,由凌君毅陪同三位姑娘先登上石桌,辜鸿生把两条石凳移拢,青石圆桌果然又冉冉上升,把四人运上六角大厅。等石桌恢复原状,六个石凳立即自动移开。凌君毅就要大家动手,再把石凳推拢,石桌又开始往下沉下。唐文卿、方如苹等三位姑娘看得暗暗称奇不止。凌君毅等石桌降下之后,才替唐文卿、方如苹、祝雅琴三位姑娘,给温婉君一一引见。姑娘家见了面,自然极易谈得拢,一回工夫,就姐姐妹妹,叫得挺亲热。不消多时,第二批二人也相继上来。温婉君取出解药,弹到五个青衣汉子的鼻孔之上。那五人打着喷嚏,立时苏醒过来。
  荣敬宗目射威棱,凛然喝道:“尔等听了,黑龙会业已瓦解,韩占魁授首,水轻盈在逃,青龙潭总管杨志高已死。老夫念尔等平日尚无大恶,不愿多肆杀戮,只要尔等立誓不再作清廷鹰犬,把失陷在迷阵中的百花帮一干人找到,等出了山腹,即可放尔等自去,尔等是否愿意?”那五个汉子眼看杨志高已死,大势已去,同声抱拳说道:“回总管,小的原是江湖上人,去年应募来的,并不知道黑龙会是清廷的鹰犬。总管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哪有不愿之理?”温婉君道:“这样就好,你们把这五颗药九吞了,这是岭南温家秘制的“失魂丹”十二个时辰,没有解药,就终身变成白痴,无药可救,但你们只要把失陷在迷阵中的人找来,等出了山腹两道,我自会给你们解药。”说完,取出五颗药丸,放到石桌之上。五个青衣汉子听说要他们吞服“失魂丹”不禁面面相舰,露出了犹豫之色。
  辜鸿生叱道:“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方才我不是也吞服了一颗?温姑娘答应离开山腹之时,就给你们解药,自然算数,快吞服了,别再耽误时间。”那五个青衣汉子听他这么说了,果然各自取了一颗吞入口中。
  荣敬宗目光闪动,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咱们这里,人手倒还不少,但百花帮中人相识的却只有凌公子、温姑娘二位。这进入迷阵前去寻人,如是双方互不相识,极易引起误会,老朽熟思之下,觉得还是二位进去,较为适宜。”凌君毅道:“荣老伯好说,救人一节,晚辈奉有姨母遗命,本是义不容辞之事,该当由晚辈二人进去才是。”这声“晚辈二人”听得唐姑娘、方姑娘心头不由“吟”的一跳,唐文卿生性内向,虽觉有些异样,但却不好启齿。
  方如苹眨眨眼睛,望着凌君毅道:“凌大哥,我也要去。”凌君毅说道:“小表妹,这条甭道之内,岔路分歧,黝黑无比,随时都可能遇上凶险。你还是和唐姑娘、祝姑娘在这里稍事休息,咱们找到了百花帮的人,立时就会退出,在此地会合。人去多了,反而不便。”荣敬宗道:“不错,诸位还是在此稍候,这六道门,咱们现在只能分作二拨,搜完一道门户,仍然要退出来,再搜一道门户。诸位留在此地,正好替咱们守住退路,打个接应。”辜鸿生道:“荣总管,原来你老还不清楚。这里虽是青龙潭的出口,但六道户,到了里面,却完全相通,咱们有两拨人,分头入内搜索,便已足够,只要事先定好路线,逐一搜去,最后自可会合,由同一道门户出来。”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须,笑道:“原来如此,哈哈,这就省事多了,凌公子,事不宜迟,你和辜兄率领他们两人一路。老朽和温姑娘,由他们三个领路,大家多带火种,就动身吧。”凌君毅道:“晚辈遵命。”辜鸿生道:“青龙潭的人,每人身上都带有特制火筒,只是路线必须事先约定了逐一搜去,才不致遗漏。”荣敬宗道:“这个就有劳辜兄分配了。”辜鸿生转脸朝五个青衣汉子道:“两拨人可由天门人右转,至地门出。另一组可由地门入,右转至天门出。”五个青衣汉子同声应“是”当下就由荣敬宗、温婉君率领三名青衣汉子,燃起火筒,朝左首“天门”而入。凌君毅、辜鸿生率领两名青衣汉子,燃起了火简,朝右首“地”门进去。其余的人留守六角大厅。方如苹等众人走后,不觉翠眉微颦,问道:“唐姐姐,不知道凌大哥他们去找的百花帮,又是些什么人?”唐文卿道:“黑龙会不是把我们当作百花帮的人么?可能这两个帮会,最近有极大的冲突,凌大哥帮着百花帮破了黑龙会,才把我们救出来的。”说着,回头朝小桃问道:“姑娘,我说的对才么?”小桃欠身道:“姑娘言重,小婢叫小桃,是伺候荣总管的,知道的不大清楚,那位凌公子是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和黑龙会韩会主有杀父之仇,荣总管是凌公子父亲的好朋友,所以帮着凌公子破了黑龙会。”方如苹道:“那么那位温姑娘呢?”小桃道:“小婢方才听到凌公子说过,温姑娘原和凌公子相识,凌公子混入百花帮,温姑娘为了协助凌公子,才改扮成百花帮的玫瑰混进去的,方才被凌公子从迷阵中救出来。”祝雅琴道:“凌公子既是混进百花帮去的,怎么又会当上百花帮的总护花使者呢?”小姚道:“这个小婢就不知道了。”唐文卿道:“我看这中间一定有着很多曲折,还是等凌大哥出来,再问他不迟。”方如苹抿抿嘴,轻笑道:“要问,你去问他。”凌君毅一行人,由辜鸿生手执火筒,走在前面引路,第二个是凌君毅,手上托着“骊龙珠”两名青衣汉子也手执火筒跟在凌君毅后面。黝黑的甫道中,有三支火筒火光,火光照耀,已极明亮,就是站在十丈以外,也可清晰地看清楚人面。凌君毅方才进入石门两道,不过十来丈深,还看不出“迷阵”的奥秘。这回由辜鸿生引导,进了“迷阵”但觉左转右转,夹道中岔路分歧,多得有如蛛网一般。有许多岔路弯弯转转走了好一阵,原来只是一条死巷,但等你回头之时,就会走入另一条岔路。
  如果没有人带路,只要走错,包管你兜上半天还摸不出来。凌君毅此行任务,是搜索失陷在“迷阵”中的人,因此每一条岔路,都得走到,就是遇上死巷,也要看看有没有人,才能退出。凌君毅暗自留心,这一路虽然岔路纵横,转来转去,使人头昏目眩,但每逢较宽的主要甫道,都是向右转弯,丝毫不错。迷阵主要甬道虽然只有六条,但因岔路交叉,极尽复杂,有时走来走去,走了好大一会工夫,仍然在这条甬道之上,找人的工作,必须每一个角落都走到,自然极费时间。
  正行之间,凌君毅突然听到十数丈外,依稀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声息。那声音可说比落叶还轻,一个人若非内功已臻上乘境界,而且正在凝神细听,几乎无法听到。因为四个人正在奔行之际,杂着的脚步声,已可盖过旁的声音,要在自己一行人的脚步声之中,捕捉比脚步声更为细小的声音,实是一件十分困难之事。而且那声音还在十数丈之外,也许那只是一头山鼠,受到了惊,从石壁间掠过。总之,那声音轻微已极,但凌君毅略为倾听,就突然驻足,低声道:“辜兄且住,前面是否有一条岔道?”辜鸿生依言站住,答道:“不错,但此处离岔道,还有十丈远近。”凌君毅道:“前面岔道之中,有人埋伏,不知是敌是友?”辜鸿生奇道:“前面岔道,有人埋伏?凌公子如何会知道的?”凌君毅道:“在下依稀听到前面十丈远处,似有**个人呼吸之声,但咱们前面,乃是一条直路,并不见人影,想来是隐匿在岔道上了。”辜鸿生听得吃了一惊,诧异地道:“凌公子已经听到他们的呼吸了?”凌君毅淡然一笑道:“甭道上传声较远,何况对方几人隐身暗处,伺敌心切?心情紧张,气息自然较平常粗大了。”辜鸿生轻叹一声道:“凌公子这份造诣,兄弟当真佩服之至。”余音未落,突听一阵衣抉飘风之声,但见四道人影已从两边横贯的岔道上闪掠而出。紧接着只听一个娇美的女子声音喝道:“来人站住,要命的弃去手中兵刃,把人留下,否则你们三个贼党,一个也休想活命。”敢情她早巳看清有三个是黑龙会的人,这句“把人留下”原来误认为凌君毅被他们擒住,押着经过这里。凌君毅前面,是手持长剑的辜鸿生,凌君毅后面,是两个青衣汉子,这情形,确也像极被人擒住了一般。
  凌君毅声音入耳,心头不觉大喜,急忙一掠而上,大声说道:“帮主,在下正是找你们来的。”“啊”黑暗之中,响起一声惊喜交集的轻“啊”声,一条苗条人影,迎着溯然飞掠过来,叫道:“凌兄”她心头充满了欣喜,宛如遇上亲人一般,飞快的扑了上来。她是个女孩儿家,尤其失陷在这暗得不见天日的甭道之中,一旦遇上了日夜萦心的情郎。她要尽情的,不顾一切的扑入他怀里,她需要他的慰藉,也需要他的爱抚。
  但她毕竟是百花帮的帮主,当着外人,当着四名使女,她不能失去了帮主的身份,这是凌君毅一声“帮主”提醒她。她飞奔过来的人,忽然在相距数尺之间,停了下来,一双盈盈凤目之中,已经满含着过份惊喜的泪水,婉然笑道:“凌兄,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没有事吧?我们这一路人,全失散了”她虽在笑,但脸颊上已经滚落两行泪珠,接着说道:“你看,如今只剩我们这八个人,我真不知如何向师傅交待?”凌君毅一看,是芙蓉、凤仙、玉蕊和她的四个侍女,七人何尝不是一样,眼睛含着泪,又是那么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凌君毅安慰道:“帮主也不用难过,这里是青龙潭迷阵,失散了的人,总可找得到,在下就是找你们来的。”牡丹抬眼看了辜鸿生等三人一眼,问道:“他们不是黑龙会的人么,怎么”凌君毅没待她说完,笑了笑道:“黑龙会已经破了”牡丹听得又惊又喜,一双凤目之中,射出异样神采,含情脉脉的道:“这又是凌兄建了大功!唉!我真惭愧死了。”凌君毅一时不便多说,只是催道:“在下一行,总算找到了帮主,只是这迷阵之中岔道极多,咱们是分两路入内搜索的。咱们这一路,尚未搜索完毕,时间宝贵,帮主只好和在下同行了。”牡丹理理鬃发,婉然笑道:“我们不知在这里转了多少时光,连身上带的火折子都燃完了,自然和你一起走了。”凌君毅抬抬手道:“辜兄三位手上都有火筒,就请走在前面吧。”当下由辜鸿生三人走在前面带路,牡丹和凌君毅走在中间,芙蓉、凤仙、玉蕊和四名侍女则跟在两人身后而行。
  壮丹和凌君毅并肩走着,一面侧脸问道:“还有一路是谁?”凌君毅想了想,觉得迟早要和她说的,倒不如此时告诉她的好,这就笑了笑道:“这人帮主原是极熟,但其实已经并不是她。”牡丹听得奇道:“凌兄说的是谁?”凌君毅道:“玫瑰。”牡丹嗤的道:“你说九妹”凌君毅道:“玫瑰是你们派去黑龙会卧底的人,早已被黑龙会识破遇害,现在乔装玫瑰的则是温婉君”牡丹神色一变,说道:“她是黑龙会的人。”“不。”凌君毅道“她是岭南温家的人,和在下原是素识。她无意中发现玉蕊她们麻袋中装的竟是在下,就乔装玫瑰一路跟了下来。”壮丹膘了他一眼,神秘一笑,幽幽地道:“你们原来就很好,是不是?”她这一笑之中包含着淡淡的幽怨和黯然的神色,使人更觉她情意徘侧。
  凌君毅脸一红,牡丹不待他说话,轻声说道:“不用解释,我不会怪你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大概只有凌君毅可以听到,但她一张粉脸,已经陡然飞红起来。
  凌君毅也觉得脸上发热,心头一阵感动,低声道:“谢谢你”两人随着大家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凌君毅又道:“帮主,还有一件事,大概也出于你意料之外。”牡丹眨动一双清澈大眼,问道:“什么事?”凌君毅道:“你知道太上是在下什么人?”这话确实问得牡丹大感意外,问道:“是你什么人?”凌君毅道:“姨母,是家母的妹子。”壮丹惊喜地道:“真的!啊,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伯母姓铁,你怎么会知道的呢?”凌君毅就把外祖父手创黑龙会,母亲成婚之日,太上负气出走,韩占魁如何出卖黑龙会,大概说了一遍。
  牡丹轻哦—声道:“原来还有这许多曲折,难怪你要三妹来跟我说,万不可说出伯母姓铁的事来,哦!伯母也来了么?”凌君毅道:“家母已经走了,她老人家现在岳姑庙,要在下领帮主前去和她老人家见面。”“啊。”牡丹脸上不期飞起一片红云,却掩不住她的兴奋和喜悦,娇柔地问道:“我师傅,是不是也在岳姑庙?”凌君毅一时感到难以作答,口中含糊地应着。差幸前面已经到了出口,大家鱼贯走出,回到六角厅上。
  方如苹迎着叫道:“凌大哥,找到百花”话声末落,只见凌君毅身后,跟着走出一个绝色女子。只见她身上穿一件窄腰身玫瑰紫裌衣,鹅黄色胸间绣着碗大一朵牡丹的坎肩儿,葱绿续子百榴裙,腰间悬着一口宝剑。头挽宫髻,斜替着一支珠凤,鬓边青丝略现蓬散,少说也有一二天没有梳理,却生得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如美玉,眼若秋水,看去不见奢华,却有一种高华绝俗之气。淡雅端庄,人称百花帮主,娇婉多情,真是群芳魁首。其后还有七个女子,方如苹看得不觉一怔,连底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牡丹含笑问道:“凌兄,她就是温家妹子了?”唐文卿心头也在暗暗嘀咕,怎么又是一个对凌大哥口气亲切、态度亲密的姑娘。
  方如苹摇摇头道:“我不是温姐姐,我叫方如苹,姐姐是”话声未落,忽然朝对面一道石门指了指,说道:“温姐姐也出来了。”对面一道石门中,果然也鱼贯走出一行人来,那是两名青衣汉子,荣敬宗、温婉君、玉兰、紫薇和一个背负长剑的灰袖老尼明月。
  温婉君、玉兰、紫薇一眼看到牡丹,口中惊喜地叫了声:“帮主。”一齐奔了过来,神色恭敬,躬身施礼。方如苹听大家叫她“帮主”也暗暗惊奇不止。
  牡丹走上一步,一把抓住温婉君的双手,感激的道:“温姑娘,蒙你一路赐予协助,还救出三妹等人,我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温婉君听得—怔,问道:“姐姐已经知道了?”牡丹点点头道:“凌兄方才已经告诉我了。”目光转动一下,接着问道:“我们一路,还有左护法冷朝宗和冉遇春、叶开先三人,都没见到吗?”凌君毅黯然道:“冷朝宗、叶开先俱已身死,冉遇春冲出“剑道”身负一十八处剑伤,现在还在外面运功疗伤。”牡丹神色一黯,说道:“我们这一路真是败得很惨。”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抬,朝凌君毅问道:“凌兄,你看到二妹她们么?”凌君毅道:“在下进来之时,在一处甫道上,还遇到蔡良,他伤得很重,只用手指指方向,已经说不出话来。后来听韩占魁的口气,副帮主一行人,大概失陷在飞龙堂里,咱们从此地出去,就到飞龙堂救人去了。”接着就替在场之人,一一引见。
  荣敬宗一手摸着苍鬓,说道:“凌公子,此间事了,咱们那就快些走吧。”一行人由荣敬宗为首,离开六角大厅,仍由原路退出。大家经过“剑道”之时,不禁看得暗暗咋舌不止。辜鸿生走在前面抢着打开石门。冉遇春首先抢了上来,迎着牡丹、凌君毅两人,连忙躬下身去,说道:“帮主、总座都出来了,属下正在焦急。这石门之内,埋伏了上千支利剑,不知总座一行,是否能履险为夷,要他们开启石门,他们又找不到机括所在”凌君毅道:“冉兄伤势已经痊好了么?”冉遇春道:“属下幸蒙总座救治,如今总算好了。”凌君毅道:“如今兄弟已经不是总护花使者,冉兄不可如此称呼。”玉兰望了牡丹一眼,诧异的道:“凌相公好端端的,怎么”她们姐妹早已约定,在外人面前还是按照帮中的称呼。凌君毅苦涩一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追入黄龙洞之前,几位护法几乎全军尽没。在下在黑龙潭遇上太上之时,已经引咎辞去总护花使者职务,后来得知帮主、副帮主两拨人,也被黑龙会引入岔路,失陷在青龙潭和飞龙堂两处,因此在下自告奋勇向太上讨令,救出两路人马,稍赎前衍。离开这山腹秘道,在下也就不是百花帮的人了。”他因太上是自己姨母,人已死了,不顾再提软轿中预置炸药之事。
  牡丹娇柔一笑道:“凌兄就是不干总使者,也是百花帮的自己人,总不错吧?”凌君毅脸一红,没有再答话。
  方如苹眼看走一段路,就有一道石门,而且都由机括启闭,心头更是惊异不止,悄悄说道:“唐姐姐,要不是凌大哥来救我们,就算他们放了我们,也逃不出去呢。”祝雅琴道:“可惜爹没有来,他老人家一生精研土木之学,像这样的山腹甫道,到处都是由机括启闭的门户,给爹看到了,只怕不肯出去了呢。”一行人边说边走,不多一回,已经走上一条较为宽阔甬道。
  荣敬宗脚下一停,回身道:“大家注意了,现在咱们已经走出“青龙潭”的范围,前面那道石门之外就是飞龙堂了。飞龙堂最厉害的“十绝剑阵”和“十二星宿”虽已歼灭,但他们是对外的组织,其中仍然不乏高手,大家务必小心戒备才好。”随着话声,大步朝前行去。走不多远,前面果然已到尽头,一道石壁,挡住了去路。
  荣敬宗脚下一停,举手在壁上按了两按,石门自启,就大步跨了出去。门外当然还是甫道,但荣敬宗才走了四五丈远近,辜鸿生便急步趋了上去,低声说道:“荣总管请留步。”荣敬宗回头道:“你有什么事?”辜鸿生道:“荣总管只怕没到过“飞龙关”吧?”荣敬宗讶然道:“飞龙关?老夫确实未曾到过?飞龙关又在何处?”辜鸿生陪笑道:“飞龙关和青龙潭同样是改建后才有的名称,统属水总监辖下,是黑龙会两处最机密的地方,你老如果笔直走去,那是到飞龙堂去了。”荣敬宗哼道:“如此看来,老夫当了二十几年黑龙潭总管,当真是白当了。”说到这里,接道:“你说飞龙关该往哪里去?”辜鸿生道:“飞龙关暗门就在这里,只是此门开启之时,两边甫道,即自动堵死,咱们人数较多,须要大家挤一挤才行。”当下就要大家站在一起,然后由辜鸿生先在右首石壁脚下摸索了一阵,再到左首壁下,同样摸索了一阵,但听地底响起一阵隆隆轧轧之声,像水闸一般,把索道堵死。方才还是一条笔直的甬道,转眼之间已经变成了横贯的通道。众人差幸站在一起,事先若无准备,就可能被石壁隔断。
  荣敬宗看得目瞪口呆,沉哼道:“这是什么时候改建的?”辜鸿生道:“大概快有十几年了,还是戚承昌兼任本会总监之时,开始建造的。”他用手朝右首甫道指了指道:“百花帮的人,如果进攻飞龙潭,不用动手,就可把他们由此处引入飞龙关去,只要一入飞龙关,那就和进入青龙潭一样,只须把此处封起,就再也休想冲得出来。”荣敬宗凛然道:“那么咱们进去了,该当如何?”辜鸿生道:“这个荣总管但请放心,这道门户的机括就在门下,甫道变更之后,外面就无法开启,咱们只要分几个人,守住此地,即可无事。”牡丹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三妹,你和紫薇、芙蓉、凤仙、玉蕊、明月师太以及茉莉等四人,一同留在这里好了。”凌君毅怕他们几人实力不足,含笑朝牡丹、唐文卿等人道:“咱们只是进去救人,这里面既称“飞龙关”也许有什么厉害埋伏,人数去多了反而不好。依在下之见,帮主、唐姑娘、祝姑娘、温姑娘、方小妹和小桃姑娘,都留在此地,不用进去了。”牡丹道:“不,贱妾是百花帮帮主,自然要进去的了。”荣敬宗道:“那就这样吧,诸位留守甫道,咱们进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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