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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131节

  赵寰道:“这就是问题所在。虽没了打仗,吏治清明,他们的日子却过得愈发艰难。他们找不到原因所在,心里苦,所以会来求菩萨开解。若是他们日子过得红火,哪有功夫来寺庙里求神拜佛。除了寺庙,估计街头的暗娼,藏着的一些赌馆,跟着会越来越多。”
  寒寂思索着赵寰的话,神色微变。
  这就是败落萧条的前兆,普罗大众找不到出路,看不到生机,只能求神拜佛,铤而走险。
  北地看似兵强马壮,具备雄霸天下的能力,但北地同样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西夏,金,南边,暂时老实听话的鞑靼部落,甚至大理国。
  除去外敌环伺,赵寰的土地改革,女婴补偿,女子科举等措施,不禁得罪了权贵,还得罪了一众男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寒寂不由自主替赵寰捏了把冷汗。她真是身在悬崖绝壁边上,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赵寰将账本递给寒寂,道:“在我眼皮子底下赚大钱,想装神弄鬼的,能不心虚,我敬他是条汉子。前来寺庙供奉更多的香火银,想要菩萨保佑,以求心安。”
  寒寂翻看着账本,能记上功劳簿的,都是大笔的香火银,穷苦百姓可捐不起。最近功劳簿的香火银,与功德箱的香火银,都多了不少。
  赵寰沉思了会,冷声道:“天宁寺如此,其他寺庙也定当如此。我不耐烦抽丝剥茧,一家家粮食铺子查了。过年时,天宁寺的福袋一向难求,你就多布施些。”
  一叶知秋,能从寺庙里窥到天下,寒寂对赵寰佩服得五体投地。念着她的处境,此时也不敢说笑了,忙应了下来。
  赵寰跟着道:“过几日就是腊八,天宁寺要做善事,搭粥棚施腊八粥,开春青黄不接,也要施粥。天宁寺需买大量的粮食,你去问城里的粮商们买。”
  寒寂不禁笑了起来,道:“布施福袋给富人,赚到的银钱,转手来布施给了穷人。赵施主跟那游侠儿一样,好一招劫富济贫。”
  赵寰微微皱眉,斜睨了寒寂一眼,“恁地废话多。我要劫富济贫,直接派兵去抢得了!”
  寒寂被噎住,明白赵寰所求,定不会如他想得那般简单,讪讪问道:“你可是还有别的打算?”
  赵寰没搭理他,道:“你先且按着我的话做,以后自然就明白了。”
  寒寂悻悻道好,接着问道:“粮食价钱一天比一天贵,若是他们要高价,该如何办?”
  赵寰道:“你是大主顾,去与他们讲价去。别小家子气,拿出拯救天下苍生的气度来,说你要赎杀戮的罪孽,要施粥。”
  寒寂脸一下垮了下来,抢白道:“贫僧可是替你去打仗!”
  赵寰瞪他:“大师,不要在意这些得失,我也是为了你前辽的同胞。你切记一件事,要得知他们手中有无粮食,有多少粮食!”
  寒寂哼了声,脑子转得飞快,虽还是有些迷糊,不过大致明白了一些,迟疑了下,道:“你为何不让中书省,府衙的官员去查?”
  赵寰摊了摊手,笑眯眯道:“我信任你啊,这般大的事情,由你出面最合适。”
  寒寂与赵寰打交道多了,当然不会相信她哄骗人的鬼话。不过,他的眼神温和了下来,暗自叹息了声。
  身在她那个位置上,自古以来,都是孤家寡人。
  让朝廷官员去查,她并不清楚有哪些官员牵扯到了其中不说,衙门他们一动,难免打草惊蛇。
  何况,她最信任的岳飞,虞允文,姜醉眉,尚富贵等人,都不在燕京。
  寒寂心道既然得她信任,自己就辛苦一二,起身喜滋滋准备离开。到了门边,他回过头,好奇问道:“岳枢密使去何处了?”
  赵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天道好轮回,岳枢密使去替自己行道了。”
  寒寂听得莫名其妙,白了她一眼,大步走出屋去忙碌安排。
  *
  冬日的吉州,虽没有下雪,连续多日阴雨连绵,寒气直浸入骨,冻得人清鼻涕横流。
  张宪袖着手,蹲在林子里,望着底下的官道,不时吸一下鼻涕,抱怨道:“老大,我们在这里等了好几日,那些押解向来懒得很,只怕今日也来不了。这天实在太冷,我们回营帐去烤火歇一歇吧。”
  岳飞带着他与心腹亲卫们一行,一路潜伏到了吉州,已经在山上扎营好几日,等着流放到岭南的犯人秦桧。
  雨滴掉落,打在斗笠上叮咚作响。岳飞一瞬不瞬注视着前面的官道,抬手抚上胸口。
  那里闷得慌,不时涌起悲愤与冤屈,还偶尔牵扯着痛一阵。
  张宪没听到回答,仰起头朝岳飞看去。斗笠檐的雨水掉入了脖子,冷得他一阵哆嗦,赶紧将斗笠扶好,站起了身。
  岳飞听到张宪的动静,转头看向他,指了指他的鼻子,道:“快流到嘴里了,赶紧擦干净。”
  张宪用力一吸,将鼻涕卷了回去,冲着岳飞嘿嘿傻笑:“麻烦,还是这样方便。”
  岳飞:“......”
  张宪袖着手凑过去,斗笠挡住了他,只能凑到一半,他压低声音,再次问道:“老大,你都是枢密使了,赵统帅为何还要将这种小差使交给你?真看不惯南边朝廷的行事,让底下的亲卫来就行了。”
  岳飞如以前那样回答他:“赵统帅交待下来的差使,只管办好就行,问那般多作甚?”
  张宪没得到答案,怏怏说了声是,抬着脚动来动去取暖。
  岳飞沉默望着远处,雨淅淅沥沥下着,山水都蒙上了层雨雾。刚过未时处,天色已经像是傍晚,暗暗沉沉。
  其实,岳飞也不明白,赵寰为何将这件差使交给了他。
  如张宪所言那样,他身为枢密使,来办这种差使,着实大材小用了。
  秉着对赵寰的一贯了解,岳飞知晓她绝不会故意折辱他,更不会无的放矢,让他大费周章赶到此地。
  不知为何,岳飞越往南边走,他的胸口就越不舒服。
  到了吉州时,他的胸口仿佛压了快石头,闷得喘不过气。偶尔还像是被重物击打过,剧痛难忍。
  这种痛,只突如其来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岳飞以为是天气不好,水土不服,也就没声张。
  突然,张宪嗖地一下停止了转动,压低声音激动地道:“老大,他们终于来了!”
  前面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行人影。约莫十余个的流放犯人,兴许是下雨,手脚的枷锁取掉,只在手脚上留下了铁链,方便行走赶路。
  犯人的破鞋上套着木屐,披着破烂斗笠,互相搀扶着,往前面一点点吃力挪动。
  坐在骡车上的押解官差,不时大声呵斥骂道:“还当自己是贵人相爷呢!走快些!”
  呵斥完,押解转头对监押将校抱怨道:“已经耽误了好几日的功夫,要是迟了交不了差使,这趟差就白当了。”
  按照规定,押送流放犯人到流放之地,需要在规定的时日内送到,取得流放处接收的牒文,再回原处交差。路上若是犯人逃走,丢失,需要押解人去缉拿。
  监押将校便是负责押送的管事,他气得扬起鞭子,抽打在车辕上。鞭声凄厉,惊得前面的一群人终于加快了些步伐。
  曾经风光无两的秦桧,蓬头垢面,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惟有面上黥刺的“徒”字,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一路从临安走来,秦桧双脚早就磨出了血泡。被冰冷脏污的泥水泡发,血泡破裂,又冷又痛。
  从早走到此时,秦桧双腿早就没了知觉,只麻木地往前。
  当年蔡京在流放途中而亡,秦桧心想,自己估计也挨不到岭南。他们连襟两人,倒殊途同归。
  可曾后悔呢?
  秦桧神色茫然,望着前面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
  冰冷的雨扑来,秦桧的脸逐渐狰狞。
  他出生贫寒,出金入朝,这一生起伏跌宕,位极人臣,成王败寇罢了,他永远无悔!
  流放又如何,他曾从金人手上回到南边,成了大宋的首相!史书上,宦海沉浮的官员比比皆是,端是大宋,名臣被贬谪者就不尽其数。流放黥面又如何,狄青犯事被发配京师充军,他就被黥面过,照样成了赫赫有名的“面涅将军”。
  只要撑过这一劫难,他定能再重新回到中枢,成为狄青第二,名留史册的“面涅宰相”!
  秦桧心潮起伏,浑身有了力气,加快了步伐朝前面走去。
  突然,凄厉的箭矢声,破雨而来,落在了他们身前。一队蒙面的汉子,挥舞着刀从山上冲下。
  押解官差吓得脸都白了,南边本来叛军盗匪多,这段道又多山,他们特意赶了个大早,就怕晚了会有危险。
  谁曾想,早赶晚赶,还是没能逃脱!
  押解将校都快哭了,到底不敢丢了差使,抽出佩刀跳下骡车,正欲招呼押解官差们上前。
  谁知,他跑了几步,发觉身后没人跟来,忙回头看去,气得他鼻子都歪了。
  这群混账,已赶着骡车调转头,逃得飞快。
  蒙面的盗匪们,手上明晃晃的刀已经挥舞到了眼前。押解将校双腿直打颤,当机立转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去追骡车。
  这些犯人最好全部都被盗匪杀了,反正流放路上,死伤乃是常事。到时报个遇到叛军或他们生了瘟疫,无需辛辛苦苦走到岭南不说,还能顺利交差。
  秦桧见蒙面汉子来势汹汹,下意识叫了声不好,装起胆子道:“我们不过是群流放的犯人而已,身无分文,你们劫不到钱财,还会被官府追捕,实属得不偿失。”
  铁棍带着风声,劈头砸来。秦桧往前踉跄几步,眼一黑倒在了泥浆里。
  不知过了多久,秦桧终于睁开眼,浑身湿淋淋,被寒风一吹,冻得他牙齿都咯咯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
  洞外是一片树林,雨仍在下着,昏昏暗暗不知今夕何夕。
  从山林中,偶尔传来几声老鸹叫声,深幽而令人生畏。
  解下了蒙面布的岳飞,将手里的空水囊,递给了身边的张宪。
  秦桧吃力地转动着头,朝前面望去。待看了好一阵,方认出岳飞,颤抖着道:“原来是岳鹏举!你劫持我作甚?”
  岳飞上前几步,用手上的铁棍,拨开他脸上的乱发,露出黥面的字。
  居高临下欣赏了片刻,秦桧受不住,拼命摇晃着头,用戴着铁链的手,将头发拨回去,试图挡住刺字。
  岳飞轻笑一声,道:“秦桧,你出卖大宋江山,排挤忠臣,坏事做尽。只判了流放,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秦桧仰天长笑起来,嘶声道:“岳鹏举,你向来聪明。我虽排挤过你,但你以为,我为何能排挤你?没了我,你同样会遭其他人排挤,遭到官家的猜忌!我从金国能回到大宋,你就以为我与金人有勾结,你可有证词证人?”
  岳飞平静地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赵构的授意。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做了,就要承受后果。完颜宗昌见你思国心切,就放了你一家回南边,这种骗人的鬼话,连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送入金营的人,何止成千上万,为何不放别人,偏生放了你全家。金人看中的,不是你秦桧,是你王氏家族出奸臣,卖国贼的家门之风。我突然想到了,万俟卨,可是你将他送到了北地?”
  秦桧想到万俟卨的死,顿时寒毛直竖。转头四下一看,山洞里,就只有岳飞与张宪,哑声问道:“其他人呢?”
  岳飞道:“杀了。你的妻子,舅兄们,与你同流合污的官员们,他们不配活着,早就罪该万死。”
  秦桧惊恐万状,拼命往后退,盯着岳飞,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不要乱来,我是大宋的宰相,刑不上大夫,你不能杀我!”
  岳飞试了试手上的铁棍,对张宪说道:“将他捆好。”
  张宪上前,像是拖死猪那样,将秦桧拖过去,将他手上的锁链,缠在了山壁的石头上。
  岳飞神色寻常,右手垂下,手上的铁棍拖在地上,划出阵阵金石碰撞之声,抬腿缓缓走了上前,
  秦桧双手张开,拼命挣扎着,手腕磨破皮,镣铐深深嵌入了肉中,他却察觉不到痛。
  没顶的恐惧朝他袭来,岳飞的每一步,像是重重踩在他的胸口,他张着嘴,如死鱼般,拼命喘息。
  岳飞在秦桧面前站定,举起铁棍,用力朝他胸前击去。
  “喀嚓”,骨骼碎裂。
  秦桧惨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岳飞皱起眉,抬手抚了抚胸口,奇异般地,他感到那股沉闷,好似散去了不少。他深深吐出浊气,将铁棍递给一旁张宪,道:“你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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