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宅相见

  晚上八点,京市的金融街上的办公大楼内依然灯火通明,透明玻璃内的办公间内依旧人头攒动,对于金融从业者来说,才八点远不到下班的时候。 八点一刻,设定的闹钟响起,黛青墨的视线从面前的屏幕转到手机上,她按掉闹钟,将做好的分析文档保存,锁屏了电脑。
  助理在八点二十分站时在她的办公室门口敲门,“副总,到时间了。”
  黛青墨点头,去里面的休息室换上了准备好的黑色长裙,穿上了银色镶钻的高跟鞋,把一旁首饰盒里的珍珠耳钉戴好,她散开了头发,补了一点唇膏,穿上风衣,“你开我的车跟我去那边,让司机送你回去。明早我自己会开车来公司。”
  助理穆意点点头,“好的副总。明天要换洗的套装我放在后备箱里了。”
  “嗯,麻烦你。”黛青墨笑着说。
  黛青墨换好了全套装备,坐进了停车场早就准备多时的迈巴赫后座。
  “二小姐。”司机率先叫人。
  “嗯。”黛青墨看到人,表情冷淡,没有多余的话。
  “二小姐,现在已经过了堵车高峰,我们开车过去大约半小时能到老宅。大小姐离得稍远预计会比我们晚十分钟到,她想让您等等她。”
  对方让司机传话,黛青墨的心情更差了一些。
  “黛秘书长现在连对妹妹说话都要下属转达了,真是让人高攀不起。”黛青墨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街景,漫不经心的说着。
  司机听到,轻咳了一声,语气更加恭敬了,“大小姐说给您发了消息,但是您没回,所以让我再多嘴和您说一声。”
  “哦,是嘛。”黛青墨听到依然不为所动,司机没再敢多话,专注的看着前面。反正大小姐等不到人也不会怪他一个个小小司机。
  黛青墨忍住想立刻拿出手机的冲动,看到司机没再注意她,她才拿出了手机。
  在置顶栏确实有一条信息。
  【墨墨一会儿等等姐姐,好不好?】
  “好个屁。”黛青墨心里低咒了一声。她关掉手机,车外的街景一点点褪去,变成了郊外昏暗的道路,只有沿途的路灯提供些光亮,一切都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也吞噬着黛青墨。
  她心底因为一会能见到黛汐堇的雀跃心情渐渐的消散,变得平静无波。
  每次去老宅看老太爷,看着几房子孙的勾心斗角,都让她有种自己是被放置是斗兽场的奴隶,没有自由没有选择,只能厮杀,然后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老太爷,祈望上位者能施舍一些赏识,变成下一场厮杀的武器。
  整个袁家唯一跳出这个决斗场的只有她的双胞胎姐姐黛汐堇,所谓的姐妹结盟不过是她的跳板,往日的亲密也只是为了利用自己为她牵制着袁家的注意力,她背靠母家势力进了京市官场扶摇直上。
  丢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老太爷的防备和整个家族的排斥。她被派去南美开拓市场,跟诸多军阀势力贩d势力打交道,做生意,整整四年她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直到今年年初才被召了回来。
  为了母亲现在安稳的生活和袁家老太爷不找黛汐堇的麻烦,她忍了。
  黛青墨闭了闭眼睛,平复着上涌的情绪。反正黛汐堇十八岁的日记里就写了讨厌她,恨她,那所谓背叛被抛弃就都在意料之中。
  车缓缓在一幢庄园别墅前停下,黛青墨掩下了所有情绪,司机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她走下车,暗暗吐了一口气。
  助理穆意提着准备的礼物下车跟了上来。
  黛青墨恢复了一贯的潇洒笑容,“走吧,我们进去。”
  黛青墨带着穆意刚迈步,一声紧急的刹车就她们不远处响起。
  “墨墨怎么不等姐姐。”
  黛青墨侧头看了过去,黛汐堇已经打开车门站在车旁了。她的司机兼保镖是个退伍的女兵快速下车奔到了她身边。
  黛汐堇稍稍扶着保镖的手臂站稳便迫不及待的向黛青墨走过来。
  她的腿受过伤,后来遇到阴雨天就会隐隐的疼,今天陪着市长和投资商应酬了一天,到了晚上已经不仅仅是不舒服,而是酸疼入骨让她站着都难受了。
  黛青墨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她,其他情况她可以狠下心当没看到,唯独这个腿伤。
  当时是为了她才耽误了救援进度,拖成了顽疾。
  被黛青墨扶住,黛汐堇就势靠在了她身上,整个人没了在外面一贯的挺拔和距离感,“墨墨今天好漂亮。”
  黛青墨皱眉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中郁气更重,忍不住出声讥讽,“我们是双胞胎,想夸自己别借着我的名头。”
  “所以墨墨也觉得我漂亮?”黛汐堇靠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问。
  柑橘的气息扑面而来,搭着她轻声软语形成了一种名叫黛汐堇的磁场将黛青墨团团围住。
  是过去30年再熟悉不过的亲近,却一下子让黛青墨整个冷了下来。每当她沉迷这种包裹时,她的姐姐都会给她冰冷的一刀。
  黛青墨抽开了被她抱着手臂,推开了她。
  “黛汐堇,有些事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不可以。”
  保镖及时上前,黛汐堇却没让她搀扶,自己稳住了身子。
  “穆意,我们进去吧。”黛青墨没再多给旁边的人眼神,径直走了进去。
  黛汐堇看着她的背影,收敛了脸上笑意,抬步跟了上去。
  门口有专人开门,厚重的玻璃门一开,里面的喧哗倾泻而出瞬间将两个人包围。
  “哎呀,是我们家两位大小姐回来了。”熟稔的调侃第一时间响起。
  黛汐堇快走了两步再次挽住了黛青墨的胳膊和她并肩走着,“姐姐真的站不住了,墨墨给我靠靠吧。”
  黛青墨听到,忍住了推开她的冲动,无论如何,在老宅这些人面前,她和黛汐堇是一体的,她不能和她一样狠心的放她一个人。
  “大嫂,好久没见怎么还是一样年轻漂亮呢,我刚才进来还以为眼前是哪位妹妹呢。”
  在外,黛青墨才是八面玲珑的那个,老宅的每一个人她都认得。
  大嫂被哄的娇笑,“快进来,老爷子等你们呢。”
  两姐妹走进正厅,热闹的酒会现场似乎沉静的一秒,好多人都在用余光打量她们。黛汐堇和黛青墨是双胞胎,单轮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两人都三十岁了,各自身处环境不同历练不同,气质也大不一样了。黛汐堇冷漠疏离,黛青墨潇洒大方。她们的母亲黛姝是黛将军的独女,三十几年前嫁给了袁家老二生下她们姐妹,随母性。
  袁家自此从单纯的商贾之家有了一些坚实依靠,靠老太爷的眼光手腕,近二十年商海沉浮越做越大,虽然后面黛姝和袁家老二离婚分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对姐妹的身份地位在袁家是特殊的。
  黛汐堇早早走了仕途和其他人利益关系不大。至于黛青墨……本来她姓黛就预示着被排除在继承人的列表里了,尤其是前几年被老爷子放逐海外,不过没想到她竟然做起来南美市场,甚至超过了北美和欧洲的份额,这份出色的成绩,让她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大家发现改姓袁好像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既然不是什么困难,那么黛青墨就是袁世集团继承人的有力争夺者。因为此,黛青墨出现的那一刻受到了许多阴冷,防备,算计的恶意。
  黛汐堇站在她身旁,自然也感受到了。黛青墨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脸上挂着笑意,虚应着一路走过来的或关心或试探的众人。黛汐堇与黛青墨是双胞胎,是有些心灵感应在的,她看不出对方隐藏下笑容下的真实情绪,但是能感受到她的悲凉。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却忍不住想要安抚她的愁绪,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是她确实让她独自处在虎狼环伺之中,她贴的更紧,想给她力量。
  黛青墨的精力都放在应付社交上,当黛汐堇靠过来时,她下意识的以为她腿疼站不住了,便把手放在她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让她完全靠在了自己身上。
  “各位失陪,我和姐姐先去看老爷子。”
  黛青墨一手拿着两人的礼物,一人托着黛汐堇的腰扶着她一起上楼。
  上了二楼,进了书房,与老爷子的虚以委蛇反而变成了黛汐堇做得多。随着黛汐堇在市委秘书长的职位做的风生水起,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和蔼的多。
  “小堇啊,爷爷可是听你的把青墨调了回来,南城那,你也得多替爷爷想想才行啊。”
  “放心吧,爷爷,我记着呢。墨墨负责南城,我到时候会多多提点她的。”
  黛青墨听到他们的对话,下意识的看向黛汐堇。
  【为什么插手我的事!你又要做什么?黛汐堇你能不能别再干涉我任何事了!】
  黛青墨的眼神毫无遮掩,她想表达的都清晰的传给了黛汐堇。
  “我不会去南城。”黛青墨打断两个人的其乐融融。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下去了,你们聊。”
  黛青墨转身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
  今天袁老爷子七十大寿,生日宴是表,商务交流是里,黛青墨刚回归京市不久,有许多人需要她去社交。与其自怨自艾等着别人摆布她,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书房内,袁老爷子对着黛汐堇有感而发,“唉,青墨这孩子心里怪我呢。”
  “爷爷言重了,墨墨最心软了,她不会怪任何人。我来时,吴市长特意嘱托我给您贺寿呢。他说袁世对京市贡献很大,爷爷对京市也是大功臣。您要照顾好身体,京市离不开您。”黛汐堇柔声说着,一番话说的袁老爷子一阵开怀。黛汐堇陪笑着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感觉眼前的老狐狸彻底被安抚住了,她才告辞。
  她从书房出来,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黛青墨在大厅中央,对于来结交认识的人,来者不拒,她一杯杯的喝着酒,不推辞也不见醉意,很快成为了宴会的主角。
  袁家的小辈,名头前总是会有几房几少爷几小姐,这场寿宴的组织者是长房大少爷,家里的佣人永远不会单独叫他大少爷,因为袁老爷的家规,在家里他只能是长房大少爷。整个袁家只除了黛汐堇姐妹二人,黛汐堇是大小姐,黛青墨是二小姐,不会有额外的二房称谓。
  外人终于见到了传说已久的二小姐,对她也多了一分殷勤,有这一分就够了,黛青墨能把这一分扩大到十分。酒过三巡,今夜风头无两的长房被人渐渐遗忘,二小姐的名头即将传遍京市整个圈子。
  黛汐堇看在眼里,看着自己妹妹游刃有余的点上了火,那她就要让这颗明珠更闪亮一点。
  她下楼,走向黛青墨。“怎么我一会不在,各位就在为难我妹妹。”
  黛汐堇接过黛青墨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两张相似的脸并肩而立,双倍美貌的冲击力让场内的小圈子安静了一瞬。
  “黛秘书长哪里话,我们这不是才见到二小姐,聊的投机就多喝了一些。”一位中年男士笑着解释。
  他白天刚见过黛汐堇,作为政府采购商之一,她与黛汐堇不算陌生,很自然的接过了她的话。
  “这话是张总说的我信。墨墨刚回国,张总可要多多照顾她。”
  “我敬张总。”黛汐堇拿过旁边服务生的酒,主动举杯。
  “不敢不敢,秘书长太客气了,我们在国内都听闻过二小姐的战绩,以后还指望二小姐多多关照。”张总一副笑面虎,将酒杯放的很低,一饮而尽。
  整个京市商圈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张总,身价不高不认识黛汐堇可能会有,但是看到张总对眼前的女人都如此客气,其余众人更是热络又恭敬。
  黛青墨看着黛汐堇给自己造势,脸上不显,帮她维护着她好姐姐的姿态,游刃有余的和众人交流,也没再让黛汐堇喝酒。
  黛汐堇站在她身边,心中幽暗,妹妹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成长了许多,而自己……错过了。
  宴会持续到十点半,众人告辞离开。既然是长房组织的宴会,黛汐堇和黛青墨也没有帮忙应酬的的心思,跟着离席,去了正院后面她们自己的房子。
  “墨墨,等等我。”
  黛青墨听到后面的呼唤,反而走的更快,7cm的细跟高跟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阻碍,她顺着石板路很快走出了老宅的范围。
  “嘶。”一声细微的吸气声在后面响起。
  黛青墨告诉自己别理别理,她快速奔向了母亲留在这的别墅,恼人的呼唤也没再响起。黛青墨输入了指纹,进了房间。
  她换了鞋,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回到熟悉的地方,她整个人瘫在了大床上。
  她前十六年一直住在这里,那时房子里有妈妈,有秦姨,也有她爱的姐姐,是她最快乐时光。
  直到无意间看到了黛汐堇日记,里面对她满篇的恨意让她承认不住,逃一样的跑去了国外读书,再回来陷入袁世集团的大坑去了南美,算一算在外漂泊了十四年,已经快要赶上她年少的快乐时光了。
  无论是前面十六年还是后面这十四年,爱也好,恨也罢,唯有黛汐堇占据了她全部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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