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0节
温雪杳本就难熬伏天, 加之昨天一路从上京城奔波而来,又病了大半夜。
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净过身子, 想必已是忍耐到极限。
这样的认知令元烨觉得他与温雪杳又熟稔不少,仿佛她还是曾经自己所了解的温家三小姐。
他心情愉悦, 指派下人去小厨房烧热水,传来两个伶俐的丫头,让她们待会儿服侍温雪杳沐浴更衣。
两个瞧着比温雪杳还要年长几岁的侍女乖觉站在一边,眉眼低垂温顺。
“她们也是追随你的死士?”温雪杳皱眉看向元烨。
元烨自然知晓温雪杳心中的顾虑,对方心中的顾虑又何尝不是他的。
比起温雪杳,他更怕让旁人知晓如今宁世子的夫人在自己别院中。
他要得到温雪杳,却从未想过要给自己扣上一顶强夺臣妻的帽子。否则他也不必设计让温雪杳假死,再借用温初云的身份与他堂堂正正站在一起。
“你放心,她们都是我从北城带回的母族旧部,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元烨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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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雪杳与两个侍女走进隔壁耳室,她快速褪下外衣,不动声色打量二人。
入水的动静有些大,木桶中水波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
“你们都是北城来的?”
水声险些将少女低缓的话音淹没,对面屏风上挂着温雪杳褪下的衣裳,嘀嗒落下的褐色水珠坠在地上,氤湿一片水迹。
两条细白的手臂撑着木桶边缘,温雪杳抬眸仔细盯着两人的表情。
听闻温雪杳话音的下一瞬,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目光齐齐看向窗外,没有出声回答而是躬身行了一 礼。
温雪杳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在她思索犹豫之际,其中一名侍女忽地走近,借着拿瓢舀水的功夫,抓着她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宁。
侍女在温雪杳的手心写了一个“宁”字。
温雪杳再没有犹豫,更不敢耽搁功夫,忙伸手指向身后屏风上的衣裳。
两个侍女方才进门时只听元烨命令她们二人服侍温雪杳沐浴更衣,却无从知晓先前屋子里发生何事。
顺着温雪杳手指的方向,侍女从屏风上拿起那件旧衣,就看到里外三层衣裳的衣襟以及下摆都被染上了深色的痕迹,凑近去闻不难闻出有一股药草苦涩的气息。
侍女眉头紧皱,登时犯难。
本以为能留下药渣,方便她们藏在身上,可眼下这该如何是好?
温雪杳边往肩头泼水,边示意侍女走近,她压低声音道:“药渣都被元烨烧了,我能想办法留下的只有这个。”
“宁夫人,但万一待会儿出去七皇子不让我们二人经手去洗你的衣裳......”
温雪杳伸手朝其中一个侍女身前一指,“以防万一,你最好将我的里衣换在你身上。”
闻言那侍女眸子一亮,只要她们能将沾染药汤的衣裳带出这间院子,从元烨的眼皮子底下躲过去就好。
侍女当即按照温雪杳所说快速将自己的衣裳脱下,单挑出温雪杳染湿的里衣穿好,才去穿自己原本的外裳。
穿戴整齐之后,温雪杳伸手拿过侍女的里衣,往上面撒了些水,这才让她重新将三件衣裳套起来挂在屏风上。
不知不觉,窗外的日光已经悄然爬上枝头。
嫩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
温雪杳穿着新衣裳,推开耳室的房门。
早晨的空气难得带着一丝打破盛夏黏腻的沁爽,微风拂面,令人的心情都不由疏散开朗。
元烨就站在院中,距离耳室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见温雪杳出来,他的心像是猛地被击中,仿佛自己两世的执念如今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洗好了?”元烨问。
温雪杳没搭理他,对方也不恼,笑眯眯地继续道:“衣裳可合身?”
似是猜到温雪杳不会给他回应,他便自顾自接话道:“我瞧着倒是正好,小姐,我还是了解你的。”
静谧祥和的清晨小院,院中人之间却仿若隔着鸿沟天堑,不多时就陷入一片死寂。
元烨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他没再看温雪杳,而是朝着旁边两个侍女摆手道:“没你们二人的事了,先下去吧。”
话落,两人齐齐躬身,就踩着小碎步往门外走去。
才刚走出三步,就听身后忽地又响起元烨的命令,“等等,手中的衣裳留下。”
侍女垂眸往回走,在元烨面前一步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元烨扬起下颌,示意抱着衣裳的侍女往身后看,“扔进去就不必管了。”
说完,他才转身同温雪杳解释:“小姐,衣裳既然脏了便不必留,你若想换新的,我再让人给你拿就是。”
温雪杳无所谓地偏移视线,直接往屋内走。
眨眼间,对面哪还有温雪杳的身影。
见她走进屋里,元烨也没了在外面逗留的心思,只盯着侍女将温雪杳弄脏的旧衣丢进院中的铁桶,又看着人往里点燃一把火后,便转身追随残影快步走进屋内。
一旁的侍女全程低头躬身,待人走后,二人才掉头离开院子。
屋里,元烨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继续与温雪杳搭话,“小姐应当饿了吧,我命人给你备膳?”
温雪杳此刻的确饥肠辘辘,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回应元烨哪怕半个字。
她心中记挂着那两个侍女是否成功与其他人接应上,更在担忧宁珩此时如何了。
他是否知晓自己已经想了法子命人将沾染汤药的衣裳运了出去?
昨天瞧他身上就已经生出明显的红疹与脓包,元烨那个黑心的家伙自然不可能好心到命人给宁珩他们喂药,那他今日是不是愈发严重了?
思及此,温雪杳忧心忡忡的模样全然写在脸上。
一旁的元烨从最初的忍耐逐渐演变成愤怒。
他可以接受温雪杳对他冷淡,却无法接受她待旁人火热。
外间桌上已经摆满一桌美味珍馐,元烨阴沉着脸入座,见温雪杳出神的模样,咬牙打断她的思绪,“小姐,过来吃饭。”
温雪杳本想忽视他,但转念一想还不知后头会发生何时,与元烨这种人置气实在犯不着,还不如化悲愤为食欲,积攒体力,也好应对后头的事。
如此想明白之后,温雪杳毫不犹豫起身,走到外间桌前,坐在距离元烨最远的位置,端起碗筷便开始进食。
元烨脸上的阴沉之色稍稍缓和,将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往温雪杳面前推,“小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我一样都没忘记。”
温雪杳执筷的手一顿,心中作呕。
连她都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自己被逼无奈,竟也能用如此冷漠刻薄的语气同旁人说话。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这些吃食我早就腻了,不仅腻了,如今哪怕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说话时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可元烨就是觉得,她口中觉得“反胃”的东西不是满桌子吃食,而是坐在她对面的自己。
霎时间,积蓄在元烨心头的不甘与愤怒如洪水般将他心里勉强筑起的堤坝冲的溃不成军。
胸腔中燎原的荒芜无限蔓延,最终将他残存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猛地起身,手背青筋暴起,将面前的圆桌重重掀翻。
碗碟摔了一地,有些砸在温雪杳的鞋面上,留下脏污不堪的油渍。
他双目赤红越过满地狼藉,一手狠狠掐住温雪杳的脖颈,令她整个人重重撞上几步外的墙面。
“你为什么偏要与我作对?”
“为什么!”
他大声咆哮,双眸透露出的晦暗夹杂着近乎绝望的疯狂。
“明明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
在他不断收紧的指骨下,温雪杳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一片。
微涨的唇不见一丝血色,她猛烈地挣扎着,却只能任由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少。
不过片刻,元烨像是突然找回神智。
他瞧着面前被自己掐到将要窒息的人,身子猛地一惊,霎时松手。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张阴柔的脸变得青白。
元烨颤抖着手去触碰温雪杳脖颈上刺目的红痕,脸上的泪珠慌乱落下,战战兢兢呢喃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伤害你......”
温雪杳猛地抬眼,“没有想伤害我?”
她唇边的笑意讽刺,喉咙嘶哑,开口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的刺痛感。
元烨崩溃地哭着想要上前抱她,口不择言地胡乱解释,不知究竟是说与温雪杳听,还是说与自己听,只为寻求那一丝慰藉。
“没有......我没有,你的父兄和爹爹不是我害的,官家多疑,他才是那个刽子手......小姐,我最后明明帮你手刃仇人了啊,你怎能认为是我害你?”
“还有温初云,我根本没有打算娶她,只是她背后还有魏兰舟,魏兰舟手中有兵权,我才不得不妥协。你为何便不能理解我呢?待我除掉他,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那些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你呢?”温雪杳近乎失声地怒吼。
“我?”元烨不知所措地退后两步,忽地踩到什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待他看清脚底险些绊倒自己的乃是一片瓷碗的碎片后,他忽地拾起那快碎片就往温雪杳手中塞。
“你恨我可以罚我,但你别抛下我,别去爱别人好不好。”
元烨只要一想他处心积虑都没有得到的人,如今却甘愿为了一个宁珩令自己置身险地。
她前世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为救宁珩能全部将一切碾碎踩在脚底,他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鲜血滴溅在两人足尖。
已令人分不清那血究竟是谁的。
“你以为我不敢?”温雪杳倏地扯唇。
元烨的心重重一沉。
他从没想过温雪杳会真的伤害自己,若不然,在她重生后其实并不是没有机会杀死自己。
但他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