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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年代女技术员[穿书] 第235节

  挂了电话以后,贺之桢即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去芦海区拜访一下谢微兰。
  意外得知谢微兰去了京市,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不想,被一位女干部拦住了路,望着他笑道:“是贺局长吧?”
  贺之桢抬头一看,发现跟前的人是林岫云,他以前去过姚家坐客,和姚鹏的爱人也算面熟。
  林岫云忙把人请进了办公室,和他道:“是为了苏同志的事,来找微兰的吧?这事儿微兰走之前,和我说了。她在京市的长辈去世了,周四下午就赶过去了。”
  贺之桢客气地道:“劳林同志和小谢同志费心了。”
  林岫云摆摆手道:“你和老姚是多年的朋友,咱们之间没必要这样客气,”又和他道:“贺局长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以区里要统计黑五类分子的情况,去和卫生局的蒋春生交涉了下,表示卫生局如果负担不了这么多黑五类,可以将部分人划拨到街道办来管理。”
  说着,从抽屉里抽了一份文件出来,递给贺之桢道:“很巧,蒋春生把苏同志的名字写在了这张登记表上。”
  贺之桢忙接过来看,发现一共有三个人,瑞庆的名字在最上面,可见蒋帆对瑞庆的憎恨程度。
  贺之桢忙问道:“林同志,恕我冒昧问一下,那瑞庆大概什么时候能正式调到街道办来呢?”
  林岫云想了一下道:“最快也得到本月中旬,他是公职人员,要脱离现在的单位,还得有一些手续,然后我们这边也要走接收的流程。”又安慰他道:“但是贺局长你放心,只要蒋春生给了我们这个名额,后面无论如何,我们也会把苏同志争取过来。”
  奔走两三个月以来,这是贺之桢头一回听到这样肯定的答复。
  心情放松了一点,贺之桢又和林岫云寒暄了几句,问了姚鹏最近的情况,得知姚鹏主持文化界的工作,贺之桢心里不由一凛。
  老友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还拼命往前挤,只怕以后不会有好果子吃,委婉地道:“现在时局不稳,老姚的工作怕是不好做吧?”
  林岫云点头道:“是有些,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但是这些事,总得有人来处理。”
  人各有志,她这样说,贺之桢也就没好再往下谈,道谢以后,就回了单位去。
  傍晚下班以后,去供销社买了两斤挂面,等天黑才骑车到苏瑞庆家去。
  苏瑞庆脸上又添了伤痕,就是陈之桢不愿意戳他伤口,也不得不问一句:“瑞庆,你脸上是怎么回事?”
  苏瑞庆摇头道:“一言难尽,姐夫,不过是些皮外伤,你不用担心,你今天来,是有消息吗?”他的眼里不觉流露出了一点期盼和渴求。
  看得贺之桢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忙把谢微兰提议将他调到街道办的事情和他详细地说了一下。
  苏瑞庆听说是谢微兰帮忙,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相比较于贺之桢,他对谢微兰和爱立的事,知道的更清楚一点,无论怎么看,俩个人都是处在对立面的。
  现在谢微兰却因为爱立,而主动提出帮助他?
  最近经历的事,让苏瑞庆对人性有深深的幻灭感,他一时看不懂谢微兰的出发点。
  贺之桢看出他的顾虑,和他道:“我拍了电报问爱立,她收到就给我打了电话过来,说谢微兰这回大概是诚心帮忙。”
  苏瑞庆苦笑道:“姐夫,其实不管人家是不是出于诚心,这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所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了。”
  贺之桢怕他刚才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道:“瑞庆,如果去街道办,是得被开除公职的,你心里有个底。”
  苏瑞庆愣了一下,到底把裤腿卷了一点起来,露出小腿上一片黑紫的淤青来,“姐夫,你说公职对我还有用吗?”
  贺之桢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哽咽着道:“这个月中旬,你就能走,最近我想法子给你开一份病历,你少去几天。”
  苏瑞庆知道,姐夫以前是从不做这类弄虚作假的事的,现在为了他,也是什么原则都不顾了,真心实意地笑道:“姐夫,谢谢,你让我知道,就算身处这样的境地,我也不是孤身一人,不是孤立无援的。”
  苏瑞庆又叮嘱道:“姐夫,不要和青黛.大姐说,永远都不要。”
  贺之桢点头,“好!”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的苦难都会随着时间和境遇的变化,而消散.淡化,瑞庆今时今日所遭的罪,但凡让青黛知道,怕会是心里头永远难以平复的伤疤。
  鼓励瑞庆道:“再等等,很快你就能和青黛.伊利见面了。”
  第265章 换地方
  苏瑞庆低头苦笑道:“希望我们还能见面吧!”
  贺之桢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要说丧气话,瑞庆,就是条件再恶劣,我们也不能放弃,我们都是成家的人了,肩膀上担着的,可是一家老小的希望呢!”
  苏瑞庆也想到了眼含热泪的妻子,和天真.顽皮的儿子,万一他精神上受不住,而想在现实里寻求解脱,那么留给青黛和伊利的,就是难以承受之重了。
  和贺之桢道:“姐夫,无论如何,我都会坚持下去的。”
  贺之桢点头道:“瑞庆,有时候再坚持一下,就是‘病树前头万木春’,很多事情只在一念之间。”
  一直到出苏家的大门,贺之桢都想不明白,他今天晚上怎么就会有担心瑞庆想不开的想法,明明半年之前的苏瑞庆,还是彬彬有礼的温和君子,遇事沉着冷静,现在好像自信心完全被摧垮了一样。
  同样心急如焚的,还有汉城这边的爱立,和贺叔打完电话以后,想想还是觉得放心不下。
  即使有谢微兰和林岫云帮忙,小姨父去街道办那边,也不是十拿九稳的。这中间从开除公职,到街道那边接收,还需要时间和好几道程序。难保蒋春生不会在这中间动手脚。
  一个政治背景有污点的人,就算被欺负了,也没有途径伸冤。他们完全是被抛弃和遗忘的边缘群体。
  如果这时候最亲近的家人,也做出决裂的举动,那这个人就完全陷入绝境了。
  现在能帮助小姨父的只有她们一家,爱立碾转反则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又给多美姐姐那边打了电话,把小姨父即将要调到街道办的事,和她说了一下,问姐夫那边可不可以帮帮忙?
  爱立强调道:“姐,我们现在只求小姨父过来就行,其他的身外物,都不用考虑。”
  这话让樊多美听得,心里也是一跳,立即应道:“我前头已经和家里商量了,本来想托人出面帮忙转圜下,听你这帮忙,是完全没有转圜的必要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樊多美又道:“爱立,你先不要急,你姐夫那边有同学在公安系统里,大忙难说,但是保姨父几天是没有问题的。”
  爱立忙道谢,樊多美轻声道:“一家人,有难处自然应该伸个手。”顿了一下,缓声和爱立道:“爱立,有件事,我和你说一下。”
  “姐姐,你说。”
  “森哥儿的奶奶前两天去世了,今天出殡。”
  爱立怔了一下,“这么突然吗?是意外?”她刚以为是段沁香那边闹出了什么事,完全没想到姐姐要说的,会是谢周氏去世了。
  “是,在家里摔倒了,送到医院就来不及了,脑出血。”
  爱立问道:“森哥儿回去了吧?”
  “他们都在,谢微兰昨天也过来了。”
  等挂了电话,爱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离开京市不过才一周的时间,谢家老太太竟然就走了?
  曾经给她妈妈带来深重的痛苦和屈辱的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谢周氏能活很久,久到都有和她妈妈再见面的可能。
  然而谢周氏就这样走了,妈妈所经历的苦难,永远不会等到一句道歉了。她觉得,这对她妈妈很不公平,但是也知道,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子,不是所有的事,都会有一个我们所期待的结果。
  晚上,樊铎匀回家的时候,爱立正在厨房里拍黄瓜,樊铎匀见状,立即就洗手,把菜刀接了过来。
  爱立也没有和他推让,转身洗青菜,一边和他说了小姨父的事,樊铎匀也没想到,情况一下子就变得这样急迫。
  爱立又道:“虽说谢微兰愿意帮忙,但是我总怕中间再出什么差错,我今天给姐姐打了电话,她说会请姐夫的同学千万要保小姨父几天。”
  樊铎匀想得比爱立更深一点,从卫生局调到街道改造,明明是一种处罚,但是贺叔和小姨父,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只怕小姨父的状况比他们知道的还要艰难一点,大概率出现了体罚。
  樊铎匀对运动的走向,有一点大概的猜测,先前中央下发京市大学工作组阻止师生乱批乱斗简报的时候,樊铎匀就隐隐预感到,新的运动已经在向全国蔓延,有领导希望控制住形势,但是民众的跟风和热情,在前面的“三`反五`反”“反`右”“整`风”“大炼钢铁”中,已经展现得淋漓尽致。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个别人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虽然对形势有预估,但是得知小姨父落到这样的境遇,樊铎匀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和爱立道:“我一会去珩哥那边,给姐夫打个电话,再和珩哥商量一下,小姨父调到汉城来,需要走哪些程序,政策上的事,珩哥应该比我们懂一些。”
  爱立道:“那吃了晚饭再去吧,你这会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俩个人简单地吃了碗素面,樊铎匀就去江珩住的白云巷子,开门的是江珩的爱人丁雪云,见到樊铎匀还有些意外,“铎匀,你们从京市回来了啊,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你珩哥还没回来,应该还在局里办公。”
  樊铎匀立即又去了公安局,江珩正准备下班,看到他过来,看了眼手上的表,发现已经是八点半了,猜他应该是有急事,笑道:“再晚一点,咱们就刚好错过了。”
  樊铎匀先说,想借个电话,江珩立即带他去了办公室。
  林家那边,林以恒刚好在电话边上,听到铎匀的声音,忙问道:“铎匀,是为了爱立小姨父的事吧?”
  樊铎匀和他道:“姐夫,爱立姨父那边,最近可能受了些伤,情况应该比我们知道的还要紧急一些,姐夫你那边务必请同学帮忙照看一点。”
  林以恒道:“好,铎匀,我刚听多美说了,现在就给我申城的同学打个电话,你回头把贺叔那边的电话抄给珩哥,我忙妥了以后,直接和贺叔那边对接一下,免得弄巧成拙。”
  樊铎匀又问了姐姐的情况,得知尚平稳,他心里也略微放心一点。
  江珩一直在旁边听着,等他们说完,眉峰微皱道:“是爱立小姨父吗?”
  “是,最近应该被斗的比较厉害,再不把人救出申城,怕就来不及了。”
  江珩问道:“是要把人调到汉城来吗?”又凝神想了一下道:“现在的政策,他的籍贯不在汉城这边,想要过来的话,怕是比较难,除非是下放。”
  樊铎匀将小姨父将要去街道办,再由区里下放到汉城这边来的事,和江珩简略说了下,末了道:“珩哥,我们的打算是,将小姨父安置在宜县周围的农村里,你看好运作吗?王学成同志那边和我岳母说,可以略微帮忙一点。”
  江珩忽然道:“你小姨在宜县,对吧?现在还有个投亲政策。”
  “小姨那边大概不行,小姨在宜县棉纺厂,本来就是陆厂长帮忙,不好再给他添麻烦。”
  江珩道:“那只有下放到汉城附近的农场,这个可以请王学成同志帮忙,然后等等后面的政策,看看有没有变动,再把人调到宜县那边的农村去。”
  江珩又和他介绍了汉城的几个农场,离汉城最近的就是与宜县毗邻的祁县农场了,在祁县那边,他还有战友在里面工作,可以稍微照看一下。
  虽然不在宜县,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人调过来。
  晚上十一点,樊铎匀才回家,爱立还没睡,听到院门有动静,立即就穿了鞋到院子里来。
  樊铎匀皱眉道:“爱立,你怎么还没睡?”
  “珩哥怎么说啊?”
  “珩哥说先把人调到农场去,这个需要请骁华父亲帮忙一下。然后看后面的政策变动,再找机会调到宜县那边的农村去。”
  说完,又和爱立解释道:“现在大家行事都比较谨慎,珩哥的意思,就是骁华的父亲愿意帮忙,也最好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免得给人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爱立点头道:“是,王叔叔本来就是好意帮忙,倒不好再让他跟着吃挂落。”
  樊铎匀又道:“小姨父到了祁县农场,咱们也不用太担心,珩哥有战友在那边当副场长,照看下小姨父应该没问题。”但是这种照看,大概也就是吃得饱些,重体力活稍微少些。
  爱立也知道,现在不是挑肥拣瘦的时候,能把小姨父保住,已然是万幸,不然对于小姨和伊利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难以走出的噩梦。
  那个场景,爱立想都不敢想。
  和铎匀道:“铎匀,我现在真心觉得,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先前我救小骢的时候,只是不忍心他被拐卖,没想到后面会和王家交往得这样密切。小姨父这次要是能顺利躲过一劫,那就是老天对我们一家最大的恩赐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小姨父调到街道去。也不知道谢微兰和贺叔那边最近进展得怎么样了?”
  爱立这才想起,姐姐说,谢微兰最近在京市奔丧的事儿,和铎匀提了一句,樊铎匀也有些诧异,“谢奶奶身体一向算康健,竟就这样走了?”
  爱立道:“无病无痛的,也算是喜丧。”
  7月4号的上午,谢微兰到了申城,回家简单洗漱一下后,就去单位找姆妈。
  林岫云见她这么快回来,还有些意外,立即放下了手上的文件,笑道:“我还以为你得多耽误几天呢!准备今天给老姚打个电话,问问你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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