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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巴烂,稀巴烂,你把我伤得“稀巴烂”……

  莲藕试着暗中衔接了几次白毛女与封锐的时间点。不知是天意还是她疏忽了,俩人都点不上卯。封锐虽说让莲藕去制止白毛女,可听到白毛女自组的土豆乐队唱“稀巴烂”时,他还听得挺有趣。莲藕拿着牙签把苹果戳了无数个眼,封锐打拍子,她的神经跟拉弦似地跳,封锐这棵树,都想往上爬,树上有好果子,吃了会百年好合。莲藕想我就当我是那唐僧,到西天取经,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难验真心。
  她饶是安慰自己,牙签还不住地在那戳。封锐取过这长了无数个孔洞的苹果,只敲了一声对门,门就开了。封锐把这苹果送给了白毛女。
  白毛女立即跟孙猴子一样,翻了个五彩筋斗。她身上缠了个绸布,几个人不知道正在鼓捣什么排练。
  哥哥,白毛女捧着苹果在胸口说,给你听我们排练的新歌。封锐说好。几个半大不大的音乐发烧狂就开起了现场演奏会。
  歌词没几句,来回差不多都是:稀巴烂,稀巴烂,你把我伤得稀巴烂。稀巴烂,稀巴烂,等我一脚把你踢穿。你再回头躺着稀巴烂。……很嘻哈风。封锐说这歌词谁写的?白毛女举手。封锐赞了几句就退场了,白毛女却沸腾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首“稀巴烂”再响起时,曲调变得抒情了许多。
  惠圆在封锐家里大展身手。她发现了封锐的厨具相当齐全精美。那只烤箱,她尤其喜欢。于是,她用烤箱烤土豆,烤青贝,烤鸡翅,烤秋刀鱼,周末,惠圆烤了只兔子。现杀的兔子,两只眼都没闭上。
  惠圆一个人拿着磨得飞快的刀一片片往下切。为了磨刀,惠圆在网上买了个磨刀具。磨出的刀,相当锋利。封锐有一套精钢刀,很不错。惠圆不用,她自己买了一把。
  饭做好后,惠圆会打开窗,让香味飘啊飘。
  大冬天也开窗,是惠圆多年的习惯。
  封锐并不是闻着香味来的,他只是回来取几件衣物。看见餐桌的杯碟,惠圆正在厨房洗她的刀。刀沾了油,不好看。她洗完擦出来,单独放一个地方。
  生活不错,封锐说。
  勉强活着。惠圆道。我还没拖地,你走了我再拖。
  主人当得也不错。封锐拿了衣物就在餐桌边坐下。
  过把瘾就死。惠圆道。开始先拖楼上。封锐等她拖下来。惠圆直起腰打了个嗝,兔肉很硬,她吃了并不舒服。封锐低头看文件,没取笑她的失态。惠圆拄着拖把边等边看他。
  这后面有座山,你可以去爬。封锐眼在文件上,嘴却开口说。
  正好有点撑,拖完地去消消食。说着却不动。封锐抬起眼。他把两脚翘了起来。惠圆把拖把伸了过去,她弯着腰,头发又扫到了封锐的脸。封锐咬断了几根。
  断发如断金,惠圆移开拖把说,顶三个月房租了。封锐双指一动,啪,响了下,好算盘。
  你怎么还不走?惠圆望着湿漉漉的地问。不忍心看你重复劳动。封锐把文件一折,塞进衣服里。把大衣一换,穿上一件薄羽外套。惠圆把门口让出来。
  储物间里有个机器人,你可以用它打扫卫生。封锐站起身来,觉得想喝杯水。
  你说它呀,惠圆把拖把涮了搁外面晒,我晚上倒是让它给我守夜。想想它也辛苦,卫生就免了吧。
  守夜?封锐自己到厨房倒了杯水,看见惠圆没吃完的半只烤兔。颜色金黄,还有蘸料,看样子准备晚餐时再吃。封锐朝外面看了看,迅速用手撕了一点放嘴里。有点干,有点柴。这女人没掌握好火候与烤制方法。要不要教教她?封锐想还是不要。
  惠圆穿上运动鞋与封锐一起出门。封锐把衣物扔进车里。惠圆打开手机地图,考虑从哪条道上山。封锐说这山路很多。你都走哪条?她问。
  哪条都走过。封锐说。惠圆摇晃着大步子,扯拉着自己的筋脉。封锐看她越过那棵歪脖树了,才从另一条路上去。
  惠圆每上一个高度,就啊啊啊喊几声,封锐无须费神就能确定她的方位。
  山上人稀稀疏疏,惠圆难得放松警惕。有人在泉眼中打泉水,打完了,挑着下山。惠圆也过去掬了一捧尝尝,甘甜冰凉。不要直接喝呢,后面的人好心提醒她。要过过沙子,滤滤。惠圆笑笑:渴极了呢,一时没顾上。
  她爬到最高顶,在那块被无数人磨平的圆石上坐着。风呼啸着从耳边滑过。历城冬天都不下雪了呢,以前在村子里,冬天下了雪,能有不少乐趣的。惠圆眼里开始湿热。从这山上,看不见封锐住的高档别也,倒是能将大半个历城的市貌一览无余。一色的高楼大厦,没什么特色,除了越来越高的高度,活在城市里的人越来越像困住的鸟与兽。
  惠圆无心多看钢筋水泥,她沿着山路下回。矮小的灌木,嶙峋的松树,惠圆都能看上一会。这才是顽强的标本。恶劣的环境里,硬是生生从裸露的岩石里找到缝隙让自己扎深了根。她不断地抚摸着这些植物,有时候是枯叶,有时候是种子会随之落进她的手里。惠圆都小心地将它们放到了沿路的土壤里。
  远远地传来埙的声音,惠圆停下听听,夹杂了风声,或许是吹者的气息不足,埙声时断时续。惠圆摇摇头,两脚踩了空,这条小道被踩得无比光滑,上时感觉不到大危险,可是下时……惠圆脑热低估了它。历城的山多是沙砾岩,风吹日化,持续干旱,碰上这种陡滑,脚根本刹不住。惠圆情急下抓住了唯一的一棵狗尾巴草,终究徒劳无益,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快速往下滑,她不敢往下看,这个坡大概有两百米,然后,是一个急促又倾斜地大拐弯……拐弯处因为正在搞修建,生生被设计成了大“z”字,两壁都被切得极其平整。惠圆觉得自己即将被拦腰截断。
  她发出了痛苦地一声呼叫。
  并本能地双手抱住了头脸。她不想被划破了脸死去。那样,养父和郎中会不认识她。
  她撞上了一个软体,反弹回坡上。软体也哼了一声。过了两分钟,惠圆意识到自己还有知觉,她慢慢睁开眼。看见封锐正半躲在“z”字的切角下,捂住肚子。
  惠圆几乎是小鲫鱼蹦一样蹦起来。看看手脚都在,摸摸脸上也没血,她欢呼着扑向封锐。封锐又哼了一声。
  惠圆的冲力太大了,封锐只能接住一部分,剩下的,就是他的大福大喜了。
  封锐一时起不来,惠圆要背他。刚把手搭上,还没直起腰,惠圆眼前一黑,又咕噜咕噜滚下去。封锐顾不上耍萌,伸出手去捞她。捞到了她的指甲。封锐想也没想也滚了下去,惠圆被沙堆拦住了,下面就是拌泥浆的大搅拌机,封锐出了一身冷汗。
  他扑通一下,膝盖都把水泥地震疼了,他掐了掐惠圆的虎口,又捏她两手十个指尖。就在指尖快被捏碎时,惠圆张开了嘴,有糖吗?
  她是血糖低。
  没有。
  封锐把她背背上,找修好的那条路走。这条路要绕过高尔夫球场,比小道远了近两倍。封锐不敢再冒险。
  哪里疼?他问。
  不疼,头有点晕。惠圆偏着头在他身上说。
  我可疼了。封锐说。
  你放我下来,你哪里疼。
  哪里都疼,心更疼。
  封锐,惠圆说不下去了,鼻子在他背上拱了拱。要是时间能停止多好啊。
  两个人走到夕阳西下,余辉洒尽。
  回了家,封锐把惠圆的鞋脱了,检查她的脚和小腿。他找出碘酒拿棉签给她擦。惠圆制止,他抬起眉看她。惠圆就任由他作主。她没大碍她知道,倒是封锐,她大胆地去掀他的衣服,有的地方,已经青了。
  会不会伤到内脏?惠圆轻轻放下衣服问。去拍个片吧。我出医药费。
  本来打算爬山回来洗个澡的,结果淋浴洗不成了,惠圆还是想先洗个头,然后身上拿毛巾擦。她一瘸一拐地进了洗澡间。封锐不一会也悄无声地跟了进来。
  惠圆低着头,扒着洗手池的沿看他。
  封锐接过喷头,给她揉头发。她一直在用他的洗漱品,用量封锐熟悉,惠圆趴一会脖子就受不住了,她朝上抬了抬,拉了拉封锐的衬衣。
  封锐,差不多好啦。她有点受不住。封锐却极有耐心地还在给她揉,惠圆说你不用这么仔细啊。话没说完,洗发水泡沫顺着额流进了眼睛里,惠圆赶紧闭眼闭嘴。黑暗中两手不经意地扒住了封锐的腰。
  封锐把毛巾给到惠圆,她睁开眼,不知是不是刚才那惊吓还未过去,她的热血流速一直不减。
  要洗澡吗?封锐问。惠圆擦着湿发点头。发梢的水时不时地溅一两滴到封锐脸上。惠圆转了转身。
  把衣服脱了。封锐说。
  嗯?惠圆这个问号又大又重。不用,我自己能洗。她重重地拒绝。
  后面你看不见,你脱了衣服我帮你看看。
  惠圆抵着瓷砖,把面迎向封锐。
  你怕我骚扰你?你在我眼里就棵大白菜。
  惠圆把半干半湿的毛巾摔进封锐怀里。呦!封锐叫一声,同时捂住了肚子。惠圆忍住没动脚步。她自己掀开后背的衣服,从镜子里查看伤势。有一两点小擦伤,按按不疼,惠圆对封锐说,你出去,我要洗澡。
  封锐把毛巾往惠圆脸上一蒙,蹭地把她的后衣提上去,你看看,这是什么?他语气带着些不烦。惠圆嘶嘶两声,严重吗?她小心问。用热毛巾敷敷,说着封锐使劲往下按按,惠圆不疼,他拧干了热毛巾给她小心地擦了擦。惠圆的脸成了大红蟹。
  好歹前胸护住了,露个背嘛,惠圆想就当穿了晚礼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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