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 铸魂议会III
“是吗。”
利奥对这些灵魂的口头承诺不以为意，谁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还是别有用心？
“铸魂议会远比你想象得深邃神秘，年轻人。”
高等法师拉修尔摇摇头，直言不讳，“轻视往往是祸患根源。”
佣兵赫拉德尔也赞成起他的话，尽管他们之前还恶语相加，“拉修尔说的不错，这里的确危险...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生人，命运女神令我们会面，我们理应互相帮助。”
“我们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灵魂，为什么不听我们几句呢？”
“我们不想让你重蹈覆辙，年轻人。”
“谁也不愿看到，再有铸魂议会的牺牲品出现...”
这群灵魂们苦口婆心地劝说，态度诚恳而真切。
“我本意便是探索洞窟内的景象...看来你们也不了解这里，十分遗憾。”
利奥无视了它们，径直走向前方。
据这些灵魂所述，它们来自大陆各处，由于空间乱流出现在此，所以它们无法提供有关洞窟内的情报，也没有继续交谈的必要了。
随着他的远去，身后一连串的叹息渐渐微弱。
“为什么不答应它们的请求？”
莎莎随意地询问，“它们和岛屿的居民一样，需要帮助。”
“以往的经历皆是磨砺——湖岩城的变故，白海镇的对峙，普黎号的决斗...我想我已经能分辨某些事物。”
利奥意识到问题的深意，他想了想，告诉莎莎自己的想法，“人的别有用心，污蚀的伪装...”
那些灵魂别有所图。
“真是意外...”
莎莎略显惊讶。
“总之，先专注于眼前的事。”
利奥摆摆手，“正如它们说的，一群无家可归的灵魂，又有什么好听的呢？”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一处转角，庞大狰狞的苍白骸骨拦在前方，多处残缺，看外形类似某种巨熊，光是肋骨部分便有常人手臂粗壮。
“寒维之熊，大陆北方的巨熊种...奇怪，没有灵魂。”
莎莎感知着周围，沉吟片刻，提醒利奥，“前方精粹浓郁，有两座傀儡...它们正往这里赶。”
傀儡？
利奥想起那些灵魂所言的“铸魂傀儡”，但没有多在意，当即取下身负的森咒，朝前迈步，直接迎向莎莎所说的赶来的傀儡。
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两团人影接近，逐渐清晰。
那是约有两米高，全身由晶莹石块构筑成的，头颅各闪烁两团黄色光芒的傀儡，威武高大，身躯的许多关节处连接着精细铁圈和铜线，精粹的光辉若隐若现。
它们的视线刚触及利奥，四团黄色的光芒便转为危险的红色，迈开矫健的步伐，抡起巨拳横冲直撞地砸来。
轰！
巨拳砸空，坚硬的岩地蔓延小块裂痕，整座洞窟似乎都震了震。
很快移开双拳，望着空无一物的浅坑，四团红光微微闪烁，显得有些不解。
风声轻吟，避开巨拳的利奥浑身闪烁风绿的光芒，不知何时绕到了一座傀儡的背后。
“后脑和脖颈是弱点。”
听见莎莎的提示后，他眼神一凝，挥动森咒自下而上斩出锋利的银辉，于半空中刮出淡淡的痕迹，切豆腐般利落地斩落一座傀儡的半边脑袋，滚落在地的半张石脸上，两团红光迅速黯淡，剩下的庞大躯体也沉沉地摔倒在地，不再动弹。
咻！
最后一座傀儡立刻转过身，抬起手，张开五指掌心朝外，手心处的管口喷出刺目的白光，以极快的速度朝利奥射来。
“...”
风绿才用完，利奥不得不抬起森咒，浑身溢满银辉准备抗下对方的攻击。
“Loihbiy。”
莎莎及时念动咒语，如伞般撑起半透明的薄膜，轻易将傀儡持续喷射的白光挡在外面。
滋滋，滋滋。
白光威力不俗，薄膜很快出现细密的裂纹。
但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利奥迅速挥动斩击，效仿之前的方式，脱离剑刃的银辉威力依旧，掠过半空，将最后一座傀儡的头颅劈开。
轰！
或许是失控，随着头颅处的红光黯淡消失，傀儡那喷射白光的左手颤抖着炸裂，庞大躯体侧摔倒地，散落一堆逐渐融化，散发热气的零件和晶莹石块。
“炼金水晶...铸魂议会的刻印，这座洞窟的确有铸魂议会的遗产。”
莎莎从利奥肩头显出光芒，飘落至两座傀儡的残躯上，仔细观察着晶莹石块上的刻印，以及核心处的残余法术。
“核心处的精粹纯度不低...这不是普通的铸魂傀儡。”
莎莎将残余的高质量精粹吸收，略有意外地道：“铸魂议会势力庞大，自然有密会（高级）和评会（低级）的区别...这两座傀儡制作精良，尽管力量已流失大半，却依然具备释放法术的能力，显然是密会的产物。”
说到这里，她露出些许犹豫，“铸魂密会相对而言有些危险...但这里更像是废置的地点...”
在重要决定上，她依旧维持谨慎的作风。
“里面或许有更完整的傀儡，也或许没有...但‘贝拉耶’的真身已经很明显。”
莎莎一边征求利奥的意见，一边解释道：“这座洞窟的所有遗产都来自‘铸魂密会’——也许如那些灵魂所说，空间乱流将这些遗产从大陆的隐秘处传送到了这里...遗产不仅包括巨量的精粹，部分实验品的尸骨和灵魂，一些铸魂傀儡，甚至还有可能包括‘密员’，即铸魂密会的成员。”
不难想象，铸魂密会的这么多东西都被空间乱流送到这里来，再带上一位密员也不足为怪。
这也是莎莎所担心的，铸魂密会的密员同等于大陆高等势力的长老，对现在的利奥和她而言不是能够轻易应付的对手。
“它们（木巨人和异鸟）应该是那位密员的从属，为其效命。”
“是吗。”
利奥若有所思，他对大陆了解甚少，所谓铸魂密会听起来高大上，但在他眼中也就听着高端。
“这两座傀儡中看不中用，如果洞窟深处还有其他完整的傀儡...那位密员没必要放着不用。”
利奥简单地猜测，“所以这两座傀儡是他仅剩的手段？”
但很快，莎莎否定了利奥这过于简单的猜测。
“铸魂傀儡仅仅是铸魂密会的产物之一...作为大陆顶尖的禁忌炼金学会之一，他们在法术方面的成果也不容忽视...”
不能以太简单的思维去揣测密员——也许这两座傀儡只是警告，或者试探性的手段。
陷阱般的法术，藏在暗处的炼金机关，甚至潜伏着的更多的铸魂傀儡，都有可能在接下来的路上碰见。
“原来如此，是该谨慎一些。”
利奥点点头，干脆利落地收起森咒，略一沉思，有了新的想法，“既然洞窟深处比想象中的难对付...我们可以着眼于洞窟外的木巨人和异鸟。”
如果木巨人和异鸟真的为洞窟内的密员效命，它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是时候逼问它们更多的事实了。
莎莎表示同意。
“...”
利奥瞥了边上两座傀儡的残躯一眼，转过身去，原路返回。
很快，他们经过之前的人类尸骨地，也就是那群灵魂聚集的地方。
它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利奥，目光掺杂着热切，感激，兴奋。
不知是不是错觉，利奥发现某几位灵魂的色泽似乎明亮了许多，不像之前那般暗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太感谢您了！”
自称有无数财宝矮小灵魂突然跳了出来，拦在利奥前方，“肯定是您解除了我的束缚...只要您同意，我可以跟着您，直到我返回家乡，我会竭尽所能地表达我对您的感激！天哪！让我跟着您吧！路上只要是需要我的地方...”
它有些语无伦次，兴奋得手舞足蹈。
“跟着我？”
利奥挑了挑眉，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一份简单的契约，它作为灵魂，可以依附于你随身的某个物件。”
莎莎简单地解释。
简单来说，这位解除束缚的灵魂想让利奥带它返回故乡...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
“我是挪俄帝国人，离瑟薇塔帝国并不远！”
见到利奥没有拒绝，它开始恳求。
“我也解除了束缚！阁下！”
又有几位灵魂凑了过来，叽叽喳喳。
“您突然返回，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突然间，某位身形高大，较其他灵魂更鲜艳的深紫色灵魂走上前，利奥对它有印象，被其他灵魂称作莫昂里。
莫昂里是大炼金术士，地位和岁钟楼高等法师拉修尔相仿。
深紫色的双眸如烛火般摇曳，它轻声道：“让我猜猜，更多的铸魂傀儡，还是说...密员？”
密员，这一词令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顷刻间消失，大部分的灵魂显得有些紧张，似乎勾起了它们不好的回忆。
“你在向我打探里面的情况？”
利奥平静地回复莫昂里，“公平起见，得看看你能告诉我什么。”
“我能告诉你很多...”
莫昂里的双眸又是一阵摇曳，它的话语令旁边的灵魂有些躁动不安。
甚至之前恳求利奥，已经解除束缚的几位灵魂也出声道：“莫昂里，注意你的言辞。”
“呵呵。”
莫昂里冷笑不语，对此，一旁的高等法师拉修尔替他回答利奥。
“你干什么，拉修尔？”“你已经没希望了，还不放过我们吗？”
试图阻拦的声音有许多。
“...你应该也有所察觉，年轻人。”
拉修尔不顾其他灵魂的怒视或劝阻，淡淡地道：“实际上，我们并非单纯的...铸魂议会的牺牲品。”
“哦？”
利奥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准确的说，我们之前都是铸魂议会的合作者，赞助者。”
拉修尔的面孔有些模糊的变化，他似乎在微笑，“赞助资金，材料，法术，知识，实验对象...我们都希望从中获益...只不过最后——反倒成为了牺牲品。”
“闭嘴，拉修尔！”
之前自称是挪俄帝国人的矮个子气急败坏，“你这个狗屁法师，一派胡言！”
“如你所见，这个矮个子是极狡猾的商人...”
之前冷笑的莫昂里轻哼一声，揭开血淋淋的伤疤，“满脑子的歹毒想法，也是那次实验和仪式的最大出力者之一，他应该知道更多有关空间乱流，实验的秘密...尽管他从不告诉我们。”
始终沉默的佣兵赫拉德尔也开口道：“我真是受够你们这些肮脏卑劣之人——生前勾心斗角，死后也要勾心斗角...如果你们一开始就共享自己的想法，也不会被铸魂议会利用！”
“赫拉德尔，你吗的，为什么...”“真是可笑，这对谁都没有好处，最愚蠢的明明是你——”
吵闹持续片刻，露出原样的诸多灵魂也不再掩饰，如现在的氛围一般冷淡。
“选择权在你，年轻人。”
之前的矮小灵魂叹了口气，直视着利奥，“我看得出，你也对我有所怀疑...信不信在于你，你可以选择获利，也可以拒绝带有风险的选择。”
“早该这样。”
利奥点点头，他直言道：“大家应该坦诚相待。”
“让我告诉你我知道的秘密。”
莫昂里招招手，示意利奥看过来，也不在意其他竖起耳朵倾听的灵魂，直说道：“我在铸魂密会一直负责炼金方案设计，仪器维护的部分...实验进行途中发生意外，密员们采取应急措施——运用空间法术转移实验目标，但目标还是失控了，大家都死在了空间乱流之中...于是，这就成了我们的坟地。”
“我就知道，是你们那破法术害死了大家。”
一些灵魂冷笑出声，莫昂里的说法也得以印证。
莫昂里对其他灵魂的恨意不以为然，对利奥淡淡地道：“想问的都可以问，只要阁下待会儿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有趣。”
利奥挑了挑眉，内心和莎莎交流片刻，便提出问题：“造成失控的原因...实验的目标是什么？”
“...”
莫昂里那对紫色火苗缩了缩，似乎是对利奥突然犀利起来的问题感到不适应，但他还是如实解释道：“一条原生的巨龙，来自大陆北部的神圣帝国...”
“竟然是巨龙？”“怪不得...”“也就是说...”
其余灵魂一片哗然，大部分赞助者都不知晓实验目标的真身，不过拉修尔，赫拉德尔几位倒是很平静，他们似乎早就知道。
“你们的应急措施，空间转移法术，具体是什么法术。”
利奥再次询问。
这一次，不光是莫昂里，甚至是拉修尔的面孔都有了模糊的变化。
“您也是炼金术士，还是法师？”
莫昂里沉默良久，冷冷地道：“您的问题真不简单...平等之神在上，希望您之后也能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多个中阶的‘传送门’加上几个炼金刻印的机制，方便大型生物传送。”
莫昂里盯着利奥吐出他的秘密。
“嗯...差不多...呃，再问一个。”
利奥摆了摆手，又收了回去，继续问道：“有几名密员参与了你们说的实验？”
“呵，这我可不知道。”
莫昂里自嘲地摇头，随后他看向一旁沉默的矮个子灵魂，“这你应该最清楚吧，伯森？”
“...”
矮个子灵魂犹豫一会儿，才说道：“起码三位...两位大法师，一位大主教...”
“...”
不同于刚刚的一片哗然，矮个子灵魂的话语令众灵魂陷入震惊般的死寂之中。
“大法师和大主教的身份？”
利奥紧接着追问。
“我不知道...密员我只见过两次...”
矮个子灵魂无奈地摇头，“说到底，我只是个商人。”
与此同时，莎莎在利奥心底提醒：“这件事恐怕牵扯到铸魂密会的极大隐秘...连我也不知情...你需要多加小心。”
巨龙实验，空间乱流，大法师，大主教。
利奥莫名地有点心驰神往，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好吧，我问完了。”
接下来是莫昂里等人的询问时间，他们问的是洞窟内的情况，以及束缚他们灵魂的铸魂傀儡的情况。
利奥如实告知，只是恰好撞上了两座铸魂傀儡，顺手消灭了而已。
“您可以再考虑，如果您改变主意...我随时恭候。”
矮个子灵魂又补充一句，表达他想要离开的强烈想法。
最终，利奥没有带任何一位灵魂离开，很快走到洞窟的出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