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月亮 第6节
在她出神的时候,男生的声音和手就同时这么闯入进来。
“这道题是吗?”
“对的对的,我本来用这个方法,但又不太......”
越见织的胳膊被带起的微弱气流浇得微麻,她偏头一看,
崔悟铭站在过道里低头和她的后桌们说话。
她的后桌们,是他们班有名的大学霸,不是以成绩闻名,是以努力程度出名。平时和他们两个pk作业进度,不怎么搭理她们女生。
他们现在正和崔悟铭有来有往地讨论数学联考最后一大道的论证方法,而崔悟铭则再自然不过地,把手半撑在她椅背的伸头上。
男生的手背随意搭着,可薄薄皮肉下蜿蜒的青筋却蓄势待发,一路蔓延到手腕。
越见织立马缩了缩肩膀,同时偏回眼,目光落在书页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强行唤起了篮球赛的记忆,她的脑袋里鬼使神差地窜出崔悟铭握篮球的样子。
崔悟铭大概是不打篮球的,但也说不准。
上次的篮球赛他没上场,坐在越见织的前面一排,直面无刀光剑影的篮球厮杀。
场上的球员大喊一声,篮球不小心飞过来,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偏身单手托住,
那瞬间仿佛凝滞,她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他的手,骨指紧绷着泛白,绷起的青筋迸发着力量,
随后另一只手跟上,他利落地回了记长传,那姿势标准又漂亮。球落入孙璞的怀中,他吃力地接住,朝这边呲了牙,“我靠,轻点啊大哥,老子要被砸死了。”
啪嗒一声,
将越见织拽入现实。
有东西弹到她脚边。
男生们的讨论声稍停,越见织低头去看时,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帮忙捡下笔。”
是刚刚那只手。
第5章 照片
◎那照片......看起来像是在接吻◎
他的动作微乎其微,越见织却抖了一大下,被他触碰的半边肩膀都酥麻了。
——相较于微弱触碰而夸张的反应。
她强忍着跳起的冲动,凳子蹭地一下往后挪,弯下腰去够那只红笔。
男生们的议论声还在继续,越见织把红笔捏在指间。
她没回头,把椅子jsg挪回原地后,犹豫着往上抬了手肘,手腕后折。
做了个往后递笔的动作。
“......所以这是最合适的a点,”崔悟铭语气稍顿,垂眸在女孩雪白的内侧手腕上扫过,伸手接过那支红笔,说了声谢谢。
那股力道灌注在笔上,好像根连着腕部,越见织手指微蜷,赶忙收回手。
她知道自己的老毛病犯了,总会下意识顾忌别人的情绪,担心她的行为所会给别人带去负外部性。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每次一有这样的征兆都会被她强行扯回来。
教室里的声音还在喧嚣,越见织转移注意力到化学作业上。
目光在第一题和化学课本之间反复横跳。
这次课的内容比先前的还要难,越见织看了半天,把挑出来的几个送分题做完,也只占了全篇幅的十分之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化学老师似乎是考虑到了练习的难度,把作业提交截止时间设置在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后。
越见织看着这份作业,沉痛地作出抉择。
先做语文作业吧,
——至于化学作业,之后一定做。
—
崔悟铭回到座位时,上课铃声正好打响。
孙璞扭过头来,压低声音:“刚我还找你呢,原来当活雷锋给人教题去了,咋不教教我?”
崔悟铭没吭声。
孙璞这下连目光也扭了过去。
他正漫不经心把玩着指间的红笔,似乎没听见他说话。
孙璞怒:“喂!”
红笔转到食指霎时停住,半通明塑料壳里是艳红的笔芯。崔悟铭头也没抬,扯过边上的化学作业本,翻了一页,随口反问:“你能听懂?”
孙璞:???
“瞧不起谁呢?!”他反驳,
崔悟铭若有所觉眼皮稍抬,下一刻,一本笔记本啪地一下砸在孙璞的鸡窝头上,
随着少年的小声嗷叫,他的同桌俞初融收回手,别了个白眼,“吵死了,一天天话这么多,要有这学习的劲头还需要别人教?”
孙璞委屈地摸了摸头,双手投降:“行行行,我不说话不说话。”
俞初融哼了一声,收回眼时余光不经意够向斜后方那人。
男生却早已低下头去写作业,侧颜清隽利落,捏着笔杆的手指修长有力。
—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越见织还在和化学作业奋斗。
令娴然拍了拍她的肩膀,越见织起身让座,手肘却还粘在课桌上。
令娴然:“......”
“放弃吧织宝,”她苦口婆心,“反正再挣扎也是要错的。”
越见织头也没抬,笔下刷刷刷,倔强得像头驴,“就算错,我也要错得体面。”
所谓体面,当然是把字写得满满当当。
令娴然不再劝,叹口气就往外走。
教室里不少同学和越见织一样埋头苦干——但他们绝不敢把化学作业放到最后做,
柿子还得挑软的捏,根据老师的秉性与宽容程度,语文作业或是英语作业就成了该被拖欠的最佳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为写字的速度太快,越见织稍松笔,甩了下手腕,掌心的汗被风吹得发凉。
她现在心中充满了可耻的想找本作业本来抄的下作念头,这念头持续发酵,还没被她摒弃,作业本忽地被阴影遮住。
越见织一僵,余光够过去,
视线内是洁白的衬衫袖口,因为被主人随意上掀露出截利落的腕骨,
身量极高的男生站在过道里,单手捧着一沓作业本,正低头记名单,
越见织头皮发麻,忙收回注意力,果不其然——
下一刻,熟悉的目光压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是课代表的声音,
不紧不慢的:“越同学,就差你了。”
谢天谢地,
越见织抓狂地想,
时隔一个月,她终于又听到了这句话。
—
他没有说“越同学,你的作业还没交”,而是说“越同学,就差你了”,
即便他语气温和得与平日无异,但是其中暗藏着的压迫在短短几字之差中足以体现。
越见织避开他垂眸望来的目光,握着笔杆子的手也有些发紧,只能低低挤出一句,“抱歉,我马上做......”
心里却生出一股闷气,
无他,这位化学课代表的英语作业也总是迟交,如果不是今天化学老师作业截止时间推迟了,英语老师又没布置作业,谁催谁还不一定呢。
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副极其怂、极其软弱的模样,以期对方能不和她计较。
因为她真怕他。
或许是因为对方“化学课代表”这个极具威严的身份,她一见到他就能想起被化学支配的恐怖,是那种从脊背一路窜上头皮噼里啪啦发麻的感触。
但他本人在平日里再平和不过,就像现在这样,哪怕面临着快到门禁时间的危机,依旧沉稳地等着她,等着她的作业本。
越见织胸口憋着气,笔尖都带着细颤,大脑在紧张的境况下飞速运转,
她咬了咬笔帽,才要进行下一步,耳边却忽地响起他的声音,“反应速率系数算错了。”
越见织一愣,
他居然一直在看她写?
居然在看她写?
她写的这鬼东西被人看到了?
脑袋里瞬间被这几个字喷涌得挤满,越见织胸口的闷气在瞬间发烫、上涌,直直冲到天灵盖。
像她这种学渣,最怕的不是在老师面前丢脸,也不是在同学面前丢脸,而是公开处刑般将丢脸的细节完完全全展露。
教室里的人原本就所剩无几,偌大的教室随着最后一个同学同崔悟铭打招呼离开而显得空寂。
越见织不停地劝自己平心静气,她抿着唇,尽力忽视身旁人的气息,却还是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