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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后宅升职记 第158节

  桃香却扁扁嘴:“南音心细,早瞧出那小丫头有些古怪了,虽没查出底细,可也提防上她了,哪用得着五少奶奶卖这个好。”她到底还是担心秦芬,对那要紧的话,追着问一句:“五少奶奶的底细,到底是什么?”
  秦芬耐着性子解释一遍,桃香恍然大悟:“哦,五少爷和五少奶奶,一个想出人头地,一个却只想捞钱!他们俩是不齐心的!”
  这话不啻戳了人的心窝,秦芬淡淡扫过一眼:“说话也不必这样刻薄,如今知道她不是我们的大患,岂不是轻松很多,何必说旁人长短呢。”
  桃香赶紧点头应下,秦芬也不去多责怪,淡淡吩咐备好去姜家的礼便罢。
  内宅里妯娌两个一团和气,酒楼礼的兄弟两个,却冷得好似一团冰。
  范离对这位兄长,起初是恨,后来便是释怀。
  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他是家中多少年的庶长子,必然自以为身份尊贵,也自认是家中的顶梁柱,他铁了心地去争名夺利,于范离来说是居心叵测,于他自己,不过是天经地义而已。
  至于那位照顾他的老姨娘,虽然联合大房逼得母亲无立足之地,可是不过是自保的人之常情,范离虽没有原谅,却也懒得再记恨。
  原本这样能过去,便已很好。
  谁知后来,竟有人告诉了范离真相。
  依着规矩,依着常理,依着军中的惯例,都该是他这嫡子去继承父亲的衣钵,发扬范家的光彩。
  然而父亲却毅然决然荐了庶兄去军中。
  知道这事后,范离原先渐渐淡去的恨意,又越发浓了起来。
  往事如流水一般淌过,怎么也斩不断,范离用力收回心神,看一看眼前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庶兄,替他倒一杯酒:“五哥,请满饮此杯。”
  范夔捏住酒杯,脸上的神情不辩喜怒:“我们俩是亲兄弟,何必加个排行再称呼?”
  第207章
  亲生兄弟, 说起来不过是嘴皮子一搭,内里又岂是那样和睦的。
  一个是由父亲亲自看着长大,又特地挑了老姨娘照应的,既是长子, 又承载了父辈重托, 这份沉甸甸的期冀,是范离一辈子不可触及的东西。
  而范离自个儿, 金尊玉贵的嫡子, 繁花似锦的前程, 出身高门的妻子,桩桩件件如今都是圆满的了, 他自己也知道,眼前这位兄长, 是妒忌自己的。
  范离也厌恶这兄长,厌恶他鸠占鹊巢,厌恶他纵容那位老姨娘挤兑母亲, 也厌恶他在外头妆模作样地扮成范家的领头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如今为了妻子,范离也得硬着头皮与这庶兄应酬。
  再次开口, 范离便改了称呼:“兄长可知道我此次请你出来所为何事?”
  这位所谓的兄长要是知趣,便该顺着话题接下去, 承诺回去好好管教那位五嫂。
  谁知范夔竟摇起头来:“你我素来话不投机,我哪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若是依着范离的脾气,早扔下酒杯扬长而去了, 回去领着妻子去自己那宅子里住着就是, 哪里用得着再敷衍这口是心非的人。
  可是母亲再三说过 “名正言顺”几个字,自家那位娘子身份不寻常, 是一点子恶名也不能背的,要是新婚不足一月就从祖宅搬出去,旁人不说,华阳宫那位笑面虎贵妃娘娘就该传话出来了。
  真到了那一步,皇帝的眼睛也该看过来了。
  想到这里,范离少不得耐着性子,把话说了下去:“我请兄长出来,是想和你说说内宅的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范夔也不好再装听不懂,举杯又喝干了,自己续上些酒,似笑非笑地道:“你是为了弟妹?”
  范离一见范夔那副装模作样的笑容就想发怒,然而事关妻子,他竟咬牙忍住了胸中的火气:“是,我就是为了她。”
  他既已认了,下头的话,便一气说了出来:“我娘子是个最和善不过的姑娘,从来不会与人起争执的,我可不想她嫁给我之后受欺负。我是想与兄长说,从前五嫂如何,我不论道,可是以后却不能对我娘子无礼。”
  范夔有一瞬间的语塞,这臭小子,如此正大光明地喜欢一个女子,既叫人瞧不上,却又叫人有些羡慕。
  不过是片刻,范夔便在脸上挂满了讥讽之意:“从前你母亲在范家也并不曾少受委屈,你怎么不曾帮她出头?如今娶了媳妇才几日,就这样急切地讨起公道来了,还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呐!”
  早几年前,范离只怕还要被这话噎得还不了嘴,如今在锦衣卫呆久了,与那些犯官辩论多了,口齿伶俐许多,这时立即反唇相讥:“原来兄长也知道自己嫡母在范家受委屈了,我是个糊涂的,从前竟瞧不出来这些委屈。”
  范夔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
  他倒不是被揭了短而恼羞成怒,他是为范离的口齿而惊讶。
  这七弟从前倔头倔脑的,言语上吃亏了只会跳着脚骂人,何时学会这样含沙射影了。
  这小子,心机深沉,不可不防,加上那个一罐子桂花蜜就讨了四叔公好的七弟妹,两口子不是很快就要把持范家了!
  范夔心里起了提防,倒不似方才那样气定神闲了,阴沉着脸道:“你珍爱你的娘子,我却也不会委屈了我的妻子,她们女人的事情,由得她们自己去分辨清楚,我们不要插手才是。”
  这就是不愿意回去管着那位五嫂了。
  话倒说得好听,什么不愿委屈了妻子,那位五嫂,根本是个不听人劝的性子,他这位丈夫,只怕想管还得费一番劲呢。
  范离既已讲过道理,便也没什么要叙的了,干脆地喝了杯中酒,起身拱一拱手:“五哥,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这桌饭的账已经结过了,你请慢用。”
  他与这兄长自来没话说,以后更没话说,今儿求他一遭他没应,范离既没失望也没愤怒,横竖他再想别的法子,总不叫那位大伯母和五嫂太悠闲了就是。
  只是旁的法子终究要留下些痕迹,御史们抓住把柄,难免又要告一状。
  范离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脸上显出一股骄傲的气派来。
  从前御史们便爱说他的闲话,他本就不怕的,如今为了她,那更没什么好怕了。
  范夔原本安坐不动,可是忽然看见弟弟脸上那傲慢的笑容,一下子坐不住了。
  他霍然起身,用力瞪着范离远去的背影,眼瞧着就要发怒了,却又慢慢坐了下来。
  这七弟既然在意那位弟妹,那他便偏偏要为难那位弟妹,自家那娘子,贤惠得体是没有的,折腾人的本事却有一些,他回去只要说一句“七弟妹不可小觑”,保管妯娌两个再无宁日。
  “伙计,帮我把没动过的饭菜包好,我带回西山营给弟兄们吃去。”
  “哎哟哟,范大人真是爱兵如子啊!”
  小伙计一边溜须拍马,一边手脚麻利地包了饭菜。
  北风凌冽,刺骨的寒意扎得人直缩脖子,当街一匹黄马,上头坐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人,一点畏寒的样子也没有,他并没催促黄马,只时不时抖一抖缰绳,由着黄马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范离望一望天边的一弯月亮,在心里摇摇头,月半他就得离京赴任了,可是家里的事情,却一件都还没替妻子处置好。
  自拜入英王府也有近十年了,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如今一些鸡毛蒜皮,怎么竟做不好了呢。
  家事不处置妥当,他甚至都不敢对妻子提起外放做官的事,那姑娘直到如今,还没想到他会离开她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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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求着皇帝要出去打仗,只觉得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如今娶亲了,却又舍不得那抹清丽的身影,出京外放的事,也似乎不那么光彩荣耀了。
  想到这里,范离不由得叹口气,墙根下远远响起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范离还没出声,黑暗中已经亮起了一盏灯,随即又响起一道讨好的声音:“哎呦,是范大人,今儿白天不是才回来销假坐堂了,怎么晚上又要熬通宵了?”
  “工部的员外郎秦大人可还在?”
  “在,在,小秦大人勤勉审慎,来得最早,走得也最晚,这会离他回家还有半个时辰呢。”
  范离翻身下马,轻轻对那黄马抽一鞭子,黄马慢慢悠悠地沿着墙根走向远处。
  侍卫上来替范离递一盏灯,又拍一句马屁:“范大人英明睿智,连马都这样聪明,知道自己去马厩歇着等候主人。”
  范离转头拍一拍那年轻人的背:“你值班辛苦,回头空了,咱们一道去吃鸭肉包子!”
  惨淡的月色,也没遮住那侍卫笑逐颜开的脸,范离笑着挥挥手,走入了午门。
  工部的一排司房,最边上那间里还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火,范离进屋去,看也不必看,便出声调侃:“小秦大人青出于蓝,只怕官位很快就要超过我泰山大人啦!”
  秦恒正埋头奋笔疾书,听了这话,从卷宗里抬起头来,越过烛火看一看门口:“哦,是你来了,怎么,今儿都尉司事多,还没回去么?”
  范离不曾答这话,只一屁股坐在了秦恒对面:“你家那位四姑爷领了皇后的差事,要给灵均公主招驸马呢,听说事成了便能进礼部,这事你知道么?”
  秦恒又埋下头去,一边看书,一边写写画画:“知道啊,我这里有几个年轻的官员还说他交高运呢,也不想想,这差事是那样好办的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范离从前便觉得这舅兄冷静,此时更高看他一眼,看看桌上的卷宗,倒不忙着说正事了,扯起闲篇来。
  “我家娘子在家翻箱倒柜的,听说给那位吕姑娘选新婚贺礼,还不知要送个什么好东西呢。”
  秦恒搁下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来:“五妹瞧着文静,实则内里顽皮,凤举你要多担待。”
  范离哈哈一笑:“我自个儿求回家的娘子,要你来嘱咐我!”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倒都放松下来,秦恒自己先提起了话头:“你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来找我?”
  范离既知道秦恒是个聪明的,也不在他面前扯谎,把姜家求秦芬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说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哪有那样大的能耐,姜家还不是瞧在你我的份上,拿她做人情?你们家那位四姑奶奶也是迫于无奈,婆婆压着,丈夫求着,只能趁送喜信的时候把这事说了,我家娘子左右推不过,只能应了下来。我既知道了这事,自然要截下来,我只问你一句,你管不管?”
  秦恒又执起他那只笔来,这次却没走笔如飞,只是慢慢地捻着笔尖的毛,良久才开口说话。
  “管,怎么不管,怀璧其罪,五妹终究是受了我们俩的牵累。”
  范离对秦恒,原只是看重,此时却起些敬意。
  方才他的那番话,一小半是真的,一大半是为着架这舅兄上去,这位年纪轻轻就做了工部员外郎的进士,不可能瞧不出里头的关窍,可是对于自己的要求,却还是一口就应了。
  一半是为着兄妹情谊,另一半的缘故么……这人并不怕外头的风浪,他有自信,也有能力去面对那些繁杂的考验。
  “好,姜家的意思,是请你去灵均公主那里讨个名字,只要灵均公主给个人选,姜启文必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秦恒扯着嘴角一笑:“还好姜家只叫我去问个名字,若是把这差事甩出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接。”
  他们原先倒真是想甩出来的,不知是那位四姨姐良心发现了,还是自家娘子给压回去了,总之现在,差事还留在姜家。
  这话却不必对秦恒提起了,到底秦家姐弟兄妹间的事,外人是不便掺和的,范离又说几句家常,点一点今日的来意:“今儿这事,算是我劳烦了你,以后有事,你只管对我开口就是。”
  秦恒笑着摇摇头:“我只盼着哪天有人告我时,你这锦衣卫指挥使替我细细查清楚些就是了!”
  范离用力一拍大腿:“我马上就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说完这话,范离倒觉得松快些,对着舅兄,仿佛有些事情更好开口:“我求了皇上放我外任,去领兵打仗去,我想着,总要求些功名回来,才好……”
  下头的话,范离没有说尽,秦恒却已明白了。
  秦恒自个儿是个有大胸怀的,于儿女之情看得极淡,虽然范离珍爱的那人是他五妹,他却不理解这里头的根源,这时只摇摇头:“还敢在皇上跟前挑三拣四、讨价还价,这也就是你了,换个人,早被踢回老家当富家翁去了。”
  范离也不生气,只耸一耸肩:“我是皇上的狗腿子么,狗腿子也自有他的好处。”
  秦恒不答这话,笑着摇摇头,又去埋头写字。
  范离与秦恒拱手作别,飞快地走了出去。
  寒风刮得愈发紧,范离却一点怕冷的意思也没有,只催动黄马不住快跑,想早日回家去给那姑娘一个惊喜。
  姜家的事情办成,便能保全那位秦四姑娘在姜家的地位,她若是知道,一定高兴。
  趁她高兴时,再提一提出京外放的事,只怕她就不会那样伤心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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