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毕竟是伤及性命的大事。
  “儿拜见父亲。”魏慈心恭恭敬敬的行礼,魏延山走到花园凉亭里歇下来,让二儿子也坐下来:“事情办好了?”
  “办好了,现在那些州牧已经离去了,我在码头多送了他们一程。”本来今天该是父亲出面的,没想到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防止人心不稳,魏慈心就代替父亲出面送了那些大州州牧,那些大州州牧听说洛阳令遇刺的事,不敢多呆,和他匆忙说几句就离开了。
  魏延山温和道:“做的不错。”
  魏慈心得了夸奖,心里完全没什么喜意,就在半月前,他的母亲叶氏被禁足了,因为他的母亲不听话,可母亲仅仅是去找了一下幽州王妃而已。
  魏慈心白袍下的手攥的死紧,他甚至不敢多看父亲,生怕他的不满会让父亲看出来,对母亲如此严苛,而幽州王妃三番两次的伤了父亲,父亲却仿佛根本不在意。
  “洛阳令遇刺,他的儿子荀言一直闹着要处死刺客。”魏慈心继续道:“得知刺客被从大牢里提出来,就一直想见爹一面。”
  “我知道了。”魏延山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此事。
  魏慈心发现父亲没有和他讲后续处理打算,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父亲,不管对任何人,父亲都是温和文质的,世家大族沉淀的风姿雅量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不呵斥人,也不责骂人。
  按理来说,这样的性格应该是最好相处的,可魏慈心却从未这样觉得。
  “还有事?”魏延山问道。
  “我昨天去看了母亲。”魏慈心口中的母亲自然是华阴公主:“她一直想回金陵找阿兄。”
  魏慈心看着父亲,发现他没有一点伤心,就连他说起小王爷时,眉眼也无任何触动,虽然他的内心早就盼着小王爷死,得到他的死讯时也是开心的,可父亲难道就不感到一点悲伤吗?他可是他的儿子。
  “公主患了心病,那些胡言,不用当真。”魏延山道。
  魏慈心离去时,还是没勇气对父亲开口说让母亲解禁的事。
  魏延山回到书房后,便让韩福过来,韩福来时,他笑道:“不用做那些虚礼了。”
  韩福道:“国公,洛阳城内有叛军的人,我已下令全城严查可疑之人。”
  魏延山坐在椅内,道:“发现一个,说不定早就有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周幽州那边就得到洛阳这边的消息了。”
  “幽州的人总是如此惹人厌。”
  见国公还有心思挖苦敌方,韩福叹道:“他们就像老鼠似的,总能从意外的地方钻出来。”
  “幽州王妃还是不肯说出有关天罚的事情吗?”韩福问道。
  “宁死也不说。”魏延山笼袖搭在腹部,话音一转:“听说荀家荀言找你了。”
  “还不是为了刺客的事。”韩福看着国公,望着他脖子上的伤痕,道:“他进不来洛阳宫,就让我请国公主持公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一个刺客,国公为何改变主意了?”
  “你想为荀言说情。”魏延山道。
  “只是一个刺客。”韩福坚持道:“她当街杀了洛阳令,影响极其恶劣,不应该当众处以极刑吗?国公为何包庇她?”
  “刺客死不死其实无关紧要。”魏延山道:“重要的是荀言应该死了。”
  韩福愣了一瞬。
  “荀氏父子去年决堤害死了无数的人,江淮的人对他怨气颇重,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也是时候下去了。”魏延山声音平静又无奈:“难道我要留着荀家祸害我的名声吗?”
  让荀家老父当洛阳令不过是一时之计罢了,坏事干完了,荀家父子这个手套自然也就没用了,不及时摘掉,很容易连累到他。
  魏延山本来就没打算让荀氏父子活着。
  韩福明白了,这的确是一个好方法,毕竟荀氏父子现在人人喊打,国公是东都留守,只能是识人不明提拔了洛阳令,最后自然要为民除害,杀掉荀氏父子后,还能获得一波来自民间百姓的声望爱戴。
  “明日你把荀言的舌头割下,列好罪证后分发各处,随后把他丢到城外流民里。”魏延山道。
  韩福悚然一惊,想也知道城外的那些流民会如何对待荀言:“是。”
  “国公。”韩福还是觉得国公对幽州王妃太过优待了:“幽州王妃,您打算如何处置?”
  魏延山望着窗外的梨树,一树梨花如雪盛开,花瓣被风吹的凋零下来,又逐春水而流。
  韩福心里涌起不妙的预感,提前开口:“我看周幽州如此看重她,不如拿她换取城池,金陵,或是徐州,或者利用她,胁迫周幽州退出江淮。”
  “有她在。”魏延山看向心腹:“周绪是宁死也不会退兵的。”
  “至于换城池…”魏延山思索一会,悠悠道:“我想留着她。”
  韩福大吃一惊:“什么?!”
  “花容夫人这个名号不太好听。”魏延山想了一下萧夫人时常露出的冷艳冰雪色:“不如就叫白霜夫人,或是晋国夫人。”
  晋,太原别称。
  “晋国夫人比花容夫人好听多了,不是吗?”魏延山觉得。
  “她是周幽州的女人!”韩福不得不提醒国公这件事。
  “我知道。”魏延山看向韩福:“可我还是想要她。”
  “天下美人何其多,国公为何一定要她!”韩福不解。
  魏延山感受到脖颈处的微痛感,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原因。”
  “此事我不会说出去,还请国公三思。”韩福道。
  次日。
  魏延山得到了流民分尸啃食荀言的消息,彼时的他正在莲花坞弹琴,一曲完毕后,便去往了长道宫。
  不出意外,幽州王妃就在这里。
  璎娘惊喜的看着睁开眼睛的冬雪,用手帕给她擦去嘴角的药汁,摇头道:“你现在还不能起来。”随后还是稍微垫高了枕头。
  冬雪扯开嘴角想笑,不慎引到伤口痛处,顿时冷汗直冒。
  璎娘爱怜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冬雪转动眼睛,望着周围一个个女医,将心里的话语咽下:“王妃,这是哪里?”
  “洛阳宫,魏国公的地方。”璎娘轻声回道:“你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千万不要再动了。”
  冬雪望着王妃,终于发现她不是在做梦,王妃完完整整,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良久才道:“小娘子很想你,主公他也是。”
  在敌营里,冬雪并未说出那些门客的名字。
  璎娘听到女儿和周宗主的消息,心脏泛起绵密的痛感,连带着眼睛也有些湿,自从恢复记忆后,她又何尝不是呢,深深的思念像钩子缠绕她的心脏,一想就疼。
  冬雪艰难的抓着王妃的手,璎娘回过神,轻怪道:“让你不用动,你怎么还动?”
  “我听说…”冬雪含糊了一下人名:“您受了很多苦。”
  璎娘坐在床边,理了理冬雪有点凌乱的发丝,从年岁来讲,跟着她上过战场的冬雪只比女儿大一岁,还是一个小姑娘,现在为了找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更加酸涩难言。
  “没有。”璎娘用另一块帕子擦了擦冬雪头上的冷汗:“我很好,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冬雪闭上眼睛,闷着鼻音,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她顿时睁开眼睛,一个身材颀长,儒雅俊美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王妃身后。
  冬雪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她抓紧王妃的手。
  璎娘回头一看,发现是悄无声音,来到她身边的魏国公。
  璎娘轻轻的拍拍冬雪的手,让她不要担心,反被她再次抓紧了,冬雪望着王妃雪白脖颈处骇人的红紫指淤,怎么也放不开手。
  “我去去就来,你放心。”璎娘俯身抱了抱冬雪,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事的,我在这里很久了。”
  冬雪这才慢慢松开手。
  璎娘回头冲她安抚的笑笑,和魏国公走到了长道宫的外殿。
  “国公找我有事吗?”璎娘道,等看见桌上的银勺和药粉时,蹙了蹙眉。
  “我给王妃上药。”魏延山坐在椅子上,看着幽州王妃道。
  “不用了。”璎娘道。
  魏延山用一点银勺沾上麒麟竭的粉末,将麒麟竭推到幽州王妃那边:“那王妃自己来就好。”
  璎娘望着这些药粉,慢慢将银勺拿了过来,勺子很小,柄上有精细的花纹 ,若不是上面沾满了粉末,倒像是在吃甜品一样。
  药粉一接触到口腔顿时刺痛起来,璎娘望着那些药粉,冬雪好像没有…
  不过,魏国公突然装好人做什么?
  璎娘皱着眉头,心里涌上不安。
  魏延山望着嘴唇洇红的幽州王妃,看着她细愁蹙起的青山远黛,麒麟竭入口极痛,不多时,便痛的她眼眸泛起了朦胧水雾。
  似是多情眸。
  第305章
  冬雪等亲眼看见王妃回来, 才将头转正,发现主母手上拿着一个瓷瓶:“这是什么?”
  “药,我偷拿的。”璎娘在外堂的时候留了个心眼, 等魏国公走后,立刻把药瓶收了起来, 她用剪刀将冬雪肩膀处的纱布剪开, 湿帕简单给她擦了擦肩膀窟窿处的丝丝血迹, 她往下倒时, 轻声道:“我用过这药粉, 很管用,就是很疼,冬雪你忍着点。”
  冬雪没说话,闻到了一股特殊的药香气, 随后便是钻骨般的疼痛, 冷汗直冒, 她望着微褐浓香的粉末, 再联想到上药时剧烈的痛感,感觉这药有点像传闻中的麒麟竭。
  “乖,忍着点,疼过之后伤口就会好很多。”璎娘擦了擦冬雪头上的汗,随后又将另一边肩膀处的伤口处理了一下,随后就是左小腿肚。
  “我, 王妃, 我自己来吧。”冬雪挣扎着起身, 她看着王妃蹲身在脚踏处, 卷起她的裤脚, 亲力亲为的伺候着她, 心里又急又慌,王妃怎么能伺候她呢?
  “别动,马上就好了。”璎娘瞪了一眼不老实的冬雪,仔仔细细的将她小腿肚上的伤口包扎好,又用温水擦了擦她的身子,最后找到一把团扇,坐在冬雪床边,给她扇风。
  冬雪脸色涨红,不知是被王妃温柔笑意看的,还是天气太热导致的。
  她望着王妃,发现她是真的开心,眉眼舒快。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璎娘摸了摸冬雪的额头,发现已经不热了,心里终于放心了,这两日,她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冬雪没捱过去,现在冬雪能救回来,真是太好不过的事情了。
  “好多了,谢谢王妃。”冬雪也不禁露出一个笑容,她见四下无人,便用极小的声音道:“何进也在洛阳城里,您被囚禁东都的事,何进已让鱼心和一个大盗门客偷送出去了。”
  算算时日,差不多半月了,很快,主公那边就会收到消息,而她也是算过时间做好准备才在金风玉露楼刺杀洛阳令的。
  “主公他们很快会来救您的。”冬雪坚定道。
  绝境中的期待总能振奋人心,璎娘也不例外,她太想女儿和周宗主他们了,但还是有一点担心:“何进在哪呢?”
  冬雪笑道:“在他以前的好友陶景那里。”
  璎娘怔了一下,觉得世事好真奇妙。
  她抿唇笑道:“我也认识存真大师。”她又后问了一句:“真的安全吗?”
  “安全的。”冬雪道,在刺杀前几天,何进就已经住进了存真大师的陶宅,当初何进要去的时候,着实让冬雪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这相当于在史大都督的眼皮底下了,可何进说,有时候最危险的住处反而是最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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