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传 第91节
她如何不能将他当作小倌,一个能免费为她解毒的男妓。
他们两个,谁嫖谁还不一定呢。
眼一收,便见柳莺莺抬手拂了拂发鬓,抬手间,玉指微翘起,一缕幽绿袖袍缓缓滑落,露出一截白藕一段酥腕,柳莺莺抬手理了理方才被沈烨弄乱的发鬓。
低眉敛目,含情睇凝间,竟百般风情。
对面沈烨目光一定,落在柳莺莺那段发光的藕臂上微恍了下眼。
而沈烨身后,沈琅眼里寒光闪现。
偏偏沈烨,沈月澶二人背对着沈琅,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这时,沈月澶立马走过来,一把将柳莺莺护在身后冲着沈烨恼怒道:“二哥,你好生生的,动手动脚作甚?莺儿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可别将外头那些轻佻的习惯带到府里来?当心我在娘那里告你的大状——”
沈月澶见沈烨对柳莺莺“动手动脚”,顿时警钟大作。
惟恐她方才一副戏言酿成大错。
这会儿拼命找补着了。
希望这二位可别因她方才一句胡说八道当了真了。
莺儿跟二哥?
这两人若搞在一起——
光是想想,沈月澶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二哥可不是六哥,这二人真若勾搭上了,可少有人能管得住二哥,可大房怎么可能会允许一个七品现令之女登堂入室呢?那个时候整个沈家还不得乱了套了。
回头,她可真成了沈家的千古罪人了。
沈月澶一时恨不得缝上自己的乌鸦嘴。
却见这时沈烨嘴角一勾,继续似笑非笑道:“说起这救命之恩,你说咱们该何以为报,你们两的你们自己报去,至于你二哥我可无以为报,要报只能以身相许——”
沈烨笑眯眯的要继续朝着柳莺莺调戏着。
这时,却见沈月澶忽而不知瞧到了什么,瞬间立马站好,抬头挺胸收腰挺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连方才脸上的恼怒情绪也一瞬间消失殆尽,立马乖乖站好,冲着沈烨身后一脸紧张道:“大……大哥——”
沈烨神色一愣,举着扇子转过了背去,便见大哥沈琅已背着手走了过来。
第105章
“哟, 今儿个天上下红雨了不曾?大哥竟有如此雅兴逛起了园子来?”
沈烨看到沈琅的到来只有些意外,立马摇着扇子迎了去,说这话时, 一度意味深长的朝着柳莺莺那个方位扫了一眼。
话一落, 沈琅已来到了几人跟前,清冷的目光略一抬, 瞥了沈烨一眼, 自动忽略了他,视线淡淡扫过众人,片刻后, 神色淡淡问道:“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沈琅以往着白衣时衣袂飘飘,看着虽清冷, 却到底气质如仙,丰神灼灼, 最多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然而自打换了这一身玄色衣袍后,竟气质大变, 一夜之间从衣袂飘飘的谪仙变成了威严冷厉之人, 气势威厉肃穆,叫人见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神色淡淡问着,像是长辈大人遇到了晚辈小孩的随口一问。
沈烨笑吟吟道:“自然是……赏花赏日赏美人。”
沈烨一如既往的颇不正经。
沈月澶立马瞪了沈烨一眼,随即老老实实回道:“大哥,你别听二哥满口胡诌, 原是方才五婶婶请莺儿过去小聚, 婶婶近来身子不好, 我闲来无事便陪着过去探望婶婶一遭,正好一出来便在这儿撞见了二哥, 便……随口闲聊了几句。”
沈月澶在沈琅面前有问必答,规规矩矩,与方才在沈烨面前的“讨伐”之姿相去甚远。
话一落,便见沈琅略微蹙了蹙眉,扫了沈月澶一眼,片刻后,清冷的视线直接朝着她身侧的柳莺莺方向扫了去。
五房?
沈琅半眯起眼来,盯着柳莺莺,背在身后的手略微一顿。
柳莺莺却像是刚刚才见到他似的,一瞬间,收起了方才那副“水性杨花”之姿,只微微笑着朝他福了个身子,端得一副娴静大方。
沈琅嘴角微抿。
“大哥方才是……是外出了么?”
沈月澶对这位长兄又敬又怕,她自幼与二哥相熟亲近,大哥沈琅年长她许多,自有记忆以来从来不在府里,她长大后他又常年在外云游,在沈月澶的印象中,很多年里对长兄二字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已。
便是长大后,每年也不过见大哥一两回,大哥性情清冷,沈月澶每每见了他都战战兢兢,比见了祖父和父亲更要紧张彷徨。
不过,她对大哥亦是忍不住崇拜和敬仰的,这一切要源自于四五年前,她们那时年纪小,在院子里放纸鸢,结果纸鸢不慎落在了后院的枯井里,她与苏子磬二人手拉着手举着树枝想方设法想要将纸鸢勾上来,结果她不慎脚底打滑,与磬儿妹妹二人相继跌落到了枯井里,后院败落,这口枯井往日里不会有人过来,她们二人喊得喉咙嘶哑,口干舌燥,却一直无人寻来。
就在天色渐渐暗下,就在二人以为将要被困死在井底之际,这时,大哥忽而举着火把从天而降,将她跟磬儿妹妹二人相继抱了上来。
自那以后,沈月澶心里便对大哥又敬又爱,却又有些不敢靠近。
沈琅淡淡“嗯”了一声,默了片刻便随口问了声:“孟氏身子如何呢?”
沈琅虽是晚辈,却与五房的孟氏相差无几岁,若是旁人如此称呼,到底觉得失了礼,可“孟氏”二字从沈琅嘴里说出,被老嬷嬷教得“古板迂腐”,镇日端得一身礼教尊卑的沈月澶竟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只一时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哥竟过问起了五婶婶的病情,要知道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听到大哥过问过娘亲一句半句的。
虽有些惊讶,不过沈月澶依然毫不犹豫立马如实回道:“五婶婶病得有些厉害,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孟氏自嫁到沈家后,许是因落水伤了身子的缘故,身子一直赢弱不堪,后怀钰哥儿时更是几度不保,老夫人为了保住五叔的血脉,甚至将京城的御医都给请了来。
孟氏生产后,身子更是几度败坏,四五年前就开始吐血了。
熬了这么多年已算是极限了,大家并不意外。
“小婶婶这一走,他们夫妻二人都可以解脱了。”
沈烨闻言淡淡揶揄着,揶揄中又仿佛透着一抹淡讽。
当年五房那门亲事闹得多难堪,多声势浩大,澶姐儿那会年纪小,恐没有了印象,沈烨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那可是沈家近二十年来丢过最大的颜面。
这夫妻二人成婚十年,五房便没清净过一日。
“不过,小叔解脱后,依我看咱们府里往后非但不会清净下来,只怕又得要热闹一番了,对了——”
沈烨笑着打趣着,说到一半时忽而不知想起了什么,竟将视线一转,又再次落到了对面柳莺莺脸上,笑着一脸好奇问道:“小婶婶都病成这样了,怎还有功夫邀柳姑娘小聚?看来,小婶婶跟柳姑娘二人之间交往过甚啊,不知小婶婶邀柳姑娘说道何事?”
沈烨意味深长的问着。
这话有些耐人寻味。
一个将死之人,一个寄居沈家的妙龄之女,这二人能有什么交情,事出反常必有妖,结合这二人的背景处境,其实并不难惹人深思。
将死之人这档口最紧要的是何事,自然是交代后事,可交代后事怎么交代到柳莺莺身上来了——
沈烨这个问题,分明别有深意,一针见血。
柳莺莺面对沈烨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打探,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只淡淡扫了沈烨,眼观鼻鼻观心道:“女子之间的私房话,二公子也想听?可不关二公子的事呢。”
沈烨却笑着道:“救命恩人的事,沈某自然关心,也想关心。”
沈烨话里话外透着一丝暧昧。
柳莺莺却似笑非笑道:“可救命恩却人并不想让二公子多嘴过问,所以,二公子可以消停了么?”
柳莺莺微微笑中透着一抹嫌弃。
沈烨闻言竟立马配合的抬手,朝着嘴上横着一拉,做一副闭嘴之姿。
这二人一来一往,看着争锋相对,却又莫名有种打情骂俏的味道。
沈月澶简直没眼看了,生怕这二人再继续相处下去,回头便要擦出不该有的火花来了。
又惊讶于二哥的敏锐,不过几句话间,竟猜出了孟氏安排,不过事关柳莺莺的大事,到底不好往外透露,五婶婶想将柳莺莺娶做继室,却在娶之前想灌她一碗绝子汤,这使若一经传出去,莺儿如何还有颜面在沈家住下去?
便立马上前一把挽着柳莺莺冲着沈烨道:“不过是上回莺儿找到了钰哥儿,婶婶想亲自表达一番感激罢了,二哥可别在这儿探来探去了。”
说着,又立马道:“表姐和磬儿妹妹还在瑶光阁等着我跟莺儿了,我跟莺儿便先走一步了。”
说话间,又特意冲着沈琅福了福身子道:“大哥,我跟莺儿妹妹先告辞了。”
沈琅背着手,许久没有说话,久到沈月澶抬起了头来朝着沈琅,视线便直接落入了一双犀利冷寒的眼里,眼里仿佛嵌着一柄冷箭,直接朝着她的脸面射来。
沈月澶一愣,大哥性情虽寡淡清冷,与她并不亲近,却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忽而这一眼看去沈月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竟生生吓了一大跳。
却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沈琅收回了目光,背过了身去,不久,淡淡道:“去罢。”
声音竟还比方才清冷了几分。
沈月澶一度不知发生了何事?
好似方才那一幕不过是一场错觉。
二人飞快离开,沈烨目送二人的身影远处,一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沈烨这才砸巴着嘴收回了视线,嘴里幽幽道:“哎,美人走了,这园子逛起来也无甚意思了,大哥,你说是吧?”
沈烨目光定定的看着沈琅,片刻后,又道:“横竖今儿个闲来无事,大哥,要不弟弟去你那玉清院坐坐,咱们兄弟二人畅饮一遭?”
说完,立马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扇子朝着自己脑袋上敲了一记道:“对了,忘了大哥是寒山寺的修行弟子,素不饮酒的,不过——”
说着,又见沈烨似笑非笑的打趣道:“不过大哥与表妹的婚事马上要到了,这大喜的日子不饮酒可说不过去,要不,弟弟今儿个陪大哥饮几杯,就当作提前练练手呢?”
沈烨笑吟吟地说着。
言笑宴宴的狐狸眼里透着一丝揶揄,可细听之下,却又仿佛透着一丝……提醒和告诫。
话一落,沈琅清冷的目光扫了来。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
一个风流不羁。
一个威厉森严。
却各有各的凌然之气。
暗潮有片刻涌动。
话说,当日柳莺莺在瑶光阁与沈月澶等人聚了半日,几人商议五月初去寒山寺祈福之事,原来沈家每年四五月之际有去郊外踏青去庙里祈福的习惯。
沈月澶此番特意邀请柳莺莺一同前往。
回来后,柳莺莺闲来无事便开始准备踏青外出事宜,一直忙活到晚上,临睡之前这才想起了什么,只提笔将苏子詹的名字从名册上划掉了。
犹豫片刻,竟又提笔,缓缓在名册末尾,提了一个五字,没名没姓,是不到最后不得已的下下策,或许也是柳莺莺翻身之作。
临睡前,想起沈月澶无心之语:“要不,你嫁给我二哥当我二嫂嫂得了?”
柳莺莺苦笑着摇了摇头。
连沈六公子那儿都阻力满满,肖想沈烨,简直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