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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热了他的冷血_分卷阅读_44

  “我真是个没用的奴隶。”他轻叹,“居然污秽了主人的所有物……”
  赫伦愣了愣,那种恶作剧心理也消弭了。他有些烦躁,眉头轻颤几下,眼睛快速眨巴着,躲躲闪闪的,不敢看这般消沉的卢卡斯。
  尤其是,让他这般消沉的人,正是自己。
  “算了。”他别扭地别过脸,“把它洗干净,熏香,然后去书房找我。”
  说完,他就转身去往书房,脚步有点乱。
  卢卡斯注视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
  他捧起皱卷的手帕,将赫伦的背影记录在眼帘内,闭上眼睛,在手帕落下一吻。
  ……
  书房里弥漫着熏香,起到提神的作用。秋风很冷,裹挟碎叶吹进窗户,黄色的灰尘攀住窗底下的羊皮卷。赫伦走到窗前,关掩百叶窗,手里端一杯温热的牛奶。
  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他坐上桌案,伏低身体点燃蜡烛,幽黄的光如水雾般充盈书房,有种陈旧的气息。
  卢卡斯走了进来,双手湿哒哒的,脸也是。
  他洗好手帕,顺便洗了一把脸。
  赫伦支起身子,衣袍被压在身下,沿着桌案边垂落下去。
  “等你很久了,卢卡斯。”他晃了晃手里的牛奶,“让我看看你识字的能力如何了。”
  他抽出一本书卷,吹掉封面的灰,横摆在桌案上。
  卢卡斯顿了顿,走过去拿起书卷。
  “欧里庇德斯的《美狄亚》,会读吗?”赫伦轻飘飘地问。
  卢卡斯挠了挠头皮,“我读过几次……”
  “它的遣词造句并不难。”赫伦把羊皮卷推过去,“别让我失望。”
  卢卡斯清清嗓子,对着烛光,磕磕巴巴地读起来:
  “美狄亚浸泡在地狱水牢般的悲哀中……丈夫伊阿宋抛弃她和两个儿子,去跟别国公主结婚,在床榻上爱抚新欢的身体。她的眼前暗无天日,米粥成了毒食,儿子的笑声成了刀锯般的折磨。每当看到镜里的虚影,她都要轻抚自己美丽的面庞、转动玲珑雪白的脖颈,痛苦地呻吟着……”
  赫伦赞许地点点头,“很好。继续。”
  “可爱的儿子走进屋里。美狄亚黯淡的眸子锁定他们,眼光像乌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何时会蹦出狂怒的电火!她松开被咬紧的朱唇,恶毒地诅咒:‘怀恨的母亲生出来的蠢东西,快和你们的父亲一同死掉,到烈火里遭受永不休止的痛苦去!’仇恨的雷炸在她心中,烧焦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有了可怕至极的心思……”
  卢卡斯难受地停顿一下,继续读道:
  “她动用魔法,制作璀璨的华服,赠给丈夫的新欢。公主高兴地穿上,突然惨叫着跌倒在地。她口吐白沫,眼皮往上翻,丝线里蹿出的火吞噬她细嫩的肌肤。她尖叫着满地打滚,火焰越烧越旺。最终,她被烧得毁去容貌,肌肉像松树似的滴油,真是惨不忍睹……”
  赫伦听得入神,卢卡斯磕绊的朗读没有破坏他的兴致。
  “美狄亚闯进里屋……握着宝剑的手不停发抖。她的嘴唇痉挛地动弹,端美的五官如魔鬼般扭曲,心脏像被撕成两瓣。仇恨逼迫她勇敢起来。她想起伊阿宋的决绝,誓要杀死孩子报复那个负心汉!她紧闭双眼,无视儿子的惨叫……”
  卢卡斯哽住了。他实在不想读下去了。
  “怎么不读了?”赫伦转过脸问,“这可是最精彩的地方!”
  “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故事。”卢卡斯将羊皮卷合起,“我不得不说,美狄亚是个愚蠢的女人。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悲剧。”
  “卢卡斯……”赫伦笑两声,“这只是个故事而已,没必要这么当真的。那是欧里庇德斯的想象,像泡沫一样虚幻,不存在的!”
  “可它也承载了很多感情,不是吗?”卢卡斯说,“最起码我能体会到,美狄亚因爱生恨的痛楚……”
  “哦,听听英勇的角斗士说矫情话……”赫伦饶有兴致,“你难道会像美狄亚一样,去恨原本爱的人吗?”
  卢卡斯看过来,脸上浮现百叶窗的浅影,面颊的水珠同眼睛一齐发亮。锋利的唇角,在瞥到赫伦时微微弯起,使他显得很柔和。
  “绝不会!”他说,“会转化成恨的爱,都不是真正的爱,那只是在爱自己,在为自己的失去而悲愤交加罢了。”
  “噢!伟大的爱情哲人卢卡斯!我可没你这么深的爱情感悟!”赫伦笑了笑,“想听听我的浅见嘛?”
  卢卡斯点了点头,“请您说吧。”
  赫伦喝一口牛奶,神色认真:“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让人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就像杀死儿子的美狄亚一样。”
  ……
  布鲁图斯的中庭里,荒草许久没人打理了。天井里附了层滑腻的青苔,荒凉而破败。大理石家宅缺失奴隶的打扫,像一处巨大的墓穴,葬着过往的鬼魂。
  家宅里传出哗啦啦的织布机声。
  被生活所迫,格奈娅尝试了许多不愉快的新事物。她开始学习做饭,娇嫩的手常被烫坏,浓烟总把她呛到流泪;她还要学会纺布,这是她原来最讨厌的工作,可现在为了糊口她必须做。
  从贵族被贬为平民的经历是不好受的。她的气质流于粗俗,脸蛋刻上皱纹,丝袍也换成了粗布麻衣,没钱买化妆品的她风光不再。
  她就像蜕去一层华丽的皮,露出丑陋的内芯来。
  布鲁图斯到处找生意做,却四处碰壁,只得卖掉所有奴隶换钱。
  他做不了大单生意,只能进点小商品摆摊卖,一天只能挣以往收入的零头。
  而这并不是他最痛苦的。
  他更怕回家面对格奈娅的责问。
  格奈娅见他回家,踩着织布板的脚停下来,“今天赚了多少?”
  布鲁图斯心里一沉,将钱袋里的银币倒在桌上,发出的动静不大。
  “40个第纳尔。”他闷闷地说,“比昨天多一点。”
  “哼。”格奈娅唰唰推起织布机,“去掉后院那两头狮子的肉钱,我们就只能吃卷心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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