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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里春 第59节

  事到如今,那些臣子也没话可说了,蓉妃的名分已定,他们再吵已经迟了。
  可叫他们震惊的是,天子竟趁时要晋姜雪甄为皇贵妃,还要在宫中跟姜雪甄大办婚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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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第七十章
  ◎朕与她,合该是天生一对要做夫妻的◎
  这一出, 满朝喧然,从蓉妃晋封到皇贵妃,后宫还无一人, 这真是独得天子专宠, 且不说姜雪甄还曾是先帝的贵妃, 这些朝臣自然认为姜雪甄配不上天子的宠爱,更是一边倒上奏让天子收回晋封皇贵妃的旨意,并且广开后宫, 征选秀女。
  奏折一堆一堆的送上去, 宫里也不停有天子恼怒震奋传出,就在那些臣子们快以为天子顶不住压力, 放弃这荒谬的想法, 并且乖乖照着他们的话,趁此大好时机放开选秀,充盈后宫, 待那些秀女进宫, 也能分掉姜雪甄的宠爱。
  姜雪甄素有貌美近仙的传闻, 他们多是觉得姜雪甄迷惑了天子, 天子正是头角峥嵘之时,没了周太后和周家,那些年老的大臣, 凡有适龄待嫁的女儿谁不想送进宫中争一争后位, 可有妖妃在后宫, 往后整个后宫都将不得安宁。
  但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宫中又传出天子被这些奏折气的吐血, 陷入昏厥了。
  天子遭刺伤一事本就闹得满朝人心惶惶, 他醒来后才让所有人心定, 结果为着一个已被天子纳进后宫的女人,又把他气晕了,这些朝臣不是蠢人,他就是晕了,也没没放弃晋封姜雪甄,与其大婚,他们也看出来了,他们再与天子为着姜雪甄僵持,君臣离心不说,天子也越发的偏宠姜雪甄,当下他们再不想妥协也只能妥协,天子因着遇刺受伤,已经多日不上早朝,若再借此之事继续罢朝,那朝政也要混乱了。
  上奏的朝臣渐渐变少了,宫里也因为天子与姜雪甄的大婚热闹起来。
  二十那日,奉天殿摆了喜宴,大臣们纵使有诸般牢骚也只能憋着。
  宫中凡眼所至,皆红灯点缀,喜字遍处,万盏灯火璀璨,交灼出这日大婚的喜气,夜如白昼,翊坤宫上下着红裳,宫女太监个个面露喜色,一箱一箱的珠宝金银、软缎丝绸、珍奇器具抬了进来,宫内顶端镶数颗夜明珠,荧光交织,瓶缀松柏常青枝,以示恩宠不衰,兽耳鎏金钧瓷香炉中燃着玉华香,烟烟缭缭的飘出来,给这做雍容华贵的宫殿添上一层朦胧迤逦。
  翊坤宫正殿的墙壁漆画、喜房中的拔步床床褥喜被都用熏笼熏过香。
  天子对这场婚礼甚为重视,光姜雪甄的嫁妆就共有六十四抬,全是天子从自己的私库里为姜雪甄添置的,还拨了专门的嬷嬷来打理,足见天子对其有多爱重。
  奉天殿的宴席天子也只是走个过场,他身上有伤,荤酒不能沾,就是过去听臣子们违心的恭贺,恭贺违不违心他浑不在意,只要恭贺了,他就高兴。
  轮到户部的侍郎元佑说了两句恭喜的贺词,天子倒有闲工夫与他道,“朕登基也快有一年了,你们户部有没有新制出如今年号的银票和铜钱?”
  天子登基后,年号是成景。
  也不是每朝的皇帝登基后,都要动改银票和铜钱,毕竟钱财,稍微一动,都容易出乱子,譬如新年号发行的银票和铜钱要是发多了,便会致使银子贬值,民间农商也可能会崩盘,也就间接影响到国计民生。
  天子登基这大半年,也没有立刻让换,是之后废了李熜,李熜已成废帝,他在位期间所发银票和铜钱,是在沿用英宗皇帝时期的基础上稍加改动,其实若天子不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但天子显然不这么想。
  侍郎元佑是天子新提拔进户部的,早先这职位上的是黄纪,黄纪被撤职后,天子顺势让元佑坐上了这个位置,元佑虽然对天子纳姜雪甄举行大婚有异议,但对天子交代的事情却极认真。
  “微臣这几日都在督促下属将新银票和铜钱制出来,但微臣有一事需问问陛下,旧年的那些银票和铜钱需要从民间收回朝廷吗?”
  天子发笑,“既是旧年的,就算是废物也得收回,百姓士绅凭旧年银票和铜钱换新,户籍名姓全部登记在册,查实无劣行者,准发,不换的,便不能在各地流通。”
  他在席上坐了会儿,起身时瞥过张泉,张泉近来老实不少,这次他晋姜雪甄的妃位,满朝文武大臣几乎参了个遍,只有他没上折子,这回瞧着人脸色也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他离席时叫了张泉,这对君臣走出奉天殿,一前一后过了宫墙,前头是魏宏达提着盏灯引路,他们缓缓的行走在宫道里。
  “你跟永安婚后可有摩擦?”天子淡声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与郡主很好,陛下不用担心,”张泉回道。
  天子略微沉吟,还是转过头,语重心长说,“朕并非是乱点鸳鸯谱,你与永安有缘分,她从她舅家被赶出来,是你收留了她,她心里早就对你属意,却能听你的话进宫,这样的好姑娘世间少有,你可得好好珍惜。”
  张泉应是。
  天子撩起玄红袖摆,勾一抹笑看他,“朕穿这身新郎服如何?”
  张泉如实道,“陛下龙章凤姿,穿上喜服后更是丰神俊秀。”
  天子眼尾扫过他,他脸上仍是敬意,说的话也很中听,天子确实听的舒坦,他今日终于穿上了新郎服,如愿以偿娶了姜雪甄,只是可惜姜雪甄身份受制,皇贵妃的位份也不能与他一同在天地祖宗牌位前行跪拜礼,待以后她诞下他的子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让她做皇后,那时也没人敢有非议。
  他没在张泉脸上看出对他婚事的不满,他龙潜的那几年张泉对他真可说是赤胆忠心,这一路走来,张泉为他鞠躬尽瘁,在姜雪甄这件事上,张泉犯了几次错,天子都没对他下狠手,说到底是顾念旧情,张泉是他的股肱之臣,有往日的那些情分在,只要张泉对姜雪甄没有觊觎,他便能饶过张泉犯的错,并且给张泉和王凝秀赐婚,想来也没问过张泉愿不愿意,之前张泉与他说过有心上人,他也曾承诺过,亲事上,他不会为难张泉。
  可他终究是为难了张泉,他自己的疑心让张泉受委屈了,但他不后悔,所有可能窥伺姜雪甄的人,他都无法容忍,他对张泉已经有莫大的忍心了。
  他拍拍张泉的肩,“这些年你随着朕出生入死,朕都记着,而今你已成家,也该开枝散叶了,可别忙于公事就忘了自己的私务。”
  张泉拱手作揖再应着是。
  天子便挥手让他回吧。
  张泉看他要走,忙道,“陛下,刺杀您的那些人都审出来了。”
  “是白莲教的?”天子浅薄的肯定道。
  张泉嗯出声,“他们招出自己的身份后,就都咬舌自尽了。”
  天子哼笑,“这是已经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朕这新帝登基才不满一年,他们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如今敢刺杀到朕头上,想来这民间不知有多少百姓受他们蛊惑,李熜这个蠢货只知修道,任由白莲教在大魏疆土内蜿蜒,他死了,白莲教也成势,若不是朕早有察觉,大概朕在这皇位上还真坐不长久。”
  “目下朕已令户部赶制新银票和铜钱,届时会发往民间,白莲教敛了那么些财物,旧年的一旦做不得数,他们也得损失不少银钱,虽说经年他们就能从百姓中收回钱,但短时间内没钱,他们便会寸步难行,”天子扬唇,知会张泉,“待户部下发了新物,朕就会给各地下密令抓白莲教徒,死不悔改者直接诛杀,你要勤加练兵,他们都敢刺杀朕,想来这场仗迟早是要打的。”
  张泉道声明白,见他急着要入后宫,迟疑片刻问他,“陛下后位空置,是为的皇贵妃?”
  天子负手站在宫门前,月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轮廓,让他显得更温润,他沉默了有一会儿,回答张泉,“是。”
  张泉听见自己的胸腔里叹出气,“您是皇帝,您不能如此任性,皇贵妃已经在您的后宫里,后宫中也可以有很多其他的娘娘,皇后要母仪天下,皇贵妃久担骂名,她就算做了皇后,也不会让天下人信服,您偏爱她微臣看在眼里,可给她后位,未尝不是害了她。”
  天子摇摇头,对张泉笑道,“张泉,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1,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张泉一个武夫岂会知道这文绉绉的话,只说不知。
  天子抚着腰间玉珏,那次他摔碎了姜雪甄送的玉珏后,他又叫人再做了一对玉珏,一个挂在他腰上,另一个,也会挂在她的腰上,成双成对,叫他得意。
  “朕看着她就很满足,她说一句伤朕的话,朕会难过到无法自控,她对朕笑一下,朕心雀跃不止,朕眼里容不下任何人,若有旁人不识眼色的想插足朕和她,朕恨不得生啖其肉,朕与她,合该是天生一对要做夫妻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晚上十二点哈,今天加班了,不好意思!久等啦!
  1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出自《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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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夫君◎
  天子说完便进了宫门, 留张泉呆滞的立在那儿,四方烟火齐放,漫天五彩缤纷, 宫中难得有了民间的喧闹, 隔着一道宫墙, 还依稀听得见欢笑声。
  张泉紧了紧拳头,转身离开。
  天子虽然受伤未愈,但来这一路脚步带风, 走的四平八稳, 任谁见了都看得出他春风得意。
  甫一进翊坤宫,宫内宫女都很自觉地退到外头。
  近新房前, 天子心跳就快了, 他推门入内,夜明珠映的满室温华,她就坐在床头, 头上盖着红盖头, 安静的等着他掀开盖头。
  天子到桌边拿起喜秤, 到拔步床前停住, 用喜秤挑开盖头,她的脸露出来,幽光落在她脸上, 天子有一瞬看的不真切, 桌上有盏灯, 他拿起灯再到床前,弯身坐到她身边, 伸指捏起那张半垂的脸, 借着灯看她。
  都说灯下看美人, 才知美人美的有多触目惊心。
  今儿大婚,她虽不是皇后,但天子却没薄待她一份,她穿戴着凤冠霞披,盛装打扮,腰上系着他给的玉珏,身上那股疏离也被冲散了些,云鬓初挽,有着妇人的温柔娇婉,他凝视着那被口脂染的艳红的唇瓣,“叫朕夫君。”
  姜雪甄翕动着唇,那声夫君怎么都叫不出来。
  天子把她的脸抬高,让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不得不看他,“夫君这么难叫?”
  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张银票,“叫了就是你的。”
  姜雪甄便艰难开口,“……夫君。”
  她才说出来,就被天子托着脸一口衔住唇,颇急不可耐,吻的她脖颈朝后仰,头上凤冠沉重往下坠,那截雪颈绷直,眉尖若颦,分明是不情愿的,但她忍住了,细指颤颤伸到银票前,想拿银票。
  天子稍微按捺住躁动松口,言而无信的将银票收走,“过了今晚再给你。”
  姜雪甄顿时垂下手,想扭头,听见天子笑道,“没有银票就翻脸无情,银票有朕稀罕?你跟了朕,区区银票算什么,只要你想,天南海北的珍奇朕都能找来。”
  姜雪甄唇上的口脂被他吃了不少,此刻抿唇,再明艳的妆也压不住她骨子里的淡漠,但天子今晚很高兴,她再淡漠,他也能笑的称心如意,他起身去倒了合卺酒来,往姜雪甄手里递了一瓢,随后便和她交互着胳膊把那瓢酒给喝下去了,但他喝完酒发觉姜雪甄还在迟疑,手中酒撒了几滴,竟没喝,天子皱眉头道,“你为什么不喝?”
  姜雪甄望着那瓢合卺酒,心想她怎么能毫无芥蒂的喝下这酒?
  但天子却握住她的手,把酒送到她嘴唇边,“喝。”
  酒水撒了一身,她也没张开嘴。
  天子猝然起来,又用瓢接了合卺酒,他强塞到她手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胳膊,就势捏开她的嘴巴,再喂她喝掉酒,自己也重喝了一回合卺酒,这礼才算成了。
  他拿过她手里的瓢一同丢旁边的案桌上,抬手拆掉她的凤冠,拥着人倒进喜被里,被那一床的花生红枣咯到,他捡了个花生,剥开让姜雪甄咬,姜雪甄喝下那瓢合卺酒,酒劲上来后,人有些晕,顺从的启唇咬花生,咬完听他问生不生,她也乖乖的答生,答完方缓过神,她这是答应要给他生孩子。
  她正想补救说不生,天子已经不给她机会了,堵住她的唇,把人摁进被里。
  案桌上一对贴着喜字的蜡烛快烧到头,滴了许多烛泪下来,渐渐就熄灭了,那张拔步床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喜服调了一地,屋外的月光透过窗隐隐约约落到床畔,姜雪甄那张盈满泪香腮含粉的脸上尽是难耐,未几垂着脑袋差点滑下床沿,凌乱的乌发随着她这动作悉数顺着床垂下,她张着口想呼气,又想呜咽,可被一条结实手臂后托着头抱了回去,不给她半点想逃的机会。
  这一宿不得消停,天将明,底下宫女应天子嘱咐,送进去一碗汤药,是给姜雪甄喝的,之后又是一整个白日,天子都没从喜房里出来过,期间要了三回水,还送了汤药入内。
  直至黄昏,房中姜雪甄揪紧手里的被衾,有气无力推搡着天子,勉强与他隔开,嗓音哑的快说不出话,“银票,你说给我的。”
  天子执起推自己的那只细绵白指,放到嘴边亲昵,她匆促咬住唇,把头侧到床里,睫毛不停扇动着,忍耐不住他这无休止的混账,她竭力把手抢回来,人缩在被中,对他极为抗拒。
  天子有些回味被里的香躯,他也让她得过趣,但她身体太弱了,若没汤药吊着,这大好得洞房花烛夜都要扫兴了。
  他服帖了,倒是下地挑了见能看的衣裳随意穿着,捡了香囊把银票放到枕头边,说,“朕可不会骗你,你的嫁妆朕都还给你了。”
  姜雪甄从被里探手将银票攥好,怕他没全还回来,极仔细的把银票全数了一遍,一张不少,她放下心,这些银票才是她的东西,即使现在困在深宫里,她至少能安心,若有一日遇着好时机,她仍旧想离宫。
  “朕忘了告诉你,你的这些银票过段时日约莫就做不得数了,”天子轻飘飘道。
  姜雪甄愣住,“……为什么做不得数了?”
  这是银票,只要身在大魏,哪里都能用,怎么会做不得数?
  天子笑,“因为户部新制的银票和铜钱将要下发,你手里的银票以后就成了废纸。”
  姜雪甄愕然道,“你怎么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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