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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0章 宜速取

  长江之上,宋军船队正在缓缓逆江而上,首尾长达两百余里,蔚为壮观。
  但贾似道的主战船却已换了。
  因行到湖州之时,他的战船太大太重,在水堰中搁浅了,都统刘师勇亲自带了千余人在水中拉,就是拉不动,贾似道只好换乘了另一艘船。
  此事显然是有些晦气的,却也从侧面说明了许多问题,如运河水利失修、如水师行船的技艺下降。
  直到离开了湖州十余日之后,贾似道的心情才稍稍恢复了些。
  行到安庆,时任沿江制置使、四川策应使的夏贵领兵赶到,贾似道遂邀他上了主船,开堂议事。
  这艘战船也大,只有微微的晃动。
  大舱中铺着厚厚的软毯,置身其中,并不能让人感觉出这是在船上。
  「末将见过平章公!」
  夏贵一登船便要行礼,贾似道连忙上前扶住,定眼看了夏贵许久,问道:「夏旗儿还能战?」
  「平章公放心,末将还有一把子力气。」夏贵声若洪钟,很难让人相信这已是七十岁的老将了。
  贾似道又欣慰又感慨。
  事实上大宋到了今日,能用的大将已经不多了。
  原本是有很多的只不过杀的杀,逃的逃,如今还是得用夏贵这样的老将。
  寒暄之后,众人落座。
  贾似道当先开口,道:「给夏元帅说说川蜀的战况吧。」
  「是。」
  廖莹中马上就开始安排士卒铺开地图。夏贵便问道:「我听说,我军已经攻破夔门了,那夔州城可攻破了?」
  廖莹中动作微微一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等地图铺好了,才指点着给诸将一并说起来。
  「这是长江,我军水师收复江陵之后,逆江西进,过西陵峡、巫峡、瞿塘峡,这是最艰难的一段路。」
  贾似道听着这些,从怀中摸出一个酒囊,抿了一口,那神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只见廖莹中在瞿塘峡的西边点了一下,道:「这里是瞿塘关,瞿塘关即夔门,我军已攻下了夔门。说起夔门一战,唐军在瞿塘关中布置了五百精兵,且安置了火炮两座,击沉了我们......」
  「这些我都知道。」夏贵道:「我是问,夔州攻下了没有?」
  廖莹中道:「夏元帅莫急,且听我说。」他手指又点了点瞿塘关以西。
  「这里是白帝城,地处于江心,东望夔门,西临永安城。自古就是易守难攻的要地,当年余玠在任之际,增筑了白帝城,使之成为川东八柱之一......」
  夏贵惊疑道:「你是说,白帝城还未攻下?」廖莹中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道:「但夔门已经攻下了。唐军在白帝城中布置了八百精兵,我军出其不意且不计伤亡,以战船封堵住了其支援瞿塘关的水路,因此成功拿下了夔门。」
  「白帝城与瞿塘关不到半江之隔,拿下夔门之后,我军至少已攻城一月有余了,一座江心孤岛,还未拿下?」
  「正因为是江心孤岛,围困即可。」
  廖莹中手指又往西移了一点,道:「这是夔州城,夔州治所原本已迁到了白帝城,但李瑕任蜀帅之后,又将治所迁回了奉节县。夔州城中唐军兵力亦不多,不到两千人。」
  「兵力是不多。」夏贵道:「但夔州城击退过蒙军多少次你可知道?」
  「夏元帅说的不错,夔州很难攻克,因此我们希望能招降其守臣张起岩、副将张万。这二人都是余玠当年的旧部,或许还忠心于大宋。」
  廖莹中又说了一会,再往西面指了指,继续道:「拿下夔州之后是云
  安军.......」
  夏贵脸上的皱纹深了起来,心想这都还没到万州,而万州后面还有忠州、涪州。
  他今日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阵子攻破夔门的消息传来,大宋朝野沸腾,仿佛收复川蜀只在眼前。但有些更深的问题,贾似道之前显然没说。
  川蜀那个地势,要收复,宋军最好的路线就是走水路攻重庆,然后走水路往成都。
  一路上这个小关几百人那个大城一两千人,唐军布置的已经是最少最少的兵力了,但这样打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
  这让他感受到了当年蒙军陷在蜀中山城防御网里的痛苦。
  问题在于,蒙军还是顺江而下,而宋军却是逆江而上。
  「平章公。」夏贵终于叹息道:「这一仗,比末将预料中难打啊。」
  「若不难打,我为何要亲自出征?」贾似道反问了一句,起身,拍了拍夏贵的肩,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是。」
  「你说难,李瑕比我们更难。我告诉你,忽必烈现在还未全力出手,为的就是等李瑕拉开辎重线,再拖死他。所以,我们的胜算会越来越大....
  ~~
  时间很快已到了十一月,北方已下了大雪。
  自从李瑕劝降了邢州之后,元军就放弃了对真定府的反攻,之后也果断放弃了藁城,直接退守到了保州境内。
  包括山西的元军也是,阿合马一直退到了太原,有随时回援保州的架势。
  忽必烈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收回兵力,以保州作为缓冲,守住燕京,拖垮李瑕,再等待反攻。
  可以说,唐军自攻破洛阳以来,几乎没有打过几场硬仗,连续收复了河南、河北、山西等大量城池。辎重线拉长的同时有些城池也需要分兵驻守。
  一开始的锐气难免削减了下来。
  再加下天气变冷,许多来自南方的士卒并不习惯,攻势终于还是开始放缓。
  李瑕的战略规划是在年节之前拿下保州。
  如此一来,他便可在冬天安抚人心,等待开春之后直接攻打失去了屏障的燕京城。
  而保州原本是他最有信心拿下的一个城池,但偏偏因为张家的关系,忽必烈对保州的防备最重。
  近来李瑕忙于对新附诸城的安抚,以及入冬之后的辎重调备,将保州一战全权交与了张弘道。
  用他的话说,没有比张弘道更适合攻克保州的人。
  十一月初七,张弘道驻兵在唐河南岸,与元军对峙。
  元军主帅是蒙元的河间王兀古带。
  兀古带是成吉思汗第六子阔列坚的孙子,打仗或许并不厉害,但以宗王之名统率大军,主要还是为了能协调好各路兵马。
  他麾下有顺平万户郑云表、行唐万户邸浃、顺天宣权万户张弘庆等等。
  张弘道本有意强攻,这日却是被董文用劝住了。
  董文用往藁城走了一趟,没能如预料中一般招降藁城,反而受了伤。结果伤还未养好,又听闻了董家在燕京被抄斩一事,显然是受了莫大的打击。
  但没想到的是,他却是强撑着精神,非要回到张弘道军中。
  「强攻没有胜算。元军一直在保存体力,而我军中多有川蜀士卒,不耐严寒,保州宜智取。」
  张弘道听到川蜀士卒时心中微微一紧,又想到了夔门失守的消息,但此事如今还瞒着将士们,他并不就此多说,只是道:「道理我也知道,但取保州宜早不宜迟,一则,元军想拖,
  而我军需要速取。」
  「是,眼下这时局,越快拿下燕京越好。」董文用道:「我看得出来
  你很急。」
  「二则,你可知兀古带之所以坚守不出,是在等什么?」
  董文用眼神阴沉下来,缓缓道:「他在等......张弘范。」
  张弘道听着这声音,叹息一声,只当没听出董文用的杀意,道:「不错,于元军而言,守保州最适合的人选是张弘范,而不是兀古带。再拖下去,张弘范就到了。」
  按理说,这般谈论张弘范,董文用很容易冲动。
  但他却异常的冷静,道:「这些年,我们与北面走私一事,一直是我与张弘基联手。我不信张弘基被带离保州时没有留下后手。」
  「你是说,保州城中有内应能够倒戈?」
  董文用转头看向北面的风雪,道:「定然有,只是如今大军对峙,对方不好联络。」
  张弘道低头沉思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想强攻这座他父亲一手建起来的城池。
  「兀古带麾下这几个将领是否有劝降的可能?」董文用又问道:「若是能派人过去,也许能一探究竟。」
  「郑云表与张弘范从小就是至交;邸家则与我有私仇,当年便是我陷害的邸家;至于我十一弟,他自幼就在蒙廷当人质,但或许可以一试......」
  正在沉思着,忽有人在帐外通报了一声。「大帅。」
  「怎么了?」
  「有给你的密信,是用箭射进来的。」张弘道接过一看,十分诧异。
  他下意识就往北看了一眼,喃喃道:「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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