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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针 第183节

  需要布置?需要掩饰?但身为大理寺卿,直接让修内司所有匠工都关起来,也没人质疑他。
  怎么那七星不仅没抓,还大摇大摆出了皇城,大摇大摆来探望高小六。
  这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他都不能拦,必须让高小六见她。
  至于高小六一定会告诉七星这件事的猜测……
  高财主伸手按了按额头。
  “告诉就告诉吧,猜测就是猜测,没有证据,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他现在顾不上这个七星怎么想了。
  他只想知道刘宴是怎么想的!
  刘宴的想法,以后他是不是就摸不透了?
  ……
  ……
  朱川一直在忙,毕竟他现在也不再是霍莲的牵马侍从,尤其是都督有事的时候,他更不能松懈。
  一直忙到天黑才奔回都察司,他都想好了,如果都督已经回了内宅,哪怕再惹婉婉小姐不高兴,也要拉都督出来问一问——虽然不是那女人来了,但也算是跟那女人有关的事嘛。
  还好,都督的厅堂里亮着灯,都督还坐在书桌前。
  “都督,都督。”朱川冲进去,一叠声问,“刘宴是去抓她的吗?但我听守卫说她回去了,刘宴请你去做什么了?商议一起抓她吗?”
  霍莲说:“没有,刘宴请我去,说,让我把人犯都带走,他也要用牢房了。”
  朱川愣了下:“就说这个?”
  霍莲点头,又哦了声:“不过,他又说,如果我们都察司不够用,他可以出面让京兆府腾出牢房来用。”
  朱川哦了声,那也还不错,旋即又摇头,什么啊。
  “这算什么大事啊。”他瞪眼,“还值得请你去大理寺坐谈?”
  霍莲说:“不止坐谈,还让人去京兆府取来图纸,指点给我看,让我选方便之地。”
  朱川张张口要说什么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还以为他往修内司那边去,是发现了什么。”他嘀咕一声,“这个刘宴,想什么呢到处乱逛。”
  “我不知道他到处乱逛是在想什么。”霍莲说,“但我知道他拉我去大理寺说牢房的事在想什么。”
  朱川好奇:“他想什么?”
  刘宴以往见了霍莲多看一眼就是客气了,怎么今天主动拉着去大理寺,还耐心地商讨牢房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再说了,都察司借用大理寺的牢房本就是没事找事,又不是真的缺牢房用。
  刘宴又不是傻子,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他这是做什么呢?发疯了?
  霍莲一笑:“想和我多待一些时间。”
  第15章 夜有思  
  “我觉得,可能真有什么问题。”
  玲珑坊的密室内,七星握着一枚夜明珠若有所思说。
  虽然知道在皇城中难免会遇到刘宴,甚至她还主动去过大理寺,且也遇到了刘宴。
  “但昨日遇到的时候,我觉得,他不太一样。”
  在会仙楼见了高小六,高小六和她都有些疑惑,且高财主后来也出来见她,当听到高小六质问时,高财主又好气又好笑。
  “是吗,如果我告密了,那现在掌门还能坐在这里,是我疯了,还是刘宴疯了?”
  七星回想着那一幕,对魏东家陆掌柜点点头,确信地说:“他说的是实话。”
  气息也是真的好气又好笑,没有作伪。
  但七星并没有就此当作真是高小六疑神疑鬼想多了。
  “或许是刘宴从其他地方得知小姐你的身份?”魏东家说,眼中闪过一丝懊悔,“毕竟他围了白楼镇。”
  其实先前就担心过,虽然用巨子令吊住高财主,掩藏她的身份,但刘宴也不是傻子未必真就靠着高财主,说不定另有法子盯着墨门,终于查到小姐。
  哎,当初从白楼镇离开就不该来京城,太危险了。
  陆掌柜说:“以小姐的身手离开京城没有问题,不用在意我们。”
  七星笑了:“以我的身手杀了刘宴也不成问题,何必要怕他?”
  青雉在后想,嗯,小姐这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会动杀心的,小姐自然是想走就能走没人能拦住,也犯不着杀人,都是为了不舍弃门人。
  魏东家失笑,这位小姐从一开始出来就是打打杀杀直接要人命的。
  陆掌柜也笑了,这位小姐必然是被人教过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多技艺,但又似乎没有被认真教过,似乎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意,面对威胁,杀了就是。
  “刘宴可不好杀啊。”他说,“我不是说小姐杀不了,是杀了他之后,不可能善了了,刘宴是朝廷命官……
  “朝廷命官又如何?他与墨门勾结,庇佑墨门多年,这算是欺君之罪。”七星说,看着两人,“我要是拎着他的头去告诉皇帝,我替皇帝斩杀了欺君之人,皇帝会不会谢我?”
  魏东家和陆掌柜想笑,这可真是笑话了,但看这女子的神情,她还真不像是说笑。
  “小姐,莫要说笑啊。”两人无奈说。
  七星笑了:“别担心,我不会乱来的,至于刘宴,我想他也不会乱来的。”
  她将手中的夜明珠投入一旁的箱子中,这是刚交来的公财,箱子里除了金银,还有数颗夜明珠,滚落在一起,让密室内莹莹生辉。
  “刘宴与高财主相交这么多年,却始终未上报,可见他别有所图。”
  “他如果得知我的身份,不来抓我,说明,他对我有更大所图。”
  “他有所图,我无所图,且等他就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动,我则不动,他若杀我,我便杀他。”
  ……
  ……
  夜色沉沉,皇城落锁,御街上禁卫森严巡查,一旦发现游逛的人,没有诏令,不管是什么身份,轻则打晕擒拿,重则当场打死。
  大理寺寺卿所在官厅内灯火明亮,窗户上投下书案前端坐的身影。
  当值的两个官吏从院中经过,忍不住对视一眼。
  “寺卿已经这样坐了半宿了。”
  “何止,从霍都督走了就这样了。”
  “看来真是有大事了,寺卿大人不仅辞去了金銮点桂出题的差事,还跟霍都督密谈半日。”
  两人再次看向窗户,恰好一阵夜风吹来,秋风已经有了凉意,两人齐齐打个寒战,忙加快脚步走开了。
  风从窗缝中穿过来,让烛火乱乱舞动,也让落在文册上的视线乱晃。
  刘宴伸手揉了揉眼,缓解酸涩和疲惫。
  然后再次看向文册。
  文册上并不是外边两个官吏猜测的机密要事,而是一片空白。
  “真是她吗?”刘宴自言自语,看着空白的册子,拿起笔,但再一次放下。
  他其实并不知道她的姓名。
  “我等匠人,不需要姓名,你想唤我什么就唤我什么,或者称呼我做的器具,喏,我现在会做木鸟,你可以称呼我木鸟。”
  木鸟,那时候她会做木鸟,谁知道后来又会做什么,又叫什么呢。
  刘宴将笔放下来,然后又提起来,想要勾勒出人像,但他似乎也记不清她的样子了。
  昏昏暗暗不见天日的牢房里,人影鬼影交叠,能看清楚什么呢?
  但他一定是记得她的,要不然为什么当修内司那个女匠工走过来时,他一瞬间就想到了她。
  刘宴握着笔的手攥紧。
  只是因为是个女匠工吗?
  绝对不是,当那个女匠工一双眼从捧着的账册后看过来时,那扑面来的熟悉感,风里似乎都是喊声。
  “是她,是她,是她。”
  但,当然不是她,她跟他年纪差不多,十七八年过去了,他已经快不惑之年,她怎么可能还是青春年少。
  刘宴握着笔的手松开。
  不是她,是她的女儿吗?
  她好像是说过“我要生一个女儿,然后把我一身技艺传给女儿。”那种奇奇怪怪的话。
  他当时忍不住问“儿子怎么了?儿子就不能传承你的技艺了?”
  她当时诚诚恳恳说:“能是能,但传给儿子,总觉得有点吃亏,觉得我自己白辛苦了。”
  他当时是听不太懂的,现在么,隐隐也能懂了。
  她女子身学艺不易,说是父亲都不同意,好容易学有所成,最后传承给儿子,将来也没人能记得她——男人家学匠工常见,没什么稀奇。
  传给女儿,后人提到技艺也会提到她们的身份,让人记得更深刻一些。
  她还咂咂嘴说,其实我还是很贪图名声的。
  想到这里刘宴忍不住笑了。
  看来她如愿以偿了。
  高财主送来的消息说什么来着?墨门新掌门在修内司。
  墨门新掌门,白楼镇的时候,新掌门是“那位小姐”,一个年轻的女子。
  年轻的女子,匠工,被修内司邀请,观星阁。
  是啊,又能省钱又能修得很好,别的匠工做不到,她的技艺自然能做到。
  刘宴放下笔,从贴身的衣领中拉出一条红绳,红绳上悬着一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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