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主事的官员皆不在场,陈茵将人抓住,便要一同带进宫去交差,谁知那人听到要进宫,悄无声息地就咬舌自尽了。
  陈茵对此没有经验,一时间是懊恼不已,暗自悔恨自己没有更小心一些,送到眼前的人证都没有看好。
  陆秋白倒是不甚在意地安慰道:“姑娘不必自责,小人行事,焉能有章法?”
  话虽如此说,但到底浪费了一个现成的好人证,多少有些令人扼腕,陈茵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现在将人带进宫方为要紧。
  因着陆秋白形容有些狼狈,陈茵甚至还周全地为她寻了药膏,化散颈上的淤痕,又找来干净的衣衫和食水,确保人能好端端地走到太后宫中。
  托了这位心细的女官之福,陆秋白这一路好受了许多,待到寿宁宫前时,已经恢复过来四五分。
  或许是姜林向太后事先说明过的缘故,这次召见更像是一次随意的询问,而非上次大张旗鼓般地审视。
  寿宁宫布置得十分朴素典雅,不同于乾元殿的庄重,这里给人的感觉更加祥和,似乎在表示住在这里的主人都是慈祥的国母,她可以包容万物,允许很多事情的发生。
  而宫殿的主人就在那里等她。
  陆秋白走上前去,双手触摸到柔软的毛毯,朝见的礼仪刻入骨髓。
  萧妧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次却并未着急让她平身,而是意味不明道:“照理来说,哀家是不该在这里召见外臣的。”
  “只是不知为何,竟与卢爱卿这般投缘,虽相见不过寥寥数面,但今日这个结果,似乎早就冥冥之中便已注定。”
  “生死本就是大事,卢爱卿若是临时反悔了,哀家倒也不会怪罪,只是想听听你的理由?”
  陆秋白伏在地上,恭声道:“请娘娘屏退无关之人。”
  一旁随侍的宫女见状正要斥责出声,却被萧妧拦了下来,她眼里带着几分凉意,倒是十分有耐性地驱散了殿中的大多数闲杂人等,只留下了包括陈茵在内的少数几位心腹。
  “我倒想听听,卢卿的理由,是否足够说服哀家留下你这条性命,否则不等崔氏动手,你也走不出这寿宁宫。”
  陆秋白不疾不徐道:“娘娘容禀,罪臣今日是想向娘娘坦白,卢柏并非罪臣原本的姓名,景平十三年,罪臣尚是当时的户部侍郎陆易中之女,本名叫做陆秋白,那年春闱之时,家兄被冤,家父下落不明,我与娘亲归家之时遭到不明身份的杀手入室劫杀。”
  “娘亲当场殒命,罪臣不知为何在京郊醒来,侥幸苟全性命,自那以后隐姓埋名,改头换面,方换了身份进京赶考,只为查清当年真相,其中诸多隐瞒,请娘娘恕罪。”
  萧妧本泰然坐着,听得她如此说,身子不由得往前探了一二,讶异道:“你说什么?”
  “你说你……本是女郎?”
  陆秋白沉默地解开衣带,清瘦的外表之下,是一副真真切切属于女子的身躯。
  萧妧震惊地忘记了君臣之分,连忙替她把衣服拢上,动作之间更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她。
  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萧妧立即便收起了那副冷冰冰居高临下的模样,将顿在地上的人亲自扶起,有许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卿……是如何走到如今的?”
  陆秋白顺着太后的力度站起来,将衣衫重新理好,却道:“娘娘,眼下当务之急,是崔文海已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恐怕情势将会进一步恶化,娘娘的下一步计划到时恐怕难以施行。”
  “一旦罪臣的身份暴露,崔文海借此给臣定罪,到时候娘娘想要翻案,重新推起舆论,只怕也将难如登天啊!”
  萧妧这才明白过来她去而复返的原因,沉思道:“卿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陆秋白提议道:“眼下唯有先发制人,方有一战之机。”
  “恳请娘娘,为我陆家满门,平冤昭雪!”
  萧妧将人扶住:“可是眼下时机并不合宜,若你身份暴露,岂非将你置于风口浪尖?到时群臣口诛笔伐,你一人如何抵挡得住?”
  陆秋白恳切道:“可是娘娘,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任由崔文海将臣的身份揭露出来,臣便只能陷入被动的境地,莫说以此身撼动崔氏地位分毫,便是无论如何,也难以令罪人伏法。”
  “臣不怕口诛笔伐,那些攻讦之语,于臣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娘娘若想更进一步,就让臣先为娘娘踏平这条必经的荆棘之路。”
  萧妧那日龙袍加身,陆秋白便已看出她的野心,只是她还没有足够的决心,害怕将来史书之上,说她是乱政妖后,她太过在意旁人的言语,虽然野心昭昭,但朝官们的意见却是她最大的软肋。
  身为君主,她必须在乎功过评说。
  可她陆秋白不在意,身为臣子,毁誉由她人,她只管走她自己的道,做她该做的事。
  “只要娘娘愿意站在臣这一边,臣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妧沉思半晌,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
  “卿要我如何助你?”
  陆秋白这才将当年之事细细说来,请太后派人重查旧案,补全她无法涉及到的一些细节。
  事虽发于微小,但牵扯到的却是国政,影响之深,牵连之广,均难以在当下就计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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