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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卧室与客厅的衔接处竖着一卷卷什么东西,像纸,带淡色花纹。
  谈梦西问:“这是什么?”
  游叙回答:“壁纸,房间的墙有点脏,我想装扮温馨一点……”
  还没聊完这些壁纸,谈梦西回过身,劈头给了游叙一个耳光。
  他没打过人,更没打过爱人。
  力道合适,准头不足。没有正中脸颊,打在游叙的下巴,并未发出想象中、令人发麻的“啪”声。
  游叙偏过头去,呆滞了几秒钟。
  几秒钟后,他把谈梦西拦腰搂住,谈梦西在他的胳膊里挣扎,双手在他肩上捶,不断往后退,他往前堵。
  两人磕磕绊绊扭打到墙角,谈梦西没路可退,游叙终于把他攥住了,一只手牢牢攥住他两个手腕,一只手摁住他的头,摁在自己怀里。
  很快,有热热的眼泪在胸口晕开。
  游叙低头,“医生,你这眼睛怎么老流眼泪?”
  谈梦西的手腕泄了力,不再跟他挣,用额头撞他的胸口,已经哽咽:“别死。”
  “我没死。”
  “你妈说,你活不下去了,你说过?”
  “……”
  “别死。”谈梦西流了一脸眼泪,哑着嗓子重复,“你他妈别死……你为什么能说这种话……”
  游叙简直手忙脚乱,忙着拥抱,亲吻,安慰,擦眼泪,把剧烈颤抖的身体抚平。
  大约半个小时,谈梦西平静了,在游叙怀里抬起头,“我休学了。”
  游叙一僵,“什么理由?”
  “厌学,身体不好。”
  游叙的喉结滚动,不再说话。
  谈梦西又说:“反正学不进,实习又苦又累,还分钱没有,我跟你一起挣钱,一起过日子吧。”
  他在等游叙说些什么,痛骂他,鼓励他,还是表扬他。
  游叙的眼眶通红,睫毛颤抖,搂住他的手臂越箍越紧,还是没有说话。
  谈梦西不等了,“别难过,我来了。为我活下去,再也不要说那种话,好吗?”
  游叙啄米似的点头,一直点,热泪憋不住了,顺着点头砸在谈梦西脸上,很快用拇指揩去。
  谈梦西吸吸鼻子,扬起笑脸,“要是我找不到工作,养我很贵的。”
  “没关系。”游叙说。
  游叙在郊区找了份建筑检测员工作,实习工资很低。每天朝七晚八,工地尘土飞扬。
  谈梦西找出几个空酒瓶,插上各种月季,树枝,蕨叶,全是捡了小区修剪下来的绿化带。
  他们挪开床和柜子,拆开一卷卷自粘壁纸。自粘壁纸,不知道谁发明的这东西,拉直了变形,不拉直起皱。划线、拉尺子,站梯子上的人和拉直的人感情再好,配合再一致,没用,横竖贴不平整。
  两个人贴得手臂酸痛,看着满墙不能细看的壁纸,并排躺在床上傻笑,心想贴壁纸是世上最难做的事。
  他们这么年轻,为爱生为爱死,相信只要充满勇气和坚定,一定会成为上天眷顾的两个幸运儿,一对幸福的恋人。
  遭受苦难的人是什么人,肯定不是他们。
  第27章 学着生活
  游叙的爸妈说不管游叙了。
  两天后,他们又打游叙电话,逼问游叙到底在哪里,要当面确认儿子还安全。
  游叙有了谈梦西作伴,已经无所顾忌,给了地址。
  “不管”的父母登门。
  场面很普通,普通到平静,要不是现实摆在眼前,谈梦西会认为自己的恐惧和悲观的预想多余。
  他们在外面敲门,游叙在厨房打鸡蛋,谈梦西去开了门。
  游叙爸爸戴眼镜穿西裤,游叙妈妈打扮时髦得体,二人形象完全符合谈梦西的想象,跟语文书里的父母气质一样。
  他们没进门,对谈梦西说了你好。
  谈梦西也说了叔叔阿姨好,不知道自己喊清楚没有,无法确认。他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他们的表情,回身去找游叙。
  游叙跟他们出去了,叫谈梦西把鸡蛋煎好,等会儿用来当面条浇头。
  厨房的灯是根老旧灯管,中间一截黑的。窗户跟边上挨得近,旁边炒菜的油烟飘进来,又香又呛人。
  谈梦西立在昏暗和烟雾里,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仰起头,深深呼出一口气,再低下头,把两个鸡蛋煎好。他们不太会做饭,经常煮面条和火锅。
  把煎蛋放进盘子,谈梦西轻轻走出厨房,躲在大门内。
  游叙他爸的音量高,话说得很绝情:“正好,你们两个没人管的凑一起,我们在亲戚熟人面前抬不起头,白养一个儿子!”
  他妈声音不大,却能听清,叹了很长的气,“胆大妄为,吃不完的苦在等你们。”
  游叙没有声音。
  静了五分钟,游叙他妈说:“我们走了。”
  游叙说:“嗯,路上小心。”
  他爸只是冷哼一声。
  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游叙敲门,谈梦西很快开锁。
  一看到对方,他们溺水似的紧抱成一团,久久不肯分离。
  谈梦西以为自己会像游叙,放弃体面的国企岗位,依然可以找到国企以外的工作,不耽误用专业挣钱。
  连续三天,他独自去了人才市场。
  满眼找工作的人,像海里密密麻麻的小鱼群,他是其中一条,最不起眼的一条。没有工作经验,没有拿得出手的证书,专业相关的岗位,轮不到他来投。他跟着别人在这片海里盲目打旋,填写数不清的表格,个人技能和成绩填了英语四级,不够,把拿奖学金和带教老师的夸奖和六级在考也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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