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 第81节
“看来你恨定了我。”
元衍慢慢站起来,看起来无悲无喜,手里攥着那件绢衣。
“可是我没有想过伤害你,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边,拥有你使我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明明他就快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了。
他看起来很困惑,“这真的很没有道理,明明你都这样恨我了……”
绢衣在他手里绕成了团。
“你还记得吗?当初是你告诉我可以,叫我解你的裙带,我膜拜你的身体,你在我身下细细碎碎地哭,攀着我的肩膀求我停下来,我不听你的话,因为你哭得我心里几乎要发狂,后来你昏过去,像是死了,可我再用力,你就又活过来,还是哭,想起来了吗?从那时候起,我就掌管你的生死,可是云澈,我不要你死只要你活,现在抱住我,说你爱我,我们就还能回到那时候,你今天讲的所有话我都可以当做没听到,我原谅你,原谅你对我的哄骗,原谅你的不贞,你的先生和侄儿,还有养你的仆妇,我会把他们都带回来,从今往后不会再叫你们分开,还有我们,还有我们两个的阿凌,我们都不分开。”
“我说过要对你好,我一直记得。”
“找他们回来做什么?拿他们当威胁我的筹码?”湛君冷笑,“你又是何必?你要么杀了我,要么叫我走!我不爱你!两个人在榻上睡并不一定需要爱,我只是被那个女人引诱,那时候我十七岁,身体成熟到想要成为一个女人……那件事是我做错,我不想一直再错下去,你放过我——”
元衍忽然钳住她两颊,力气大到仿佛是要将她杀死。
湛君被迫张开了嘴,元衍看到她雪白的齿,以及鲜红的柔软的舌。
他长而有力的手指在她新鲜果子一样的唇上轻抚,“这里明明这样软,为什么却能讲出那么伤人的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如何选?”
湛君两眼怒瞪着,声音含混不清。
“想来也不是什么顺耳的话,我就不听了。”
一只手抓起那团绢衣狠狠塞进了湛君张着的嘴,将她口腔整个填充,然后又攥紧她两只腕子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大力扯拽纱幔。
嗤声短促,却叫人心惊肉跳,好像被撕烂的是自己。
雕花围栏断了一半,还有一半安好,湛君两手缚于其上,挣动不止,可惜劳而无功。
实在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刹那间眼里迸发出无穷的恨意。
元衍站在榻前,微微俯了身,神色冷漠地看她挣扎。
“我几乎所有的宽容都给了你,可是你却不知珍惜。”
“我还没有输,云澈,从来没有什么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
“你且等着。”
第97章
等着什么?
湛君并不怕。
先生和英娘带了鲤儿走, 谁也找不到他们,至于客儿,朝他脖颈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杀死了他, 再不算是他的母亲了。
还有什么好怕?
走不掉,不过一死。
死就死。
湛君并没有等太久。
午后时候, 元衍出现在她面前,手里捏着一只碗, 看着凛如霜雪。
那碗里的也许是毒药。
湛君是不惧死的,可一想到真的要死了,还是忍不住发愣。
这就是她的结局了。
不是不遗憾的。
但不能折了风骨,更要对得起那些待她好的人。
思及此, 目光又坚定有力起来。
元衍一直冷眼瞧着, 看她最后一副视死如归的凛然模样,挑起一边嘴角, 要笑不笑, 嘲讽意味十足。
“就这么想死?”手腕略动了下, 焦味层层铺荡开, “看来你是真的恨我。”
湛君闭上了眼不做理会。
“你当要给你喂毒?”元衍叹了口气, 道:“哪里舍得你死, 我不是早说过?”
湛君仍紧闭着眼,只当听不见他说话。
“手疼么?”
湛君猛睁了眼瞪他。
“你这样我真是心疼。”元衍笑了下, “可是没法子, 我实在是太怕你会死了, 又不舍得断你的手脚卸你的骨,所以只好先委屈你, 不过你放心,待会儿就好了, 等你把这碗东西喝下去,手脚无力再不会伤害自己,我就能安心给你解开了。”
“暂且先用这个撑着,这天底下那么多能人异士,定能有法子叫你把往事前尘尽忘了,到时你一定会变得很乖,再也不会讲什么离开我的话。”
说完抬手要拔湛君嘴里塞着的绢衣。
湛君瞪圆了一双眼,神色惊恐地想要避让,奈何被绑得结实,哪怕尽了全力也未能挪退半寸。
焦苦味渐渐近了……
湛君是给小孩子的笑声吵醒的。
身上软绵绵轻飘飘的,像是睡在云里,不难受甚至有些舒服。
神识尚未清明。
一道熟悉的声音讲:“鹓雏快看,母亲醒了。”
小孩子格格地笑,银铃声一样。
云倏然散了。
小孩子的笑声还在。
湛君忽然浑身僵硬不能动弹。
“母亲醒了却不睁眼,是等鹓雏你亲自去把她唤醒呢,鹓雏快些去,千万别拂了你母亲的意,否则她生你的气,再不理会你了。”
咿呀两声。
小孩子的身体柔软的也像云,可是有重量,沉甸甸的,带着暖意。
元凌五个月大,已经能够稳稳地坐住,元衍把他放在湛君的腹上,他好动,一直扭来扭去,不过到底太小,捱不了太久,于是忽然一朝前扑倒,在不平整的地方摔了下,因为不疼,也不哭,反而哈哈笑起来,涎水从他嘴角一股股落下来,沾湿了湛君的前襟。
心像一个灼热的糖盘,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
她的孩子。
湛君再支撑不住,颤巍巍睁开了眼。
她的颈还能动,于是头稍稍抬起来,正对上一双圆而水的眼睛,乌油油像才洗过的葡萄。
湛君的心在这一刻比云还要软。
元凌长了牙,湛君看见他嘴里有一点点的白。
他都五个月大了。
小孩子坐起来,晃着头说些自己也听不懂的话。
湛君看着他,眼里不自觉有了笑。
元衍却忽然把元凌抱走了。
胸前忽然一轻,湛君愣了下,视线追过去。
元衍脸上没笑,声音却带笑:“可惜鹓雏你不能一夕之间长成,否则你母亲也能听你喊她一声了,还能扶着你学步,看你读书进学,你长大了,寻到了一个合意的人,娶妻生子,啊呀,”他叹一口气,“真叫人惋惜……”
元凌又是两声咿呀。
“你问为什么?”他笑起来,贴了贴元凌圆润的脸,抱着他靠近了榻,看着榻上的人,眼神冰冷,“因为母亲要死了,她不要你,不肯为了你活,你要怎么办呀?”
像是利剑穿心而过,肝肠都一寸寸疼断。
湛君忽地明白了他今日带孩子来的用意。
眼泪存不住,成股的落下,湿透鬓发。
痛几欲人死。
唇舌尽颤抖,“你……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求你……”
哭都哭不出声来,只是痛苦地流泪。
小孩子的睡意来的没预兆,突然就放下眼,在父亲怀中磕伏着睡起来。
元衍抱着他,手撑着他的头和颈,同时目视着他母亲的痛苦,神色无波无澜。
元凌交还给方艾。
方艾自然知道他抱了孩子去哪儿,于是脸上不大高兴,埋怨了两句。
元衍更不高兴,一句都没回,冷脸走了。
回了住处,满心烦躁,站坐皆不如意,遂起身于室中踱步,只是后来步伐愈急,又突然猛地停住,一脚踹翻了熏炉,气喘不止。
屋外一众侍立者无不战战兢兢。
这时从远处跑来一青衣侍从,见房门紧闭,便问檐下使女:“二郎可在?”
哗啦一阵响。
使女缩了缩脑袋,颤抖着身躯轻轻点了下头。
侍从于是上前,“二郎,主公唤二郎你前去……”
“咣当”一声。
侍从闭嘴不敢出声了。
屋内声音一样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