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只为了能让他看起来更像个颠沛流离的可怜人。
萧争迎着无情鞭挞过来的伤痛,蓦然发出了一声笑,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这就是暗七所说,发现自已时,奄奄一息。
只剩一口气了。
世间如此之大,都不能容下我小小一截弱骨。
自此他才成了暗九,心中捏攥着生的希望,从几乎气绝的惨状中用强烈的求生欲。
活了过来。
他想活着,是因不甘自已生来就是蝼蚁,是因不懂凭何自已生来低贱。
明明也是帝王之子,却不如某一个洒扫端茶的宫婢。
他想活着,更因为自已受着无法割舍的胁迫。
在那人性凉薄之地,唯一将他视作骨血至宝的人,将无数泪水与伤悲都滴落在他身躯上的母亲。
被人扣下了。
原先提都提不起来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被想起的侍姬。
成了北离王颠覆天下的重要一环。
九公子好生蛰伏,萧侍姬便得优待。
九公子但凡生出背叛逃匿之心,萧侍姬求死无门,受尽折磨。
萧争兀自无声笑了,蕴含着无尽的泪水与酸涩。
想来暗九,他早就心如死灰,不再留恋人世间了吧。
若不是有舍也舍不下得母亲牵挂着,他在遍体鳞伤血迹斑斑扔进冰冷街头的那一时。
奄奄一息痛到无法支撑的那一刻。
便早就撒手人寰了吧。
他与五皇子无冤无仇,得到的第一口饱饭,是暗七给的。
得到的第一夜安寝,是蓝慕瑾给的。
他来到这世上苟活了一日又一日,唯有进了五皇子府,才真正成了个脊背挺直的人。
有了真正的名字——暗九。
他愿为五皇子挡刀,他愿护五皇子周全,他愿用自已从五皇子府得到的一切,来回报给予自已温暖的人。
他也知道了,五皇子表面受宠不尽,其实自幼与自已一般无二。
他的母妃至死也未见到帝王一眼。
他的母妃与自已的母亲一样,在为心上人诞下子嗣时,满怀希望的给自已孩子取名叫“慕瑾。”
期盼着,帝王是能给予自已几分爱慕的。
番国进贡宫宴上,蓝慕瑾遭遇陷害,暗九是生了几分动摇的。
如果在此时,他推波助澜一把,趁五皇子神志不清将之送上番国公主的床榻。
那泱朝最有登顶机会的五皇子,娶了番国公主为正妃。
自此便与皇位无缘了。
暗九只需片刻的绝情,便能不损对方性命的将他拉出皇位争端。
那他自已蛰伏在五皇子府。
也将变得再无意义。
他便可以回去了,萧侍姬或许也能因此得了自由。
可刀光剑影,阴谋陷害中,暗九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厌了这世间无休无止的算计,和那些人面兽心的嘴脸。
他始终,学不会恩将仇报。
罢了,不执着了。
这围拢着妖魔鬼怪的人世间,再也不来了。
第129章 心乱
受刑的人一声未吭,本来下意识闪躲的动作也逐渐消匿。
好似再感受不到疼痛般,垂着眼眸,肩背颓然的松懈着。
玄翼蹙着眉心呵止。
“朱雀!够了!”
可施刑的人却没有因此而停手,好似没听到一般,玄翼眼看着人都快要断气了般,终于按耐不住也抽出了腰后的长鞭。
甩手挂带着迅风与朱雀砸落的鞭身触及到一处,两条鞭子立时旋绕缠卷到了一处。
朱雀瞪着发红的眼眸,卯劲后扯,缠绕的鞭尾也没能再扯回。
玄翼面色趋于严厉,冷冷提醒。
“撒撒气还不便罢,你还真要将人打死不成?!”
“他好歹也是五皇子府暗卫,连个目的盘问都还未曾。”
“若殿下还有旁的吩咐,我看你还如何交代!”
太子寝殿的殿门紧闭,青鸾在院落等待了许久。
都没有听见任何动静。
寂静无声的寝殿中,太子坐在床榻边许久,他面上毫无波澜,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只是撑在膝头蟒袍下摆上的指节渐渐蜷曲,指尖收紧嵌进掌心。
垂下的眉睫都控制不住抖动着。
眉心逐渐显出沟壑,面容出现了难解愁绪。
为什么?
他为什么会是个男的?
那明眸善睐饱含灵动的容色,那花草云雾都能容下的双眼,那没有丝毫攀附与刻意的狡黠笑容。
明眸皓齿英气跳脱的小筝姑娘。
他竟是个男人。
难以纾解的郁结堵在胸腔里,令他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茫然失措。
指节蓦地从蟒袍缎面移开,慌乱的在床榻边缘掠过,一把将枕边那件叠放整齐的水蓝衣裙抓攥在了掌心。
抻扯到了蛟龙腾云利爪前襟,贴着胸膛紧紧捏攥着。
指腹贴着并不华贵的蓝裙衣料,又收紧褶皱了几分。
“当啷”一声。
被同衣裙搁置在一处的物什抻扯间顺着前襟滑落,就掉在了龙纹鞋尖前面。
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散发着淡淡的雾色光泽。
太子目光滞留在脚前,盯着那把珐琅点缀的黑金匕首。
匕首柄连同刀鞘,都静静完好的没有露出任何锋芒,吹毛利刃的刃锋隐藏在鞘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