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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去,小桃对着她直叫唤。“做什么呢?罐罐要吃么?”她抱着小桃进厨房,熟稔地开了罐头给它:“一周只能吃一个哦。”猫还知道一点节制,那人还是一门心思熬干自己。
  下周可能就是陈忱。多巴胺这东西总是奇形怪状,一周就消逝了。然而一直都留着痕迹的,是什么呢?
  是债。
  不期然地在这天深夜,大洋彼岸的Kevin回信了:“我成功了小榕,我下个月就回来了!”让人热泪盈眶的消息。她摘下耳机欢欢喜喜地到客厅去想要喝一杯,不料客厅落地灯昏黄地亮着,他的黑胶唱机开着,贺时唯和一位女郎坐在沙发上。
  女人红唇在夜里闪烁,艳光难掩,笑着打个招呼。“这么可爱的妹妹?”
  喻小榕讪讪地去取了一瓶啤酒,往房间逃走而去。
  “一起喝?”那女人扬声。
  “别管她。”贺时唯道,起身走来。
  喻小榕缩在走廊的暗影里,贺时唯步步紧逼。昏黑里看不见人影,只闻脚步声临近,瞬间头顶上就传来热气:“我是不是说过你要回避的?”
  喻小榕低着头,唬住了。
  “很好玩吗?气氛全破坏掉了。”贺时唯咬了咬牙。
  “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喻小榕抬头看看他,什么都看不到。
  “不看微信的?”贺时唯道。“嗯?我是不是每次都会和你说我回来了?”
  “也不是每次都需要我回避的呀?”喻小榕盯着他。
  “以后就每次都回避,好吗?”贺时唯道:“回去?”
  喻小榕头也不回地钻进房间去。直到日上三竿,她都不曾出来过。翌日一看手机,跳入眼帘的是一堆微信,有一串贺时唯的,也有Kevin的。她忙打开Kevin的消息看,原来他已经订好了机票,并且已将借款全清了。喻小榕赶紧打开银行账户一看,果然那五万块已到账。
  否极泰来。喻小榕想着,乐得将手机往床的深处一扔。床里嘤嘤叫起来,她从被窝里把小桃抓出来。“这么可爱的小猫,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主人?”
  嘴巴里都是隔夜啤酒的味道,她起床就要去洗漱。脑子里电光火石一样过了一遍昨夜的事情,忍着气去看手机里贺时唯的消息。贺时唯淡淡地又一次强调了他的界限,然后在半夜四点多的时候说那女人已经走了。
  好的很。喻小榕松了一口气,拎着浴巾进去洗澡。一边洗她一边思忖着搬家的事宜,她也释怀了。与奇葩同居的一个月,离谱的一个月,一眨眼她就能原谅他。光阴流远,谁都只是过客。
  贺时唯睡到中午才起来。他貌似很少在家里留到中午,都是早上将女人送走,他就径直去公司。昨夜的女人实在败兴,他思索着推门出去,便听得切菜的声音。
  “你在家啊?”喻小榕讶道。“我没做饭,这会儿在备菜,下午煲个筒骨汤。”
  “不错。”贺时唯说:“冰箱深处还有鱼胶,你拿出来泡了吧。”喻小榕点头:“我放点荸荠和葛根哦。”贺时唯看了看她:“从哪里学的?”
  “Kevin是广东人。”喻小榕将鱼胶拿出来泡上。“谁是Kevin?”贺时唯问。“欠我债的人。”
  情债。贺时唯笑了:“还有点浪漫。”
  喻小榕不答话:“中午没饭吃哦。”
  贺时唯看了看手机,说:“我妈叫我去京兆尹吃。你和我一起去吧。”
  喻小榕跳了起来:“我何德何能?下午我还要打工,求您放过。”
  贺时唯看着她满身可达鸭,笑道:“打什么工?”
  喻小榕千辛万苦找到个给农家菜写直播脚本的小活儿,傍晚得交稿。谁不知道京兆尹贵格菜,只不过还是现钱来得香。
  贺时唯道:“品一品有机蔬菜的高级做法,岂不是有帮助么?”喻小榕显然无法拒绝这个道理。
  “小榕是个雅致名字。”贺太太看着喻小榕略有稚气的脸,笑得安然。“阿唯为什么藏着这样好的女孩子不早带过来?”
  “真不是我对象。”贺时唯道。“朋友,来蹭饭的。”喻小榕忙点头。
  “也是。”贺太太微微叹息。“也很难找到像晰濂那样的人了……”
  “你说什么?”
  喻小榕举箸的手定在半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贺时唯。
  贺时唯看着母亲,面若冰霜。
  “不说了。”贺太太又是面若桃李,夹起一块芋艿送到喻小榕碗里。
  喻小榕低着头吃着,却是吃不出好滋味。他生什么气呢?
  一时三人都不说话。喻小榕终于是忍不住,便跟贺太太问:“莼菜有什么进益的好处吗?”
  贺太太正吃着莼菜羹,笑道:“也就吃个顺滑的口感。”
  喻小榕道:“莼菜羹配鱼丸很好,但是如无鲈莼之思这个典故,恐怕不能传世。葵菜,苋菜,都是渐渐这样没落了。”
  贺太太道:“人与食材,都是时移势易的。”
  喻小榕灵光一闪:“阿姨您说得非常妙!”
  回到家去,喻小榕飞快地进了房间奋笔疾书。到了七点多,一口气将稿子写交了。贺时唯来敲门:“汤好了,小桃都喝过了。”
  喻小榕推门而出,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甲方爸爸对稿子很满意!我估计能长久接下这个活儿了。”
  贺时唯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禁问:“如何好?”
  “这是一个做农副产品的商家。”喻小榕坐在餐桌前呼呼喝掉半碗。“写的茭白,茭白其实就是菰米——一体两表。造化弄人,造化也弄菰米。”说罢,抿了抿烫得通红的唇。
  “但是和人一样,农作物总能在不期然的境界里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来。”喻小榕说得急喝得急,一股汤水洒到可达鸭身上去,湿了一大片
  “烫。”喻小榕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汪出来了。
  “那还喝?”贺时唯递过去纸巾。
  “谁曾料到有那么烫。”喻小榕擦了擦眼睛和鼻子,红得仿佛哭了一般。
  对,谁曾想?可达鸭如此滚烫。贺时唯心里几度转悠,最终还是决定——可达鸭终究不是尤物猫眼三姐妹。这时候他还没有咂摸透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也有决定不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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