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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之上 第164节

  祝恬和庞满儿听陆昭如此说,都大惊失色,方镇交接先斩后奏?不过此时,陆家与祝家也是境况相似,一旦在此事上失利,局势便一去不复返。
  到底是咬牙佯作坚强地继续摸爬滚打,还是狼狈的回头,大部分人都一样,坚定选择了后者。
  第384章 强取
  藩镇强易诚然惊险, 但世家执掌方镇的时期,此事却是常态。东晋郭默擅杀原江州刺史刘胤,之后强领江州, 随后陶侃又杀郭默。包括兄弟相继的祖豫州,郗氏经营的徐州, 本质也是方镇的私相授受。看似胆大妄为的背后, 是皇权不足以同时得罪两方强权的无奈。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是政治环境下更切实际的抉择。
  至于是否合法, 司州的出兵恰恰也出于这样的灰色地带。陆昭本人假节钺,司州跨境支持一下友军, 只要北海公元丕或者其后嗣愿意配合,也可以给朝廷一个说辞, 到时候面对北境和秦州的双重压力,中枢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陆昭很早便有争取北镇的想法, 权力归一的前提是军权归一。先帝时期虽然对西北的军权分割有所调整,但整个潼关以东, 仍处于门阀各守其镇的局面。并州、冀州的拮抗, 通过河东薛氏来制衡;兖州与冀州的南北水路,又通过汲郡赵氏来控扼;诸如此类,颇似东晋时期荆扬、荆徐、徐豫以及四大门阀围绕江州做文章的局面。
  不允许强藩的出现, 看似抑制了内部不稳定的势力,但那不过是危难时期的求同存异。一旦外部压力松懈,亦或是国家内部大政方针有所调整, 斗争即刻出现。之前所有的筹谋, 不过是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倒掉,阉割掉了大国本该拥有的核心实力。
  陆昭即刻召集吴玥与王赫前往宫内秘密议事。
  吴玥对于强取北镇也是极为认同的:“朝廷授受强镇, 人望才具倒是其次,制衡才是本源。汉中王氏已死,彭氏执掌荆州,朝廷对于北凉州钳制秦、南凉、益州三州早已不抱希望,未来北镇归属何人,才是左右雍州政局之要。朝廷必然鼎力支持秦氏亦或任何仇视陆家的人家,只有如此,才能恢复原本的方镇平衡。”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昭一眼。
  陆昭当然会意,其实对于祝悦来说,也并非强取北镇一途。即便不能娶秦氏女,也可以遣族人为质,与皇室媾和,随后只要能与陆家彻底翻脸,那么也能以合法渠道正式执掌北镇。
  陆昭怎么可能给祝家选择的机会,不然之前也不可能冒险将祝雍夫妇从南凉州接出,当即道:“秦逸伦不过戴罪戍守之身,能有此人望,无非仰仗冀州之势。既能鲸吞海,何必鼠饮河?北镇之争,秦氏必不会善罢甘休。未来太行之险若落入秦氏之手,北国门仅系于一贼,剑阁将何以问,楚泽将何以平,中原将何以镇,天下将何以清?”
  “此外,祝君前来时,虽然北海公无恙,安知明日仍无恙?昔年郭默入室,斩刘胤头颅于榻,此事一旦有疑,祸在旦夕。北镇人杂势纷,暗礁险浪,一旦有变,是否会有人中途截杀祝君,实在难测。我与祝君兄长昔日曾共入北镇,略阳也仰赖尊府照应,感于此情,也不能坐视见友人身处险境,必要以军护送才可安心。”
  “至于入镇之后如何,全凭祝使君安排。毕竟藩镇私相授受,也难保中枢不会怨望,此中利益取舍,还望使君深量。”
  说完,陆昭根本不给祝恬插话的机会,又向吴玥躬身拱手,郑重其事道:“友人性命,全托于将军,还望将军为国全义,为我全情。”
  王赫还未反应过来,吴玥便暗暗拉下王赫一齐叩首领命道:“末将此去必不辱命!”
  祝恬见此也将心一横,慨然而跪道:“朝中怨望又当如何?即便全义守节,但居强藩,总要受时流抨议。我祝家既非南北高门,皇亲国戚,自知难仰王命,但也绝不容秦贼迷惑中枢,自领大镇。至于清名,于我等戍将又有何可重?往年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如今国试新法,楚蜀皆安,正是天赐良机,使国家修养生息之时。若北镇以王命而决,则必悬之日久,既负天时,亦负苍生。百姓之命,枉作齑粉。帝王之土,岂容腥膻?”
  “皇后,我等兄弟并非贪图镇将之位,以资历而量,未及秦逸伦,更差北海公远矣。唯以愚才,护北镇之安宁。唯以残命,救中原之百姓。即便来日受清流指摘,受万人唾骂,我等兄弟,无怨无悔!”
  祝恬也是明白人,这一番话,是在保证夺取北镇后,支持行台新政。
  陆昭连忙扶起祝恬:“冷碧逐尘,未必污染。贞心如草,岂共凋衰。祝兄但去,我与秦州,必为祝家后盾。”
  吴玥见陆昭一副语重心长宽慰对方的模样,不由得嘴角一颤。而见祝恬一副甘之如饴的神态,吴玥也不由得腹诽,哪一次陆昭给别人的好处不是掺了屎的糖。北镇之事一旦成功,祝悦日后也不敢随便悖逆陆家之意,因为得镇之名不顺,因此必为陆家喉舌。
  祝恬起身,随后望向陆昭身边道:“此次向北,臣想向皇后借一人。”
  陆昭笑道:“行台文武百官,任君拣选。”
  祝恬道:“臣想请皇后遣庞侍中随臣一同前往北境。先前庞侍中作《黄莺歌》,解救殿前卫士,便早为西北武人传颂,臣亦受此惠。今日行台用人之论,又颇得北镇将士欢心,连娄家子弟都赞不绝口。此番若能使侍中亲往,坐镇家兄府中,北镇必然心向祝家。”
  陆昭也反应过来,当年杨宁祸乱永宁殿,落难的殿前卫大半都是西北世族,还多出自彭、祝等武宗人家,这个祝恬也是当年热血冲脑的卫士之一,因笑着看向庞满儿道:“此事你自决吧。”
  庞满儿思索片刻,向前一步:“国有危难,须眉效死。若大益于社稷,巾帼亦无退缩之理。”
  既已达成共识,陆昭也命吴玥即刻配合北镇,筹备军事调动。不过贸然用兵难免惊扰各方,也不能达到出其不意之效,陆昭随后便召见薛珪。
  薛珪一路走来也忐忑一路,行台的新政被朝廷拖延,作为河东支持行台的第一家,他近日也压力颇大。身为留行台吏部侍郎,他有心将河东士人举荐入台,一是为族人提供更多的出路,二是行台也需要与河东羁縻。然而朝中一连串针对行台的动过,让许多时人都处于观望之态,甚至对薛家颇有怨望。先前被他处罚的族人,以及分宗出去的人,也都趁势而返,想要一举将他逐出族长之位。
  因此,此时的薛珪迫切希望行台能够出手,对河东乡情镇压稍许。只是行台钱粮是否足以支持,薛珪不敢贸然询问。
  陆昭命人赐坐,随后道:“吏部初建,玄锡也是劳苦。近日行台事务繁忙,边政颇多,我也是难得闲暇,不曾问讯,怠慢之处,还请玄锡见谅。”
  薛珪忙道不敢,可是将此语稍作琢磨,边政?
  薛珪忽然联想到北海公病重,包括娄誉南下、祝恬赴司州等事,心中也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因此试探问道:“皇后治下,不乏武功,先前弘农大捷,破杨、赵联军,我等河东士人颇感振奋,盼望一览军府雄壮军容。河东郡内不乏旧旅残兵,今日冒昧陈情,不知可否献以薄力,襄助边政?”
  陆昭闻言便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兵者驱用,本就是为王令大行,若扰民过甚,岂非失之体节。”
  薛珪忙道:“既是正义之师,我等理应箪食壶浆而迎,岂有趋避烦扰之理。行台大军或不熟悉河东风物,不如借此时节勘察一二,我等河东志士,愿作向导,备以顾问。”
  陆昭这才微笑颔首:“既如此,那便承玄锡之言,择日令镇东将军府出兵至河东。河东乡情,我虽知悉,但司州以北,行台却多有陌生,届时还望玄锡解惑一二。”
  薛珪此时已经喜上眉梢,躬身道:“余者不敢自夸,汾水向北,别有景象。”
  待从宫中出来后,薛珪不免擦了擦额角隐隐渗出的汗水。之前他一直担忧行台会以何种态度出兵支援薛家。河东汾阴毕竟是军事要地,行台借此机会发兵河东,或许会借机铲除根植在汾阴的所有势力。而到时候,薛家就是河东最大的地奸,自己也将成为家族的掘墓人。不过今日所见,皇后并不会为此,至少短期内不会为此。
  此时,薛珪不由得低声叹道:“好在行台此番,只为北镇啊。”
  河东薛氏既然愿意配合,陆昭也迅速派人将此事通知镇东将军府的吴玥入宫,与薛珪等人一起沟通出兵事宜。河东方面会配合行台造势,仅为稳定地方,以镇群情,因此时人也难以察觉境外用兵的迹象。
  待议事已毕,众人离开,吴玥却自行折回,只言有机要想请询皇后。待屏退众人后,吴玥望向陆昭:“不知自此以后,皇后是想做桓温,还是想做谢安?”
  陆昭本来想说,吾只牧一州,安敢比桓大司马,然而转念一想,既然彼此都是聪明人,之前也都生死托付,倒无需躲躲藏藏。
  吴玥问出这个问题,原因也很简单。方镇私相授受,对于司州和陆家都是有利的,但这样也起到了一个极坏的示范作用,中枢或将因此对方镇失控。如果陆家不能一直做大下去直至彻底掌控局面,那么朝廷也要走到崩溃的边缘。
  权力的高峰,她想不想要更进一步,有没有能力更进一步,这是吴玥要问的问题,也是陆昭要问自己的问题。
  第385章 茧困
  历史上, 桓温北伐,谢安淝水之战后北伐,都曾在掌握国家军权的情况下, 站在了同一个选择点上——是进一步化家为国,还是退一步高风亮节。
  虽然桓温北伐因世家背刺的夭折, 强要九锡, 被冠以污名,但谢安在取得军功和威望后果断退出执政,却未必是为国相忍。
  淝水之战后, 胡人混战,北人南下, 东晋边镇再次获得人口红利。谢安在桓温死后,即便对桓冲有所猜忌, 却仍然让桓家分治重镇,与谢家相平, 这对于中枢来说,自然是极为乐见的。
  然而这一次谢安的高风亮节的结果并不美好。
  虽然人口红利壮大了军镇, 却因军镇各自为政, 没有统一的将领,因此无法为国家提供收复故土的力量,从而转投司马家的宗室弄权之中。太原王氏与司马宗室利用刚刚恢复元气的方镇力量各自举兵, 良将与百姓最终沦为权斗的牺牲品。
  至此,东晋失去了一举推翻前秦的绝佳良机,也失去了国家的元气, 使晋祚再无机会北望。谢安固然成就了个人风骨的青史流芳, 但最后却留下了更加混乱的门阀火拼、更不顾大局的皇权斗争、更风雨飘摇的江东,以及更艰难求活的千万万百姓。
  如果说谢安的野心与诉求是囿于“门阀执政, 荆扬相衡,则天下平。”【1】的时代观念,那么陆昭所面对的是“内忧外患,荆扬相衡,则何以平天下?”的统一问题。
  对于南国而言,蜀国两朝安于一隅,楚国也承平日久,两国民力的增加也意味未来会爆发一场极为激烈的南北之战。
  如果北镇落于秦轶之手,接下来长安要做的则是自北向南,自西向东的重新打破整合,因为长安、冀州与北镇的地理位置,不足以对沿江的南方战局产生足够的影响。届时必将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内耗。一旦南方发动战争,北方必会陷入苦战甚至丢失荆北和扬州。
  如果北镇掌握在亲近陆家势力的手中,那么冀州和并州都不再是问题,整个国家未来会以洛阳为中心,周围交好豫州、兖州、荆州、江州、益州,都会自然而然地纳入南征的体系中。
  整个国家依然可以保持一致对外的大基调,而陆昭需要面对的仅有对荆州羁縻,以及如何使豫州王襄让渡权力。至此,权力归一。
  当你用自己的力量锻造一把国之利器,那么能够使用的人,也就只有你。
  硕大的窗页上月光溶溶,空旷的宫室内清凉寂静,陆昭坐在御座上,仿佛蛰伏在一只巨大的半透明的白色茧里,将要破茧而出。
  “求进者易鼎,然退让者国亦亡。”陆昭静静地望着吴玥,吐出最后一句话,“吾从其治也。”
  “吾从其治也”出自《左传》,魏武子有一爱妾,无子。患病时,魏武子曾吩咐儿子魏颗:“我死后就让她改嫁吧。”而在病危时又讲:“我死后要让她为我殉葬!”随后魏武子死,魏颗便让那名爱妾改嫁了。原因就是这句“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
  病重时神志不清,我依照父亲清醒时的话去做。桓温北伐败而求九锡,谢安淝水胜而去权位,前者桎梏缠身时绝望呼痛,后者则是看不到曙光选择向长夜屈服。而曾经,他们都拥有澄澈而充满希望的眼睛。
  吾从其治也,从国之治,从民之治,从己之治。吴玥,我想做不因绝望而决绝的桓元子,我想做困于长夜却可执剑划破长夜的谢安石。
  陆昭默默审视着吴玥,自三年前在逍遥园一遇,她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轻慢的追随者。世上不乏有忠贞之士,更多的则是追逐利益者,而吴玥则是不属于两者的异类。他对获取权力的手段有着特殊的要求与道德感,并且明确地划出没有人敢于明说的灰暗地带。
  他鄙视司马懿窃取魏祚过于低劣的道德下线,同样也不满于君王过分集权的欲望。歪曲的树干诚然会在未来轰然倾颓,过分粗壮的主干也并不意味着能为世间万生带来一片绿荫。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在君臣上有着形如榫卯的相契关系,只是从未正式拼接在一起,彼此试探着,计算着。
  这是她对他第一次的坦诚相言,也是最后一次对他的君臣之诺。
  吴玥深深叩首:“臣至死追随!”
  寂静的深夜,陆昭默默走出了宫殿。她的双手微捧着小腹,肩头紧紧地耸峙着,仿佛在用整条肉身呼吸。更为清新的空气让她恍然产生迷幻般的感觉,小腹似有颤动,似是在对某种命运的挣扎与反抗。
  这对家族是生的抉择,对国家是路的走向,在爱人之间是征服与被征服的较量,唯有对这一弱小的生命而言,它必要承受与双亲中的一人永远割裂的诅咒。
  心有所感时,所感已逝。下定决心之时,决心已死。未来,这个世界将毫不吝啬地展现着无情者对无力者的碾压,而她则正被规训得日臻完美。
  陆昭望向天空,她的视野已极其广阔,黑夜的长空群星灿烂。在那一抹幽青深处,仍有薄云,好似浮动的年轻的脸。那是已走失的却仍存蓄爱意的人,坚毅的棱角,温厚的唇形,以及带有一丝丝腥气的脖颈,一切都定格在最美好的记忆中。陆昭伸手想要触碰深邃眼廓处那颗最明亮的星,然而那颗星倏而坠跌,带出一道清冷幽寒的星尾。
  一颗星辰凋亡,继而整片星海陨落。待一切结束的时候,宇宙显露出它原本的阴影。陆昭惊觉自己已被包裹在一个更为广袤的茧中,而自己竟在这里寻找他的眼睛。
  吴玥出宫骑马回府,一路上仍琢磨着陆昭说得那句话,忽然失神一笑。在“吾从其治也”的后面,仍有故事的后续。
  随后,在辅氏之战中,魏颗在战场上看到一个老人把草打成节以阻挡大将杜回,杜回被绊倒在地,旋即被捕。夜里,魏颗梦到那个老人说:“我便是你让改嫁的那个女孩的父亲,你依照你父亲清醒时说的话将我女儿改嫁,我结草以报。”
  如果魏颗是陆昭,爱妾是大魏皇权的命运,那么那个老人……
  隐喻的背后仍有隐喻,野心的背后从来都还是野心。不过,吴玥笑了笑,这位对先帝的恶趣味,仍是不减啊。
  北境的夏季可谓适意,而缠绵病榻的北海公元丕却还在沉睡着。朝廷派遣的使臣虽然也来慰问过,可随后却去了秦轶门下。原本都在帐下听命的几名重要将领,也在此后散去,至此,病榻前只有苦守的白发儿女。
  北海公元丕女儿元超性格沉稳有决算,嫁给娄修,生子娄誉。二子及其余孙辈则资质平平,甚至有些庸劣不堪,不然也不至于他一镇也不愿交与儿孙手中。老人病重,情绪极不稳定,在看厌了毛手毛脚什么事都办不妥的子孙后,元丕喝令这些人统统出去,仅留了女儿在身畔。
  “听说秦轶此次复了县侯的爵位,娄誉也去恭贺了。”元丕躺在床上,厚重白眉下面,不知不觉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睛。
  元超道:“阿兄阿弟总以为父亲要将北镇嗣传,平日难免跋扈,得罪各方。让娄誉去道贺,是女儿的意思,也是作以缓和,避免结怨太深。”
  “嗯。”元丕的气息似是重新落回肚子里,“你做的对。”
  元丕休息片刻,随后重提旧话:“大江浪高,艨艟尤折,小舟逆行,不自量力。稍后传我将令,军中与子弟中但有擅自妄议北镇继任者,杀无赦。子弟所有从武者,平转文职,从文职者,自降一级。”
  北镇的争夺早已过了布局时期,有心者皆已落子。现在朝廷已派特使入镇,这个时候还要明着去要,原本的支持者只怕都要忙不迭地撇清关系。
  “我走以后,家中事你要多多担待。”元丕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元超听罢泪花涟涟,道:“女儿之身,有些事的确多有不便,难掌大权……”
  “什么难掌大权!”元丕皱着眉头打断道,“你看那洛阳的小貉子,何时肯使大权旁落?做人做事,也不能太要脸面,该争则争。”
  元丕说完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女儿也是满头白发,拿一个晚辈作比,也不大妥当,因此转而问道:“依你看,此次北镇之争,谁胜算更大?”
  “应是舞阳侯罢。”元超低头回答,“不过祝家曾派人去过洛阳,想来也意在必得。”
  元丕闻言也是一叹:“秦轶虽然以罪戍边,但冀州对其资助,未曾断过。北镇将领多多少少都受过秦家之惠,因此难免倾心。至于祝家,背靠秦州,虽然失了先手,但也有实力。不过以私情来看,秦氏先前支持汉中王氏,也支持过王谢吏制改革,对我家未必真心亲善。”
  “后嗣存续,不能独押一注。娄誉不是不满长安的用人之论吗,不妨让他近日在镇中多作宣扬。之后,我会请舞阳侯到帐中一叙。”
  说罢,元丕皱着眉头,两眼一闭,一副操碎心的模样,“何日南芝生我庭门,老夫也能安于榻上,数棺椁几层度日了。”
  第386章 朵颐
  舞阳侯秦轶复爵后, 很快就收到了北海公府的召见。其实作为从属于六镇督将的下官,秦轶应时时拜望。只是这几日朝廷遣人北上宣诏复己爵位,再加上北镇各将领闻声赶来频频示好, 秦轶便于理解有些疏漏。因此甫一如内,便行礼谢罪:“卑职近日疏于见礼, 还请北海公恕罪。不知北海公一向可好?”
  其实如果仅仅是朝廷遣使复秦轶爵位, 元丕倒不觉有何不妥。但秦轶乃至于北镇各家闻风而向,却令他有所警觉。因此,元丕语气也乏甚好感:“呵, 老朽之身,不过以粒米薄汤续命。来日或感于天命, 必会自携草席,步入棺椁, 倒不必劳动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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