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染姝色(双重生) 第24节
柳姝妤把脚缩回去,伸手拿过薄被,一眨眼的功夫用薄被将双腿盖住,不容萧承稷窥探。
脚踝火辣辣的烫。
萧承稷轻笑一声,倒是越发喜欢看她这副害羞模样。
“那个……”
柳姝妤欲言又止,手指别扭地搅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萧承稷半晌没听见她再说话,想来她是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又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问道:“什么?”
“就是……”
柳姝妤抿唇,暂且抛开其他,问道:“听说边关恐生战乱,圣上准备派军出征,以防万一。”
她看眼萧承稷,鸦睫轻颤,心中逐渐不安,小心翼翼求证道:“这是真的吗?”
她细细一想,那话可能是萧承泽撒的谎,是故意扰得她不安,趁机威胁她。萧承泽拿兄长和柳家的安全威胁,让她不得不顺了他的意。
依照萧承泽的性子,不可能多此一举,威胁她便威胁她,没必要骗她,但柳姝妤仍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如她所想,一切都是萧承泽的谎言。
萧承稷默然,点了点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姝妤仿佛被卸了力气一样,软绵绵地靠坐在拔步床上。上一世,长兄出征便没有再回来了,灵柩入京打破了柳家平静的生活。
而后柳家蒙羞,神武军被萧承泽瓜分归入麾下。
前世的丧兄之痛密密麻麻填满心口,柳姝妤仍不死心,追问道:“圣上已经决定派谁出征?”
到现在柳姝妤还抱着希望,只要不是她长兄,萧承泽的阴谋诡计就不会实现。
萧承稷探身,给她掖好被角,道:“是萧承泽告诉你的吧。”
柳姝妤点头,着急问道:“所以圣上究竟打算派谁去?”
“你担心伯辛被父皇派出去。”萧承稷大抵是明白柳姝妤为何执着于率军出征的将领是谁,他意识到一丝不妙,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追问道:“萧承泽还跟你说了什么?”
前世柳伯辛战死沙场后,萧承稷暗中调查,发现一切都是萧承泽一手策划。萧承泽娶了柳姝妤一年,这一年期间,萧承泽没有从柳家得到想要的,便趁着柳伯辛出征安排手下诱他进了山坳,不仅取了柳伯辛性命,还给他扣上个莫须有的逃兵罪名,使柳家蒙羞。
萧承泽的那手下不是旁人,正是苏念慈兄长。
萧承稷也是昨日才知道前世里让柳伯辛出征的这件事提前到来,而今怕是跟前世一样,萧承泽会着趁柳伯辛出征,在路上对他动手,逐渐将柳家的权势揽到怀中。
萧承稷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怕就怕萧承泽对柳姝妤说了什么,否则她也不会这样问。
萧承泽对她说了什么?
柳姝妤光想想就觉得荒谬,她又怎会当着萧承稷的面告知他?
“没说什么,就是提了一嘴边关不安的事情,我长兄可能会出征。”
柳姝妤淡淡说道,将话题揭过去。
“此事尚未有定论,你也莫急,不会出事的。”萧承稷起身,就着月光和烛火抚平她紧蹙的眉心,掌心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顺势将人安放在床上,“好生歇息,别多想。”
萧承稷低首,将滑落的被子整理好,为她掖好被角便起身离开,出了寝屋。
月光皎洁,更显夜的浓稠,屋中又恢复了静谧。
柳姝妤看着那飘扬的轻纱床幔微微出神,萧承稷适才是在安慰她吗?
柳姝妤坐起来,被萧承稷抚平的眉再一次拧起来,安慰确实是安慰,可是他适才的回答,是不是已经暗示如她所想?
不可避免,长兄还是会率军出征。
柳姝妤惆怅焦急,她坐在床上,看着月光渐渐变得明亮,漆黑的天逐渐露出鱼肚白。
几乎是整夜未眠。
还未等到柳姝妤去找柳伯辛,景帝吩咐准备启程回宫。柳伯辛率领的几支士兵负责此次圣驾安危,故而早早便去准备了。
回程匆匆,这让柳姝妤更加确定边关的事情十分急切。
圣驾启程,声势浩大。
离开骊山避暑山庄,沿路的树逐渐变少,临近午时日头变得毒辣,热得马匹逐渐放慢速度,甚至到最后停了下来,就算拿鞭子敢,也一动不动。
无奈,景帝只好下令原地休整。
好在队伍停在林中,绿荫覆盖,偶尔有清风吹来,还算凉爽。
宫人们手脚快,很快在树荫下搭了个暂时供帝后落座的地方。
许是苏念慈闹脾气了,萧承泽在马车中陪她,景帝没有召唤,他便没有出来。
撩起马车帘子,柳姝妤将头探出窗楹,细细看了一圈也没有看到萧承稷的身影。
唇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只要萧承稷不在就好。
柳伯辛和萧承稷关系甚密,柳姝妤怕就怕她找长兄说事情时,萧承稷也在,坏了她的计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萧承稷成了一个变数,难以预料的变数,给她惹了无数麻烦。
柳姝妤甚至矛盾,一方面,她想借助萧承稷,找萧承泽报仇;一方面,她又不想和萧承稷扯上关系,指不定这层见不得光的关系哪日就被人揭穿了。
一想到这里,柳姝妤就头疼。
暂且不去想这个,先把眼前的燃眉之急解了再说。
从马车中拿了装满水的皮囊,柳姝妤独自来到大树下找到柳伯辛。
树荫下,柳伯辛正一边喝水解渴,一边与属下闲聊,并没有想到小妹会来,有一丝意外。
柳姝妤手里拿了皮囊子,开门见山道:“有事情和长兄说,借一步说话。”
两人去了一处僻静的树荫处,柳伯辛问道:“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树阴掩映,往来无人,柳姝妤所站的位子恰好能看到前方三三两两的人,背后则是粗壮的大树,不用担心接下来说的话会被人听去。
四周只有他们两人,柳姝妤放心,坦白道:“边关的事情兄长定是知道了,听说圣上还没有确定人选,兄长这次可不可以就留在京城,留在阿娘身边?不要在圣上面前主动请缨,邺朝除了兄长亲手带出来的神武军,还有其他身负战功的将军们。”
她知晓长兄性子,若非断手断脚,只要邺朝出现危机,需要将士冲锋陷阵,他便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没有片刻犹豫地率军出征。
就是太清楚长兄性子,柳姝妤在看见他摇头时,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柳伯辛正声道:“边关事急,倘若没人主动请缨,圣上犹豫不决不知派何人去,而就是此时异国敌寇趁机起事,攻打戍边将士,等那时候再派援军前往,已经晚了。”
男子身姿挺拔如青竹,眼神坚定,道:“况且,咱们柳家就没一个怂包,莫说现在边关还没打起来,就算此刻两军交战,形势不容乐观,明知是一场败仗,我也会去。”
确实,柳家没一个怂包。
明知必败无疑,但为了心里所守护的人、事,也会奋力一搏,慷慨赴死。
话虽如此,但柳姝妤一想到前世的凄惨,眼睛不由红了。
“算是廿廿求你,这次不要去前线。自私一次,不要去。”柳姝妤哀求道:“好不好?自私一次。”
柳伯辛察觉小妹的不对劲,疑惑道:“为何?难不成这事情别有隐情?”
柳姝妤唇瓣翕合,终究还是没有说话,一阵沉默。
柳伯辛猜到几分,大抵是小妹怕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有个意外,自私一次不想让他出征。
“廿廿放心,长兄会小心的,一定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回来。你再送给长兄一条剑穗,长兄带着它征战,回来后我们一起把剑穗送到寺庙。”
一旦开战,两边都有伤亡,没有哪一方是正真的得胜者。
战死的亡灵,敌寇的鲜血,那剑穗上总会染上些污秽。
去寺庙寻高僧,念经超度。
柳伯辛带着宽心的语气轻松说着,殊不知在柳姝妤耳中变了味道。
她经历过前世的生离死别,明明重生了,明明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没有办法改变,空有满腔的不愿和挽留,也无法挽救,甚至再一次看是悲剧重现,一种无力的痛满上心头,让柳姝妤难受。
前世,出征匆忙,她亲手做的剑穗没送出去;
今生,长兄找她讨剑穗,这剑穗一送,她就再也看不到长兄回来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长兄这次出征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柳姝妤扯了个谎,试图让柳伯辛留下,只要他不主动请缨,圣上就有可能指其他将军去。
“梦到长兄遇难,再也回不来了。爹娘丧子,如切肤之痛,身子不复从前。”柳姝妤有些哽咽,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泛起的悲痛心绪压回去,道:“所以,长兄可以不去吗?就这一次,仅此一次。”
第一次用梦境的口吻把前世的长兄的结局说出来,心情格外沉重,随着她的话,前世的情景在脑中浮现。
险些,她就哭了出来。
很想冲上前去抱一抱兄长。
柳伯辛惊异,俄顷敛了神色,安慰妹妹道:“梦都是反的,等回京城后,我们去一趟万佛寺,求佛祖庇佑,再求一道平安福,兄长我随身携带。这样,廿廿可安心了?”
柳姝妤眉头紧拧,无奈之下什么也不愿说了。
既然劝不动,就换个法子。
柳伯辛又岂会看不出妹妹的重重心事,宽慰道:“梦而已,不必在意,开心些。”
柳伯辛仰头,满眼都是郁郁青青,苍翠富有生机。参天大树伸出枝干,密实的绿叶肆意生长,这才有了能够给行人纳凉遮雨的好地方。
“祖父和大伯当年身首异处,只有一座衣冠冢。在旁人眼里,或多或少觉得柳家如今的富贵,是圣上顾念旧情,恩赐太多。邺朝的每块土地,都是阿爹随圣上打下来的,如今我也能独当一面了,也想尽一份力,守住这得来不易的疆土,护邺朝百姓平安。”
柳伯辛拱手,坚定道:“正值年少,不负皇恩。”
柳姝妤沉默不语,有些落寞,将手里的水囊递给兄长。
蓦地,她余光看见不远处的萧承稷。男子立下树荫下,如松如竹,一把折扇握在他手上轻轻扇动。
柳姝妤拧眉,什么翩翩儒雅皇子,分明就是个孟浪之人。
他目光朝这边看,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也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柳姝妤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起昨日他看她玉足时,也是目不转睛,此刻足心有些发烫,心底狂跳,于是忙避开了男子眼神。
隔了这么远,大抵是没有听见她和兄长的谈话,柳姝妤自我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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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旁的树荫下。
萧承稷的随扈守在一旁,加之此处隐蔽,恰好挡住外面人的视线。
“找我何事?”
萧承稷一副悠闲的模样,在马车窗楹旁轻轻摇着折扇,送来徐徐清风,柳姝妤站的位置恰好能感受到一股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