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可他还是走了，他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正常的, 既然这里是医院, 他就要我在这里接受治疗, 直到正常之后才能再见他。
  我又一次把嗓子哭哑了。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我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开始整天睡觉, 一天睡24个小时，直到饿醒。
  这里是医院，所以医生发现我一直都在睡觉, 而没有吃东西的时候给我打了葡萄糖, 这样我就不用醒过来再吃饭了。
  我整天都纯粹在梦境之中。
  这种时候我是感激医生的, 因为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梦里见到我的朋友。
  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梦里的朋友永远不会像真的那样对我。
  因为梦里的朋友总会消失。
  而我必须去找真的朋友。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 但我哭了很久很久, 直到我的眼睛都快瞎了。
  医生和护士终于发现我不正常, 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 喂我吃了安眠药，我再一次睡着了, 这一次的梦里连我的朋友的影子都没有了。
  我有一次从梦中惊醒, 这一次我醒过来愣了半天, 没有哭，没有笑, 没有表情，也没有再睡过去, 做梦。
  我看着周围一片洁白的墙和天花板，还有被子, 自己苍白的手，我意识到我在医院，而且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我想要见我的朋友，我就不能还是这样的状态。
  我的朋友希望我正常，那我就正常。
  我的朋友希望见到正常的我，那我就一定是正常的。
  在医生和护士的治疗下，我恢复了正常，他们给我出题，用的是测试精神病人的试卷，我答完了所有的题。
  在正好的时间里得到正好的分数，他们检查之后，对我说，你可以出院了，因为你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很高兴，但我的朋友没有出现，所以我要去找他。
  我以为他不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
  可是我走到医院的门口，我还是希望他能突然出现的。
  我站了一会儿，我的朋友居然就这么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像一个美梦。
  我眨了下眼睛想要落泪，但我现在的演技比之前好多了，如果说之前我会抱着我的朋友嚎啕大哭，但现在的我已经不会了。
  因为我非常正常。
  一个正常的人是不能在见到朋友的时候就哭出来的。
  见到朋友就哭的人是不正常的人，哪怕他刚从医院出来，哪怕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朋友，哪怕他非常想见他的朋友。
  不能哭。
  我对他笑了笑，我很怕那其实是我的幻觉，因为如果我出现幻觉，那就代表我不正常，我还得回到医院去，我不能再见到我的朋友。
  哪怕是幻觉。
  我不能不正常，我想要见我的朋友，非常想。
  如果抓心挠肝是物理意义上的词，那我想我的朋友已经想得心肝都空掉了。
  他不能再离开我，什么理由都不能。
  他大步过来靠近了我，对我敞开了怀抱，我知道，一个正常人，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走上前去和他的朋友拥抱，但这是我的朋友。
  我抱住了我的朋友。
  我想对他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他是一个标本，他就永远不能再离开我了，但我想他是不会愿意去死的。
  所以我不能那样对他。
  抱着他的时候，我空荡荡的心脏突然就被某种柔软温暖的东西填满了。
  我以为我的心不会有被填满的那一天，可是这一天来到了，简直就像是新生。
  天空重新亮了起来，我突然发现我在医院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天空是亮的，我从来没有好过。
  也从来没有坏过，我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永远不会好起来。
  永远不会改。
  也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
  希望我的朋友永远不要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会为我感到难过，我不希望看见他难过，他会讨厌我，我也不希望他讨厌我。
  什么都不要发生，那就最好。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他一定要在我身边。
  他松开了我，我知道一个正常人这个时候是不能一直抱着自己的朋友的，所以我也松开了他。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想，也许以后他会喜欢随便一个什么人。
  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也许他会想和他们谈恋爱，和他们结婚，和他们生孩子，和他们白头偕老，那我在哪里呢？
  我已经死了吗？
  如果我还活着，我真想不出来我究竟在做什么，居然会看着他做那些事，可是我又不能阻拦他。
  因为一个正常人是不能做我想做的那些事的，不过没关系，正常人不能做，不正常的人可以做。
  只要我的朋友永远发现不了我不正常的一面，那我在他面前就永远正常，他不是医生，他不会发现的。
  我可以做一切我想做的事，只要他不发现就好。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就算他发现了，他也会为了我好，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发现过。
  那就更好了。
  这正是我如此爱他的原因之一呀。
  他那么可怜可爱，我怎么能不爱他呢？
  “很高兴我居然能在我活着的时候见到你从医院里出来，我为你准备了一桌宴席，我们一起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