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火……”
  女人还在发抖，像是害怕，而我将她抱上凳子，犹豫了一下，对手机里道：“你们动静小一点，可以进来了。”
  外头早就等着我开口，一瞬间卷帘门的锁孔发出脆响，我面前的女人就有如惊弓之鸟，下意识要往桌下钻，我一把拉住了她。
  午后灿烂的阳光伴随着何剑他们打开卷帘门照射进屋子，直到这时我才看清，在硅胶面具后，林秀芬满布伤痕的眼皮下是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她颤抖道：“儿子，他们要烧……烧我们。”
  “不会，只是太阳照进来了妈妈……不是火，有我在这儿，没人可以伤害你。”
  我对着门口的何剑轻轻点头，他身后是两名临时叫来的医护人员，因为不清楚林秀芬的身体状态，他们要先给她注射镇定剂，带她去医院做检查。
  “没事了，没事。”
  眼看医护人员还在犹疑，我轻柔抓住女人瑟缩不安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替她解下了面具。
  闹了这么久的鬼，我本以为那底下会是一张很可怕的脸，然而真正见到的时候，我却发现，那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张伤痕累累又满是眼泪的脸而已。
  “吃块蛋糕吧，没事。”
  我将盛着奶油玫瑰的勺子递到她的嘴边，在这一刻，却真切希望林秀芬眼中的人是她自己的儿子。
  “……我们回家了妈妈。”
  作者的话
  不明眼
  作者
  2022-07-08
  虽然正文快完结了，但明天有新人物登场……
  第43章 第四位店员
  随着第二次搜屋结束，黄粱一梦的闹鬼时代也终于真正落幕。
  在医院里，山城分局最终确认了林秀芬的身份，经过一番检查，林秀芬除了营养不良也罹患中度的阿尔兹海默症，直到最后，她甚至都不知道胡伟已经被抓了。
  “看来我是该退了，这么大个人在眼皮子底下都没发现……放在以前都该死两百回了。”
  对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却没被发现的事，何剑非常愧疚，在医院里就说要请我吃饭，然而还不等我敲他竹杠，何剑人就给他们局长叫去开会，紧跟着就整整消失了大半个月。
  想想也知道，观音里 29 号的案子牵扯了四条人命，再加上十多年前胡家的旧案，何剑这个专案组组长的压力爆炸，以至于我几次想要旁敲侧击地从王薇那里问问进度，小姑娘的回复始终都是一个哭泣猫猫头。
  据说何副队已经让他们买折叠床了。
  为了感谢山城分局在这次案子里的付出，白柳提出要让我去送一次全组的外卖——出发点当然是好的，但是我姐显然也已经忘记了，经过这段时间各方报道的狂轰乱炸，黄粱一梦现在已经是渝江大众点评排名前十的网红甜品店，每天的预约名额难抢程度堪比春运火车票。
  在店里缺了个人的情况下，我这个可怜的厨子每天都忙得半身不遂，别说是做全专案组的外卖了，就算是我自己想吃甜食都腾不出手做，宁可点别家的外卖。
  显然，招人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
  又过了半星期，何剑那边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为了招待专案组，我特意选了店休日，在一楼摆上了一些我拿手的甜点，纯当是冷餐会。
  虽说是邀请了全组，但专案组最后只来了不到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何剑说也不是不愿意来，像是陈源，惦记这顿蛋糕足足惦记了两天，结果回家一躺下就叫不醒，到了下午三点连手机都还没开机。
  “你们最近平均睡眠有到六小时吗？”
  我让宋楠师给所有人上了咖啡，看着何剑脸上的黑眼圈已经肉眼可见快要挂下来，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着实有些多余。
  何剑苦笑：“老板，一个冷知识，有案子的时候，警察的睡眠是不按照小时来计算的。”
  我叹了口气：“那现在这个案子有定论了？”
  何剑想要开口，但嗓子是哑的，一旁正在吃云朵舒芙蕾的王薇见状插嘴：“何队这两天开会开的太多了，我来说吧，很快这个案子就要送交检察院那边了，可以肯定的是，29 号之前发生三起意外实际是故意杀人。”
  我心口一沉。
  毕竟，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29 号里都有无辜的人死了，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他都承认了？”韩沙问。
  何剑点点头：“自从知道我们把林秀芬安置在疗养院，胡伟就把什么都说了……他还跟老板你道歉。”
  “道歉？”
  “毕竟他对你动过手，而且也没有告诉你林秀芬还在那个屋子里。”
  何剑无奈地啃着一根手指饼干：“他不说其实也是破罐破摔了……林秀芬因为被‘死亡’，这些年看病都是一个问题，这次胡伟发现她精神出现问题也没法带她去看病，只想在最后满足她母亲最大的心愿，让她留在那个屋子里。”
  宋楠师坐在我身边默默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那那位阿姨之前经常来看我……”
  何剑苦笑：“一来是因为你的房间过去是林秀芬的卧室，二来是因为……林秀芬好像挺喜欢你的，胡伟这些年为了照顾她一直没有成婚，林秀芬再怎么说也是个母亲，她当然也有这方面的诉求，想替她儿子物色儿媳妇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
  宋楠师听到最后脸色微微发红，小声道：“别的还行，但这个真的不行，毕竟我……”
  “毕竟？”我奇道。
  “没什么……我给他们去加点咖啡。”
  宋楠师有些可疑地站起身去拿咖啡壶，我还没反应过来，韩沙却已经对着我开启了嘲讽模式：“原本觉得老板你只是脑子缺根筋，现在看来缺的还不止一根……你的榆木脑袋真的欠钻。”
  我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些修道的嘴巴这么毒真的不会被雷劈吗，正要当场和他对线，坐在对面的王薇忽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在瞬间反应过来我还有正事要做，立刻说道：“小宋，你把冰箱里最里头的奶油蛋糕拿出来，马上还有客人要来。”
  “还有客人？”
  这下不光是何剑，连韩沙都愣了一下。
  我心里不禁得意，之前都是这些人骗我，难得有一回我蒙他们，也算是报了仇了。
  而这时，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坐在屋子里的六七个刑警忽然齐刷刷地站起身，王薇打头说道：“头儿，今天难得放假，我们想在观音里逛逛行吗？”
  “你们……要在辖区里逛街？以前巡逻还没逛够？”
  何剑很是震惊，显然这种非分要求的离谱程度堪比主动 996，即使是对于人民警察也像是脑子被门夹了。
  然而王薇显然是没打算征求他的同意，二话不说便直接带着其他人走了，一时间，整个黄粱一梦只留下我和我的三个冤种员工。
  “老板，出息了啊，连专案组都调遣得动？”
  韩沙何其敏锐，一看这架势立刻明白了过来：“是不是要收拾一下？”
  “快收拾，马上客人就要来了。”
  我立刻起身就开始拾掇，而甚至还不等我们把地拖一下，门口已然响起一声铃铛的脆响。
  黄粱一梦今天最重磅的客人已经提前到了。
  “请问白老板是不是在这……？”
  来人推开门，恰逢何剑转过身去，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之后何剑立刻反应过来，震惊地扭头看我：“老板你……”
  “你没找错地方，雷小姐，就是我这儿正在招人。”
  我见来人僵硬在门口，生怕她马上掉头就走，赶紧上去把她拉了进来。
  直到这次真正见面，我才发现何剑这小子的桃花其实一点都不差，找的老婆就和他一样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梳着一头利落的短发，能看出过去做的职业应该和何剑差不多，只不过因为长期的操劳，现在眉头眼角都能看出一些深藏的疲惫。
  王薇之前偷偷和我说，何剑的前妻叫雷虹，和何剑是大学同学，过去是技术岗的警察，但后来因为何剑的工作特殊，家里又有父母要照料于是便退了下来。
  如今，两个人虽然已经分居，但雷虹在打临时工之余还是会在每周末去何剑家里料理家务和做饭，也因此在王薇以及一众何剑手下的小朋友眼中，两个人的离婚也是薛定谔的离婚。
  “老板，我和你说嫂子包的饺子可好吃了，自从他俩离婚了我们就再也没吃着过，你可千万要给力啊……我敢打保票，他俩没有感情问题！而且，嫂子以前在警校可是出了名的尖子生，但因为年龄之类的问题，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我们都希望她能找到一个靠谱一点的单位。”
  不久前，王薇在拉的秘密小群里给我发来了一连串的流泪猫猫头，还特意标注了这是一队全体人员的心声，他们想念雷虹包的饺子不是一天两天，现在黄粱一梦就是他们全村的希望。
  “来，雷小姐咱们这边坐，我和你聊聊我这儿招聘的条件。”
  我不由分说地拉着雷虹在何剑对面坐下，将我提前做好的奶油蛋糕摆在她面前，清了清嗓子，搬出我提前几天就想好的词。
  “你的情况我已经听说了，首先呢，我们店现在已经是全市排的上号的网红店，所以，如果你愿意来黄粱一梦工作，工资不用担心，其次，不光是五险一金，像是蛋糕这样的员工福利每周都有，还有，我们这儿工作时间也比较自由，早上十点半开门，基本上晚上七点前就收工了，想要住店里或者回家都可以，每周还有一天的店休，可以和人在观音里逛逛街什么的。”
  我说完，雷虹却还有些发怔，她看看何剑又看看我：“所以白老板你怎么会……”
  我笑道：“一个萝卜一个坑，咱们这个店最多只能住四个人，在你前夫离职之后，我这儿就一直缺一个人，想来想去，还是熟人介绍的比较靠谱。”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再说我之前可是听某些人夸过，说他老婆厨艺很好，而且也喜欢烘焙，相比于要我从头来教的新人，那肯定还是有基础的会比较好，你觉得呢，雷小姐？”
  “我说呢……”
  话说到这份上，雷虹到底还是做过警察的，很快就反应过来王薇将她介绍到我这儿来的目的不纯，无奈道：“我说怎么他们一个个都这么积极……”
  “毕竟现在这么优待的岗位可不好找了。”
  韩沙冷不丁地插嘴：“工资高，老板傻，时间自由，包吃包住，你要回家也随时可以……雷小姐，我们店里是真的很缺人。”
  “没错！老板他超好的！姐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宋楠师也眼巴巴地看着雷虹，僵持片刻后，雷虹忍不住笑出了声：“要不是王薇他们推荐，你们这强买强卖的架势真的会让我怀疑自己进了传销组织。”
  说着，雷虹尝了一小口桌上的蛋糕，似是察觉到味道熟悉，她促狭地看了一眼何剑：“我说之前突然带那么大个蛋糕回来……原来何剑秋你现在的卧底工作都做到甜品店来了，挺有本事。”
  直到听到自己的大名，沉默许久的何剑才有了机会说话，满脸头疼：“所以老板，你真的是铁了心要给我们家发工资……”
  “什么发你们家工资？”
  我义正言辞地纠正他：“我是要给雷小姐发工资，不像是有些人，除了长得好毛都不会，雷小姐可是会做蛋糕的，黄粱一梦可不会错过这样的人才。”
  “……”
  山城鬼见愁肉眼可见地发起了愁：“雷虹，你如果要在这儿工作……”
  “我要在这儿工作，不天天呆在家里靠你养我，你是不是就可以不没事儿找事儿提离婚了？”
  雷虹一开口就把何剑堵的半句话都说不出。
  能搞定山城鬼见愁的女人毕竟不一般，叫我说，雷虹才是超级加倍鬼见愁，以至于还没等我进一步确定意向，她看了一眼表，在一瞬间人仿佛已经入职半年了。
  “还好本来就是临时工，我下午去收拾一下，最快应该后天能来上班。”
  “我平时不住店里，我希望老板你能把这笔吃住的钱发给我，毕竟我不想再叫某些人给我发钱买菜了。”
  雷虹利落至极地说完，手上已经开始给她的雇主发离职微信，而桌子对面的何剑终于不负众望地捂住了脸。
  鬼见愁你他妈也有今天！
  我差点笑出声，却还惦记着王薇他们一生一次的请求：“然后就是嫂子，我这儿有个饺子的事儿……”
  不等我说完，我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大作，接起来白柳的语气兴奋万分：“央子，你那边招人的事情搞定了没有？我这边已经把黄粱一梦的合作谈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