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一品公卿_分卷阅读_62
在东宫显德殿住了能有三年,终于名正言顺改在太极宫听政的永安帝用一系列的朝廷人事变动,宣告着这一年,永安帝终于将整个大褚的权利收归于掌中。
代表着显德旧臣一脉的右仆射裴籍等人告老,第封中书令方玄懿为左仆射,兵部尚书薛绩为右仆射,尚书右丞韦臻为代秘书监,参预朝政。
除此之外,在大家意料之中的,河北道行军总管颜钧集因私贩烈酒,以劣充好,致死人命等等罪名遭到了永安帝的训斥和惩处,不过考虑到颜钧集又率领幽州大军击退来犯突厥所部,且献上战马军备若干,功过相抵下……最终颜钧集只是被降为幽州刺史,罚奉三年。
这样的结果,对于那些喝了假酒死去的百姓来说,或许未必公平。不过正如为颜钧集辩解的大臣所言……死都死了,总不能为了几个市井闲汉砍了有从龙之功战功赫赫的行军总管的头罢?
当然,这些话是薛衍在听了众人引经据典,堆砌辞藻的折子后自行反应的。那些上书大臣们的原话,倒是比薛衍总结的干货要冠冕堂皇多了。
似乎是不想看到颜钧集这个总给他惹麻烦的臣子,又似乎是想保护颜钧集离开长安这个风浪中心,永安帝在惩处过颜钧集之后,立刻命他回幽州了。而颜钧集在临走之前,还特意到卫国公府登门致歉,说是自己贩卖假酒,连累了薛衍的名声,不过他究竟是来道歉的,还是来耀武扬威显摆自己在永安帝跟前儿的恩宠的……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作为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薛衍懒得细思此事。因为在兴庆宫正式告竣以后,薛衍再也没了逃学的借口,不得不被永安帝命令着去国子监报道了。
作为大褚的最高学府,国子监一共下设六个分院,分别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
这其中,四门学、太学和国子学的学习内容均以儒家经典为要。他们之间的区别则是四门学和太学招收的是五品以下官员的子嗣以及民间优秀人才,想要入学,除了门子硬承蒙荫外,就是自身条件过硬,考进去。而国子学则只招收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子嗣,简而言之,只能拼爹。
至于律学、书学和算学……顾名思义也知道这三个学院主要教什么了。
作为一个“只识得几个字,略读过几年书而且读的还不是正经儒家经典”的国公世子,薛衍到达国子监后,毫无疑问的被分配到了国子学这个拼爹的学院。
同后世上大学的流程基本上差不多,薛衍被母亲平阳长公主“押入”学院,在交了三匹倦的束脩之后,被引到了分配的宿舍后,平阳长公主则指挥着家下奴仆开始了一系列洒扫除尘,叠被铺床的准备工作。而薛衍则被国子学的一位直讲引着到了国子学上课的教室——这一路上还顺便围观了一下食堂和茅厕等等地方。
到了国子监的教室后,只见大大小小约三十来个学生正在教室里闲聊,讲课的博士还没到,看到直讲身后的薛衍后,许晦家的六郎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向薛衍寒暄客套。顺便为薛衍介绍其余同窗——盖因大家的长辈们都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平素便有礼尚往来的,因而彼此都还相熟。就算关系不熟的,也都混了个脸熟。至于连脸熟都混不上的那些同窗,想必在本家也无甚紧要,不过是拖赖着长辈们的名儿挤进来读书罢了,所以在平日的礼尚往来中才见不到人影儿。
这样的人,原本也无需太关注——这话是邢国公方玄懿家的小儿子方五郎说的。
薛衍看着这个圆滚滚的小胖墩故作老成的对同窗品头论足的模样,忍不住心下暗笑——话说他阿耶和哥哥们都是一副名士风流的儒雅相貌,怎么到了他这儿,小小年纪竟发福成这个样子。
现年十六岁的方*小胖墩*五郎可没看头薛衍内心的腹诽,仍旧热心肠的指着教室内的同窗为薛衍普及人脉关系。旁边则有蔡国公许晦家的许六郎和尚书右丞韦臻——哦、不对,现在应该说秘书监韦臻家的韦四郎查遗补缺。
于是薛衍很快便发现,相比诸位同窗的自身学识,这几位世交家的“郎们”明显更在乎他们这些同窗在家中的地位和受到的重用程度。不过想想也是,大家来国子学念书都是拼爹来的了,这会子大褚又不重科举,将来从国子学毕业了,还不是得依靠爹给他们搭桥铺路。所以人脉相当重要。
至于所谓个人能力……在这个当官首靠孝廉推举的时候,也要在人脉跟前儿倒退一射之地了。
在薛衍打量着国子学同窗的时候,这些同窗也在暗搓搓的评判薛衍。作为卫国公府家失而复得的唯一子嗣,这些年在长安搅和的风生水起的薛衍早已是各家长辈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纵使薛衍在正经功课上一窍不通,也不妨碍朝中重臣们以薛衍为例子,教导各家晚辈。
中心论点就在于读书不必太好,但脑子一定要活,做事儿一定要明白。并且在薛衍入国子监之前,这些同窗也被各家长辈们叫回去好一阵的叮咛嘱咐,中心思想就在于一定要趁薛衍在国子监读书这一段时间,同薛衍好好相处,争取混个至交好友什么的,也对他们将来的前程有益。
在这种氛围下,薛衍很快就发现,自己在国子监的日子也很如鱼得水,同窗都很热情友好,争相帮他熟悉环境,邀他吃酒。虽然这些同窗大都是得了长辈们的吩咐,刻意同他交好。可是在此之中,也有几个颇合薛衍的口味,而且大家的关系本来就不算陌生,只不过之前一直没机会相处,如今越发熟了而已。
比如蔡国公家的许六郎、邢国公家的方五郎、秘书监韦臻家的韦四郎以及鲁国公家的蒋七郎——要说这鲁国公家的蒋七郎,实在是一个秒人。出生在鲁国公府这样一个尚武的家庭里,家中长辈弟兄如鲁国公蒋志到几位兄长皆是行伍出身,战场扬名。到了他这位时,从小却不爱习武爱习文,闹得鲁国公蒋志误以为他是犯懒偷闲,狠狠打了他好几回。上到十四五岁的年纪,要给他报千牛卫士的出身,这小子又抵死不从,非闹着要进国子监读书。鲁国公以为他是贪生怕死,后又闹不过国公夫人的哭求,依了蒋七郎的意思。结果却没想到,这蒋七郎进了国子监后,果然用功读书,每逢旬考、月考、季考、年考,成绩无一不是上上等。
诸如薛衍等人之中,韦四郎、方五郎与许六郎有家学渊源的,也比不过蒋七郎的天赋用功。实在叫人啧啧称奇。
而薛衍则看着蒋七郎一身标准的武夫身材,却穿着儒衫裹幞头,说话也是文绉绉的样子,实在很违和……也好好笑。
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大的大不过二十岁,小的也有十四五岁,正是爱说爱闹什么都想尝试的年纪。如今相处的又很熟了,便按捺不住的起了幺蛾子。比方说趁沐休之时,相约吃酒游玩……去趟平康坊长长见识什么的。
第52章 争风吃醋
平康坊,又名“北里”,位于长安城的北部,东边儿挨着东市,北临崇仁坊,更与皇城隔着斜对相望。其功能大抵跟后世的红灯区差不多。因为地理位置非常便宜的缘故,很多朝臣和前来长安读书的士子都喜欢放学下衙后到这地方放松一二。
所以当薛衍等人趁着沐休之日过来“长见识”的时候,还以为能看见好些相熟的面孔。鲁国公家的蒋七郎就时常在薛衍的耳边叨咕着“国子监内的谁谁谁看上去道貌岸然,实则最喜欢流连这些个酒肆楚馆中”“谁家的谁谁跟谁家的谁谁为了平康坊内某位大家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连头都打破了。在家请了好几日的假,直到休养好了才来复学”……
薛衍听着蒋七郎说同窗们的八卦,对国子监内的生活有了一定认知的同时,也对平康坊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所以等到这日沐休,立刻应了众人的邀请。他还不敢跟平阳长公主和卫国公明说自己要去参观“红灯区”,只推说是几位同窗请他吃酒游玩,平阳长公主正为他往日里不肯结交好友而烦闷,听见薛衍如此说,当即答应了,又叫过家里跟薛衍的小子们细细嘱咐了一回,这才给薛衍准备了充足的银钱,叮嘱薛衍“好生玩乐,多结交几个相契投缘的好友,莫要担心家里。”
眼见着平阳长公主如此热忱,薛衍心中微妙的升起了一丝羞愧,想要跟平阳长公主说明原委,又不好说的。只好讪讪的带了小子们离开,去和蒋七郎等人汇合。
薛衍原本以为自己出门就够早的,却没想到等他到了平康坊坊门口儿的时候,蒋七郎、方五郎、韦四郎和许六郎都已经等在坊门边儿上的酒肆了。只打发了一个随从小厮在门口候着,见薛衍来了,便引他入酒肆。
瞧见薛衍姗姗来迟,向来话多的蒋七郎不满的道:“你怎么这时才来,我们都等了好半天了!”
薛衍闻言莞尔,抬头看了看天色,因说道:“我也没觉着我出来的很晚啊,你们来的也忒早了罢?况且当初定下的时辰就是这会子,难道你们是天刚亮坊门刚开就出来了?”
薛衍本是随口一句玩笑话,岂料蒋七郎等人郑重的点了点头。薛衍目瞪口呆,就听蒋七郎说道:“我们都是以汇通了好友一齐读书为借口出来的。既是要读书,当然不能日上三竿才出家门,起不惹人嫌疑,所以早些出来便是了。哪里想到你这人真是这么实在,说几时来便几时来的?”
薛衍这才想到平阳长公主和卫国公对自己的纵容之心非比寻常,哪里是其他人的父母能比的。因笑道:“这么说来,,今儿竟是我的不是了。我吃三杯薄酒且算是赔罪罢。”
一句话未完,只见蒋七郎不耐烦的扣下薛衍手中的酒樽,开口笑道:“哪里有工夫看你赔罪吃酒。我们等了这么久,早就等不及了,还不快快的收拾好了进平康坊。”
说着,又唤来酒肆里伺候的博士,结账出门。
早有各人带来的小厮常随从酒肆后头的马棚里头牵来了各人的马匹,众人鱼贯出了酒肆,扳鞍上马,一路溜溜达达的走进平康坊。
薛衍这是头一回来这地方,不觉十分好奇,左顾右盼。但见街道两旁尽是乌檐红柱,黄土夯实的矮墙。两溜墙根儿底下种着杨柳松柏,但见杨柳出嫩心,青松翠玉柏,有小贩货郎们或挑着货担或站在摊子前叫卖,胭脂水粉,金钏钗环,面食馄饨摊子,琳琅满目,不一而足。仍有高鼻深目的胡人站在胡饼店前打面作饼,一旁的烤炉中冒出热腾腾的带着芝麻味儿的香气,混着旁边食肆中飘出的炙烤羊腿的香气,叫人纵使吃了早饭,也忍不住直咽口水。
又有街道两旁酒肆里隐隐传出的颇具西域风情的舞曲,真真是有声有味,热闹非常。
街上游荡的官宦大臣世家公子文人墨客皆是呼朋唤友而来,间有披着帷帽的小娘子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调笑嬉闹,如银铃般的笑声从口内溢出,给这平康坊平添了几分春色。
因薛衍诸人大多都住在崇仁坊内,所以众人约定的是在平康坊的北门进来。进入坊内便一直往东走。薛衍还有些不明白,就听蒋七郎低声为他解释道:“这平康坊没的大家娘子们大都住在坊东的中曲和南曲,其余的暗娼窑馆,大多是些贩夫走卒们愿意去,不看也罢。”
薛衍恍然,又跟着众人一路往东走到街道尽头,然后向南拐进巷子里,只见越往里头人烟越是稀少,越是寂静。街道两旁的院墙亦多用白粉刷过,透过粉白的院墙,依稀可见院内的廊角飞檐,一阵春风拂面,系在檐角上的青铜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映着身后愈加遥远的叫卖声,愈显悠然。
叫薛衍忽的想起后世那些大隐隐于市的悠然意境来。
一行人越行越往巷子深处,最后在一处乌头门前停下。众人嬉笑喧阗,板鞍下马,一路进了这处门上也没挂匾的妓馆。早有假母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将众人引入大堂。
只见大堂中早已有了客人三三两两的坐着。瞧见薛衍众人入内,堂内的客人下意识的望了过来。还没等薛衍看清楚堂内的景致,只听有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我倒是谁家公子呼喝而来,原来是鲁国公家的蒋七郎。真可惜鲁国公府一门将帅之才,到了七郎这里,竟是文不成武不就,着实败坏家门。”
蒋七郎循声望去,只见大堂正中的桌案四周坐着五六个裹幞头,身穿圆领缺胯袍的少年书生。蒋七郎看到这几个人,登时便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作风。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微眯起眼睛,用下巴点了点众人,态度十分狂傲的笑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太学里的几个穷书生。我说你们替人家写字儿画画攒够了多少银钱,才敢来捧孙大家的场子?真不怕今儿享受了一遭,今后几个月都只能吃稀饭野菜度日么?”
一句话未落,堂内众人早已哄笑出声。
被蒋七郎打趣刻薄的那几位书生登时紫涨了脸面,指着蒋七郎道:“你们也不用得意。不过是借来着祖上光辉有个好出身罢了。倘若没了国公侯府在背后做支撑,尔等恐怕尽不如我。”
蒋七郎被那书生指着鼻子骂是草包,也不恼,笑嘻嘻的道:“兴许我上辈子是做尽了好事,所以会投胎。哪里像你们,不但自己生的穷酸,还嫉妒旁人家的富贵权势,瞧瞧你们这副嘴脸罢。真是叫我看了就食难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