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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更的日子 第212节

  听到老杜氏提到冯天易冯秀才,顾秋花也放下心来了。
  “那就好。”
  人生除了生死,没有其他大事。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走得体面一些。
  顾昭将脏水倒到角落的小沟渠里,水流顺着沟渠出了院子。
  冯天易冯秀才她知道啊,赵天佑便是跟着他办的学堂读书,听说是个风光霁月,高风峻节的读书人。
  ……
  天光大亮,顾春来和老杜氏带着顾昭去了长宁街东街。
  东街靠近街头,比西街热闹,顾昭一行人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好一些人在那儿帮忙了。
  朱红的棺木摆在堂屋,门庭处挂了白幡布,风来,幡布簌簌发响。
  赵老高儿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胡子收拾得很干净,他是要给陈老伯摔盆的,此时头上带着白色的孝帽,愁眉耷脸,颇为难过模样。
  顾昭多瞧了两眼,倒是没瞧出他哪里混了。
  是他们玉溪镇老渔民老农人的模样,老实中带点心眼儿!
  冯天易冯秀才和他娘子也在陈老伯这儿帮忙操持。
  冯秀才细眉长眼,面皮白皙,自带一股书生之气,他眉眼间沾染了沉痛,还有几分疲惫,瞧见顾春来一行人,一脸感激,拱手致礼。
  “顾伯,伯娘,昨日多谢你们了。”
  他哽咽了一下,昨儿,他恩师陈宗霖过世,他和媳妇年轻,那是半点不顶事,赵哥在外头帮忙去买东西,最后,陈宗霖的衣裳还是顾春来帮忙换的。
  顾春来摆手,“嗐,我和陈老弟那是什么交情,秀才公说这话,客气了。”
  冯天易推辞,“不敢当不敢当,顾伯唤我一声天易就成。”
  几人寒暄了几句,又有人来,冯天易便去前头招呼客人了。
  顾昭拈了堂前的三炷香,微微皱了眉,这香不大好,不是桑阿婆那儿买的。
  不过,这是旁人家的丧事,顾昭也不好多置喙,她燃了香插进香炉,又拜了拜,这才去寻老杜氏。
  丧事,那是要请大家伙儿吃席的,陈老伯虽然无儿无女,但他还是有一笔家当的。
  别的不说,办这场丧事,还轮不到赵老高儿和冯天易掏腰包的份。
  没有银子的纠葛,大家做事都是和和气气的。
  老杜氏说的对,就是过来帮忙洗洗刷刷的,像是那些借来的桌椅要擦,借来的碗要洗,还有食材的准备。
  这一通忙,又忙到了晚上。
  席面是明天的,留着冯天易夫妇和赵老高儿守夜,其他人都家去了。
  夜色逐渐的黯淡了下来。
  这一个人守一整夜,明儿哪里还有精力忙活其他的,冯天易就和赵老高儿打商量,道。
  “赵哥,咱们轮流成不,这香火和元宝不能断,明儿事情还多着,要是没有休息,那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赵老高儿干脆,“成!”
  “既然你喊了我一声老哥,咱这做老哥的就要有老哥的肚量,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没话说了吧。”
  冯天易感激,他的身子骨确实不比赵老高儿强壮。
  “多谢老哥了。”
  赵老高儿:“嘿嘿,客气啥,借着陈伯的关系,咱们这也算自家兄弟了!”
  冯天易瞧了一眼箩筐中的元宝,不放心道。
  “老哥,烧给恩师的元宝都准备妥了吗?这里的量,应该只够上半夜烧了。”
  赵老高儿眼睛一转,嘴里忙不迭的应道。
  “妥了妥了,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走了走了,我先去困觉一会儿,差不多时辰了,你就来叫我。”
  冯天易:......
  就是他做事,这才有点不放心啊。
  不过,想着就后半夜让赵老高儿瞧着,他也在隔屋躺着,就算有什么不妥,他唤自己一声,自己也就出来了,莫慌莫慌。
  冯天易放下了心来,继续烧大金大银的元宝。
  夜,愈发的暗沉了。
  ......
  第74章
  “梆,梆梆!”
  黑暗中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过去。
  冯天易的娘子陈盼兰捂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她两眼里带了点水光,颇为无神的继续往化宝炉中烧金银元宝。
  冯天易瞧着香炉中的香快要燃尽了,连忙起身,拈了三根清香,点燃后插进香火炉中。
  香头三点猩红的火光,烟气袅袅腾空。
  冯天易瞧见自家娘子眼睛都被熏红了,颇为心疼,劝道。
  “你快去歇着吧,这儿有我。”
  陈盼兰摇头,“算了,左右也要和赵哥换班了,我等你一起。”
  冯天易便不再劝了。
  又过了两炷香的时辰,冯天易起身,抬脚去西屋唤了赵老高儿。
  “叩叩叩,叩叩叩。”
  “赵哥?赵哥醒醒,下半夜了。”
  冯天易凑近门听了听动静,里头有起身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还有鞋子趿拉过地板的声音。
  他微微松了口气,连忙站直了身子。
  赵老高儿从里头拉开门,打了个打哈欠,睡眼惺忪。
  “辛苦老弟了,我去洗把脸,喝口浓茶,然后你和弟妹就去歇着吧。”
  冯天易:“多谢老哥,有什么事就来敲我屋门,我马上就出来。”
  “成!”赵老高儿应下,面上却颇不以为意。
  这守夜能出什么事,玉溪镇这么多年了,年年都有人过身,也没见旁的人家出什么事儿,要他说,还是读书人说话唠叨了一些。
  冯天易怕赵老高儿不懂,继续絮絮叨叨道。
  “这香火元宝不能断,另外啊,不能让那些猫啊狗的靠近这灵堂,有什么动静,大声唤人就是了。”
  赵老高儿又喝了一口浓茶,没有说话。
  陈盼兰扯着自家相公,“走了走了,赵哥可是大哥,你都懂的事,他又哪里不懂了?老爷子这后事啊,里里外外的东西都是他跑进跑出采买的,各个都是用心了的。”
  “尤其是棺木,还有那下头的被褥,咱们也瞧到了,用的都是好棉好料,你啊,就放一百个心吧。”
  赵老高儿投了个赞赏的目光过去。
  果然,还是妇道人家说话好听又熨帖。
  冯天易羞赧:“大哥见谅,是我唠叨了。”
  赵老高儿摆手,“去睡吧。”
  ……
  此时月上中天,昨夜一整夜没有歇眼,冯天易也确实是累了。
  他匆匆的和赵老高儿拱了拱手,脸上的飞灰都没有擦,进了西厢房,倒床闭眼就睡了过去。
  陈盼兰跟在后头,她阖了门瞧见这一幕,小声的数落道。
  “鞋子也不脱,埋汰。”
  她稍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冯天易,实在太累了,倚着床榻的另一边,也跟着闭眼睡了过去。
  没一会儿,屋里响起一道高过一道的呼噜声,屋顶的瓦片都被震了震。
  ……
  堂屋里,白烛泛着幽幽冷光。
  偶尔一阵风来,烛光微晃,灵堂间摆一口朱红的棺木,棺盖半阖,烛光衬得棺木里头,陈宗霖闭眼的脸愈发青白了。
  尸体的面容冷硬发僵,无端多了几分阴邪诡谲。
  赵老高儿蹭了蹭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眼睛瞅了瞅四周,小声嘀咕道。
  “这秋日的夜晚,风儿就是凉。”
  他没有注意到,风来,化宝炉里的飞灰盘旋入空,随即又直直的散落在地上。
  就好像是有人欢喜的来搂银子了,入手觉得银子不对,继而愤怒的撒得满地都是。
  “乖乖,天儿真冷!”
  赵老高儿又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往化宝炉旁边靠了靠,凑得更近一些。
  他捻了箩筐里头的金银元宝,将它们往火里一丢,火舌舔邸而过,粗糙黄纸上头的大金大银也被烧成了灰烬。
  就着化宝炉燃起的火光,赵老高儿还是觉得有些冷。
  ……
  能不冷么,在赵老高儿瞧不到的地方,陈宗霖拄着杖,阴沉着一张青白的鬼脸,几乎是贴着赵老高儿的面门,鬼音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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