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姜林尽力显得自然道:“何事?”
  陆秋白站起身,缓缓向里走道:“既然要两清,姑娘是否应该把自己的东西收拢一二?”
  姜林心中如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语气也泛出寒意道:“不必了,陆大人看着处理吧。”
  说罢转身离去,这一次,陆秋白没有再出声阻拦。
  帝王棺椁虽已入陵,但国丧却并未结束,只是所有人的生活依然要继续,除却个别国丧期间禁止的事项,日常的生活已经是渐渐恢复寻常。
  朝堂也要照常运转,每一日的奏折如雪一般送进宫,幼帝又无法直接掌事,于是日常的各项事务就落在了内阁和太后萧妧的身上,而太后虽说早有理事之实,于明面上却并非如此。
  故而实际上逐渐掌握朝堂命脉的就渐渐变成了内阁,凡是需要上达天听之事,无一不需要先经过内阁的初步筛选,至于是否需要让皇帝乃至太后知晓,便是内阁自己说了算。
  而内阁又掌握在崔文海手中,自李自晖逝世之后,李自晖一党早就被崔文海在太后和先帝的默许之下一一翦除,如今又有谁人敢和他说一个“不”字?
  更何况崔氏家大业大,势力庞杂,根基之深非一人可以抗衡,就算有忠义之士为此抱不平,又该去向何人鸣冤?
  且不说幼帝尚小,恐怕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他的圣旨能否顺利下达恐怕都是个问题,再者相比较擅专的崔文海,朝臣们大多看太后更不顺眼,觉得她萧后意图染指历史江山,与崔文海恐怕是个不相上下的货色,她们哪一边都不想投靠。
  但陆秋白不同,她对太后其实并没有朝臣们对她那般戒备敌视,既要仰赖对方支撑起大俞朝廷,又不想对方太过越俎代庖,真的大权在握。
  不过由于她目前和太后并没有多少接触,其实对她也没有什么亲近投靠之意。
  只不过崔氏却是她必定需要抗衡的敌人,当然,进一步的求证也很有必要。
  陆秋白循着整理出的线索,找到可能知晓当年的内情的知情人,准备一一上门拜访。
  其中之一便是如今的户部侍郎,关普。
  关普从八品的小吏做起,在户部兢兢业业数十年,头上的长官们走的走升的升,才终于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子,升上四品,俸禄也终于能够有所结余,日子算是一天天过得好起来。
  随着升迁,他的心思也渐渐变得活络起来,想着能够再进一步,是以当陆秋白找上门的时候,他的心情可以称得上是雀跃。
  “祭酒大人光临寒舍,真是令某蓬荜生辉,不知找下官,可是有事嘱咐?”
  陆秋白扫过一眼屋内,这宅院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看便知是有用心打理的,不等她开口,就有一个妇人前来为她们舔茶,眉目恭敬。
  陆秋白谢过,随口问道:“这位想必是尊夫人?”
  关普不好意思地笑笑:“贱内粗鄙,让大人见笑了。”
  陆秋白不过是随意扯些闲话,想先放下对方心里的防备,也好问之后的话,不过却无意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只扯了些其它的闲篇,方才问上正题:“听说关兄在户部做了数十年,想必部中有何内闻,都是一清二楚的?”
  关普这才知道她想问的事情想必是户部的一些隐秘之事,斟酌道:“了解不敢当,不过是厮混了些岁月,不比大人您年少有为,初入官场一年不到,便已经是三品大员。”
  陆秋白只说:“何必谦虚,你我不过各在其位,各司其职罢了,世人皆求高官厚禄,其实人各有各的烦恼,我看关兄如今的生活就很不错,其实人生所求不就是现在吗?”
  关普不在意地笑笑:“大人说得哪里话,人生只有得到,才有资格说没滋味,不曾尝过,又怎知不是自己想要的?”
  一番对白下来,陆秋白也算知道他的所求,于是不再多言,转而道:“既然如此,眼下便有一个机会,就看关兄是否把握得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大家突然这么热情,愧疚感+1+1+1+1,这好像不连夜再码个一章都说不过去啊。
  第80章 松柏后凋(七)
  沿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普通的生活还在继续。
  大多数人所求的不过都是碎银几两,为家人为自己,碌碌几十年,一辈子求的无非就是功、名、利、禄,外有声明地位,家有暖茶热炕。
  陆秋白也时常叩问自己,她所求的是什么?
  最初她所求的不过是一雪心中愤懑,为着一口气强撑着走上科场,可到现如今,她只觉得自己所求太多太杂,而此身恐怕并不足以她完成自己想做的一切。
  万般皆有取舍,她也没办法贪图更多。
  若真的剖开自己的心看看,世俗所愿她也并非从未想过,只是不敢想,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这身皮囊是借来的,一旦脱下男装的外衣,她所想要的那种安宁平和的生活真的能实现吗?
  曾经的她或许还会天真地觉得那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但现在她已经很清楚那是怎样的泥潭,她不愿落入泥沼,任由自己被琐碎磨平棱角,她宁愿被风霜催打,也不愿被困于牢笼。
  她曾坚定得觉得自己坚不可摧,只要能够手刃仇人,没有什么她不可以付出的,但现在她却惶然发觉,自己要对抗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无力感顿时自心底丛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注定不会有同行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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