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博弈 第44节
“呜——,学长。”
她看见肖诉今漆黑的瞳孔猛地颤了下,顿了两秒,迅速回头,“咔吧”一声把男人胳膊卸了位。
男人“啊”地惨叫,彻底醒了酒,没骨头似的滑到地上,抱着胳膊嗷嗷哭。
“你怎么敢碰她?”肖诉今嗓音低沉,情绪在失控的边缘,宛如一头盛怒的豹子,恨不得一巴掌撕了他。
他都不敢过多肖想的人。
这个垃圾怎么敢碰她?!
“学长。”
肖诉今转身,看见周苓也雪白的脸蛋更白了几分,都快透明了,一双眼睛战战兢兢地望着,可怜得不行。他只觉满腔怒意一下熄了,全化作了心疼。
“吓到了吗?”他脱了外套,双手撑开给她搭在肩头,希望残存的体温能让她安心。但其实他这个人天生体温较低,衣服穿再久也不会有多少温度。
然而有些功效并不是用温度计可以测量出来的。
周苓也点了点头,目光接触到瘫在地上的男人,拉了拉肖诉今的衣角,扬起小脸说:“我们走吧。”
她的心理素质不错,摆脱一个负面情绪的速度很快,而且莫名其妙的,她看见肖诉今出现,遗留的恐惧感会即刻大打折扣。
肖诉今“嗯”了一声,眼珠犹豫地动了动,然后主动握住女孩儿的手,牵着她往外去。
她的手骨骼小巧,触感细腻光滑,温温软软。皮肤近乎纤薄,来自心脏的跳动感沿着他们手掌交合的地方,一直传到肖诉今的心脏。
人的手中有一根连接心脏的血管,所以要牵住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快要走出菜馆时,一个纹身的光头男领着几个人跟上来。
“肖诉今,饭还没吃完,你这就走了?”
肖诉今注意到陈阳探向周苓也的视线,侧身一步挡住女孩儿,口气不咸不淡。
“走了,没意思。”
刚才一顿饭可以算是陈阳这几年最低声下气的一回了,他辍学早,在社会上不好不坏地混着,接触到的不是地痞就是流氓,脾气也近墨者黑。他之所以能咽下这口气,就是指望肖诉今能答应他的请求。虽然一顿话吃下来,肖诉今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说话也不搭腔,光让他一个人单口相声,但起码是没走,也算给了面子,有点希望。
结果现在吃饱喝足了,来一句“没意思”,这不是打他的脸。感情他刚才一个人死皮赖脸逗人乐呢?
陈阳气得当场黑了脸,呼吸都粗了几分。
“你是认真的?”
“不然呢?”肖诉今笑得讥诮,感觉到女孩儿捏着他的手用了点力,应该是怕他们打起来,他也捏了捏对方的手心,低声说了句“放心”。
“道歉?说得好听。你们以前做的那些事,以为自己吃了几年苦头,就能让别人也忘得一干二净?‘成长’这个词,你们也配?我倒是没看出来,你们除了长了几斤肥膘外,还长什么?哦,头发还掉了不少吧。”
一群人堵在店门前实在惹眼,已经有服务员叫来了经理。肖诉今口舌不留情,几句话气得陈阳脸红脖子粗,他是辍学,不是文盲,怎么会听不出肖诉今话里的讥讽。
经理目光如炬,陈阳一副社会大哥的派头,一看就不好惹,所以他果断把劝说对象锁定到肖诉今身上。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肖诉今继续对陈阳说。
“你今天请我来,不就为了那一个目的。”听了这句话,陈阳上一秒还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下一秒就熄了。
他还有点得意,“你知道就好,知道就……”
“赶紧答应”四个字被打断。
“我知道,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肖诉今低下睫毛,眼皮绷展开,更加犀利,“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她老人家了,我也劝你别再找她,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保管让你进去吃几年牢饭。”
“肖诉今!”陈阳忍不住,怒吼道,“都是一个福利院出来的,我他妈劝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福利院”三个字蹦出来时,围观的人表情都变了又变。
“原来都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啊。”
“我说呢,怎么脾气这么爆。”
“看起来就像不学好的样子。”
“嗐,福利院里有几个学好的?”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议论,像水沸腾,然后再把沸水都浇到吵架的人身上。
肖诉今习以为常,但他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僵了几分,他波浪不惊的心也忍不住沉入海底,想逃离,想即刻逃离。
“你自己对我、对她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以后别来找我,否则,你知道你那些事抖出来会怎样。”
说完,他拉着周苓也转身就要离开。
陈阳快气炸了,他就没受过这种冤枉气,感觉就像被肖诉今这小子故意摆了一道,想听他道歉,然后翻脸不认人,甚至还往他脸上踩了一脚。
“孙子!有本事你|他|妈别跑啊!”陈阳四处搜寻工具,很快抄了个啤酒瓶,吃瓜群众一看真要打起来,呼啦啦就散开了,倒是经理眼疾手快,怕惹事,叫了保安就把他给围住了。
陈阳见追不上去,不管不顾起来,一啤酒瓶丢出去,没砸中。
倒是那一声碎响,把周苓也吓得不轻。
肖诉今转头看见一地残渣的玻璃瓶,没理会继续狗吠的那人,给周苓也拢了拢外套,说:“走,我有话和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这一章,赶紧去办了健身卡,方便以后碰到事的时候重拳出击
然后发现——
学校小传单全是游泳健身,就没有健身房的!没有!
可恶啊!!!
第43章 过往
附近有个老年公园,入口的石阶旁开了家小小的商店,是车站边常见的小报亭那种。但这些年报纸和杂志的销量越来越不好,所以大多改卖漫画了。
肖诉今向老板要了两瓶水,然后周苓也发现店里有冰淇淋机,目露凶光,最后就多买了个原味甜筒。两瓶水一起装在塑料袋里,给肖诉今拎着。
公园里的光线都不太亮,跳舞或者遛狗的老人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和行动都慢,显得周苓也和肖诉今与此地格格不入。
周苓也是被肖诉今领着走,去了最偏僻的一个角落,找到个无人占据的长椅坐下。坏情绪是种显而易见的因子,她能捕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低气压,所以一路上都安安静静,除了要买甜筒外,没多说一个字。
她直觉他们间有一层隔膜即将被打破。
可她似乎没那么期待。
相反的,她感到悲伤、失落、不情不愿。
因为她好像能预感那是建立在肖诉今一遍遍自揭伤疤的基础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装傻充愣。
坐下后,两人都沉默着,周苓也有一下没一下舔舐甜筒,活似一直喝水的小白兔,伸出柔软粉嫩的舌头,触碰到就立即收回。肖诉今先是看着远处被蚊虫环绕的白光路灯,余光瞥见女孩儿的动作,莫名轻咳一声,头转过去的弧度更偏了,视线丢到更远的广场舞人群里。
手指蜷缩时,塑料袋被蹭得哗啦作响。
旖旎暧昧的氛围悄然诞生,不断滋长,空气中的粒子与粒子难舍难分,呈现一种极度粘稠的状态。
周苓也表情清澹,耳尖却红了个透。
“你听到了吧,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肖诉今嗓音低缓,语调温柔,与夜间公园里绵柔的风神似。
然而周苓也却从他的话里刨根问底出满满的哀意。
她停住舔舐的动作,说:“你可以不说的。”
“你不想听吗?”肖诉今性感的喉结滚了一下,语音艰涩。
没想过这句话可以被误解,周苓也带了点着急,“不是,如果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不会强迫你。要是你难过的话……”
没来由的,肖诉今觉得她着急解释的样子真是可爱爆了,自己积压了一路的低落都因此被抛诸脑后。
“要是我难过……?”
周苓也顿了顿,“我的纸巾可能不够。”
她第一次领悟到徐芝芝准备大量纸巾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看,现在不就可以用上了。
“哈。”肖诉今牵唇微笑,“你怎么——这么——乖。”
“……”
可能是因为刚才想到了徐芝芝,现在听到这句一波三折的话,周苓也都能联想到如果是徐芝芝会怎么反应。
她肯定会一边嘤嘤嘤,一边怒吼。
——我好心安慰你,你还调戏我?没天理啦!
“刚才那个人叫陈阳,也是福利院的,我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初二的时候他辍学走了,婆婆还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听说他在陵城,婆婆连夜赶过去,回来的时候,燎了一手水泡,据说是他不肯回来,拉扯的时候把开水浇到了她手上。
颖姐气得想哭,但又怕婆婆伤心,只能半夜跑到我屋里哭,结果还被婆婆听到了,最后三个人抱在一起哭得不成样子。
婆婆记性不好,我们都以为是因为年纪大了,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连颖姐都不认识了,那可是她的亲孙女。
去医院一查,老年痴呆,还挺严重。
三年前,颖姐突然打电话说婆婆不见了。原来是陈阳不知道听谁胡说福利院要拆了,政|府要给婆婆分一套房子,还有补偿金。
他可能是在社会上混得不好,就起了歪心思,想把婆婆骗走,等钱下来了再骗她签字,把钱和房子转给他。
因为发现得早,没出意外,婆婆虽然连人都不认得了,但还是坚持要原谅他,所以最后陈阳只是被拘留了几天就给放了。不过从那天以后,婆婆的老年痴呆就更严重了,她……连我也不认识。”
他在最后停顿的时候,明显哽咽了一声。低低的,像幼儿学步时的磕绊。
周苓也想起他和她说的,那个独独喜欢奥特曼的老小孩儿,为了买奥特曼,可以把自己走丢。单纯的苦难并不感人,真正戳中心脏的,是那个人曾经为福利院的孩子们撑起了一片天,而现在却把他们都忘了。
肖诉今停了几秒,开始说下一个故事主角。
“陈阳其实比我大两岁,是福利院里的小霸王。那些生病的孩子他不敢动,但对其他人就没什么忌惮了。
他觉得婆婆和颖姐对我有偏爱,所以有事没事就会找我茬。颖姐在的时候会护着我,但大多数时候她要上学,婆婆要管整个院的工作,顶多警告他,也管不了。
他喜欢把我关在一个废弃的柜子里,从外面锁上,我那时年纪小,根本打不开,只能等颖姐放学来找我。如果她那天有事不回家,我就会在里面待到晚饭时间。