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颜烟攥紧铅笔,时隔两个月,又一次感到剧烈的尴尬,程度只比“荔枝桃桃”好上一点,但也仅是一点点。
  他明明已经快要毕业,年龄成熟,心智成熟,为什么屡次三番在段司宇面前出糗?
  这边颜烟在心里懊悔。
  那边段司宇点了个就近的超市外卖,锅底上桌时,骑手正好送达。
  外卖里除了一次性围裙,还有几瓶果味气泡水。段司宇拆开包装,起身抖开围裙,走到颜烟身旁。
  “谢谢。”颜烟立刻站起身,接下围裙,三两下套好。
  “我帮你系。”段司宇说。
  颜烟停顿半刻,缓慢转身,“......谢谢。”
  段司宇稍俯下身,拉起固定的细绳,将绳绕到颜烟后腰,系了个松垮的蝴蝶结。
  “好了。”段司宇低声说。
  声音很近,像是贴在他耳边,呼吸带着热意,麻麻痒痒。
  颜烟下意识往前一步躲开,“谢谢。”
  “不客气。”段司宇扫他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
  火锅是鸳鸯底,两个人都不太能吃辣,辣底因此被冷落。
  是否要说句话,打开某个话题?颜烟拿不定主意,他不清楚段司宇吃饭时的习惯,索性不出声音。
  “你是哪里人?”冷不丁,段司宇问。
  “江宁。”
  “江宁......”段司宇挑眉,“我是北城人。”
  颜烟点头,尽管他早就知道。
  “毕业之后会回江宁工作?”
  “就在北城,软件园,离这里不远。”
  “为什么不回去?”段司宇又问。
  他留在北城,不过是因为最满意的offer刚好在这里,但假若工作地点是在江宁,他也会考虑回去。
  这是他不回去的真实理由,颜烟可以这样回答。
  但他还可以回答另一个真实,非谎言,却不相干的因素。
  “我父母在我十岁时离婚,我父亲再婚后,我与他关系不好,成年后我们就断了关系,所以我不想回去。”
  在真实理由与不相关因素间,颜烟选择了后者,因为他早已察觉到自己的私心。
  一种,隐秘阴暗,别有目的的居心。
  他明知道段司宇被家里赶了出来。
  而他也很清楚,相似,意味着相吸,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只要他抛出相似的东西,那大概率,他会收到段司宇的吸引。
  他也许会......
  看见一个与旁人所见不同的段司宇。
  一个,只有他才能触到的段司宇。
  火锅汤底咕嘟冒泡。
  一刻沉默。
  片刻,段司宇蓦然笑了,不是那种意味不明的笑意,而是唇角上勾,露齿弯着眼睛。
  眼神灿然生辉,如同银河里最亮最远的那颗星,慈悲地落到他面前。
  怦怦——怦怦——
  又一次,颜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充盈耳膜,犹如鼓鸣。
  “挺巧,我也被我爸断绝关系了。”段司宇笑着说。
  蓬勃的生息扑面而来,颜烟定定望向对方。
  活力,炽热,旺盛的意气,不再是孤高的虚影,要找借口才能接近。
  他们之间,名为客气的透明墙悄然碎开。
  他终于,捕获到段司宇的吸引。
  第11章
  那日火锅后,他们之间的对话,再也不止是道谢或求助,他们会像真正的朋友那样闲聊。
  新上映的电影,做活动的餐厅,乐队的livehouse。
  这些活动中,他成为段司宇的首选。
  交谈之间,他掌握到段司宇的真实信息,而非碎片的流言。
  比如,段司宇的父母是世交,奉长辈之命结婚。
  后来段母想结束无感情的婚姻,提出离婚,出国读博,遇见年少时的恋人,在当地与其再婚。
  比如,段司宇不止会吉他,从小就会钢琴。
  幼时有自己的第一台电脑后,段司宇不是用来打游戏,而是捯饬怎么混音,怎么用cubase重新编曲,现在也确实有在写歌,寝室的桌上放满了设备,快要堆不下。
  再比如,段司宇有一个姐姐,离婚时被母亲带走,后来完成学业回国,雷厉风行接手段父的集团。
  而颜烟也有一个妹妹,幼时被母亲带走,不同的是,他们再未见过对方,连姓名样貌也差点忘记。
  他与段司宇。
  情况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
  就像日与月,位处在同个轨道,却是不相干的两种人。
  可就算是不相干,他也费尽心机,获得特权,站在了段司宇亲近的位置。
  做段司宇最亲近的朋友。
  这样就够了吗?
  两个月后,他将失去学生的身份,到那时,他们是否能维持这种亲近?
  数个深夜,同段司宇道过晚安,颜烟都会这样问自己。
  时间快速消亡。
  这日,答辩顺利结束,有人不参加毕业典礼,翌日就要搬离校园,有人下周就要离开北城,提前入职,再见面,恐怕是在多年以后。
  为了庆祝这最后的相处,这回无论单身还是有伴,聚餐后都被拉着去酒馆,誓要不醉不归,看见日出的太阳。
  临近毕业,酒馆里实在热闹,平常多是来看表演的听众,现在全是庆祝毕业的学生。
  颜烟并不喝酒,但被浓重的兴致包围,他也跟着点了杯调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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