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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玉伴兰时(双重生) 第61节

  守门禁军顶着太子殿下威压不肯退让。
  太子殿下才要动怒硬闯,皇后娘娘就带人赶到,砚书姑姑举着手令上前,“陛下敕书,还不退下!”
  确认无误,禁军听命退下。
  皇后娘娘拦住了要冲出去的太子,“朝堂上吵得像煮粥,你是过去搅锅吗?”
  “儿臣去见见外祖父,儿臣去他一定开口。”他当时打算得极好,那人肯定稳不住掌握他把柄的外祖父一直在牢狱中,不出十日,必定有动作,也派人去了各府盯着,只待狐狸尾巴露出来。
  可现在北境事发,肯定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那吴穆必定会拿着此事大做文章,甚至试图将从前的事混淆过去。
  事情久远,再多的证据也早就寻不见了,除却让知情人开口,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那正好,有个人,兰时千里迢迢给你送回来了,你正好见一见。”
  皇后娘娘示意,程伯自人后走上来,“太子殿下,奉我北境先锋官的令,来给太子殿下送样东西。”
  程伯捧上兰时的信呈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连忙揭过拆开,好大一张宣纸,不过寥寥数语,太子殿下看过一遍都能默出来了。
  程伯接着道:“殿下,我们小将军生擒了阿史那努吉,寻到了些东西,请殿下带小人面圣,亲呈此物,或可解眼下困境。”
  什么?!
  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一齐震惊,“兰时生擒了阿史那努吉?”
  母子二人头一次这么异口同声。
  太子殿下转念一想,管北境一路的安抚使,肯定是嗅到战火起,便急忙传了令回京。
  如今这收复失地的喜讯还没传到京中来,好一个时间差,大有可为。
  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对视一眼,眼中骄傲,不言而喻。
  事关北境与姜府,皇后娘娘不便出面,太子殿下带着程伯去往文德殿。
  陛下虽然震惊于北境冒进,这么快就挑起事端,可还来不及生气,便被朝堂百官吵得一脑门官司,心底对北境的怒气已经完全被吵成了浆糊。
  才坐定,便有内侍通报太子殿下求见。
  程伯呈上在阿史那书房里搜罗来的信件,陛下揭开,一一阅过。
  脸色愈加阴沉,“此事可属实?”
  吴穆的字迹,陛下怎么可能不识得,再加上这忍冬藤的佩玉,已经无需再断真假了。
  程伯躬身,“回禀陛下,北境军,已经收复了燕州城,小将军生擒了阿史那努吉,小将军说,若是朝廷需要,北境会即刻押人进京。”
  什么?!
  陛下震惊起来的模样,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震惊过后,龙心大悦。
  “哈哈哈哈,好!好个姜兰时,好个北境军。胡安,召三司使觐见。”既然已经拿下燕州,那粮草军饷断不可缺,当初是朝臣势大,君权式微,北境元气大伤,他虽为陛下也不得不妥协,定盟休战。
  如今燕州大捷,可见北境军已然恢复元气,毁约算什么大事,同突厥有什么君子道义可讲的。
  不过他是陛下,嘴上还是得把水端平。
  程副将告退后,陛下不甚庄重地横了太子殿下一眼,“你倒是不提去北境犒军了。”
  生擒阿史那努吉,说起来容易,细想便知其中该有多凶险,小十四到底是女子,比起一般男子来,还要更艰难。
  太子殿下这回极为稳得住,端端正正行了礼给君父,“愿先为父皇肃清朝堂,事有轻重缓急,儿臣明白的。”
  这话说得陛下熨帖,还算这孽障有良心,父皇母后没白养他一回。
  “这叠信,朕已经看过,你可还要看看?”
  太子殿下摇头,“不必了,儿臣已经能猜到来龙去脉了,不需再看。不过,缉拿吴穆之事,望父皇能交由刑部。”
  陛下语出惊人,“让苏家那后人去审?”
  太子也不意外陛下会知晓苏岐鸣的真实身份。
  “儿臣就说,沈相那明哲保身的性子,肯定会在您面前过明路。”
  沈相曾拜在苏尚书门下,在苏家出事时顶着骂名割席,也不过是为了能在暗中相助一二。
  苏家女入朝此等大事,若无陛下首肯,沈相再是手眼通天,也是万万不敢的。
  陛下笑而不语。
  “你先将这些誊一遍,送到刑部去。”陛下点了点装印信的木匣。
  “还有一事,父皇,文府已然无可救药,也不值得宽宥,但还请父皇看在母妃的面上,全外祖父体面。”
  他与外祖父的确不亲厚,但母妃在泉下,还是希望外祖父晚节得保吧。
  “朕还以为,太子铁面无私,此事也会公事公办。”
  皇帝陛下也是时常反思,太子这性子,被他和梓潼养得说不上是方正还是圆滑,六亲不认地很。
  如今再调,千难万难,倒没想到他还能有如此体谅旁人的时刻。
  太子接了印信,到一旁去抄,这事还是得益于兰时,兰时对九年前的北境军惨败,家破人亡一事肯定早有怀疑,她是再世为人,肯定一早也知道幕后之人都有哪些。
  即便如此,还是在临行前带走了吴钩,顾全大局,不计前嫌。
  前世若不是因为他,兰时应当也能一早在北境军中走很远吧。
  比起前世死别,如今,他情愿等在京城,等兰时去了却她那一桩心事。
  太子殿下将这一沓抄本交给苏岐鸣时,没有多余的话。
  只说了一句,“如今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苏家先祖在上,你莫要违背本心就好。”
  苏岐鸣握着那一沓信件的手止不住地抖。
  求神拜佛的朝圣路,她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是鬼是魔,她都能承受。
  刑部拿人速度极快,趁着吴穆还未下值,在议事堂将人带走的。
  傍晚时,吴穆已经上枷带铐,跪在下首,等刑部审判。
  坐在主审官位子上的苏岐鸣,牢牢将这曾经枢密使的嘴脸记到脑中。
  “你已经做到枢密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与突厥勾结不可?”苏岐鸣真的不明白,吴穆哪怕在九年前,也是前途无可限量,根本不需要做出这等通敌叛国的事。
  枢密使还自矜身份,不肯与他这区区小卒交谈。
  神情还算镇定自若,这也算是多年官场浸淫练出来的好本事了。
  “不知道你那远在北境的侄子是不是也有你这一份好气度。”扎人扎七寸么,她恰巧会一点。
  吴穆果然面色一变,再难维持那副假皮,“你要做什么?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苏岐鸣不为所动,“有你这样的长辈,难保不会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若是悄无声息的死在北境,你吴家这一脉,算是彻底断了吧,你与外邦勾结得来的一切,就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是有趣地很。”
  比起吴穆,现在苏岐鸣才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魔。
  “他是无辜的!你们要做什么冲我来,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为曾经的事付出代价,你不要牵连他!”
  苏岐鸣神色淡淡,“你那侄儿是否有命在,这都要看你交代到哪个份上了。”
  “对了。”苏岐鸣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或许你还不知道,与你狼狈为奸的那突厥主帅,已经被擒到北境军帐下了,枢密使大人。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苏岐鸣说这话,是想让他知道,他已经没有指望了。
  “如今你能做的,是想想怎样老实交代才能保住你的家人不至于随你一起命丧黄泉吧。”
  “哈哈哈,没想到我吴穆一心出人头地,如今明明已经是加无可加的富贵,还能沦落到今日这地步。”
  吴穆曾经做下的事,一件也不悔,他再也不想屈居人下,成大事者必定会有所牺牲。
  他的确是将北境军当作踏脚石,初入枢密院时,被贿以重利,在军情奏表上改了几个字,换了军阵排布,给突厥军开了一扇方便之门,以监军之名在北境军溃散时一跃而起,促成了大凉与突厥和谈。
  他顺风顺水地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怪他们自己,姜府数代都备沐皇恩,他们生来便高人一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时受挫亦可牢牢把着北境军权,哪里知道如我这般寒门的苦楚。”
  凭什么他们可以永远站在云端,他却要在污泥里挣扎偷生。
  “我也曾有报国志,十年寒窗一朝取仕,想得也是大凉百姓,也曾发愿以天下忧为先,可我又得到了什么!”
  吴穆的镣铐磕在冰冷的石板上,声音杂乱刺耳,如同他这一番鬼话,不堪清听。
  “太子拿文太傅,也是为了你的事吧?你与文太傅又有何勾连?他老人家一心治学,断不可能与你同流合污。”
  她读过文太傅的诗文,确信文太傅还保有文人风骨。
  太子殿下拿到她冒死藏下的书信时,面色有变,她当时便觉有异,多方求证才知,那落款是文太傅的字。
  曾经与她祖父书信往来的人,亲如兄弟的人,是文太傅。
  可是这一切,还是解释不通。
  文人之间,惺惺相惜,她很难相信,让他祖父称道的人,会成为暗中推她祖父身败名裂的阴险小人。
  “老师的确是好人,从不借天家势,对天下学子一视同仁,严谨治学,传道受业,可怪就怪在,他有两个不成器还眼高手低的儿子。”
  没用且迟来的慈父之情,害人害己。
  “怨就怨文家子孙,没有一个生出半点同老师一般的文心。文家大郎,就职工部,城池土木工役,但凡插手,必定中饱私囊,北境曾有一批军械,托于工部,是那文家大郎自己不争气,军械上也敢贪。”
  吴穆话语里,透出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甘心,“老师一生,什么都好,就是妇人之仁,这样如蛀虫的子孙,也坚决要保,嘴上骂得那般狠,到头还是会心软,我不过顺水推舟。”
  “那苏尚书与此事何干,他这一生,为的是天下百姓,做的从来都是利国利民的事,何故卷入你们的阴司。”
  事已至此,他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我早该想到,你是苏家后人,我看过你应试的文章,时间久远竟然忘了,那是苏尚书的行文风格。”
  “如今老夫也算事无不可对人言,算对你做件善事,苏尚书时任工部尚书,是做了文家子的替死鬼了。既然他终归是要死的,多几条罪状又有什么关系。”
  苏岐鸣胸口起伏,这话她听明白了,多几条罪状也无妨,所以这贼子便把他做下的恶事推到她祖父头上吗?
  “画押吧,你的罪责,自有陛下定夺。”
  苏岐鸣忍着怒气,将他的陈罪书一字不落地写下来。
  看他画押后,收了这份陈罪书。
  苏岐鸣一字一句,认真而残忍,“至于你家那单传的后辈,你不会知道他的死活了,你就在牢狱里慢慢去猜他的下落吧。”
  “苏岐鸣!苏岐鸣,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放过我侄儿!苏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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