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电话

  天气预报说周六这天会有暴雨。
  哥哥又一早就出门了，他一向起床很早。
  徐姮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了任何动静，她昨天把徐渚的手机扔在了客厅的茶几上，现在已经被拿走了。
  她一开始还在庆幸他不在家，悄悄摸去他的房间，像顺走自己的T恤一样，把自己的作业拿了回来。
  但到了傍晚，哥哥还没回来。
  电视里的本地频道已经在播报橙色暴雨预警，外面的天也是乌乌压压到遮天蔽日的程度，没有夕阳。
  徐姮在犹豫。
  要不要发短信提醒徐渚早点回家。
  电视已经看不进去了。
  今天一整天都是如此，她连自己的手机都不敢解锁。
  她不想看见短信图标上那个冒着泡的提醒数字。
  也不想点进去看到底有什么。
  徐姮这时听见门口有人在楼梯间里走动的动静，离自己的家门口越来越近。
  她下意识地认为肯定是徐渚回来了。
  立刻关了电视，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跑去。
  但是下一秒响起的并不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而是门铃响了。
  跑到一半的徐姮愣了一下，走去开门。
  原来是汤昳时和他的妈妈。
  汤昳时站在他妈妈前面，刚刚是他按的门铃。
  徐姮一开门，他马上叫了她一声：
  “蛾子。”
  徐姮还以为他有什么要脱口而出的话，但是又什么都没说。
  顿了顿，她只能转而礼貌地叫了一声“郑阿姨”。
  汤妈妈一如既往地很热情，自然而然地把卡壳的话口接起来，笑起来眉毛和眼睛一起弯：
  “小月吃没吃？我儿子说琳姐不在家，要是没吃就把你哥哥一起叫来，上我家吃。”
  “哥哥出门了，不在……”
  不太喜欢麻烦别人的徐姮一边唯诺地说着，一边在思索着要怎么拒绝。
  两家的关系其实很好，两个妈妈不仅是同县市的老乡，两个爸爸还是战友。
  然而汤妈妈嘴快，又说：
  “那你给哥哥打个电话，喊他直接来我家，我们做好饭了。”
  被赶鸭子上架的徐姮只能从兜里拿出她一整天都没看过的手机。
  不经意地看过短信的提醒图标，像是怕被发现了什么一般赶紧点开拨号界面，键入她并没有储存过的哥哥的号码。
  电话打通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小月？”
  徐渚那边先是听见了很嘈闹的响动，然后静到什么杂音都没有。
  猜不出来他现在在哪。
  但是被电话传递过来的声音有些朦胧。
  有些被电波污染过的磁性。
  虽然仅仅只有两个字，但让这一整天都逃不了某种臆想的徐姮汗毛直立，浑身不自在。
  忽然很怕他会叫她“小月亮”。
  “哥哥。”徐姮还是选择在外人面前这样叫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八点多，小月……”
  徐姮没听他说完，直接插嘴：
  “哦，知道了，那我挂了。”
  然后果断地掐断了。
  已经找好理由的徐姮转而对汤妈妈说道：
  “哥哥很晚才回来，要八九点，我们就不麻烦了。”
  哪想汤妈妈直接捞住徐姮的手臂。
  她的性格如此，觉得徐姮像她的半个闺女，以前如果有什么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一定会拿来给徐姮，或者去哪一定会叫上她。
  “男娃糙，喜欢在外面玩，不管他。”
  “小月来，我们吃饭去。”
  如果是汤昳时一个人来叫她的话，徐姮认为自己一定能摆平他。
  但是现在的徐姮只能被迫锁了门，去了汤昳时家里。
  在汤家开始吃饭的时候就开始下起了天气预报里面的大雨，吃完饭的时候雨势瓢泼。
  徐姮在外人面前是坐不住的。
  电视上的新闻联播刚刚播完，时间才刚七点半多一点。
  汤昳时在厨房里洗碗，汤爸爸有应酬不在家，徐姮陪着汤妈妈说了一会儿家常。
  该回家了。
  不然晚了肯定会撞上哥哥。
  汤妈妈看徐姮前脚刚出门，后脚就喊朝厨房道：
  “儿子，小月走了，你还洗什么碗？”
  “外头在下雨，你去送她到家门口。”
  “你快点把手洗了去，不然她都要走回家了——”
  汤昳时被他妈妈催得从厨房里跑出来，手上湿哒哒，还不好意思接妈妈的话，耳朵有点红。
  别扭地说：
  “我听到她说，她要走下面的停车场。”
  好像还有点委屈。
  “……她肯定不要我的伞。”
  汤妈妈白了一眼汤昳时。
  比他还着急上火。
  “小月刚才坐在你面前，你只知道闷头吃饭？”
  “我的老天爷，你这个脑袋怎么都没弯弯的……”
  “你有伞她为什么要去绕一圈远的，走停车场啊？”
  “你不送，从你这走出去的人，还想等别人送？”
  汤昳时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湿漉漉又沾满洗洁精味道的手只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擦干了就去快步走去鞋柜旁拿伞。
  “送她回去，要是碰到了你以后的大舅哥记得打招呼。”
  汤妈妈竟然还记得要晚回家的徐渚。
  “妈，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好烦人啊——”
  汤昳时已经被他妈妈念叨得满脸通红，连鞋都没换，拿了伞就冲了出去。
  连门都忘了关。
  只是当他刚拐角，看见正在等电梯的徐姮时。
  整个人跟撞到了什么一样，立刻停了下来。
  似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眼里只看着穿着一身显眼红色卫衣的她。
  看她偏过头来，疑惑地朝他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
  她那长长的头发窝在她身后的卫衣帽子里。
  但随意散下来的那么几缕就在楼道间的微风里……
  飘。
  飘啊飘的。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好闻的洗发露的味道。
  似乎连外面暴雨夹杂泥土的气息都无法掩盖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汤昳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闻见了，他们隔得至少有五六步那么远。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是不是和她的卫衣是一个颜色。
  总之他咳了一声，对徐姮说：
  “外面在下雨。”
  “蛾子你没带伞，我送你回去吧？”
  徐姮垂下头去，避开汤昳时直勾勾的目光，看着那被她按亮的电梯按钮。
  揣在兜里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机。
  只要一感到手机在震动，就立刻按掉了。
  徐渚在给她打电话。
  “我走下面的停车场，不会淋雨的……”
  徐姮心不在焉地拒绝道。
  “二号楼的停车场有几个灯坏了还没修，晚上有点暗。”
  汤昳时难得坚持了一回。
  “哦……好。”
  再次感到手机在震动的徐姮又一次掐断了电话。
  忘记自己嘴上应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