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爱细腰_分卷阅读_90
“这是碧螺春的香味,皇上原来竟是喜欢饮碧螺春?”她先是暗暗吸口气,而后轻柔地道。
赵弘佑望了她一眼,摇头道,“朕对茶并无特别喜好。”对方主动提起话题,他也只当她是紧张得无话找话,以便缓和情绪。
他确是对茶并无特别爱好,但平日喝龙井茶却更多些,原因无其他,只是每回到怡祥宫去,苏沁琬多是让人准备龙井茶。
“啊?皇上原来也与昭仪娘娘一般,娘娘对茶也无甚特别喜好,反是嫔妾嘴刁,只好碧螺春这口。”先是一声轻呼,继而是羞愧的低语。
赵弘佑一愣,“爱嫔从何得知愉昭仪也如朕这般?”照他所知,小狐狸那性子是恨不得离宫中嫔妃远远的,并不见她与何人特别亲近。
“上回宫宴,嫔妾有幸与昭仪娘娘坐于一处,闲聊了几句。”突然,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掩嘴轻笑,“若照嫔妾看来,相对于茶,娘娘更喜欢宴上的膳食。”
赵弘佑瞬间也想到了每回宫宴上,苏沁琬认认真真用膳的一幕幕,唇边不自觉噙了丝宠溺的笑容。
在宫宴上能吃得这般认真畅快的,小狐狸也算是他记忆中的头一人了!
“她自来便是如此。”明显柔和了不少,更是含着极为亲昵的语气,让方嫔精神一震,拼命在脑子里搜刮关于苏沁琬的事,片刻的功夫又笑着道,“嫔妾记得当日选秀,曾见娘娘与人对弈,虽是胜负各半,但嫔妾虽愚钝些,可也能看得出娘娘是有意相让。”
赵弘佑脸上笑意有片刻的凝结,有意相让?那小混蛋!对着别人倒是有意相让,对着他可是丝毫不留情,招招狠,寸步不让。
心里顿时便有些酸溜溜的感觉。
“她什么都不行,就下得一手好棋,能得她有意相让,那人倒是个极有脸面的!”
这语气……方嫔有些意外,但也不及多想,“娘娘聪慧过人,心思缜密,下的每一步棋看似不经意,实际步步均是埋伏,实让人想像不到。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嫔妾在旁观了许久,却仍是看不透,想不明。”
说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时,她刻意将语速放缓了些许,只可惜赵弘佑如今心里眼里,全是那个在棋盘上杀得他毫无招架之力的小混蛋,根本没有留意她的话。
“既如此,爱嫔不如也陪朕对弈一番。”半晌之后,赵弘佑微微笑着道。
方嫔浅笑点头,“嫔妾荣幸至极!”话音刚落,却是不自觉打了个‘喷嚏’,娇躯还微微颤了颤,似是不敌寒意。
赵弘佑眉头一皱,回眸见不远处的长桌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套干净衣裙,那是供嫔妃侍寝后更换的衣裳。他顺手拿过递给方嫔,“夜里凉,爱嫔先把衣裳穿上。”
方嫔微红着脸起身朝他福了福,“谢皇上!”
言毕便捧着衣裙进了屏风后换上,将最后一颗盘扣扣上后,她轻轻地吁了口气,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果然不出所料,真正当局者迷的不是她,而是皇上!他是绝不会知道当自己提及愉昭仪时,那语气、那神情到底有多温柔,哪怕是一声怨怪,也含着显而易见的亲昵。
她只是想赌,赌心中早已不知不觉被人占据了的皇上,在旁人提及那人时,再生不出与第三人纠缠的旖旎心思。如今看来,她赌对了!
只是,她也清楚自己在这样的时候提起别的女子,无论如何看都让人心生疑惑,但更没有人会想得到,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愿侍寝。只要没有人想得到这个原因,那她今晚所做的一切,最坏的也不过是被人取笑一声‘弄巧成拙’罢了。
本想着借助别的话题来吸引皇上注意,哪想到却引得皇上再没有*的心思,这不是弄巧成拙是什么?
细碎的脚步声在赵弘佑身后响起,待方嫔重又落座后,桌上已摆好了棋盘。
“你可仍记得愉昭仪当日与人对弈时所走的每一步?”赵弘佑有些许期盼地问。
方嫔想了想,“虽不完全记得住,但七八成倒也是有的。”
“七八成……也够了!你便按她的路数与朕对弈一场。”他就不信永远对上小狐狸就只有输的份!早晚有一日,他定会一洗棋盘上的耻辱,让那小狐狸再不能将尾巴翘上天去!
一想到苏沁琬每回赢了他之后,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脑袋,再假惺惺地拍拍他的手夸赞道‘皇上棋艺大有长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他便恨得牙痒痒,天底下怎么就会有那般可恨、那般气人的小混蛋!
那小混蛋,简直生来就是为了气他的!
眼看着时辰一点一点过去,一直守在门外的郭富贵,自奉命进殿里摆放棋盘出来后便直叹气,这叫什么回事啊?难得翻了一回牌子,居然是寻人来陪他对弈的?
他仰着头望着满天的繁星点点,想到白日里赵弘佑与苏沁琬的相处,再对比如今殿内正战得起劲的两人,终又是长长地叹息一声。
皇上,他可仍是将愉昭仪视为吸引后宫所有不怀好意的棋子?他难道真的不曾发觉,他对愉昭仪的宠爱早就已经超过了最初的预期了么?
摇摇头将这些想不透的事扔到一旁,他清了清嗓子,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压低声音提醒道,“皇上,该歇下了,明日还要早朝呢!”
刚好落下最后一子的赵弘佑‘嗯’了一声,随后靠着椅背上饮了一口茶,“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了!”
赵弘佑为之一愣,时辰确是不早了,抬眸对方嫔道,“爱嫔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方嫔从善而流,起身朝他福了福,“嫔妾告退!”
出了殿门,早有等候着的轿辇在外头,她停下脚步回望一眼紧闭的殿门,良久之后低下头掩饰唇边欢喜的笑容,搭着侍立一旁的宫女的手上了轿辇,一路往景和宫方向而去……
带着凉意的夜风拂过,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假山上的挺拔身影,待远远望见从华恩殿出来的轿辇后眼神一亮,只一会的功夫又暗了下去。
这个时候才出来,说明她已经得了皇上的宠幸了吧?
心里像是被钝刀慢慢磨着一般,痛得他脸上血色一点一点消退,可目光仍是固执地紧紧锁着那轿辇,直到它缓缓地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
岚儿,静岚,方静岚,方……嫔!
紧握的双手越攥越紧,浑身上下被一股绝望的气息包围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般执着地守在这里,守在这里看着他的希望彻底被打破。
重重的宫墙将他与她彻底隔了开来,她在里头婉转承欢,他在外头承受蚀心之痛……
苏沁琬一早醒过来洗漱梳妆过后,见时辰尚早,干脆也不用辇,带着芷婵及淳芊二人慢悠悠地往漱勤殿方向去。
清晨的宫道上偶尔可听‘吱吱喳喳’几声悦耳鸟鸣,两旁的树木青草被露水洗溅后,更显得郁郁葱葱,偶尔迎面扑来的清风,清清凉凉的甚为舒服。
“见过昭仪娘娘!”路上偶遇上的嫔妃,因知晓她的性子,故也不过见过礼便避让一边。
“娘娘今日气色不错,想是昨夜睡得极好。”迎面而来的崔芳仪见是她,上前行了礼,嘴角含笑地道。
苏沁琬扬着客气疏离的笑容,却不并答话。
崔芳仪也不在意,轻掩唇角道,“也是,如今有方嫔姐姐侍候着皇上,娘娘也算是忙里偷闲,方姐姐得沐圣恩,娘娘趁此机会更是要好生歇息保养才是。”
苏沁琬脸上笑意一僵,很快便又神色如常,“崔妹妹姿容绝世,只终究有些许毛燥,若是再沉稳些,如今侍候皇上的只怕便是崔妹妹了,本宫,也能更早些‘偷闲’!”
揭伤疤什么的,是干脆利落将上门找存在感的人,打落尘埃最有效的方法了!
果不其然,崔芳仪脸色一变,转眼的功夫又是笑意盈盈,“娘娘教导得极是,嫔妾愚钝,自然得向娘娘与方嫔姐姐多学学。”
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满是惋惜地道,“昨日嫔妾刚得的好好的一盆花,今日一早起来一看,竟是凋落了,果真是花开花落终有时啊!”
言毕,朝着苏沁琬福了福,转身缓缓在迈着步子离开了。
芷婵担心地望着自崔芳仪离开后便收敛了笑意的主子,却见她神色平平静静的,让她根本看不出她真正心思。
“走吧!”片刻后,苏沁琬语调平平地道。
明明入夏了,怎的大清早的凉意还会这般重?还有那吱吱喳喳混叫个没完没了的鸟儿,真真是搅人清梦!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宫中小道上,她轻叹一声。
***
素手摩挲着那个仍未完成的荷包,昨夜之前,她还是满怀欢喜甜蜜地一针一线绣着的,可如今,却再生不出半分心思来。
心里有些闷,有些酸,有些难受。
不是不知道这一日终是会到来,不是不明白自己绝不会是他的唯一,但她却被往日的盛宠迷了心,交了情,更是生了妄想,丢了曾经的清醒理智,天真地抱着万一的念头。万一那一日不会到来呢?万一他也会如谦王待王妃那般待自己呢?万一……
世间上最自欺欺人的就是“万一”,所有的妄想都是从“万一”开始的。
当日的承诺犹在耳边——‘只要你日后再不掉金豆豆沾湿朕的衣裳,朕便一直待你好’。
她相信他会待自己好,可是却忘了,他会待她好,但也会待别人好,即使在那么多人当中,他待她是最好的,但也不妨碍他继续待别的人好。或许有朝一日,他待别人,比待她更好,到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晶莹的泪珠滑落颊畔,她紧紧地咬着唇瓣,不让哭声从嘴里逸出,她不能哭,有什么好哭的?不过是认清了现实,不过是从美梦中清醒过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