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七）

  这顿饭散场太快，林罪单手插兜，快步走到车旁，屈指敲响了车窗。
  小风睁开眼，车门开锁，林罪开门坐在后座，言简意赅：“回酒店。”
  他抬眼，车内后视镜中映出一张神色莫辨的脸。
  小风什么也没问，踩下油门，汽车如一尾游鱼，灵活地穿梭在车流中。
  城区内国道限速60，如今他们的车速却已然到了75。虽然是超速，林罪依旧稳坐车中，甚至有闲心将车窗降下叁分之二。
  此时如果有第叁人在车内，只要侧目看一眼车外的后视镜，就能发现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缀着一辆灰色大众。
  林罪靠着真皮座椅，左手不知何时握着一把沙漠之鹰。
  子弹早已上膛，食指指腹轻轻贴在扳机上。
  他的目光落向窗外，来往的车辆在减少，说明前路越来越偏僻。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渐渐变得宽阔的国道上。
  后视镜框出的方格内，原本匀速前进的大众骤然提速，林罪的视线也从后视镜转向左侧车窗。
  大众在向他们靠拢，车身不断逼近，车内的人显然是想把他们逼停。
  小风的车技和他的枪法一样出色，他不慌不忙，面色沉稳，油门踩到底，不顾紧贴过来的大众，直直向前撞，对面车内的人终究还是怕的，紧急刹车停在了原地。
  车是改装车，大G原本也抗造，林罪并不太在意车身磨损的问题，他记下那辆大众的车牌号，而后说：“被盯上了，回去换辆车开。”
  小风应了一声，甩掉那辆车后他就减了速，大G保持着40码的车速向前行驶。
  枪被放回原处，不到万不得已，林罪不太想在路上杀人。
  车很快到了酒店。
  大门前的警察还未离开，警戒线拉得绷直，上面对这次恶性事件的重视可见一斑。小风将车停好，却没下车，林罪知道他要去换车，只是交代了一句：“去查那辆车，看住了，先留活口。”
  小风点头，等林罪身形渐远，车前灯闪了闪，这才调头离开。
  ……
  “说说吧，怎么回事？”
  沉云秋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谢晓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不好瞒着，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遍。
  在说到酒店的那场谈话时，谢晓犹豫一瞬，还是继续说道：“……他说，昨晚酒店监控是人为损坏的。”
  “孟文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想起了昨晚沉云秋转述给自己的话，微微抿唇。
  沉云秋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清楚，他没有细说，今天打他的电话也没接。”
  谈到孟文，沉云秋眉目间全是提及熟人的自然熟稔，谢晓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向手中的手机。
  她低垂着眼，静静地回忆，林罪后来说的话——
  “薛伟没杀你，看来是真疼自己那个私生女。”
  她当时心头惴惴，只是维持表面的平静就已经用尽全力，所以什么也没来得及问。现在细细想来，他在说什么？谁是他口中“薛伟的私生女”？
  一次未遂的迷奸，居然有那么多人牵扯进来，谢晓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安。
  她也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态，只是下意识略过这句话不谈：“嗯……后来、后来他向我道歉了，他说欠我一句道歉……”
  沉云秋打断她：“就因为他向你道歉了，所以你原谅他了？”
  谢晓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点头后才回过神发现不对劲，连忙摇头否认：“没有，话题被岔开了，我没说原谅他。”
  沉云秋伸手指着她的手机：“那你怎么还和他打电话？”
  谢晓一时有些语塞，只能说道：“是他来加我的，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找到我的。”
  沉云秋盘腿坐在她身前，闻言叹了口气，又气又无奈：“之前就和你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林罪是给你下了迷魂药吗，连陌生人的微信你都敢加，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虽然是气势汹汹的半训半骂，她的语气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谢晓敏锐地捕捉到，心里愧疚又难过。
  沉云秋为了她的事情几乎忙了一夜，眼下带着些许青色，上午上班更没空补觉，此时疲累在所难免。
  内心几度挣扎，谢晓终究是咽下了所有将要出口的话。
  因为她直觉，林罪说的话里有不能告诉沉云秋的东西，不论如何，谢晓并不想让她牵扯太多，引火上身。
  更何况……
  一想到这件事，谢晓几乎是立时下定了决心。
  她开口，却是说道：“秋秋，我打算……叁天后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