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可后来又听说亲生儿子被打断了腿,这指使的人可能是那抱错了二十年的儿子,罗氏心底顿时五味杂陈了起来。
  罗氏知道养子凶狠的性子,知道他是能做出这种事情后,也绝了对养子的念想,心底下只全余对亲生儿子的愧疚。
  因愧疚,所以她花去全部积蓄,只想治好亲儿子的腿,可却是杯水车薪,根本就不见起色。
  若是有机会能治好亲生儿子的腿,便是让她豁出老命,她都愿意。
  捏着野菜团子的罗氏不禁想起方才余氏所说。
  ——最坏的结果就是现在的结果了,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那余氏的父亲是做太医的,虽然误诊了一次,可并不能否定他以前的劳绩。
  这余氏身在那样的世家中,耳目渲染之下,医术或许比玉县那些赤脚大夫都要来得好。
  陵水村归苍梧郡玉县管辖。
  苍梧郡蛮荒,玉县更是苍梧郡最蛮荒的地方,有些本事的人也不会来这般荒凉的地方,所以县城的大夫也不过是三会七不会,只会医治些小风寒小发热的。
  一但治不了的,先刮一层油水,待油水刮得差不多了,就会让人准备身后事。
  大家又怎会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德行?
  若非是走投无路,谁又会去抓这根本无用的救命稻草?
  现在又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罗氏不知该不该抓。
  野菜饼子做好后,罗氏让孙子端进去儿子,她犹豫了半晌,还是端了两个野菜饼子摸索进了原来自己住的屋子。
  虞滢正在换脚上的药,门口传来动静,她转头望去,瞧到是罗氏的时候,她没有太过意外。
  方才在屋前说的话,便是故意说给罗氏听的。
  若罗氏真在意亲生的儿子,今日不来寻她,明日也会来寻她。
  罗氏把木碗放在了柴火上,踌躇了片刻,才询问出声:“你真能治好二郎的腿?”
  虞滢换了药后,开了口:“要我治他,也是要有条件的。”
  她要是不求回报,罗氏必然不可能信她。
  果然,罗氏听到这话,心底下的怀疑少了些,可转念一想家底空空,她眼又瞎,能有什么可以和余氏谈条件的?
  原本是警惕,现在却已成了忐忑,罗氏迟疑了一下,才道:“我一文钱也没有,有的只这两间破茅草屋,你想要的,我可能满足不了你。”
  虞滢一笑:“我不指望你能拿出银子,我要的是这个家的话事权,做这个家的当家。”
  唯有这伏家能配合,或许才能慢慢改善现在贫困的处境。
  罗氏皱了皱眉头,纳闷道:“我们家现在这情况,做不做当家,又有什么区别?”
  “与你没有区别,但与我有区别,若你能应我,我不仅能帮治二郎的腿,兴许也能治你的眼睛。”
  虞滢自小在中医馆长大,祖父把能教的医术都教给了她。在学期间,她所知道的知识远超同期。
  再者大学期间,每年暑假虞滢都会回自家医馆帮忙。因经常看到有一些眼睛或是腿脚不好的老人到中医馆做理疗,所以她对老人眼疾这一块也比较擅长。
  罗氏又是一愣,好一会后,才道:“给二郎治腿就行,我怎样都无所谓。”
  虞滢思索了一下,以原主的口吻说道:“那不行,你若真瞎了,以后谁来伺候我?再说了,你以后瞎了,还要我伺候不成?”
  罗氏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你出去吧,等我休息好了,明日再给你们俩瞧一瞧。”
  罗氏琢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说,继而转身出了屋子。
  罗氏离开了屋子,虞滢也暗暗呼出了一口浊气。
  想给人治病,不曾想劝人治病竟比对症下药还要费心神。
  这时肚子饿得“咕噜”出声,虞滢看了眼柴火上放着的碗,一脚踩着草鞋单脚跳去,看到干巴巴的野草饼,她还是没有挑剔的拿了一个起来。
  虽然她不挑剔,但这野草饼子实在是太难吃了。
  不仅干巴巴的,除了苦味外,没有半点其他的味道,还有点割喉咙。
  原本还想着慢慢改善日子,但现在看来,待她休养好脚后,一定要进城一趟才行。
  先把银叶子换成流通的银钱后,再去买一些生活必须的东西回来。
  盐定是要的,不然这日日啃草一样的日子,没有半点盐分的补充,她的身体也会像伏家祖孙三人那样亏空了,往后就是想养好也难以调理得回来。
  黄昏时分,伏安给小叔端了擦身体的凉水进屋,然后就出去了。
  小叔不让人帮忙,他都是自己擦洗的,便是早间也会自己把胡子刮了,除了吃食和腿脚不好外,都不会让人太过操心。
  大概在屋外守了小半个时辰后,听到扣床的两声“咚咚”声后,伏安才掀开帘子入了屋中把水端出去。
  罗氏听到了倒水的声音后,知道儿子已经擦洗好了,便摸索着进了屋子。
  她在竹凳上坐了下来,伏危也坐在竹床上,母子二人沉默了无言。
  片刻后,罗氏才迟疑的开了口:“二郎,若不然就让那余氏给你治一治腿吧?”
  伏危转头望向了头发花白的老妇,沉默半晌后,才开了口:“你想如何便如何。”
  他的声音冷淡,没有半分起伏,更没有半点儿的情绪。
  这般冷漠,好似要治的不是他的腿一般。
  第5章 身体亏空
  夜深人静时分。
  正在睡梦中的虞滢忽然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孤寂的漆黑,屋外还断断续续地传来狼嚎声。
  这吓人的野兽声,不仅让虞滢瞬间清醒,同时也在提醒着她现在身在何处。
  方才,她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正与祖父祖母,父母,还有妹妹一块过中秋。
  他们有说有笑的赏着月,这时祖父向她指了指天上明月。
  虞滢顺着方向望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惊恐的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了,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梦到这里,虞滢瞬间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想起亲人,虞滢的双眼酸涩,逐渐红了眼眶。
  压抑了许久,终究还是没忍住,泪如雨下,她用手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半宿未眠,直到天色微亮,悲伤渐渐褪去,她收拾好情绪后起床。
  一早,罗氏早早就候在了虞滢的门外。
  虞滢撩开草帘出来时,便见罗氏站在门外,许是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所以她从屋中出来时,罗氏也没有注意到。
  虞滢拿起倚在门口处当拐杖用的棍子,轻敲了敲地面。
  罗氏闻声回神,转而面向虞滢,因一双眼睛很是浑浊,再者早间昏暗,她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罗氏开了口,低声说道:“二郎答应让你给治腿了。”
  虞滢还是有一丝意外的,没想到男主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她点了头,应:“那就等天亮些,我再去看看。”
  伏家没有油灯,入了屋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法查看男主的病情。
  罗氏呼出一口气,随而转了身,拿着竹竿摸索着,朝着院中的火架旁走去,准备做早饭。
  虞滢看了眼罗氏的背影,收回目光抬头望向还有寥寥繁星的微亮天空,想起昨晚那个梦,轻叹了一口气,把所有愁绪都埋藏到心底。
  天色微亮,外边也有村民开始去做农活。虞滢瞧了眼已消肿一半的脚,思索了一会,索性拿了摆放在院子里的背篓,出去寻些野菜和草药。
  古代医疗水平差,单单一个风寒都能要人命,得亏她祖父是老中医,她才会坚定不移的选择了中医学专业。也因此,她今日也能有些本事傍身,就是到了这贫瘠落后的古代,也更能自救。
  时下,她得出去采些草药晒干,以备日后的不时之需。
  罗氏听到声音,耳朵动了动,面露疑惑往声响处望去。
  因视物不清,所以不知那余氏在做什么。
  虞滢背着背篓,拄着棍子走出了院子。
  乡间小道周边看着杂草丛生,但这些杂草几乎都是能入药的草药,她每发现一样草药,都会采上一些。
  但平常所见的野菜却是没有看到,应是村民都摘了。
  天色已渐渐明亮,虞滢一下没注意,越走越远,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山脚下。
  她本该停下脚步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浅入山中。
  珍贵一些的草药只长在山中,多采一些也是有备无患的。
  再者,她以前随着祖父进山认识草药的时候,常听祖父说以前的山里,满山都是宝。
  她想入山看看有什么可以能挣到银子的宝。
  她想要改变现在的处境,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积极起来。
  有过进山经验的虞滢用棍子挥打野草,一是为了开路,二是为了驱赶草丛中的蛇虫。
  不过小半个时辰,虞滢倒是有了好些收获。
  除了一些乡间小道见不得的草药,她还在草丛中发现了一小片的姚金娘。
  所谓的姚金娘,在岭南这边俗称捻子。捻子为紫黑色的野果子,指头大的一个,顶端似花,成熟期的果子特甜。
  她摘了已熟透的,摘了一刻,应有一斤多一点她就没有继续摘了。
  除了野果,她还寻到了红菇。
  她来的那几日下了大雨,适合菌类生长。
  而古代人或许以为颜色鲜艳的菌类皆有毒,所以这红艳的红菇根本无人采。
  吃了多日没有半点味道的野菜后,看到这红菇,虞滢差些感动哭了。
  即便是无油无盐,也没有肉搭配,就是单炖红菇汤,也会有淡淡的鲜味,不知比炖野菜好吃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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