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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4节

  他伸手接过侍卫的青袍,垫在她小裙子下。
  也是这时,他们都看见宫人提灯找来的长长队伍,被拥簇其中的人是皇后。
  戚延收起全部笑意,目色极淡。
  但那时,他仍会向皇后行礼,说一声“找她来了”。
  他问:“这是谁家女儿?”
  皇后言:“你父皇瞧着小姑娘喜庆,接来的。”
  “不姓温?”
  皇后隐含不悦地睨他。
  温夏没有插嘴,将一直护着的鸡爪藏入披风兜帽中。
  入宫时,皇后叮嘱她,不要和别人说起她是谁的女儿,提及她的父亲。
  五岁的她不明白,可爹爹说入了皇宫要听皇后娘娘的话,娘娘是这世上第二个像娘亲的人。
  她从石桌上爬起来,朝宫人张开手臂:“要下,抱。”
  她被皇后领走。
  回头瞅去,戚延坐在石凳上,宫灯浅黄的光影笼着少年孤薄身影。
  那么贵气的人,瞧着却有点……可怜巴巴的。
  她忽然松开宫人的手,跑向他,从兜帽里拿出原本只想留给三哥哥的鸡爪。
  “给你吃吧,太子。”她小口小口地呼着气。
  戚延忍着笑接了。
  第二日,戚延竟找到她,要给她做星星和月亮。
  第3章
  他召了宫中匠人,要他们拿来那些物材,让她过目。
  她根本不懂星星和月亮是“做”出来的,对那些东西都只摇头。
  匠人也一头雾水,戚延问什么他们都答不上,惹他好一通脾气。
  他生气时声音很沉,也正逢长嗓子,那音色低低的,叫人害怕。
  温夏只敢轻轻扯他衣袖,童音怯糯:“太子哥哥,你不凶人。”
  他似忍了又忍,瞧她清澈童真的眼睛半晌,咬牙憋着,换成正常嗓音说“一群废物”。
  那星月真的被戚延下令做出来了。
  用墨玉与南海快马加鞭运送来的贝壳珍珠和萤石,宫中匠师几经打磨,终于做出夜晚也闪闪发亮的浩瀚星月。
  与爹爹为她做的那幅很是相似。
  温夏高兴得蹦跶,那个时候只知道喊戚延太子哥哥太子哥哥,还太矮,够不着他脖子,欢天喜地蹭他膝上。
  戚延蹲下问她喜不喜欢。
  她小鸡啄米似地飞快点头。
  “还喜欢什么?都说出来,我给你弄来。”他这样说。
  那时,戚延是真心喜欢她这个妹妹吧。
  那天起,温夏更爱与他玩耍,总是黏他。
  圣上从不制止,皇后也欣于此象。
  还有戚延,每逢他从学堂散课出来,她总是站在他一眼能看见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一向不苟言笑又爱暴躁凶人的他,都会抿抿唇,朝她愉悦地挥下手。不顾她还那么矮小,喊一声“过来”,单手揪她披风上的小兜帽,提着她走在宫道上。
  温夏总会抱着一只银壶,里头是牛乳。
  她低头小口啜着,戚延边走边垂眸看她,每次都会笑话她这么大人了还离不了奶。
  温夏都会在他笑话的眼神里递出银壶,昂起脑袋,小手捧得高高的,格外真诚:“太子哥哥要喝吗,阿嬷为我加了青梅,香香的。”
  “我才不喝。”
  他也才知道,她不足月便早产在野外,是捡回条命。一直到三岁都还体弱,母乳断了两载,可牛乳暂且不敢断。
  ……
  那一回是太后的寿宴,赴宴的官家女眷中有不少与她同龄的闺秀。温夏结识了一名好友,很是高兴,牵着人小手同戚延分享。
  “太子哥哥,这是我刚交的姐姐,以后你上学我就可以不用只等你玩啦。”
  虞遥只比温夏大两岁,却高她一个头,不过胆子却是没有她大。
  她手上拿着温夏送的荔枝,在戚延面前不敢抬头,有些怯。
  只因戚延盯着那荔枝:“这是我送你的荔枝?”
  温夏开心地点头。
  稚龄少年的神情有些淡:“为何自己不吃?”
  “我吃啦,甜的,我想送给虞姐姐!”
  戚延那一天话都很少。
  宴会上,温夏忙得不行,因为有好多友爱又漂亮的姐姐呀。
  都是官家女眷,姐姐们都邀她去府上作客。那是她特别开心的一天。
  可她忽略了戚延。
  他神色冷淡,还在宴会上顶撞了圣上与皇后娘娘,当众离席。
  圣上气得摔了金樽玉盏,大臣与各家眷也都不敢出声。
  温夏也有些怯发着脾气的圣上,可五岁的她担心太子哥哥,弱弱地起身,小身板规矩地朝圣上行礼,小跑着离开宫宴去寻戚延。
  她跑遍了整座东宫,身后提灯的宫人都追不上她的脚步。
  廊下静夜,宫灯的烛火在晚风里孤孓跳动。
  她寻不到戚延,哽咽地又跑回宫宴上,不顾圣上与皇后问询的目光,用手帕小心包好一只鸡爪,又跑了好几处宫殿。
  直到还是寻不着戚延,只能大哭着跑回东宫,边哭边抽噎。
  戚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父皇连你也训了?夏夏。”
  他自寝宫的屋檐焦急俯视她,想下来,但那时他的功夫还没有练到来去自如。
  亲卫将他带下屋檐,温夏在他尚未站稳之际,扑向他双膝,紧紧抱住。
  “太子哥哥,你不难过。”
  “我没难过。”他微顿:“你是以为我难过,才哭成这样?”
  哭得太久,气息已经串联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温夏边抽噎边打嗝,小鼻音应着“嗯”。
  戚延微哂,有些忍俊不禁。
  “鼻涕!蹭我袍子上了,这是我近日最爱穿的长袍!”他急得扯出衣袍。
  力道抽离她身体的同时,她也顺势被他一把拎起。
  他走进寝宫,将她放到桌上。
  嫌弃地用手帕擦衣袍间那绣得栩栩如生的白兔身上的鼻涕,可双眼却是笑的。
  温夏手足无措,虽才五岁,自小的教养也从未这般邋遢过。
  她涨红了脸,泪眼无辜滴溜睁着,小手掏出琵琶袖里的鸡爪。
  “太子哥哥不难过。”
  “我,我不是故意弄脏你衣衫的。我吃了荔枝的!你不要生我气呜呜,我只是想送给喜欢的姐姐和我一起吃,我……”
  戚延憋着笑看她如何解释,直到她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呜呜哽咽,将鸡爪高高举着。
  他终于好笑地一扫阴霾。
  “我怎么会因为一碟荔枝怪你,你喜欢给谁就给谁……只是那荔枝我确实还没尝过呢。”
  “今夜孤是跟母后置气,父皇也帮衬她,不懂孤心意,并非因你而起。”
  少年身形高高的,摸摸她脑袋,弯下腰接了那鸡爪。
  海棠色手帕浸了油渍,昂贵的蚕丝面料被骨头勾破丝线,他扬眉:“其实鸡爪没什么吃头,瘦巴巴的尽是骨头,我懒于吃。”
  温夏眼睛还红着,呆呆地眨眼:“可,可是那天晚上太,太子哥哥说喜欢吃呀?”
  她涨红的小脸,刚哭完还带着泪痕的湿润眼尾,还有急迫到磕巴的模样,都是幼年时最真诚的东西。
  而戚延,从未拥有过这些。
  他眼底生出浅淡笑意:“嗯,现在开始有些爱吃了。”
  温夏弯起眼,唇颊绽开两个酒窝。
  那天晚上,她乖乖坐在东宫的桌上,陪着戚延很久很久,直到皇后娘娘与许嬷将她领回宫。
  后来好几回,戚延总是会惹皇后娘娘生气。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暴躁易怒,可她每回陪在他身边时,他从来都没有对她凶过啊。
  圣上被他气得怒火攻心那回,戚延也很恼羞,只是他很少违逆圣上,哪怕那次是被圣上误会,也不曾辩驳一句,怒气冲冲回了东宫。
  温夏捧着搅了麦芽糖的梅子茶,举到他跟前。
  戚延抬起头:“你刚刚说信我,你是为了说好听话安慰我,还是真的信我?”
  温夏歪着脑袋:“好听话就是我刚刚说的话吗?”
  她摇摇头,又点头:“嗯,我就是信太子哥哥,因为你是我哥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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