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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他心思重 第3节

  老江艰难的点了点头,怨怪的白了他一眼道:“你真是糊涂,方才让公子走了便也罢了,现在倒是好,这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吗!公子平日里便瞧夫人不对付,何况又是今日,这日子恨不能能生吞了她,偏今日又喝了不少酒,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许管事叫这一番欢砸的头脑直晕,回过神来“欸!”了一声,忙追赶着上去。
  只是到底是没追赶上,眼瞧着自家公子将膳厅的门推开,迈了进去,他哎呦了一声,低声叫了声“糟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本其乐融融的饭席笑声忽就戛然而止,众人侧眸,瞧见是孟鹤之,神色各异,一个饭桌上,倒是未瞧见几人欢喜。
  孟文轩一见了他,神色便是一沉,横眉冷对将手中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倒是记得回来!”
  坐在他身侧的老夫人,低低咳嗽了一声孟文轩见收敛了神色,老夫人闻氏端起慈和笑意道:“二郎难得回来用膳,方妈妈你去添一副碗筷来!”
  这话一落,旁边一穿着粉色袄子年岁约莫才十来岁的小丫头,撇嘴道:“母亲生辰,这才刚刚回来,二哥哥真是不像话!”
  这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偏这一声重重地砸到地上,在场人都是一僵,席间坐在孟文轩身侧妇人高氏闻声皱了皱眉头训斥地喊了声“浓儿。”
  孟鹤之闻声轻轻嗤笑一声,微微弯了弯腰,笑意不达眼底对着她道:“小丫头,她是你母亲,可不是我母亲,我母亲如今埋在坟堆里呢。”
  话音一落,高氏神色便是一僵,难堪得很。
  孟文轩再忍无可忍,轻轻嗅了嗅蹙眉质问道:“你今日又去饮酒了!”
  孟鹤之有恃无恐地挑了挑眉头算是应下了。
  “啪”的一声,孟文轩随手便将手中酒盏拿起砸向了孟鹤之,众人都是一惊,纷纷闭上了眼睛。
  只是怎想孟鹤之竟直挺挺的受下了,额角被砸得鲜血直冒,顺着额头滑落至下颌,带着些许惨烈。
  孟文轩也吃了一惊,看向孟鹤之的眼神有些许复杂。
  “二郎!”闻氏闻声一惊,上前便要去查看,面上的心疼瞧着倒是不像作假,她颤颤巍巍的便想拿帕子捂着,却被孟鹤之朝后一步躲开了,只听他冷然道:“老夫人不必惺惺作态,我好的很,一时间倒也死不了!”
  老夫人闻声有些踌躇,人就尴尬在原处,这样大的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孟文轩心中的怒火再难平息,拍了下桌子便道:“孽障,你给我跪下!”
  孟鹤之闻声面色却是一沉,一旁的孟嫣浓见状只是得意捂着嘴笑,还朝着他做出鬼脸来:“活该!再叫你大不敬。”
  “我让你跪下!”
  孟文轩上前便想踹他,正恰此刻,门外又有了动静,吱呀一声响,老许瞧见来人,仿若瞧见了救星:“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孟鹤之眼底闪过一丝阴郁,看向来人。
  孟廊之瞧了眼狼狈的地面,便隐约猜到了甚,抿了抿唇便挡在了孟鹤之跟前,恍若未发觉道:“怎么了这是,这样好的日子,莫为了细枝末节坏了好心情,难得鹤之今日回来用饭,该好好用膳才是。”
  好日子,孟鹤之眼底有些伤痛,轻嗤了一声道:“这是你们的好日子,可不是我的!”
  话音一落,孟文轩神色也是一沉,在场人皆是默不作声。
  孟鹤之说罢,看了眼自始至终都未说话的高氏,讥讽道:“你这生辰日,却是旁人的忌日,你可觉得膈应?”
  果然,高氏猛然一颤,眼底有些许惊慌。
  偏孟鹤之觉得不够,又恶劣道:“膈应是应该的,谁都能好过,唯独你不能!”
  不知何时,他人已走到桌前,只见他嘴角微微一张,手忽往上一抬,“咣当”一声响,在场人都一片哗然,有的人躲闪不及,锦绣华服上落了个汤汤水水,一桌子的珍馐佳肴被豁了个干干净净。
  说罢看了眼孟文轩,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快到捕捉不到,他咧嘴轻讽一声:“孟廊之,管好你自己便罢,我比你还年长一月,你算哪门子的大少爷!”他甩袖便扬长而去。
  孟文轩叫他气得心口直突突,一旁高氏见状忙拦住他,摇了摇头垂首自责道:“这宴席早便与你们说了,不该办的,他心里委屈难受有这反应也是应当的。”
  孟文轩闻声有些不忍,拉住高氏的手劝慰道:“你都委屈了十来年了,难不成处处都由着他,逆子,逆子!”
  高氏却是眼睛含着泪道:“由着他吧,由着他吧,我想安生好好地过,往后我这生辰宴再不办了!”
  说罢对着众人躬了躬身便转身离去,这宴席到底是落得不欢而散,主角一走,宴席上就只剩闻氏,孟文轩,孟廊之三人。
  闻氏看向孟文轩,眼神里带了些许怒不可遏道;“你也是的,明知道今日是那人忌日,瞒着他办也就罢了,怎还特地让老许去寻他来!”
  孟文轩闻声也有些许后悔,只是仍旧嘴硬道:“儿子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他该懂事了,怎想还是这幅德行!”
  闻氏闻声冷哼了一声:“你看他平日里的做派,哪里像懂事的样子?他就是个混账出世的,你怎敢信他的。”
  孟文轩闻声便默了声,今日这一遭,算是憋了一肚子气。
  一直不言语的孟廊之乎开口道:“这事怨不得鹤之。”
  第4章
  孟文轩愣了一瞬,皱着眉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既生养他一场,与他吃与他穿,到头来还能对不住他了,你莫跟那混账东西学!”
  孟廊之本不欲与他多言一句,闻声到底是没有忍住:“父亲自认为没有欠他,可是整个孟家都欠他,甚至连我都无端欠上了他的嫡子身份。”
  “大郎,你怎么这样讲?为父所做所为都是为了你,你怎么也不知好歹!”孟文轩面上有些受伤,不可置信看向他。
  明明是乖巧至极的孩子,怎忽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孟廊之低声叹了口气,他便知道是这个结果,到头来就是一句是为了他好,这事便犹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了。
  只是至今他都不大明白,明明孟鹤之生辰比他还要大上许多,为何到头来,他反倒成了孟家的二公子,而自己则莫名其妙成了嫡子。
  老夫人面露痛苦之色,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若是想吵闹,便去别处,莫在我跟前胡闹,我这年岁大了,只想安生地活些日子。”
  说罢又觉心口气闷,对着孟文轩责怪道:“倒是你,我早便告诫你多回,即便你宠幸高氏,但是你应当多少顾忌着些?我是年岁渐大,忘记了今日是什么日子。倒是你,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若是记得还故意为之,那我也要替那孩子向你讨问声不是了。”
  这话诘问得孟文轩没了脾气,他确实心里有亏,面上有些难堪:“可是高氏入门已二十余载,从未过过生辰,我也只是疼惜她才想着小办一场,怎想这孽障竟如此苛责。”
  他又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孟廊之:“大郎,你就不心疼心疼你母亲吗?怎么到头来全是我一人过错?也是,当年的事确实是我一人做的。我活该受的,活该受的。”
  老夫人最厌烦他如此,皱着眉头道:“二十年未办,便不该再办,你这副样子,与在那孩子心口捅刀子有何差别。”
  孟文轩自嘲笑了一声,对着老妇人躬了躬身道:“母亲说的是,孩儿今日有些累了,先回屋了,母亲也早点休息吧。”说罢便甩袖离去。
  说起当年那桩事,老太太神色也有些疲惫,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孟廊之劝道:“你也莫怪你父亲,他也就任性那么一把,怎想便造下这一桩孽事!”
  孟廊之有些不解,却也知道问不出个缘由来,只是点头应了声:“是,孙儿明白。”
  话音刚落下,门口便传来脚步声,是许管事。
  祖孙二人停下脚步看向他:“什么事这样着急忙慌?”
  “是唐家下帖子来了。”许管事边说着边将帖子递上,脸上还有些许复杂怪异。
  孟廊之蹙眉多看了一眼。
  老夫人厌烦道:“来了便来了,有何要惊慌的?你又不是没收到过请宴的帖子,往各个房送去就是了。”
  老太太心有不顺,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许不耐烦。
  许管事面色僵了一瞬,从中将一张帖子挑了出来的,往前一递:“旁的倒没什么,只是这一张,老夫人还是亲自过目,您老人家点头了,老奴才敢送去。”
  老太太闻声有些惊怪,看了眼孟廊之。孟廊之了然伸手接过,粗粗看了一眼,眼睛忽地睁得老大,似而有些不可置信。
  “是给鹤之下的帖子。”他张口道。
  “鹤之?”,老太太闻言愣了一瞬,接过请帖,细细看了一眼。
  许管事点了点头道:“可要给二公子送去?”
  老太太捏着请帖,思考了一瞬道:“罢了,你将这请柬好好藏着,莫要让他瞧见了。他近来实在乖张,莫去了人家宴席上再惹出祸事了,一个女儿家及笄宴算是顶天的大事了,估摸着是他家管事抹不开面才寄了这封,咱全当给旁人家做做好事吧。”
  许管事点了点头应是刚要接过请柬,一旁的孟廊之忽然开口道“交由我收着吧,免得他若是知道,少不得要与许管事胡闹一场。”
  这话是提醒了许管事,再看那请帖,犹如烫手的山芋忙将手收了回来,心有余悸,连连点头应是道:“大公子说得极对!多谢公子体恤。”
  老太太也并无异议,点了点头,却又不大放心嘱咐道:“那你一定要好好收着,莫要让他瞧见了,省得到时候收不了场。不对,等你回房后还是火烧了吧,浑然当作没有这事便罢了,就算往后事发,也抵死不认就是了。”
  老太太这话里俨然将孟鹤之当成了洪水猛兽,众人回过神来,纷纷不约而同低声一笑。
  孟廊之出了膳厅,忽脚步顿了顿看向一旁许管事道:“他人在哪?”
  许管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是问二公子?”
  孟廊之抿唇默认,解释道:“他还未用膳,你去送些晚膳去。”
  “方才便气冲冲的出门了,眼下去了哪老奴还真实在不知,许又去凭栏院了。”
  一听这地方,孟廊之眉头便蹙起:“又去了?”
  许管事尴尬呵呵应和了两声,额头有些生汗:“应当是。”
  “这月第几回了?”
  许管事伸出手来,捏在了一起道:“第十回 了,大公子可要劝一劝?那地方鱼龙混杂的,呆久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二公子翻年便要弱冠了,有那名声沾染在身上,哪里能有什么好人家愿意相看的。”
  孟廊之摸了摸鼻子看向他道:“我说他也不听,不去讨那份嫌了。”
  “那倒也是!”许管事闻声默然。
  许管事猜得没错,他确然又直奔进凭栏院,这院子算是达官贵人摆在明面上玩乐的场所,比普通秦楼楚馆要高雅些,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雅妓,自然,其中也不乏些贵人们切实的相好,与拿皮肉做生意的女子。
  柏楼一进屋,便瞧见孟鹤之端着酒杯搭在凭栏处,对着外头的湖水瞭望,见他额头带伤,也不必问为何,只是道:“又挨打了?”
  孟鹤之的眸光在这夜间的烛火下明暗交替,瞧不大清明,只是微微闪了下。
  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其中还伴着些许嗤笑。
  柏楼了然,一把夺开了他手中的杯盏,喝了一口,甘甜酒味自唇边散开,眼里皆是惊喜,轻啧了一声:“这是白玉瘐?”
  孟鹤之挑了挑眉头道:“你这舌头倒是比沈舒安好。”
  柏楼闻声撇了撇嘴道:“那是自然,这样好的酒你也舍得这样糟蹋?”说罢又转念一想道:“也就只有你能这么糟蹋了,旁人可没有那么大的酒业继承。”
  孟鹤之厌恶道:“要么喝,要么滚,喝杯酒怎就有那么多废话要讲。”
  “喝喝喝!这样好的酒,难得才能喝一回。”
  他刚倒了杯,正要低头细品,忽听门“砰”的一下又被踢开,他没端稳,酒水撒了大半,听这动静也知是沈舒安。
  柏楼心疼不已,想将桌上滴落的酒水再倒回杯中,孟鹤之在一旁瞧着直摇头:“你比我更合适这酒肆当家,我倒是不如你爱酒。”
  柏楼没言语,只是略带怨念地看了眼刚进来的沈舒安。
  沈舒安脚步匆匆,手上还拿了个红色请柬,他嫌麻烦,伸手便甩在了桌上,撩袍坐了下来。
  孟鹤之只看了一眼。
  沈舒安却抬了抬下巴问道:“你们猜猜这是谁家下的请柬?”
  这话虽是问两人的,可这话实在是对着孟鹤之一人讲的。
  柏楼终于喝上了酒,他好酒可是酒量却不大好。只这么一口,便有些晕晕然了,一个人抱着酒杯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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